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平从县委闫副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后,将捏在指尖的中华香烟屁股狠狠摔在楼道上,僵硬的水泥地板上溅起几朵火花。
正在楼道上打扫卫生的县委办公室通讯员王小华看见陆伟平脸色铁青走过来,慌忙躲闪在一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陆伟平怒气冲冲下楼去了。
出了大楼的玻璃门,一股灼烫的夹杂着泥土腥味的干热风扑面而来。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这片苍茫辽阔的黄土地上似乎忘记雨水是何等珍贵物品,从三月初至今七、八十天滴雨未见,严重的春旱为近十多年未遇。于是,黄土身不由己板结,继而被烈烈骄阳粉碎为颗粒状尘埃,继而被巴丹吉林沙漠上冲来的劲风席地卷起,于是,满世界黄灰弥漫。
索纳塔轿车停在大楼旁边。陆伟平上了车,司机小段将车缓缓从县委大院中开出来。到了大门口,小段小心翼翼地问道:“陆书记,现在去哪?”
陆伟平闷闷不乐地说:“回家!”
家在水利局家属院二楼。打开门,屋里冷冷清清。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妻子安小宁还没下班。
陆伟平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打开后一饮而尽,冰凉透心,刚才翻涌滚烫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
点燃一支香烟后,陆伟平狠吸了几口。耳边仿佛还有闫副书记的声音:“就目前这个问题,你能够解决,你的书记继续干;解决不了,捅了娄子,你这个镇党委书记就应该辞职,或者被组织上免职。到时候,我可是保不住你!”
陆伟平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闫副书记冲自己说了几句难听话就委屈生气。自己心里窝的火还是要从自己任职的坡头镇说起。
陆伟平所任职的坡头镇是全县退耕还林第一镇。两年前,组织上即将调配自己到坡头镇担任党委书记时,组织部李部长把他叫过去谈话。当时李部长语重心长地说:“伟平啊,坡头是个两万多人的大镇,又是全县退耕还林第一镇,据说这几年积累的问题也比较多。你为人诚实,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作风过硬,选你到坡头任职,也是组织上再三考虑决定的,这是对你的重用。你可不能让大家失望啊。”
当时,陆伟平刚刚得知自己即将从边远的文岗乡乡长提升为坡头镇党委书记,心中正在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干一番更大的事业。听了部长的叮嘱,很有些激动,一股豪气从胸口冉冉升起,干脆地回答:“我到了坡头,会恪尽职守,坚决把各项工作抓好,一定会给组织上交一份满意答卷!”
后来,陆伟平感觉到了坡头,像似掉进了陷阱,一个深不可测可以吞噬一切的陷阱。两年来,随着逐渐了解镇情、村情、民情,陆伟平被坡头复杂的现状吓得倒吸了几口凉气,惊出了几身冷汗。也难怪前任书记哭天叫地地向组织上申请,要求调离坡头。
就拿林业工作来说吧,坡头镇现有的四万多亩退耕还林中,一万多亩退耕地上栽种的的树苗成活率不错,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存在的问题是复垦套种情况严重,经排查达到数百亩。种玉米的、种黄豆的、种香脂的、种药材的。农民一方面心安理得领着国家的补贴,一方面又丝毫不顾忌国家政策的严肃性,总想着再多收入一些。其中退耕户中又有半数以上是国家干部。上至县里的部局级领导,下至林业系统干部、乡镇干部,甚至一些干部将自己名下的退耕地转包给农民种地。近几届镇领导都下茬整治过,可收效甚微。
