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阳光照耀西山,顺便也就照到了子龙街,滨河。四点半,李洋看了看手机。这是一个尴尬的时间点,已经来不及午睡了,也够不着喝夜啤酒。他打电话约来了几个朋友,既然来不及午睡和喝夜啤酒,那就去喝茶。泡完浮生一日。哦,不,浮生几个小时。
李洋是天下茶楼的老熟人,今年23岁,20岁茶龄。老爷子没死之前,总是喜欢带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儿去喝茶,打李洋三岁起就开始喝茶。到了现在,李洋喝茶也是豪饮。有人的时候他也会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喝。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不会喝茶,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会喝茶。
最先到的人还是乌龟,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哥们个头着实比他高了一个头,而且还天生长着一张白脸,是一个做鸭子的好手。乌龟,不是他的真名字。也不是假名字。的确有人曾这样叫过他。
“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乌龟走到了李洋坐的桌前,从李洋背后穿过坐到了李洋的左手边。一屁股坐下去就扯开了嗓子对老板娘喊了一杯茶。老板娘,来杯花茶。
“他们还在路上,老黎,落落,还有且之”
“子龙街离这里这么近,搞这么久还没有来”
“再等一会吧!不着急,反正都是无聊闲的”
一阵风正吹过来,滨河岸上的柳树在摇摆,也有些其它的树也在摇摆。阳光没怎么动过,只有那些照在水里的阳光一直在流逝,跟着水一起在流逝。
乌龟和李洋一直在讨论一些话题,或许是政治,或许是文学,或许是哲学,或许是其他,也许正在讨论某个美女。他们也会讨论这条河,还有这衰败的茶楼。
对,也曾讨论过这茶楼。改革开放后,这里的老板也曾下过海,挣了一些钱就回来了。在如今这个地方盖了一个茶棚,每天老板娘就经营着这个茶楼,老板再做一些别的事情,日子过的不打紧,也不拘谨。反到过得很安逸。
如今这个茶楼已然比不上河对岸的那些茶楼,每天来这喝茶的人不是中年人就是老年人。当然,茶本身就是一个慢物品,几乎每个茶馆都很少有年轻人。每天来这喝茶的人,要不是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人,觉得这里有情调,小桥,流水,人家。要不就是一些老顾客。当然很多附庸风雅的人也成了老顾客。说来说去,每天来喝茶的人不是老顾客,就是新顾客。
李洋小的时候,大概是十六岁的样子,也不小了。曾经问过老板,这里为什叫做天下茶楼。老板当时笑了笑回答道因为这是天下面的茶楼,所以就叫天下茶楼。当李洋得到的是这个答案后,很是沮丧。因为他年轻的心,正被一首歌的名字所吸引,外面的世界。他原本以为,老板去过外面,肯定是一个有许多故事的人,或许还有可能是退隐的黑社会大哥。而天下更有着如同天下一样的寓意或者故事。
老黎来了。这个大他们很多岁的男人,是联大的一个老师。他不是子龙街的人,也不是邑城的人,他从外面来的。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年。除了同事,老黎没有多少朋友。如果算上李洋,乌龟,落落和且之的话,那么老黎就有至少四个朋友了。老黎点了一杯素茶,坐在了乌龟的旁边。
顷刻。乌龟就看到了,在河对岸的落落,和且之。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包括李洋和老黎。落落坐在了老黎的旁边,只不过中间有一个歪脖子树,且之就挨着落落。所以围成了一个圈,李洋、乌龟、老黎、歪脖子大树、落落、且之。且之是挨着李洋和落落的。
人都到齐了,又该聊些什么!太阳还在西山荡漾。从联大到这里,经过一段很长的公路,进入子龙街,再到滨河一路上都铺满了阳光。只是已经感受不到炙热,或者感受不到温暖。只是看起来还很晃眼,再过不了多久就完全没了。
