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张二叔,这里怎么会藏着个小罐罐呢?”七岁的放牛娃二蛋惊惶失措地在“顶石头菩萨”后面大叫道。“从五岁开始,你爹讲就从没听你说过一句真话,今天想骗二叔,这么尖的石头一个摞一个的,你是怎么爬上去的,还不快点死下来,你二叔这腿脚不灵便,上来容易吗?这孩子,真是的。”“真的,您快来看嘛。”看着二蛋那双奇异的小眼神,张赖头慢慢解下挂在肩上的斗笠,双手扶着那一块块嶙峋的怪石,费了好大的劲才攀爬到二蛋的身边,顺着二蛋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罐口用红布盖好并扎紧的小陶瓷罐神秘地躲藏在一块很难让人发现的大石头下。张赖头似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慌张地对二蛋说道:“二蛋,今天看到的东西回去千万不能跟谁说,你爹没跟你讲过么,你看,这小罐罐的前面就是我们有什么大病小恙时要经常来烧香的大菩萨,这罐罐就是专供这大菩萨用的,谁要是碰了它准会生病的,赶紧走……”
晚上,二蛋洗完脚正要睡觉,忽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来,便一五一十地跟爸爸讲了一遍,其父听完后一时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立即叫儿子带路,父子俩打着手电迅速赶往“顶石头”,经过艰难地寻找和辩认,神秘的小陶瓷罐已经不翼而飞。
二蛋的父亲心急如焚,带着儿子迅速地赶了回来,见张赖头家的窗户还透射出一丝丝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光,便径直来到他家,开门见山地跟他说道:“赖叔,这好事本是我儿子发现后告诉您的,好处应该归我儿子才对,您一个大老爷们却把娃儿支开,私自独吞一小罐‘耗子屎’,怎么说也不地道吧,所以我带儿子来跟您谈谈……”张海把儿子讲给他听的事儿对张赖头原样讲了一遍,儿子也立即翘着小嘴皮对父亲所说的话进行了充分地肯定,张赖头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张海父子当晚的来头,此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搔了搔头,干咳了几声后,对张海爽朗地笑道:“我说张海呀张海,你是不是穷疯了,现在是一九几几年?你这不是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吗?除非孙悟空驾筋斗云去南海观音菩萨那里去给你讨个这样的罐罐还差不多,平时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呀?你也相信他的鬼话?这漆黑的夜里让孩子给哄了往山上白跑了一趟,别人不笑话你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好意思跑到我这里来讲故事,哈哈哈,你我弟兄一场,根本就没这回事,不信你回去再好好开导开导‘二蛋’,叫他说实话,千万别让大人淘气……”张海想了想,觉得也是,只得带上二蛋悻悻地回了家。
尽管二蛋恳求爸爸无论如何也要相信他这回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但苦于没有第三人在场,二蛋毕竟又是个孩子,张海也拿张赖头无法。
一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一百多户人家,家家住着古朴的木瓦房,烧着翻山越岭背来的煤,点着熏人的煤油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依旧这样过。
和风吹拂,吹开了这里的桃花,吹绿了这里的柳树,吹醒了这儿的人们,赶集的路上,人影憧憧。
所有人家的船帆才刚扬起,正准备起航,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张赖头却第一家掀了原先的土木瓦房,修建起了一幢崭新漂亮的水泥房子,在同一个村子里算是出尽了风头。