两万多亩荒山造林问题更多。这部分林地国家每亩仅仅补贴五十元种苗费,而近几年树苗价格狂升。以洋槐为例,胸径二公分的幼苗,从最初的每株五分钱,上涨到现在的每株三毛钱。加之在荒山上造林,地理条件极差,大多为坡度大于四十度的陡坡陡洼,土壤干旱贫瘠,苗木成活十分困难。农民第一年栽树,按每亩二百二十株计算,补偿的五十元种苗费基本够用。但是黄土高原年年春旱,尤其在栽树的黄金时节清明节后,雨水更为稀缺,因此,一年下来,苗木的成活率往往不足百分之三十。连续补植几年,农民要往外倒贴腰包。于是,部分农民对造林失去信心,任凭造林地荒芜下去,只见蒿草,不见树木。对于排查出来的这些不合格造林地块,乡村干部就是费尽口舌磨破嘴皮喊破喉咙要求农民补植,农民们也大都无动于衷。
陆伟平到任后大刀阔斧纠正坡头镇退耕还林中存在的严重问题。对于在退耕地中套种农作物的地块,一律停止政策兑现,就是皇帝老子说情也不买账。在乡村组三级干部大会上,陆伟平拍着桌子咬牙切齿撂出狠话:“谁他妈的再想在退耕地里偷偷套种,是村干部的,处理方法两条:彻底机翻,撤销该干部职务。就是村主任也不例外,不要说有了《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就能成为你们的保护伞。对于乡干部有在退耕地里套种的,也是两条:彻底机翻,处分。党纪处分要放在严重警告以上,行政处分要放在记大过以上。你要是贪得无厌违反政策,我就彻底毁了你的前程,让你一辈子政治上有污点。对于县上的干部,也是两条:彻底机翻,移交县纪检监察部门处理。乡上分管林业的乔副镇长,你如果再胆敢违规兑现钱粮,你就马上卷铺盖卷滚蛋走人… …”
经过下硬茬,坡头镇退耕地套种问题基本得到全面解决。但更为棘手的是荒山造林补植问题。全镇两万多亩荒山,按每亩地栽种二百二十株洋槐,平均成活率百分之五十计算,需要补植一万多亩面积,需要洋槐树苗二百二十万株以上。按眼下的市场价格就需六十万元。每株就是按百分之五十给农户补贴,也需要三十万元。坡头镇所在的原东县是一个财政不景气的穷县,县里光景不好过,乡镇光景就更加难过。镇上一下子拿不出三十万元树苗钱,就赊账吧,总归要给农户一点甜头,否则,荒山造林地块的补植工作休想再能有丝毫推进。
树苗拉运回来,陆伟平派镇村两级干部将树苗发放到农户手中,同时收回农户应承担的那一半种苗费,并督促农户小心细心耐心精心将苗木栽种到荒山上。最后,以补植的密度、成活率为标准,严格考核镇村干部工作,陆伟平亲自带着考核组满山跑,然后重奖重罚。
两年来,坡头镇的林业工作有了明显改观。但陆伟平感觉自己已经心力憔悴,疲惫异常,鬓角生出丝丝白发。他妈的,自己的年龄刚及不惑,却未老先衰,看来,自己的心血都被坡头镇这样一泡烂事耗干了。
但是,问题依然存在,还是大问题。闫副书记就是冲着这个问题狠狠地收拾了自己一顿。
问题出在南洼村。
这是一个距离镇上十多里地有一千五百多口人的村子。虽然位置偏远,但是人口不少。该村多年来告状上访不断,是全镇最有名气的是非村栏杆村。村里有张高两大姓,各占人口半数。多年来,由家族势力对抗而形成两大帮派。最先是抢种机动地。一九九八年搞二轮土地延保,该村因为土地矛盾尖锐,在一类地、二类地划分上农户之间无法达成协议,继而引发群体殴斗事件,并且打伤县上派来的工作组长。虽然公安部门上手拘留了相关当事人,但至今该村的土地仍无法延保。村民各唱各的调,各吹各的号,各自侵占一方土地耕种,并且顺手牵羊将村上预留的三百多亩机动地一抢而光。村里厉害的村民多吃多占,懦弱的村民几乎快守不住本份,土地分配严重不公。加之搞产业调整,该村大上红枣、核桃,几乎所有的耕地都栽植了经济林,为今后能重新调整土地,均衡村民利益带来更大的阻力和难度。
而后,又开始抢占宅基地。南洼村村口在一九九八年之前曾经预留四十余亩宅基地,按照长远的规划,应按新式房屋建造,建成新式农村。而这块土地也未能幸免,在九八年之后很快被村民抢占。有建砖窑的,有建瓦房的,乱七八糟,都未批先占,未批先建。土地部门来查,略微罚点款后就不见踪影。耕地、宅基地抢占完了,就开始抢占邻里之间的滴水巷,门前的街道巷道,甚至下雨水路的走向也成为村民发生争执的导火索。最后,有村民的眼睛盯住了村南那五百多亩荒山造林地。
这块林地权属一直在集体名下。这里地理条件相对不错,一半以上面积坡度小于三十度,里面夹杂几块平坦的台地,略微改造,就是条件不错的耕地。但是这片林地面南,也属于干旱贫瘠的地块,加之属集体所有,栽种的树苗无人管护,成活率极低。于是有胆大的村民雇佣铲车在这块林地作业,想把林地变为耕地,想把公有变为私有。经村上举报,县森林公安分局将该胆大妄为村民绳之以法,这才对其他村民有所震慑。于是这块林地在那里废弃着,谁也不管不问,任凭其蒿草萋萋,鸟鼠蛇兔出没。
