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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呀,狗日的钱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红跃    阅读次数:11550    发布时间:2013-11-07

三月,春寒料峭那一天清晨,高新像条冬眠初醒的虫儿躺在坡头稻草垛下,嘴里小鸟儿似地衔着一根小草嚼着。软软的、绒绒的稻草,催使他半醒半睡,似乎还真想要再好好地冬眠一场。想必,二十四年前,他就像现在一样懒懒地蠕动身躯,安然地躺在母亲的怀抱。

远山近坡的春麦土里、苞谷地里,星星点点,散撒着农忙的人,远远望去,就像辛勤劳作的工蜂和蚂蚁。坳湾的水田里,耕耙使牛的吆喝声应山应水,蛇儿蜂儿似地几弯几道拐在山谷钻来蹿去,飘上山尖,最终,溶解在了广袤的天宇……

毫不怀疑二十四年来,山村没有多大的变化,有一点小小的改变,就是对面坡上深深竹林的后面,竖起了几幢新筑起的小楼房,和左侧稍远一点的那套白墙红瓦的大四合庭院。准确地说,山民们的生活仍然过着已经流传了千年的传统的耕作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田土里扒食,日子清贫得像流水一般。

可怜的父亲——高天明,在高新上小学那一年,年轻的老婆,高新那苦命的母亲,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竟先撒手西去。高天明以瘦小的身躯扛起了又当爹来又当娘的大梁。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含辛茹苦,把儿子供养长大,好好找到大把大把的钱,儿子的生活好起来,自己的日子也好过。

高新高中毕业那一年,本来可以上个二本。高天明却给他选了个职业学院。理由是:你看人家的招生广告上,写得多具体,毕业包分配,而且还是广东的大公司大工厂。而今眼目下,大学毕业都是自谋职业,谋不到职业就呜呼哀哉,打烂仗,还是这个学院好。高新提出,那是专科啊。高明天说,管它专科、本科,只要毕业有职业找得到钱就好,免得老子再为你龟儿子瞎操心。其实,高天明自始至终也没弄不明白什么是专科、什么是本科,在他的心目里,什么专科学校、学院、大学都是一码子事,统称为大学堂。

于是,在高明天语重心长的教育下,高新振作精神,打起背包,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职业学院而去。那一段日子,高天明在乡民们的眼睛里,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乡亲们夸他的儿子高新有出息,考上了大学。因为在那个偏远小山村考上大学堂的不多。多年前,考出去了两三个,现在在都市里生活得风风光光,哗啦啦的大把钞票像水流一样,流进腰包,流盛在他们老爸老妈风光的脸膛上。

三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学院一辆客车拖得全班同学峰回路转,头昏脑胀,分不了东西南北,最后在广东的一家工厂像破抹桌帕似的,把他和同学们丢在那里,就再也没有人来问津过了。

这家工厂看起来也挺风光,门面挺辉煌,厂区的布局也很合理,车间被花园、草坪、绿树环绕。可是,上千人的工厂,根本没把他们这批学生娃崽当人看,干的是繁重的活,拿的是最少的工资。几个月下来,许多同学受不了一个个离去,唯独高新一人还在坚持。他坚信:“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咬咬牙挺过去,曙光就在前面。如果不是厂里一个工人见他人实在、诚恳,悄悄告诉他:“你们被骗了。你想,你们学校每年有那么多毕业生,这个厂装得下吗?你看看厂里还有往届的毕业生吗?”

