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奇情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白 雪    阅读次数：17758    发布时间：2013-11-08

一

夜幕沉沉，落叶在秋风里低泣，夹杂着远处时而传来的几声狗叫。

一队夜行人迅速地将本地豪绅“张跺脚”的家宅围住。黑影窜上屋脊。接着几名家丁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结束了性命。眨眼之间，张氏家中男性尽被切下了人头。女人们有的赤身裸体，有的用床单裹住下身，恐惧使颤抖的两腿支持不住身子瘫在墙根。

夜行人开始挨家逐室地将金银首饰细软物品一并装入袋中。

突然，一个家丁从暗处窜出，翻身上墙，正欲逃走。这时一声枪响，家丁晃了几晃栽下墙头。

开枪的汉子，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立在院中，他吹吹发热的枪管，然后，继续冷静地环视着横七竖八的人们，此时，他发现内宅西厢房内有微弱的烛光，便跨过彩墙轻轻地摸到门前，听到里面有低泣声，他蹲下身子，就势一滚“哐当”一声闯开了门，枪口麻利地对准了屋内人的背后。那人一惊，迅速转过身来，原来是一个妙龄女子，人面桃花，丹凤眼挂着泪珠，朱唇皓齿微微颤栗，好一副天生丽质。汉子一见是各女人，便收起枪，没有理她，径自奔化妆台走去。拉开化妆盒，里面珠光宝气，光彩夺目，抓了几把顺手装在怀里，转身便走。

“义士，稍等。”女子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悲伤和乞求。汉子一愣收住脚步。

“义士，你既然抢了我的东西，何不将我人也一同抢去？”

“我只要金银财宝，要你何用？”那汉子粗声大气地回答。

“那就求你把我杀了吧！”

“我柳大保行侠仗义，杀富济贫，富贵不淫，从不杀女人。”

“义士，你要么杀了我，要么，你就带我走，我恨透了这个家，我给你烧饭，补衣服，我什么都能干！”说着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原来，这女子名叫曲柳。乃“张跺脚”的第九房姨太太所生，年方十七。那“张跺脚”是本地有名的一霸，仰仗有钱有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跺跺脚就非得到不可。于是，人送外号“张跺脚”。那比“张跺脚”下二十多岁的九姨太太就硬是被他跺跺脚给娶了过来。“张跺脚”前世不知造过多少阴损之孽，今生又累积做恶，前边八个姨太太都未能生个儿子，他望眼欲穿，巴不得地盼着九姨太太生个儿子，谁想到孩子一落地竟又是个丫头片子。于是，“张跺脚”百般虐待九姨太，让九姨太和下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干粗活，当牛马。九姨太怨恨自己命苦，整日看着门前苦命的水曲柳，便给孩子取名曲柳。曲柳一天天地长大。虽然是粗茶淡饭，破衣烂衫，可是曲柳仍继承了母亲的丽质。“张跺脚”见曲柳一天天俊秀，也觉得是一笔揣在兜里的财富。

曲柳常和下人搅在一起，便生出了感情。下人里有个小伙子叫柱子，皮肤黝黑。两只大眼睛总像在说话。柱子总是帮助曲柳做些事情，曲柳也帮柱子。时间一长，两人默默相爱了。两个人常偷偷地约会，草垛里、柳丛中、山石后成了他俩爱火燃烧的场所，一双恋人陶醉在幸福的爱的甜蜜之中。

一天，曲柳和母亲进庙供香还愿。路遇邻乡乡绅家的花花公子。见曲柳貌美，便动淫心。一打听乃“张跺脚”的千金，不敢造次。回去后，立刻派人送上厚礼，要娶曲柳为妻。“张跺脚”得知曲柳爱着柱子，便命家丁将柱子毒打一顿赶了出去。谁知曲柳并不肯就此罢休。一天夜里，收拾好衣服金银溜出家门，跑到柱子的茅草棚里，见柱子被打的皮开肉绽，心里针刺一般。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曲柳哭着说。

“曲柳，别哭。咋了？我不是挺好的吗？”说着就想坐起来给曲柳看看。曲柳轻轻地按他躺下，嗔怪地说：“还逞能！”

“我恨透了这个家，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逃走好吗？”

“曲柳！”柱子紧紧地攥着曲柳的手，泪水从男子汉的眼睛里流出。曲柳悄悄地回去，忧心忡忡地等着柱子的伤口愈合。一天，二天，十天。柱子的伤虽未全好，但伤口已开始愈合，可是出嫁的日子也一日近似一日了。

一天夜里，他俩偷偷逃出了家门。茫茫黑夜遥遥路途，到哪里去呢？

一日，柱子和曲柳翻过了一道山梁，上了大路。他们口渴得厉害，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

“曲柳，你坐，我去弄点水来。”

“不，还是我去，你有伤。”

“不，我去。”当柱子用浸透水的衣服兜着水回来时，却见石头上空空无人。他丢开衣服，疯狂地往山上跑。跑到山顶，往四下里望。见两个家丁正拖着曲柳往原路上去，曲柳挣扎着。

“曲柳！”柱子不顾一切地向曲柳跑去。“柱子哥！”曲柳也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个家丁见柱子追来。端枪瞄准了柱子，“不。”曲柳哑声叫喊着去扑枪口，被一家丁拉开了。

“哒”，一声枪响。柱子一下顿住了，然后，顺着山坡滚下去。山坡上扬起一片尘土，遮住了曲柳惊愕的视线。“柱子哥——”山中回荡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

