“是小耶?”
“冷么?”甜甜的声音,夹杂着柔柔的爱怜。
我抬起头,然后下意识用手捂住下身一个猛子扎入芦苇荡……
“扑哧——”水面隐约漾起一片笑声。
我爬上岸,迅速穿上短褂、裤衩,一边怯怯地透过芦苇望她。她穿着一件粉红色衬衣,青布裤子,裤脚挽得好高,赤着脚站在岸边,两手正在抖动着一床花被面,显得好吃力。
我沿岸走过去“哈、哈……”又是一声清脆的笑。
我这才发现匆忙中自己的裤衩穿反了。我不自然地回到芦丛后,重新穿好,这才觉得脸好烫好烫。
“没去看你娘?”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想家吗?”她轻轻叹了一声“你今天没去上学?”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去,不觉得可惜么?”
……
太阳渐渐落山,夕阳把天边染得血红。芦苇荡鱼儿不时跃出水面,漾起一个个光环,我瞥见她低着头,手不停地在水中揉搓着一床洁白的被单,脸上似乎一滴一滴的泪珠掉入水中。
那年我十岁。
那以后,我常常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到芦苇荡游泳。碧绿的水,我一会仰在水面,一会扎个猛子,好不畅快。
一天她慢慢从对面山丫口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盛满了一些该洗的衣物,来到岸边便轻轻地将篮子放在一边,然后一件一件取出在水中揉搓着……
后来我知道她叫山妹,知道她也是十岁。知道她是丫口上看水碾的张跛子从山上捡来的,因为穷,没上过学。
……
转眼许多年过去了,我离开了刺梨寨,再也没见过她。
一九九零年秋天,借探亲假日我去了一趟刺梨寨。到外婆家的当天,我便打听她的情况。寨上的人说,她早已死了,死在一个冬夜。那天傍晚她到芦苇荡去洗衣服,不小心掉进水里就再起来。等跛子去找到她时,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由于她死得很年轻。按当地人的说法是“短命”,尸体被送到一个叫“小苗坡”的山上,埋在一株茶树脚。这些年来人们一直很少上那座山,早把她忘了,听说她的本来就不大的墓早就被雨水、大风弄平了。唯有那一丛丛茶树却年年仍然开着白花……
我的心忽地觉得是那么的苦涩。便想起这人生……难道这早逝的仅仅是我少年时代曾经相识的一位村姑么?
当天黄昏,我独自来到芦苇荡边,痴痴地望着当年戏水的地方,想要寻回那飘逝了的少年梦。可是芦苇荡已干涸,留下凸凹泥泞的积水坑,芦苇是再也没有了,坑边却长出了许多狗尾巴草,在晚风中静静地摇曳……
难道山妹的命运就是那风中的狗尾巴草么?
我真想再听她“哈哈——”的笑声,然而荒野一片寂静……
【编辑:黄先兵】
距离上次读您的作品已经进20年了,文风如故,清新、自然。本文所展示的心酸,不动声色,却以深入骨髓!高手就是高手!
让人心酸扼腕的山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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