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儿时的阳光是温暖的,丝丝缕缕地,常常于我记忆高处纷扬而下,有的落在我童年的脸颊和衣襟上,暖融融的;有的落在爬满篱笆栅栏的紫色豇花瓣上,闪烁着醉人的色彩,荡漾着迷人的芳香!
还记得在我们生产队里,上寨田老八的幺儿媳妇栽种豇豆的技术,算得上是一流的。每年赶在春分之前,她便把豇豆种子掩埋在门前的泥土里,到了的阳春三月,豇豆的藤蔓已爬满了那些木条扎成的篱笆墙。花开时节,那些淡紫色的花朵,团团簇拥,加上有的花瓣有的比指甲还要大。院落的四周俨然成了一片淡紫色的花海,偶尔还间杂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素色牵牛花,煞是好看。每天早晨,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之下,那些沾露的花朵便开始尽情释放自己生命的色泽。中午,其间的花香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和蝴蝶。那些彩色的蝴蝶,还要在花丛中展翅蹁跹,更是富有情趣。
渐渐地,那些深褐色的豇豆片片便从花枝下探出头来,长长的,扁扁的,一串串的,加上那种迷人的色彩,直叫人垂涎忘返。每天上学,我们都要从田老八家的院落外往返四次,但我们从那里路过,都是蹑手蹑脚地从院墙下悄悄走过,不敢轻易伸手去摘。因为在豇豆的藤蔓下,经常趴着一只剽悍的大黄狗,中午时便吐出长长的红舌头,两颗长长的犬牙也格外显眼。一旦有人靠近栅栏,那只大黄犬便箭一般地蹿出来。有几次我们用石头扔它,它就一边不断咆哮,一边不断地狠狠地咬石头,那情形相当恐怖。
那时的田老八老了,但满脸络腮胡子没有一根是白的,经常提着根大烟斗在村子里游游,人们见到他大多绕道而行。田老八以前是生产队的队长,对村民的要求相当严格,轻则张口大骂,重则大打出手。听说在他任职期间,被批斗死了的就有几个人所以即使不在其位,多数人也怕他三分。田老八的幺儿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单是个头就有一米七几,可以背三四百斤东西上秤。(那时集体劳动实行评公分,劳动量大,公分就记得多,庄稼收割后按工分分粮。)要是有哪家的狗拉屎在她家菜园子里,她便会站在大黑桃树下咬牙切齿、指手画脚地骂上三天三夜。
记得划分生产队后,父亲领了一头牛回家养,准备用它犁地帮助家里挣公分。父亲第一天犁地回家时,冬天的天色暗得早,还夹杂丝丝细雨,谁料刚到那棵大黑桃树下,田老八的幺儿媳妇便带着一群女人冲上来,抓住牛的缰绳不放,嘴里不停嚷嚷着,说什么这条牛本来就应该分给他们上边一个生产队。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为了保护下边一个生产队的利益,处于窘况的父亲急中生智,迅速用镰刀割断牛的缰绳,并用鞭子狠狠抽了牛屁股一下,那牛便一溜烟地跑回了家。后来有许多人去劝说,才化解了父亲的那场“灾难”。
岁月辗转,我们长大后离开了原来的小学,去集镇上读初中,告别那些可爱的豇豆花,告别了那些长长的扁豆夹。听说,有一年豇豆花开的时节,多数的狗染上狂犬病,单是田老八家的狗就咬伤了邻里的八个小孩,咬死了乡亲们的八十八只鸡和鸭,二十八头羊和猪。乡镇府为此组织了一场清犬行动,田老八家的大黄犬并没有躲过那场浩劫,被一枪毙命了。人们暗自高兴,独独田老八的幺儿媳妇坐在大黑桃树下哭了三天三夜,两只眼睛肿得像大红桃子。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如今,多数人家都在县城了购了房,离开了原来的居住的地方,只有田老八幺儿媳妇和其他几户人家还在老地方居住。在政府的帮助下,他们都住上了两层楼的平房,村寨里也修上了水泥路。田老八的幺儿媳妇也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奶奶了,很少出门,在家带着几个孙子。
听说她老人家还种着一些豇豆,每到丰收时节,就主动叫邻居们摘回家去吃。人虽老,视力倒还好,只是耳朵有些背……
【编辑:吴茹烈】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