陆伟平到坡头镇后,对南洼村的现状极为不满,曾派党委副书记带领工作组到该村调查了解情况,找出该村的症结所在,准备解决遗留问题。可是南洼村的问题主要是历史遗留的最为棘手的土地问题,许多土地问题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木已成舟,无法改变。村民们抢占的机动地里已经栽植了核桃、红枣等经济作物,往回收,要赔偿村民苗木损失。如果按村集体财产,予以重新发包,村民又拒交承包费。让村党支部、村委会对抢占机动地的村民按法律程序依法起诉,又牵扯几十户人家,打击面过大,现任村支部书记张大平和村主任高家宝死活不干,宁可马上辞职,腾出位位。这是二〇〇五年第六届村委会换届之后该村的第三任书记和第二任村主任,再调换真成为流水席了。村民自治自治不起来,镇上也只能干着急,插不上手,只能任凭该村问题继续拖延下去。
近几年来南洼村的造林补植工作举步维艰。集体名下的这五百多亩荒山成了名符其实的工作隐患,镇上难管,村上不管。陆伟平曾经对张大平高家宝咬牙:“既然林地在集体的名下,你俩就要管,镇上掏钱买树苗,你俩出力栽树!”两个农村干部听了这话呲牙咧嘴,脸上堆满痛苦表情。
张大平说:“树苗拉到村上就要雇人栽树。陆书记你是知道的,我当了一年多支部书记,村上可是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
陆伟平不悦,说:“依我看,你俩就是好劳力。你们回去先动员村民义务上劳栽树。如果没有村民愿意上劳,那只好你俩每人背一把镢头上山栽树了。树栽好以后,干脆把林权证办在你俩名下,一人一半。”
张大平回到家里把栽树的事情给老婆一讲,老婆正在削洋芋做午饭,顺手将一个洋芋蛋蛋刷地砸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胡骂:“你还当干部呢,你再不要羞先人了。那片林地谁都不要为啥给咱?咋村上的烂事都要往干部头上搁?再有,你不想想,你快当两年书记了?你往回拿的啥?反而倒贴了多少管饭钱?还要上山义务栽树,你是憨憨?”
高家宝回到家里也和家人商量。他老婆脾气温和,只是说了一句:“你想咋就咋。”在偏房住的老父亲听见说事拄着拐杖撵出来问:“说啥事哩?”高家宝就把栽树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父亲哆哆嗦嗦地说:“好娃哩,你听我说,把那片林地给咱,那是害咱。明年村上又要换届,你这个村主任本来就是指定的,明年选上选不上还要打个问号。就咱村这个烂摊子,事情太难弄,我看你还是不当村干部好。那片林地,咱家不要,谁爱栽树谁栽去。”
说话归说话,反对归反对。补植的季节,镇上的树苗拉送下来,由驻村干部挑头带队,生拉硬扯还是将村上大小五六个干部纠集到一块上山义务栽树,一连栽了十几天。但今年天公不作美,遇到了十多年未遇的严重春旱,树苗栽上了,但成活率不高,五万多株洋槐树,后来大多成了干柴棒棒。而这时,市上派出的工作组又开始到县上检查春季造林。坡头镇在迎接这类检查上是年年不落空。抽查到的乡镇一个乡镇再随机抽查五个村,又抽到南洼村,于是市上检查组工作人员看到了这片五百多亩依旧是死树遍山成活率不足百分之二十的造林地块。
问题严重了。
针对这次检查,其实陆伟平提前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会计那里早早准备了红包。乡镇工作繁杂,头绪多,任何一届领导都不可能在任期之内能把各项工作处理的完美无缺,工作中出现纰漏和瑕疵在所难免。就如这坡头镇的林业工作,解决起来困难重重。于是,检查组在检查中必然会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为了不给县上抹黑,为了不影响县上年终在市上的考核名次,只能做检查组的工作。把问题消化在基层,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为迎接这次检查,陆伟平提前准备好了红包。但是到南洼村检查的工作人员偏偏是一个刚刚涉足社会的年轻人,软硬不吃,不理会镇上的那一套,将问题直接带回交给市上的检查组组长。于是,事态严重了。南洼村的问题将有可能直接导致县上的林业工作年终考核全市倒数第一,而林业工作在全市的考核体系中又属于“一票否决”的刚性工作。林业工作出问题,将又会直接影响县上在全市的年终考核名次。