李洋给他们讲了一个已经走了的人故事,说他在滨河喝酒,喝醉了不幸跌入了河里淹死了。没有人致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这是故事。李洋又接着往下讲,他说死者生前说过总有一天他会跳出这里,去看看天下到底有多大。到底,他有没有走出去过,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们都看了看滨河,又看了看天空。已经六点了,太阳的光特别耀眼。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西山比子龙街更加耀眼。
茶喝完了,终于泡完了浮生几个小时。在最后散场的时候,李洋看着他们几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要走了。走出这里。也许还会回来,也许不。
他没有给人说过那个故事是真的,也没有给他们说。
也许他们都忘了,老爷子死于五年前。一辈子都在唠叨要走出这里,我们所有人都要走出这里。他在最后决定要走出去的时候,是在黄昏,大约下午六点,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耀眼的很。老爷子为自己要走去这决定,去下了馆子,喝了二两小酒,吃了一碗豆腐花。在晚上回来的时候,不幸跌入滨河。
滨河的晚上,总是很安静。两边的人行道都有绿荫,当然这于晚上并没有多少益处。那天晚上老爷子很晚都没有回家,李洋的老爸急了,便差遣了李洋去找找。
李洋在滨河的中游,找到老爷子。他正摇摇晃晃的往上走着,李洋连忙上前掺扶着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吐。吐了李洋一身,李洋很是不耐烦。只好让老爷子倚靠在河堤上的栏杆上,吐完了再走。自己也好擦擦自己身上的脏物。一不留心,老爷子就翻过了栏杆,嘴里反复念叨着他要走出去。砰咚,一声响过来,李洋抬头看老爷子没见了。马上跑到了扶栏边,看见了祖父正在水里打转。
第二天,李洋的父亲就告诉了各位亲朋好友,老爷子不幸去世了。那几天李洋一直把自己锁在了家里,没有人理解李洋是多么的痛苦。
乌龟他们走远了,李洋还停在原地。他看了看,西山的太阳,又看了看老黎,乌龟,落落,和且之他们。最终还是吼出来了。我明天就走了,离开这里。他们回头看着李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终于消失了。
他要走了,带着秘密。关于祖父,关于某个夜晚。时间在滨河某处绿荫盛处。他必须走,为了秘密和活下去的欲望。
李洋死了,自杀。顺着滨河往下漂了很久才被人发现。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一个月以后的,当乌龟、老黎、落落、且之他们再次齐聚天下茶楼的时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他出去过,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乌龟对着老黎说。他还是坐在背对墙的一面,目光中有一些余光不时的向滨河瞟去。
“我也要出去,明天就走”乌龟平静的抽了一口烟。他必须出去,必须保守着一个秘密,关于滨河。
滨河的夜晚总是安静的,两边的人行道上绿荫盛茂。在夏天的时候,这些绿荫是多么善良的东西,总是可以给人以清凉。那么晚上呢?在冬天的晚上呢?河水冰凉,从公路上走过人群是很难看到被一片绿荫遮挡的人行道的,况且滨河的晚上人烟稀少,偶尔会有几个醉鬼路过。
乌龟目睹了老爷子,从扶栏翻进滨河到死亡的全过程。老爷子在河里打转,李洋坐在绿荫地上埋着头正平静的抽着烟。乌龟拿着一个大石头向河里扔去,砰咚。李洋抬头一看老爷子不见了,连忙跑到了扶栏边,看见一具尸体正在河里打转。
走了,都走了。落落和且之都嫁出去了,乌龟从那以后也在没有回来。他们都离开了邑城和滨河。
滨河水一直流淌。落落和且之,她们先是送走了李洋,又送走了乌龟,最后把自己也送走了。她们远嫁他乡。
老黎依旧还在联大教书,偶尔也会叫上三两个谈得来的学生来天下茶楼喝茶。聊一些往事,他把李洋讲过的故事又讲给了他们。他把他们以前的事情说成故事也一并讲给了他们。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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