此时,高新才像久久昏睡的老熊,大梦初醒,恍然大悟。学校招生时说的包分配,就是这样包分配的。学校每年的毕业生都安置在这家工厂,学校和这家工厂签订了合同,然后,按人头点,返给这家工厂安置费。换句话说如果每届的同学都在,那么不是人满为患了吗?最理想的办法,就是要求同学们像小鸡子一样乖乖的一个个知趣离去。

雄心勃勃地来,扫兴而去,高新便又打起了背包走在那乡间的老路上,离开了工厂,北上黑龙江,南至广东,东临上海,西到新疆。可是打工只有那么几百、千把块钱,那才是干的是劳累活,吃的是糠咽菜。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挣了几千块钱,在回家过年的火车上却被扒手扒了。当他发现时,几个牛高马壮的小偷同伙,团团把他围住,那形象就像阎王庙里的小鬼,凶神恶煞,吓得高新不敢吭声。几年的辛苦,就像秋风里辞枝的落叶随水漂去了。他终于明白了找钱的艰辛,保管钱的提心吊胆。

高新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高明天没责怪埋怨他,只是坐在火炉旁吧嗒着半尺长的烟锅,半响,战战兢兢的走到房门前,手扶着门枋,望着不太明朗的天空,长叹了一息。父亲的身影显得越发的瘦弱矮小。

高新只能在心里愤愤地诅咒:钱呀,狗日的钱!

 

 

一群春燕从对面竹林飞起来,迎着朝阳,叽叽喳喳地叫着,掠檐而过,在高新头上的天空转了个九十度的弯,落在了远处的果林里……葱茏的果林在山坡扩展铺开,墨绿的枝叶,拓展成了宽阔起伏的大海。大海的旁边,是娴静的茶林,整整齐齐的,一层一层的,从山麓向山顶延伸,停留在山尖挽成了绿色的帽顶。

高新散乱的目光,跟随着那一群春燕的降下,随后,目光飘到了不远处的那一套白墙红瓦的大四合庭院。那里蜗居着这一片林海的主人。四合庭院大门上方横匾,缀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万山山庄。据说是庄主花了大价钱,从省城请名人草画的。

庄主有一个叫得很响亮的名字,与宋末明初江南大财主沈万山沈百万同名。也许是农村少文化,他无知的父母在取名字时,抓阄似的随便抓两个字合拢,就铸成了他辉煌灿烂的一生。沈万山无愧于他的称号。虽然没喝多少墨水,但敢做敢为敢冲敢干,原本他只是个乡村石匠,上世纪80年代初,大地复苏,小草野花遍地齐开放,“白猫黑猫”的理论回荡、徘徊在祖国大地时期,许多人还在观望徘徊时,沈石匠就凭着一点小聪明小智慧,率先跨出了第一步。拉起了一支建筑施工队伍,走出山区,冲向县城。靠着广泛交友、仗义贿赂、钻营打拼,几年下来,赢得了血腥味的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的积累。他组建了房地产开发公司,跃身挤进了百万富翁序列,成了名副其实的沈百万。以后,一发而不可收,涉足商城、工厂,组建起了综合性的集团,资产跨过千万。就在向亿万进军的时候,沈万山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眼睛瞄向了农村,又杀回村来,买下了与邻村交界的那一片上千亩荒山。

就在村民们凝或的目光中,沈百万从外地招来上百人的开荒队伍,在那一片荒山上安营扎寨,开山放炮,使人联想到农业学大寨时期,那种热火朝天的场景。转眼的功夫,茶场、果场、林场就在那片荒山幸运诞生。开荒的同时,沈百万按民间传统的习俗:666为“大顺”,规划了一片六亩六分六厘的地,修建住宅。从省城请来专家按照古宅的要求设计,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大院套小院,院与院之间圆门相连。假山、花园走廊连接。沈万山沈百万沈千万又增添了一个新的名号,成了文人雅兴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庄主。

高新去过一次,在侧院住着农工的的几个小院溜达了一圈,被那巧妙的设计,精巧的布局所吸引,本想还转转,农工却不让他在向后转,说那是老板住的,不能去。高新只能在外,向里院望望。高新不明白这身价千万的沈万山,为什么放着城里的高楼大厦不住,跑到乡下来住这么个古声古色的庭院。

又是一群春燕从对面竹林飞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似乎在寻找落脚的地方,但觉得都不合适。然后,就像农村打工的年轻人一样奔向了远方,消失在了天际……如今在农村,年轻人多数奔外打工,留下的仅是老弱病残,像高新这样年青体健的人,在村里成了凤毛麟角。高新从小受着父母哈护成长的,在接二连三的挫折面前,特别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小偷扒了,还差点丢了性命。他再不敢外出打工,也不愿意外出打工。高新没有当今那种年轻人的冲劲和胆量,他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小鬼,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那种人。

