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都离不开和钱打交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对金钱的看法,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金钱观。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钱是个好东西。我的观点是:有钱万事行,没钱万万不行。
我这个人天生就爱钱。听母亲不止一次讲过我爱钱的故事:一岁生日时,她在床铺上放了玩具枪、棒棒糖和一张10元纸币三样东西,让爬在床上的我挑选,结果我只对钱有兴趣,一把抓到手里,久久不肯松手。反复试验三次,结果都是如此。于是,母亲断言:这个伢子爱钱!
我姓艾,既然爱钱,父母一合计,就给我取了个谐音“爱金”的学名——艾金。
爱钱归爱钱,但我这个人总是缺钱。父母都是平头百姓,以摆地摊赚几个小钱为生,人称“走鬼”。从懂事起,我就天天在为缺钱的事烦恼。因为缺钱,我上不了好学校;上不了好学校,就出不了好成绩;出不了好成绩,就考不上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不会有高收入;没有高收入,就会变成穷光蛋;变成穷光蛋,就娶不到好老婆……
老婆名叫苟梅香,原本是个打工妹,早年做保姆,后来做钟点工。说心里话,我有点嫌弃她,一是嫌她长得比较丑,二是嫌她不生育。我是独子,她不生育,我们艾家岂不绝后?这事一直让我很纠结。但一想到她嫁给我这个城里人后,既要照顾我分别患有心脏病和乳腺癌的父母,又要外出做家政,里里外外一把手,我也就没怎么她了。
父母熬不过病痛折磨,同一年内先后走了。他们虽然给我留下了一套不足50平米的旧房子,但同时也给我留下了一大笔不知何时能还得清的医疗费。没钱的感觉真的不好。被钱逼急了,我有时也会做出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来。超市的好东西我“顺”过,带只死苍蝇去饭店吃霸王餐的事也干过……缺德事干多了,就会招致报应。有次骑单车和一宝马车“碰瓷”,假摔在地,不但没讹到钱,结果还被车主的保镖一顿臭打,三天起不了床。唉,都是没钱造的孽啊!
自从那次被打之后,下三滥的事我就不再去干了。经街坊指点,我渐渐迷上了买彩票,什么幸运七星、体彩大乐透、南粤风采,等等,我都买。我天天做中大奖的美梦,但次次落空。做任何事我都缺乏恒心,唯独这件事我屡败屡战,坚持了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坚持了两个抗战八年后,我终于石破天惊中大奖了。
说起中大奖的事,还真有点古怪。
五十岁生日那天,也就是11月19日那天,我去离家最近的那家投注站买七星彩,号码填的是出生月日加“50”(年龄),即111950。因为还少一个“星”,我就交给上天安排,我对自己说:转身看,见到马路上由东向西行驶的第一辆车的车牌号最后一个数就是要添加的那个数。结果我看到了一个“1”,于是投注的号码变成了1119501。觉得这组号码有点意思,我花20元投了10注。
开奖了,一等奖正是我选的那组号码。本期一等奖500万封顶,我的奖金总额达5000万元。扣税后,我还能领到4000万元。
中如此巨奖,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好几天,我都是夜不能寐,手里拿着中奖彩票,反复问自己:不是做梦吧?三番五次地用缝衣针轮番扎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都能扎出鲜红的血液,我才坚定地对自己说:穷蛋蛋,你这次是真的中大奖了!
也从报纸上看到过别人领取巨奖的情景,有戴熊猫头的,有戴摩托车头盔的,有戴墨镜加口罩的。他们这样做,是想隐藏身份,以免让人惦记。我没有刻意打扮,也没带任何保镖,就大大咧咧地现身彩票中心了。办理领奖手续时,还有记者给我拍照。对此,我也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不是偷,不是抢,我何必藏藏掖掖的呢?