要说算计,张赖头与张海相比,那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如今见张赖头一下子就生活得这样风生水起,张海心里总算明白了八九分,无碍这毕竟已成过往云烟。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几乎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张赖头也不例外,他老婆李粉琴固然长得不错,也很会当家,遗憾的是李粉琴有个老毛病“老气管”,这病别说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就是医学高度发达的今天也仍然是个老大难问题,李粉琼给张赖头生了四男一女,大儿子华南二十二岁,二儿子华北二十岁,周围的姑娘们都怕嫁到他家侍候“老气管”,致使华南、华北老找不到对象,更要命的是,李粉琴在为张赖头生了第五个孩子后,又新添了一种叫做“水股病”的怪病后便撒手人寰了。如此一来,方圆几十里以内的姑娘们总认为这一切都归根于张赖头命相不好,就更不乐意嫁到一个只有老公公这样的家庭来了,华南、华北找对象难的问题也就自然成了笼罩整个家庭的阴影。
在偏僻的乡村,一般农家最惧怕的事情莫过于家里有亲人去世了,不仅要经受丧失亲人之痛的煎熬,而且也少不了要挺起腰来破费钱财大办丧事,经过这样一折腾,当然会使得一般的人家在数年之内是很难恢复元气的。
而张赖头就偏偏是个例外,中年丧妻对他的后半生并未造成任何影响,办完妻子的丧事后,他很快便带上华南、华北伙同他的绰号叫做“黑壳鱼”的兄弟干起了猪生意的行当。
张赖头做猪生意还真的很在行,他与华南、华北、黑壳鱼每次从这个集市把小猪买来后,然后用麻皮口袋装好挑到另一个集市去买,一般都会稳赚一笔,他与华南、华北及黑壳鱼分工合作,互相配合,往往能把“节目”表演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他们每次都是最先赶到集市上,然后将小猪全部安排给一个人照管,其他人便一下子全变了身份,两个装成买猪的,一个装成中介,一头本来只值六十元的小猪,在张赖头的精心谋划下,大儿子来到身边,高声给出九十元的买价,其根本就不予理睬,接着二儿子来到身边,会客气地说道:“老人,这个价钱卖得了,这样,我再加二十块,您好好考虑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一个既想买猪又不太懂行且不会看“戏”的人,当然会把眼前的一切信息熟记于心,于是主动与张赖头搭讪,在“黑壳鱼”的撮合下,小猪最终以一百二十元的双倍价成交,晚上回家的路上,少不了又充满了张赖头弟兄父子讲故事的欢歌笑语。
渐渐地,在张赖头所住村庄村民们的耳朵里,自然而然地便有了一条信息:手边不便时可到张赖头那里去“贷款”,只要每月给他五块、六块、七块……不等的利息,就能从他那里借到一百元来缓解“燃眉之急”。
张赖头放高利贷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周围十里八村,很多手边一时不方便的村民,一时间进出于张赖头家的门坎,为能从他那里借到几百元的本钱来做做生意费尽了口舌。
王大冲,四十有余,家有二女,大女儿取名凤仙,十九岁,小女儿取名玫瑰,年方十八,两女儿的长相除了大女儿是双眼皮外,几乎让人难分彼此,袅娜的身姿加上浓眉凤眼,出落得如同两朵出水芙蓉。
王大冲家就住在龙滩口,与张赖头家仅一山之隔,见很多人靠做生意解决了温饱问题,于是也不甘寂寞,也想做做生意试试运气,一来挣点钱改善改善生活,二来见两女儿已长大成人,迟早得嫁出去,女儿走出去时要想风风光光,没有那东西的话肯定成不了事。
王大冲的境遇与他人没有两样,要想做生意,囊中空空,听说可到张赖头那里去寻个方便,便一路打探来到张赖头家。
“少点嘛,老张,第一次找你帮忙,一百块每月给你五块的利息已经够高了,我家里确实也是穷得太老火了,你就搭救我一把吧……”“五块,一百块每月五块的利息你老王竟然也说得出口来,你有多少我就借多少,你全部拿来借我得了。”“那就六块吧,我也不跟你争了,成的话,现在就把钱数给我。”“李麻子前个月出八块的利息跟我借一千元我都没答应,你才借七百元该出多少利息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说呢,老王?而且我有言在先,到了一个月的时间必须还钱,下个月的今天,连本带利你必须把七百五十六块钱一分不少地送到我家里来,想不想借,就一句话。”张赖头说完,二郎腿一翘,头一仰,便躺在躺椅上只顾咂自己的旱烟,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式,时不时还冷不妨斜瞅王大冲一眼。