知子莫如父。高天明了解高新的秉性,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钱呀,这东西不沾你的边。也好,不出去就在家呆着,打工生意买卖眼前花,耕耙锄头落地才是出庄稼,不是那块料,就不去沾那个边。”

但是,高新想拥有钱,拥有许多的钱。钱能改善生活,能够使父亲高天明的日子好起来,能够使土改时期,分得的经过几十年风吹雨打,如今破漏不堪的坯墙老草房,旧貌变新颜,让父亲住上新房,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高新想,如果有了钱,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像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那样省吃俭用。死了,钱都可以把他埋葬掉。可是,钱呀,是个缥缈虚无的东西,和他无缘。高新整天念叨道:钱呀钱啊!钱就不降临,依附到他的身上。

 

 

春阳升起来两杆子高,清风吹拂,带着料峭寒意,高新缩了缩身躯,像熊猫似的手里拿着一条树条,笨拙地轻轻拍打着地面,干稻草随着树枝的起伏,发出丝丝“嚓嚓”的声响。他思索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临出门时高天明吩咐他,今上午把那块玉米地的草除了的事情。

高新始终不理解上一辈人,为什么干起农活来,有使不完的劲。他就不行,听到做农活,身上就无劲,酸胀。今儿一大清早,天才打麻子眼,高天明就把他呼起来。他打着哈欠起床,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到门前。

高天明已经把锄头磨得锋利,正在打整耕耙,边打整边唠叨道:“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你格老子不贪干活路,就知道睏觉,像你这样格老子咋发得起来?……格老子出去打工,钱没找到,回来就该好好的干活路嘛……不是老子说你,你不是打工找钱的材料,给老子一样,好好地种庄稼。平常老子都不叫你,可如今眼目下,是春耕农忙的季节。你去把坡上的那块苞谷地铲一遍。苞谷地里的草都长得快到半腰高了,还没铲过草……”老爸很瘦,略微弯曲,蹲在那里像一团黑影,正磨得耕耙“哗哗”直响:“我今儿去坡下把那块田耕犁了……”

高新揉着眼睛,不吭声,走到桌前,端起苞米稀饭,就着泡菜“呼呼”地喝。喝完稀饭,拿起锄头出了门,高天明也扛着犁耙,牵着牛沿着小路下了山。高新转过弯,脱离了高天明的视线,走到去年打下的稻草垛,就势把锄头一丢,半躺在稻草上。高新从小念书,从没干过农活,回到农村后,一切从头开始。此时,他才尝到了农活的劳苦:春播栽秧,水田冰凉,弓着腰,半晌下来,腰酸腿痛;秋收稻谷,上是烈日,下是水汽,熏得头昏眼花。

农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真不想干,可不干又不行,要吃饭要糊口,一顿不吃饿得慌,三日不吃见阎王,人的命就有那么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高新的思绪一放开,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钱”。如果有了钱,就可以吃香喝辣,就可以什么都不干。他多么希望天上掉下来馅饼,可是天上哪会有馅饼掉啊!

薄薄的雾霭已经升高,阳春赶走了丝丝寒意,对面坡上,竹林后面,似隐似现的水泥砖瓦楼房,越来越清晰。在高明天的眼眸中,那就是家有“好闺女”的象征,也是在向村里人宣告女人的功碑!

父亲高天明常常站在自家房前的地坝边,透过薄薄的雾霭,似隐似现,远眺竹林背面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楼房羡慕的叹息道:“有女儿真好!人家的女娃咡外出,会找钱。钱像水一样往家里流,家里的楼房掀了又筑,筑了又掀,一次比一次气派。哪象男娃家出去打工,没几家有这么风光的!”