县委闫副书记分管全县农业农村工作兼管考核工作,听说坡头镇在市上林业检查中出了问题,马上电话通知陆伟平到办公室谈话。
谈话的时候,陆伟平解释说:“镇上这两年在造林方面确实做了大量工作,付出艰辛的努力。仅苗木费用就负债投入五十余万元。存在的问题的范围在不断缩小,但是不可能在一两年中解决所有问题。”
闫副书记对于陆伟平的解释很不耐烦,手一挥打断陆伟平的话,说:“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这次坡头镇出现问题,你们必须马上想办法消化,必须保证全县林业考核得分不出问题。否则,后果你是清楚的。影响了全县考核,你肯定是官帽不保。就目前这个问题… …”
陆伟平是带着满腔的愤懑和丝丝的悲凉走出闫副书记办公室。
此时,陆伟平坐在家里,背后仍有一团寒意在袭扰。他甚至开始后悔,想当初,为什么会到坡头镇当这个倒霉书记?当时,如果再多找县领导谈谈想法,变动到另外一个乡镇当党委书记应该困难不大。可是自己当时被坡头镇这样一个全县数一数二的大乡镇所吸引,被组织上任命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冲淡了自己对坡头镇工作中可能出现问题的忧虑。于是,豪情万丈地来了,现在终于被逼迫到烤炉上痛苦烧烤。
手机响了,是妻子安小宁打来的,她在县工业局上班。
接通电话,安小宁在电话那头问:“伟平,政府楼上的干部都在议论,说你们单位在林业检查中出了问题,是真的?”
陆伟平没好声气地说:“坏事没腿传千里,看来想看我笑话的人不少!真出事了,这回弄不好,我要跟着这件事情栽跟头。乡镇工作太难干了,真想辞职算了。”
安小宁又问:“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伟平恶声恶气地回答:“没有办法了!问题已经交给市上检查组的组长,咱和组长又不是亲戚,人家凭啥帮助你消化问题?看来,问题要上交市上了。”
安小宁在电话那头格格一笑,说:“看把你作难的。”
陆伟平一愣,恼怒地说:“我倒霉了,你倒高兴,太没良心了吧?”
安小宁止住笑,问:“看要不要我帮忙?”
陆伟平鼻子一哼,不屑地说:“你能帮上屁忙!组长又不是娃他大舅。”
安小宁说:“我可是认真的。你认识我们局副局长魏平顺吧?他的侄儿在你们单位上班。去年他通过我给你说过,看能不能把他的侄儿推荐成后备干部,我给你说了你没同意。你说那娃平时表现很差,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嘴尖毛长,耍奸溜滑,推荐提拔这样的干部就是组织上瞎了眼。魏局长和这次市上检查组的栾组长俩人是西京大学同学。”
陆伟平眼睛一亮:“是真的?”
安小宁说:“这都啥时候了,我哄你干啥?魏局长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跟我说他能帮你摆平这件事情。条件是帮他提拔他的侄儿。”
陆伟平说:“那条件太简单了。只要事情办成,我就是给人下跪,磕头作揖也要保证在一两年之内扶持他的侄儿当个一官半职,要不然,欠下的人情没有办法偿还。你答应他的条件。”
打完电话,陆伟平一霎时悲喜交加,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古书上常讲,自古成大事者都要做到“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喜怒不形于色”。看来,自己距离那个超凡的境界还相差十万八千里,自己仍然是狗屁凡夫俗子一个。
关系已经不请自来,下一步就是要尽快行动,安排与这位组长会面,将想法讲清楚,趁检查组还没撤离,将问题就地消化。直到这时,陆伟平一直紧绷的焦虑心情才略微松弛下来。
下午六点钟,魏局长准时把检查组栾组长邀请到黄原大酒店。本来按照检查的纪律,检查组的干部下乡之后回到县城一律在宾馆用餐住宿,禁止私自外出。栾组长以拜访同学为由,找借口溜出宾馆。
饭局安排在最为奢华的紫轩阁。魏局长、栾组长、陆伟平、镇长刘玉,一行四人入座。刘镇长请示陆伟平喝什么酒,陆伟平干脆地说:“茅台!”