人家跟他借一千块每月八块的利息他都不干,我才跟他借七百块,显然少了八块的利息更是免谈了,再继续谈下去形同聊斋,与其白费工夫,不如爽快搞定,王大冲心里想了想,便下定了决心,半开玩笑式地对张赖头说道:“赖头,数钱吧,其实你就是个新社会的财主,算账没谁有你算得精,算是服了你。”“瞧你说的,我算得精个屁,你去跟别人借了看看,每月一百块掉下九块的利息来你能借到的话我给你磕三个头,还有要十块的利的,我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这山前山后的嘛,帮帮忙,积点阴德,我还真不想把钱借给你呢,说得难听点,今天你跟我借钱,你叫我声爹,说不定等到我跟你要钱时得管你叫爷爷呢,哈哈……”王大冲写了张借条给张赖头后,揣着从张赖头手里借到的七百元高利息款,盘算着如何将自己要做的生意做大,尽快将张赖头的账还了,然后再自己做自己的生意,一路兴致勃勃,竟然忍不住还来了几首小调。
回得家来,王大冲赶紧拿来历书,鸡场、狗场、牛场、马场……推算了一遍甲子,牛场天去赶牛场,花了六百八十一块钱买了一头长得滚圆肥壮的大黄牛来,马场天便牵到马场的集市去卖。
“这头牛长得挺厚实的,四肢健壮,毛色发亮,特别是那肩膀,看上去就是头犁地的好料。”买牛的人一边赞赏一边伸手掰开了牛嘴。
“坏了,伙计,这头牛打算多少钱才卖?”“坏了,怎么了,这头牛还长得不好么?难道还有你不如意的地方?前场花了八百八十六块钱才买到的,现家里急需用钱,有心买的话,我打本卖了算了。”“得了吧,伙计,我还以为这头牛原本就是你家里的,原来你是买来的呀,看来对牛你是个外行,要么五百一十一元我随便买去炖汤锅卖算了,要么你自己拉回去当老人侍候吧。哈哈……”
“有心买,就开个实价,若不想买,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这是跟你说实话,看来你还真不懂牛,一头好牛,这牛牙齿的颗数是非常讲究的,如此看来,恐怕连口诀你都不会背,我不妨冒昧地给你背上一遍:“六齿六铃铛,七齿败家当,八齿耕田地,九齿做牛王。”就你这头牛来讲,外相是长得还真就不错,可谁愿意花七、八百块钱买你一头败家当的牛,买牛之人第一个要点就是要买个好口封,连买去杀我都不想买,老实说,若不信,你就等着看。”
买牛的一席话,几乎吓得王大冲尿了裤裆,想不到要相好一头牛还有那么多牛经,坏了,看来这次生意是要做砸了,不对,生意场上历来就是买家砍价,卖家抬价,千万别让龟孙子们给蒙了,王大冲虽心里自我安慰着,可心里还真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买家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掰开牛嘴看看,走了,又来了一个买主,表演着刚才买家的故事,第三个买主……第四个买主……再接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均无任何变化,王大冲这才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当时买牛粗心大意的严重性。
“怎么样?我说的话不假吧?我这是在帮你,要不然这个价我还真不想出,这样吧,干脆好事做到底,我就少赚几文,给你五百六十六块钱,这已经到顶点了,再不抓住机会,恐怕你真的得拉回去当老人待候了,伙计。”正当王大冲处于纳闷思来想去之际,第一个买主在场上转了一圈后,又来到王大冲的背后拍了他一巴掌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道。
王大冲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已开始偏西,眼看一天做生意的最佳时机已经过了,自己还要忙着赶几十里的路,最后不得不以跌本的结局而成交。
头回被蛇咬,二回不钻草,下次我得吸取经验教训,争取把这次的损失赚回来,王大冲心里琢磨着如何把这五百多块钱用在刀忍上。
王大冲听说时下马市很火,于是到了赶集天,为稳妥起见,他特地请了一个很会相马的村人去当参谋,到一个集市去买了一匹骠肥的枣黄马,准备瞅准时间牵到另一个集市上去卖。
谁想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事儿还真让王大冲给撞上了,六月里,天气暴热,由于马儿走得急,到家后喝了一大肚冷水,不幸暴病身亡。
完了,彻底完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几百块钱的高利贷对于一个本来就十分贫寒的农户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王大冲病倒了,还不时说胡话,消息不径而走,一时间王大冲做生意把人做疯了的故事,山前山后,尽人皆知。
王大冲做生意做疯了的消息对于他人来说当然只是在嘴里传传罢了,而对于张赖头来说自然是令他坐卧不安了,如此一来,别说是七百五十六元,莫非连七百元的老本也要打了水漂,不可能,张赖头真后悔当初没有要求王大冲找个担保人。
他手拎算盘,来到了王大冲家。