高新心里不舒服,但他不敢吭声。他知道只要他一吭声,保不准父亲半尺长的烟锅,就要敲在他的脑门上。只能在心里嘀咕道,人家是用肉体换得来的钱,当然又快又多又省力啰,哪像体力挣钱,又慢又少又费神呢?

确实,那一幢幢新筑起的楼房后面,隐藏着许许多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曾经有一个很有名望的经济学家分析现代社会经济的发展史,比较了二次大战后,被战争摧毁的国家,百废待兴,经济改革之初期,先行的就是“娱乐业”。“夜总会”、“歌舞厅”、“按摩厅”等各种娱乐行业幸运诞生,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小姐”。先是正当的营业,渐渐发展划拨出来,成为“三陪”行业;经济腾飞的时期,拉动经济快速发展的是房地产业。所以,日本一个经济学家,在日本房地产业飞速发展的时期,曾经洋洋得意,夸下海口:把东京卖了,能买下大半个美国!房地产业飞速发展的泡沫经济,不言而知,于是,就产生了经济危机,就产生了许许多多新时代的奴隶,有了个美丽的称号:房奴!

大陆改革初期,也有意无意的循了这条规律。但是,那时思想上还处在比较禁锢的时期,许多小女子还把“女儿身”看得比生命重要。随着经济改革深入,金钱在社会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娱乐业”的“三陪”既省力,又省事,找钱快,找钱多,一天下来比打工强十倍。有时,陪上出手大方的客户,一抛就是几百上千元。一个月下来,找过万把块钱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有了钱,吃香喝辣的什么都有。保不准遇上个阔老板包养起来,抑或给阔老板当“二房”“三房”的什么小蜜的干活,那就更有滋味。为了金钱,也只有抛去“女儿身”献身给“娱乐业”了啦。

社会的风气,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农村,冲破了农村几千年的传统习俗。于是,十几二十岁的农村小妞儿,只要年青,有些姿色,就不怕找不了钱。笑贫不笑娼,只要能找钱,“娼”又如何呢?许多人在背地里议论:某某的女儿在外干的是“鸡”,说文明点是“三陪小姐”,要不然咋找得到那么多钱?当人家的女儿“沐猴而冠”凯旋归还时,又到人家家里去朝贺,夸奖人家的女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捧回家,孝敬父母,家里的家具换了一套又一套,楼房翻建了一次又一次。夸得人家父母眼睛笑成了豆角儿,于是就热情款待。吃喝得满脸红光,嘴唇堆油,然后恭维着起身离去。说明白点,就是去混人家一顿饭吃,吃过了后,背后照样该议论就议论,该说照样说,这就是山民寸目鼠光,千年的风俗吧了。

社会风气变了,不是贫穷光荣,而是越有钱越光荣。有钱可以上天堂,没有就要下地狱。正所谓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高新心里很不舒服,按捺不住,还是小声嘀咕道:“一说就是‘钱’!钱、钱、钱,莫非……让我去当‘鸭子’找钱?”

“鸭”和“鸡”是相对应的不同慨念,高天明不懂什么叫“鸭子”,但一听高新小声的嘀咕,气就上来了,就势拿下嘴里含着的烟锅,在高新的脑袋上就是一下:“你格老子还恶,牛高马大的一个男人,还当不了人家对面坡上的几个小女子,人家出去,钱像水流一样‘哗哗’向家流。你呢?老子弓着背拼命挣,盘你念大学,钱没找到,还回来啃我这把老骨头!当‘鸭子’咋了?只要能挣得到大把大把的钱,别让老子再辛苦了,就行!”

高新再不敢吭声了。他明白父亲高明天的心情。其实,高明天庝他爱他,必定他是高天明亲生骨肉,还需要他给传宗接代呢。

高新无论如何也不愿、也不敢去当“鸭子”。养“鸭子”的场所少不说,而且就凭高新那副身板,他也吃不消。单说每天陪七八个、十来个富婆,就要把他的身体掏空。有的富婆骚劲十足,搞得你筋疲力尽,还不下马,你吃得消了吗?当“三陪”躺着不动,承受十几二十来次没多大问题。当 “鸭子”每天七八次、十来次,既费精力又耗精髓,不整得你黄皮刮廋的才怪呢。他曾经就认识一个当“鸭子”的帅哥娃崽,后来得了一身的怪病,整天焉虚虚的,咳咳咔咔的。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那个钱!狗日的钱,害死人啊!