饭桌上,栾组长和魏局长称兄道弟。到此时,陆伟平才得知,俩人在西京大学时不仅同班,而且同宿舍同桌,关系铁到顶点。陆伟平不禁心里感叹国家之大,人海苍茫,人际关系之复杂。
魏局长对栾组长说:“陆书记是我的朋友,他的爱人又和我一个单位。咱们既然坐到一张桌上,今后就是兄弟。检查的事情就要靠你多担待一点,把问题消化了,不要带回市里。”
栾组长点燃一支中华香烟深吸了两口,说:“有你发话,我咋敢不听?检查出来的问题,我们先不往市里上报,但是坡头的问题必须抓紧时间整改,给你们十天时间补植吧。到时候我们再派人来查看补植情况。否则,十天之后检查结果就要汇总上报市委市政府,到时候问题如果还是得不到解决,我们也不敢隐瞒不报,承担这个风险和责任。陆书记你是知道的,我们检查之后,还有市上的随机抽查,省上的抽查检查,一旦出问题,我们都要跟着受牵连。”
陆伟平说:“栾组长你放心。现在虽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植树季节,但是籽播油松带营养土,仍然能够栽植。十天之内,我们保证让这五百亩林地上树苗葱绿。”
栾组长说:“到时候,我们肯定要再来看一下。总之,把树栽好是最佳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然不管是谁来检查都会出问题。这回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你们的问题谁也不敢藏着掖着。”
陆伟平满脸堆笑,说:“那是,那是。这次多亏栾组长魏局长帮忙,我真心实意感激不尽。来,为了我们今后的友谊,我先敬栾组长一杯。”
满满一大杯白酒下肚,陆伟平感觉到胃部一阵抽搐,一阵隐隐的痛楚传上心口。自己的胃溃疡已经得了几年不得痊愈,原因在于一直不能够彻底忌酒,经常中午、晚上喝两场酒。
饭局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陆伟平已经醉意十足,魏局长栾组长俩人也东倒西歪。陆伟平让刘玉叫来司机把栾组长送回宾馆。临走小声叮嘱刘玉到了宾馆要塞给栾组长一个红包。
南洼村的问题得到全面解决。
七八天之内,陆伟平让刘玉亲自带领全镇机关站所一百多名干部,将八万多株油松树苗高质量地栽植到那五百多亩林地里,镇上又贴了几万元苗木费。但是能够确保这块林地的苗木成活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五月下旬的黄土高原依然是酷风烈烈。陆伟平来到植树现场,干活的机关干部大多被风沙尘灰渲染得土头土脑,脸色焦黑。陆伟平心头有些酸涩,他对刘玉说:“要盯紧干部一定把树栽好。另外,每人每天再发点生活补助。”
刘玉凑过来小声说:“镇上的干部这几天都在偷偷议论,说这次检查本来就有预谋。是魏局长和栾组长串通好了到咱镇上寻茬找事,逼咱们解决他侄儿的事情。”
陆伟平听完这话脸色一沉:“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吧?总之还是咱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把柄被别人抓住。魏局长侄儿的事情咱们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解决。我观察了一下,这小子这几天栽树表现不错,很卖力气。”
说完这话,陆伟平心中还是不由地涌出几分疑虑,但马上又感觉到无聊与滑稽。就算有这样的事情也无法调查无法证明,眼下的事,有许多本来就是难以弄清楚原委。
驱车返回单位的时候,西北方向的天空上涌出大片乌云。车窗开着,渐渐地,呼啸着闯进车内的风束不再燥热,变得冰凉袭人。看来,一场透墒的大雨即将来临。
这个焦灼的五月,即将像翻台历一般,被轻轻揭过去。
【编辑:黄先兵】
自己的乡镇经历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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