奖金到手后,我便辞职了。那份月薪一千多的工作有什么可干的?我都过五十的人了,还是好好想想有生之年如何消遣这些钱吧。
拖欠医院的治疗费领完大奖后不久就去结清了。原本想转出些钱玩玩股票,但一看到身边人在中国股市里一个个“黄世仁进去,杨白劳出来;鳄鱼进去,壁虎出来”,我害怕了。于是,我拿出1000万买了套别墅,既算是改善居住条件,也算是投资。其余的钱,还是暂时存在银行,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两口子住在别墅,吃香喝辣,本是神仙般的生活。奇怪的是,苟梅香天生就是吃苦的命,还要去做那份伺候人的家政工作。这也罢了,可气的是她看不惯我在常换常新的靓女们身上大把花钱,不停地和我吵架,吵烦了,我就出手打了她几次。结果,她不依不饶,跑去妇联告我。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于是,我打发她一笔钱,把她休了。
我有钱,我单身,我成了富有且快乐的单身汉。中奖前,我没怎么出过远门,更谈不上去旅游什么的。现在有钱了,我便独自游山逛水,不但把祖国的大好河山玩了个遍,还漂洋过海,搞了个环球游。在周游到意大利时,听信朋友建议,花了110万欧元到拍卖行买了把据说是斯特拉底瓦里1726年制作的名贵小提琴作投资收藏。这把琴琴身底色金黄,表面漆有淡琥珀色的油漆,背板为独板,细密的虎斑纹明暗交错,状如沟壑,十分精美。
我小时候拉过二胡,却没练过小提琴。价值千万的名贵小提琴在我手里,拉出来的全是二胡味,毫无美感。不过,自从有了这把琴,很多著名的演奏家便来拜访我,主动提出要和我交朋友。有个演奏家还以每借用一天给一万元钱的租金和我作过交易。演奏家的独奏音乐会,因为有这把琴添彩,往往要抬高票价好几个百分点,甚至造成票荒。
和演奏家接触多了,我对演奏小提琴也渐渐产生了浓厚兴趣。我舍不得每天用名贵琴来练习,大多数时间都把它收藏在一个特制的保险柜里。我花万把元钱买了把本市一个不大出名但还有些功夫的提琴制作师做的手工琴,作日常练习之用。新琴是斯氏仿古琴,上的是叫“救世主”的金黄色油漆,很漂亮,但声音比古琴差远了。
我就这样即兴地拉着自己想拉的曲子。
我就这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然而,好景不长,因为我太有钱了,结果被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盯上了。
那是个大白天,当时我正在家中练琴,风雨中突然听到院内几声犬吠,便停止了运弓,把琴放到了沙发上。正要打开窗户看个究竟,三个蒙面歹徒箭一般地冲进了客厅。
蒙面歹徒一胖一瘦一高,都拿着匕首、砍刀等凶器。其中高个子把匕首径直抵到了我胸口。
“黑子,黑子……”我冲着窗外大声呼唤狼犬。
“别吼了,你的保护神睡觉了!”胖子将一把麻醉枪丢到我脚边。
“你们想干什么?”
“把你的银行卡啊折啊什么的统统拿出来!”高个子的匕首划破我外套。
我是个爱钱的人,我不会轻易把钱拿给这伙歹徒的。我没吭气。
“看样子,不给点颜色,你是不会让我们省心的。”高个子一用劲,我胸口立马渗出了鲜血。
“交不交?”高个子又加了点力。
我感觉到刀尖快要穿透胸腔了,血液的流动在加速。“好的,随我来。”
在卧室,我两手哆嗦着把保险柜给打开了。歹徒清点好保险柜内有价值的东西后,再次逼迫我说出了银行密码。接着,他们把我反绑在卧室,派高个子一人看管,另两人直奔银行提款。
高个子在卧室翻箱倒柜折腾了一遍后,见没找到入眼的东西,便走到客厅把那把放在沙发上的小提琴带了上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把外国名琴?”
那把名琴其实被一演奏家借走了,但我不想说出实情。“是又怎么样?你们连这东西也不放过?”
“你说对了,这么值钱的东西不顺走,岂不白来一趟?”高个子用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弄了几下。
我摇了摇头,不再吭气。我在思考着如何找个机会报警。
两小时后,取款的歹徒回来了。矮个子对高个子说:“没能全部取到,不过也不少了。”
高个子点了下头,把手中的小提琴举了下,说:“加上这玩意,我们可以拜拜了!”说罢,又用匕首在我胸口狠狠扎了一下。
这一刀显然扎得很深,我明显感到刀尖穿透了我胸腔。我两眼一阵发黑,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镜头:胖子用打火机点燃报纸,然后再把点燃的报纸引燃我卧室的被子、衣物……
眼睛再看到新的景象已是三天后的事了。那是一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脸,原本就不漂亮的脸盘加上几处明显的烧痕以及所剩无几的几绺焦黄的头发,便显得更加丑陋了。她就是被我休掉的那个老婆苟梅香。见我醒来,她就把我不清楚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我。出事那天,她正好在去做家政的路上,远远看到我别墅内冒出滚滚浓烟,于是她什么也没想就跑去救火。冲进屋内后,火光中看到衣服着火且不省人事的我卷缩在卧室门边,便不去灭火了,背起我就往外冲,然后拦下出租车径直把我送到了现在这家医院。
刀伤加烧伤,我意识到我能苏醒过来也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我知道自己挺不过去。父母已呼喊着我的名字行走在迎接我的路上,我很快就要和他们团聚了。趁我还有点意识,我颤抖着双手艰难地写下了以下文字:
钱带给我希望和幸福,但也给我带来了灾难和痛苦。我现在才明白,钱是好东西,又不是好东西。上天赐给我的金钱,还是让它用到该用的地方吧。我不清楚歹徒取走了多少,也不知还剩下多少,这些由苟梅香处理吧,希望她能把那些剩下的钱捐到爱心慈善机构。那把幸存的名琴,现在还在演奏家陈先生手里,他归还时,请梅香务必转增国家博物馆。我们的国家博物馆,能首次收藏到名贵的斯氏古琴,的确是我的心愿。
写完以上文字,我就昏睡过去了。睡着睡着,我突然又听到了母亲亲切的呼唤,原来她站在一个沐浴着灿烂阳光的山岗上,双手做成喇叭状,朝我大声呼喊,她身边还站着我慈祥的父亲,在亲切地招手。我高兴地向他们跑了过去……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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