 

 

春阳升起老高了,阳光融融,驱去了寒意,正是晒太阳催眠的好时光。高新就像只好食懒散的狗,懒懒地半躺在坡上稻草垛,散乱的、毫无边际的目光,瞟撒在对面的山坡上。慢慢散乱的目光,被越来越沉重的上眼皮遮掩……高新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时,一个人影从他面前的稻垛前晃过。

高新艰难地撑起眼皮,定神才看清那是全村最丑最丑的女子。此女子长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黄桶腰,鲢鱼嘴,鲤鱼眼,脸蛋儿半边黑半边白。又是最笨最笨的女子,上学时,每学期捧送鹅蛋回家,献给他老爸,气得她老爸常常吹胡子。最终,丑女子念到小学三年级,就到了她知识的顶端,再也攀登不上去,只得归来田园兮,操作土地庄稼。

丑女子又是全村十分殷富的女子,她的老爸就是全村、乃至全县当之无愧的首席富豪——沈万山沈百万沈千万。沈万山有发富的命,却没有享受的命。他老婆的命更薄,在沈万山刚打下一片自己的领地,就撒手西去;在沈万山的产业迅速膨胀扩大,杀回村开伐出茶场、果场、林场,筑建起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的大院,一切形成规模后,本该享享清福,沈万山却染上了疾病,666 “大顺”也没保住他的性命,不久就命归黄泉,陪伴他的老婆去了,遗留下城里的公司,工厂和这片农场,给丑女子兄妹二人。丑女子的哥乐在其中,他心知肚明丑女子人丑又笨,根本不可能操作办事,何况谁会娶她?没有人娶她,就不会和他分遗产,丑女子一死,父亲留下的全部财产就归他自己独有。于是,便将丑女子当佣人使唤,专门割草喂猪喂牛。丑女子人也明白自己,也就随遇而安,有口饱饭吃有衣穿有栖身的地方就行了。

还真应了丑女子哥的心愿,丑女子快到30岁了,也没有人提过亲,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丑女子背着背篓,拿着镰刀,沿小路下到了山坳的一块苞谷地。高新眼睛随着她进了苞谷地后,才将目光收回来,落在了斜对面坡上白墙红瓦四合大院。四合大院在春阳的辉映下,闪着红白相间的光芒。这就是丑女子的家,外院住着几十个农场的工人,内院住着丑女子和她哥嫂一大家。高新久久地凝视大院……渐渐地,大院似乎变成了一堆黄金,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酸胀疼痛。他在心里想,我咋没福气,就没有那么多的财产?自己的命,为什么还不及一个又怪又丑又笨的傻女子啊?继而,他又在心里替丑女子的父母惋惜,创建那么大的财产,就是没享受的福气,英年夭折,子女享受。高新听人说,丑女子父亲在临终前,请律师立下遗书,把家产分为兄妹一人一半,在丑女子未嫁人时,家产由兄长全部操持掌管。

如果谁娶了丑女子就会得到一半家产,那将是堆积如山的钞票啊!刹那间,穷人就会变成富豪,鸭子就会变成鸡!高新心里一动,联想到自己。如果自己娶了丑女子,不是就从一个落魄的穷光蛋,成了身价百倍的富翁了吗?……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高新收回了目光,落在那块苞谷地行沟里那个一弯一伸的身躯。如果占有了这个身躯,自己可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自己的老爸也不会再这样辛苦,老房屋也可变成像对面竹林后的新楼房,或者更豪华……仿佛他已经成了那座大院的主人了。于是,那站立两厢的,对你笑的,向你问好的,鞠躬作揖的,都是因为你有钱……恍惚之间,他似乎享受到了金钱给他带来的喜悦!