“叔叔,您看我爹现在病成这样,跟您借的钱恐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宽限些时日。”
百闻不如一见,王大冲养有两只凤凰,平时张赖头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见两个如此娇媚的黄花姑娘在自己面前温顺地求情,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忽闪了一下,马上客气地微笑道:“娃儿别紧张,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先算个账摆着,下个月再来拿也不迟,不碍事,你们姊妹俩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护理好这当爹的,千万别弄出什么麻烦事来。”
张赖头双手握住算盘一甩,噼哩啪啦拔好算盘珠子,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滴答、滴答、滴答……随着张赖头一阵熟练的珠算的结束,他将一张崭新的借条让凤仙、玫瑰替其父签字后便心里美滋滋地离开了。
凤仙、玫瑰仔细地端详着借条上那一行醒目的数字,大写“捌佰壹拾贰元肆角捌分”、小写“812.48元”,还款日期,下月某月某日,“利滚利”,姊妹俩的脑海里同时闪现了同一个词儿,两双明亮的大眼睛顿时变得模糊起来,心跳似乎加快了许多。
凤仙无法,想跑到村里的王大妈家去向她讲明情况,跟她借二十元钱来,去抓点中药来给父亲调理身体,王大冲叫女儿别费心了,说他这病是没法治好的了。而王大妈却安慰凤仙:说她活到这把年纪,见的事儿多了,这山前山后各家各户的情况,她无所不晓,叫凤仙姊妹俩该干嘛干嘛,她懂医道,迟早她或许会有办法让其父好起来,凤仙把这话告诉玫瑰,姊妹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一个还款时间又到了,张赖头依然如以往一样到王大冲家只是换了借条,虽然借条上的数字变得越来越大,可王大冲不但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语气反而变得越来越客气起来。
一晃眼又过了几个月,张赖头便指派华南、华北到王大冲家去讨债,华南、华北隐约感觉到老者葫芦里卖着什么良药似的,高兴前往,弟兄俩回来,借条上的数字自然已经达到了四位数。
王大妈把脉还真的把得特准,此时,她便眉开眼笑地来到王大冲家,一进门,便冲凤仙、玫瑰喊道:“哟,同住一个村子,听说大冲病得不轻,老婆子今天特登门看看,凤儿、玫儿,你们忙你们的去,这儿就交给我了,我有一小方,等会儿你们来时就可让你们的父亲变成从前的模样……”从没听说这王大妈会跳神打鬼,莫非王大妈还真会弄点什么法术,怀疑归怀疑,姊妹俩也没多想,便索性到屋外忙事儿去了。
“你这病到底要病到啥时候才好呀?再这样磨蹭下去两只凤凰要让你给弄成‘落秧鸡’啰。”“唉呀,这老天不公平呀,你看凤儿姊妹俩,做妈的走早了,唉……”“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还是男人吗?还亏你两腿夹着个‘铃铛’呢,来点实际的,干不干?同意的话,我这腿还跑得动,就帮你跑一趟。”“什么干不干?你这老婆子说什么来着?”“你这个王大冲,你以为人人做生意都可以发家呀,你不是那块料,做生意做亏了倒在床上装病,杀人偿命,借账还钱天经地义,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张赖头为何最后叫两个儿子来要账?是来打架吗?这不是明摆着吗?你当老妇看不出门道?让你装,算我多管闲事,我走……”“别,别,别……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就不能说明白点么?”“好你个草包,我就索性给你道明又何妨,你看张赖头家来要账的那两个儿子,大的那个长得那样健壮敦实,圆脸、圆眼睛、圆脑壳,笑起来可爱得如同一尊菩萨,小的那个长得那样俊秀挺拔,兄弟俩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如此好的人家,若姊妹俩嫁到张赖头家去做妯娌,难道不是坐享清福吗?如此一来,问题不就全解决了?”“去,去,去,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来着,原来是这等馊主意,日后我这脸往哪儿搁?再说这事也由不得我,都什么年代了,女儿会同意么?张赖头叫两个儿子上门讨债也很正常,别自作多情,不成,不成。”说完挥手示意王大妈赶紧离开。“臭婆娘,尽想喝‘汽水’,也不讨个方头(方法),世上只有滕缠树的道理都不懂还想做媒婆,起码也得先从张赖头家那头说起,然后再来探我王大冲的口气才对头嘛,唉,真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骚婆娘,看来我这‘软肋’是让这死婆娘给看准了。”王大妈走后,王大冲有点不服气地自言自语地骂道。他马上来了个假设,要是……他王大冲也就完全可以解脱了。