曲柳被拖回家，关在西厢房里。整日茶不进枕不沾，哭成泪人。她疯狂想着柱子，那一瞬间被打中滚下山坡的惨景，历历在目。她想一死了之，去魂追柱子哥。可家丁和丫鬟们看护得很紧，她无计可施。正在欲活无门，欲死无路的时候，偏偏遇上了这伙打家劫舍的土匪，她心一横，也就出现了刚才的场面……

“义士，动手吧！”“好，莫怪我心毒！”那汉子抽出大刀，往刀刃上吐沫。然后，走上前去。凉森森的大刀放射着寒光，柳大保把刀刃抵在曲柳白皙的脖子上，曲柳鼻孔翕动，脸上沁出细微的汗珠。两只手捂住胸口，细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柳大保盯住这一切。“还有要说的没有？”

“义士，还是用枪吧！我是清白之身，请给我留个全尸！”

“用枪？好吧！”他收起刀，抽出驳壳枪，搬开大机头，对准曲柳俊俏的前额。曲柳闭上眼睛。

“哒。”一声扳机响。曲柳呆呆地站在那。

“好样的，跟我走，给我当压寨夫人。”

二

曲柳成了柳大保的压寨的在老黑山的尼姑阉，尼姑阉只有一个老尼姑维持香火。柳大保他们强抢豪夺，但从不奢华。没有乞求神灵的苦命人、患病求药的穷人，便大方施舍，因而极受百姓拥戴。

柳大保原居柳家村，兄弟姐妹一大帮，家境贫寒，日子苦的数着顿地过。柳大保的一个妹妹长得十分俊俏，被柳家村一个恶霸瞄上了，硬是要娶做小老婆，柳大保的妹妹厌其人性，死活不依，柳大保的父母老实得像个绵羊，到恶霸家求情被踢出门外。不久，便病恨交加，双双去世。这时，恶霸又派人来将柳大保的妹妹强抢而去。柳大保气愤之极，一个风高星稀的夜晚，他提着斧头摸进恶霸家宅，恶霸正百般蹂躏他的妹妹，柳大保杀死了恶霸，欲带走妹妹，可是，妹妹却一头撞死在墙上。柳大保痛哭之后，杀了七八个家丁，抢了枪逃进老黑山，拉起了自己的队伍，立志要杀富济贫。目睹了妹妹的惨死，于是他发誓绝不强暴女人，也绝不许手下的弟兄们强暴女人。由于他的正直和豪爽，弟兄们对他都十分敬仰。柳大保白天带着弟兄们学习武功和枪法，夜晚行抢。他手下有三员大将：黑铁、大魁、谷子，他们个个神抢妙刀，又各自有自己的绝技。

曲柳上山之后，开始很不习惯。看见男人们粗野地赤背裸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满口的粗话脏活，打混骂俏，心里很反感，就和老尼姑住在一起。曲柳渐渐地觉得柳大保对她很体贴，加之眼见柱子死去，念头也就断了，也开始体贴柳大保，两人渐渐地有了感情。柳大保教曲柳打枪，使用刀子，演习功夫。曲柳又从老尼姑那学得一手指穿喉的绝技。柳大保每次下山，便把山上之事交给曲柳处理。时间一长，曲柳也就搬到了柳大保的屋里，真真地成了内当家，做起了压寨夫人。

说话间已到了1937年的秋天，日本军侵占了东三省，柳大保和弟兄们吃饭的地盘，也驻扎了日本人。柳大保带人几次下山，结果都空手回来了。

“我走一趟试试。”一天，曲柳挺身而出。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柳大保摇头。“再说男人汉大丈夫哪有让女流之辈出马的，除非男人都死绝了。我再下去一趟，弄不回来东西，我柳大保不回来啦！”

柳大保下山后，曲柳从夜里直坐到天亮，从天亮等到天黑，还不见他回来，她倚在被子上正欲昏昏入睡，突然，有人来报：“保爷，他……”

“怎么了？”曲柳跳下炕。

“他……”曲柳见他一脸哭相知道事情不好。

“真是饭桶，怎么搞的？平时保爷对你们不薄，到叫真儿的时候怎么却自个撒鸭子呢？”曲柳边骂边往外走。这时，手下一个个丢盔卸甲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柳大保躺在半扇门板上被抬进屋子，曲柳急忙扑过去，揭开被单，只见柳大保从胸口到小腹被刺刀划开了，肉像席子的边角卷卷着，鲜血混合着五脏六腑的气味流淌着……

“大保，大保！”曲柳想把他摇醒，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怎么搞的？”曲柳愤怒地问黑铁，大魁和谷子：“你们三个跟着保爷的快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曲柳逼问着。

大魁说道：“我们已经得手了，正往外撤时，有个日本兵冲了上来。本来，保爷可以一枪打死他，可是，保爷扔下枪要跟那王八羔子比试武功，结果那婊子养的刺、刺……”

“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保爷死吗？你们巴不得保爷死，是不是！”曲柳悲伤中夹着严厉。

“夫人，保爷既然已经走了，今后，我们就听您的了。”大魁说着。紧跟着，几个手下也齐声呼应。

“什么？”黑铁不服地瞪起眼睛。

“不行，我反对！”谷子也仰头冷目。因为论枪法和功夫，他都在别人之上，还救过一次保爷的命。保爷在时，惧于保爷的威望，他不得不服，而现在，大树倾、墙根露，他要当大王，怎么会甘心让一个女流之辈使唤自己？

曲柳明白谷子心里的路数，便强抑悲伤，厉声道：“吵什么，先安葬保爷，所有头领今夜轮番守灵！”

见众人走后，曲柳又让人悄悄地唤来了心腹头领大魁。

“大魁弟，你叫一个胆大心细的弟兄，待今晚这个吧般，这般……千万不可泄露了风声！”

“是。”大魁答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