钱呀,狗日的钱,你可真是个好东西!

可是一回到现实,想到整天伴着的是张丑脸,搂着的是黄桶般身躯,睡在旁的是个极丑的女人。高新就恶心,禁不住扭头“呸”吐了一口唾沫星。

高新向上冲了冲身体,背半靠稻草垛,目光时而眺望远处的茶场、果场、林场,时而落在左侧山头的四合大院,时而扫向近处苞谷地那个时隐时现的身躯……心里犹豫着、矛盾着,就像西伯利亚森林里饥饿的狼,经不起肉腥飘香的诱惑,哪怕是前面有猎枪、陷阱在等着他……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一切……高新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苞谷地……丑女子仿佛变成了一座金山银山,占有她,就是占有一叠叠堆满屋的钞票!

金钱的崇高,最终战胜了贫穷,拜金主义的思潮永远在世界的上空占踞着主导!可悲的血腥味的金钱弥漫了高新的头脑,控制了他的心……眼前飞舞的是白花花的钞票,不是那具丑恶的使人讨厌的身躯……他爬起来,一步一步向他渴望已久的幸福迫近……当高新走到苞谷地埂间,眼前,丑女子弯腰硕大的肥臀正对着他时,他犹豫了,但是钞票的魔力驱使了他勇往直前。当丑女子割了一把草在又一次伸直腰时,高新毫不犹豫地一步窜上去,从后面紧紧搂抱着丑女子的黄桶腰,连声咕咕哝哝:“我爱你,嫁给我……我爱你,嫁给我……嫁给我,我娶你……”

丑女子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长得又笨又丑,不会有人喜欢她,更不会有人爱她娶他。在她十几二十岁,少女情怀初开时,曾有过希望,希望某一位青春年少的小伙,闯入她的生活圈子,爱她娶她,占有她,拥有她。可是,年复一年,快30岁了,岁月抹平了她激情澎湃的心。她明白自己长相很丑,没有人会喜欢她,就死了被别人爱,被别人娶的心,心甘情愿地替哥当长工。当一双手从后面搂着她时,着实惊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是全村最英俊,比她小几岁的高新,她的心就醉了。当“我爱你,我娶你,给我当老婆……”的喃喃细语,宛如丝丝不断的清泉流入她的耳里,浇灌她那颗枯萎的、接近死亡的心时,好比久久旱渴的麦苗逢甘露,幸福之泉,涌上了脑门,瞬间传遍了全身。她昏聩了,顿时瘫软了……

高新拥着丑女子仿佛搂抱着一大堆金钱钞票,紧紧用力卡捏着,害怕稍有不谨慎就跑了飞了……他沁醉在万恶的金钱钞票之中,疯狂的亲啊吻呀……丑女子被卡捏得深痛,但是,精神上突然降临的幸福赛过了肉体的疼痛,她情不自禁呻吟起来……

高新听到叫唤的声音,睁开眼睛,眼前晃动的是一张皱纹巴巴、丑陋无比的脸,心里一阵恶心、发呕,放松了紧搂的胳膊,忍不住扭头“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丑女子身体一轻松,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迷惘地望着高新。高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本想扭身而去,但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念头急转,钱呀、狗日的钱,丑女子就是金山银山!充满心里的钞票,战胜了一切,高新重新闭上眼睛,不瞧那张丑脸,搂卡得更紧更紧。更猛烈的乱亲乱啃,仿佛亲的是钞票,啃的是金钱……恍恍惚惚之间,飘飘洒洒,遨游太空,八仙为他端茶水,如来佛祖赶紧让座,观音菩萨眼睛笑成豆角,就连一贯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也走下宝座,微笑着,亲自出宫殿,迎接他……迅速占领她,就是占有了金钱!丑女子在高新的的身下,呻吟的声音越来越高……最终,在丑女子一声暧昧的、甜蜜的惊叫中,高新激昂地仿佛拥有了一切……

钱呀,狗日的钱!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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