“臭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跟我来这套,哼!”王大妈从王大冲家出来,想着这事儿准十拿九稳,心里乐得差点飘了起来,竟没注意到脚下的深浅,差点来了个趔趄。
凤仙和玫瑰回来,发现久卧病床的父亲竟然下床了,惊喜异常,平素并未听说王大妈会治病,此番怎么一下子就给治好了父亲大人的病,忙问父亲是怎么回事。
“这死婆子,会看病也不早点上门来给我看一下,他说你爹血脉不通,往我身上扎了几针,这不,精神果然好多了,岂止是看病,她还给你们姊妹俩做好事来了呢。”“做什么好事?”王大冲把王大妈的话重复了一遍。
凤仙、玫瑰相互对视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了华南、华北来要账时的细节,凤仙老觉得华北喜欢和自己搭话,眼光随时不离自己,而玫瑰却发觉华南总是在不停地打量着她。
听完父亲大人这番话,看看父亲当下的处境,姊妹俩不免同时心痛地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不久,王大妈以借款为名问寻到张赖头家,开了话头后却不提借款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便谈到了张赖头两个儿子的个人问题。
“王大妈说的是王大冲的那两个丫头,前不久我叫华南、华北去他家时见到过,人家那可是山沟里的金凤凰,山里山外出了名的,早就听说已有多少人去提过亲,人家都不干,就我这两个毛手毛脚的土小子,怕是配不上吧?”
“我说你们这些爷们能不能不要绕山绕水、颠三倒四、装腔作势好不好,有没有这个打算,有的话,老妇就帮你们撮合下。”
于是,在赶集的路上,人们的眼中自然而然地便多了两道风景,风仙与华北总是成对,而玫瑰也总是与华南成双,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唉,亲家,听说你病得不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来看看你,你可别放在心上呀。”“好你个张赖头,你还好意思说,你有罪。”“我有罪,何罪之有?听说你病了,专程来看看你,还买了几斤肉来给你润润肠子,想着你的肚子早已素得不成样儿,来看你反而有错了?”“不是被你这个‘老财主’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会‘病’么?”“既然已经是亲家,谁还会压你呀,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捎个口信过去,成天睡在这铺上可不是个办法,这觉睡多了背部可是会生疮的,哈哈哈。”王大冲听出了张赖头话里的嘲弄味,也不服气地说道:“我家后山的山顶也有个‘顶石头菩萨’,说不定哪天我王大冲也会得到菩萨保佑,捡到个‘土罐罐’,或许比你更风光,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又同时笑了一大气。
从此以后,路上又自然而然地多了一道风景,昔日萎靡不振的王大冲竟然换了个人样似的,走路时不但哼起了小调,而且还屁颠屁颠起来。
王大妈的构想成功地实现了第一步,她想,不如好事一杆子揽到底,下面两步也同时进行。
张赖头在儿子的婚事这件事情上在当时当地显得很大方,他非常高兴地采纳了王大妈的意见,毫不犹豫地将华南、华北各三千六百元的订婚彩礼同时送到了王大冲家。
锣鼓震天响,唢呐尽兴吹,山前山后两户人家同时喜气洋洋,王大冲家的两只凤凰同时起飞,同时落到了张赖头家。
宁静的山村,一尘不染,小河里清清的水,哗哗地流着,无奈地笑了,河边的柳树也羞涩地笑了,朴实而善良的农民伯伯们也忍不住咧开嘴尴尬地笑了,他们极不情愿地笑出了歌谣:“张赖头,是头猪,天下姑娘多的是,为何儿子做姨夫?”面对这样的歌谣,山后的村民似乎也不甘示弱,立即来了灵感,便幽默风趣地应和道:“王大冲家有对小水沙(雌性小水牛)人人见了人人夸,只缘父亲急致富,违心落入公公家。”这话怎么讲?有挖根问底的当地百姓似乎隐约感到了某种莫名的无奈与心痛……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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