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正雄
杨正雄,云南禄丰人,曾在《三晋都市报》上连载短篇小说《桃源三姐妹》,在《杂文选刊》《中国教育论坛专刊》《广东佛教》《宁波佛教》《香海禅心》发表文章数篇,在《中北大学报》发表诗歌、散文数篇。
一
火车习习驶进这个位于丛林中的小站,我下了火车,背着行李,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下山坡,眼看着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是我第一次来罗平。我在一家乡村旅馆住下,这家旅馆在今年油菜花开以来还是第一次开张。农妇打扮的老板娘忙活半天给我收拾好房间,又热心肠地说:“是来旅游的学生吗?明天可以去油菜地里转转哩,现在正是油菜花开的时节,要是实在闷得慌,就到镇上逛逛街,这里离镇上也不远。累的话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她所说的油菜地我在旅馆的阳台上就可以看见,村外的地里是一片青黄交织的颜色,即使在黄昏时分也显得格外明朗,丘陵峰群笼罩在淡淡的暮霭里,层次分明。我因为刚刚生过一场病,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一天的旅程已经让我疲惫不堪,连话也不想多说。老板娘走后,我冲了个热水澡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清晨,阳台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把我吵醒,我推开门,见老板娘正在用竹竿晒腊肠,这种东西让人感觉油腻腻的,也许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的缘故。我调了杯蜂蜜水果腹,然后就去了油菜地。
清晨的油菜地湿漉漉的,像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油画,走在里面,身心也在一呼一吸之间被滋润了。路上行人很少,我只遇到几个背着篮子下地的农妇,她们迎着晨曦,像是画的一部分。而我也仿佛是在画中行走。
我沿着起伏的山丘一直往里走,斜坡的背后冒着炊烟,我向炊烟的方向走去,沿途有蜜蜂在我周围嗡嗡地飞来飞去,像许多微小粒子在空气中做布朗运动。它们在我头发上爬行,在我脸上停留,还钻进我的耳朵。我从来没有跟这些危险的精灵走这么近过,它们让我很是心慌了一番。我担心它们进去了就不出来了,但是又不敢去打扰它们,只是在心里默默念道:小家伙们,快出来吧,你们把我当成木头来探险吗?
多可爱的生命,它们玩够了就走了,只要你不去打扰它们,它们也不会蛰你。我渐渐放下心来。
翻过斜坡,我看见路两旁分布着许多帐篷,炊烟就是从那里升起来的,多么美的画面,像一艘艘渔船在青色的海洋中航行。那是养蜂匠的帐篷,帐篷前面摆着整齐的蜂箱,戴纱笠的蜂匠们埋着头在里面割蜜。
每到年底就会有许多养蜂匠聚集到云南这边,其中罗平又是最多的,他们携着妻眷,带着家当,直到夏天油菜花谢了以后才会离开,再一路北上到辽宁。他们要赶在每个地方花开最旺盛的时节去到那里。这就是养蜂匠们的生活——一种追着花朵流浪的生活,就和他们养的蜜蜂一样。
世界上真有一种生活能把人和物结合的这样完美吗?就像脚下这片红土地,红土地是贫瘠的土地,可是这里的人们却把它耕耘得这样美丽。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只哈巴狗死死咬住了裤脚。
幸亏我及时回过神来,不然就把它踩在脚下了。我弯下腰,摸了摸小狗的头,把它抱开,可是它很赖皮,依旧对我的脚恋恋不舍,走出没几步又回来抱住使劲地啃。前面有个帐篷,孤零零地支在一片杉树林边,和其他帐篷离得很远。帐篷背后冒着浓浓的炊烟,还传来几声咳嗽声。
听到狗叫声后,帐篷后面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呆呆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喂,小娃娃,是你家的狗吗?”我朝他喊道。
我把小狗抱起来给他送过去,他却害怕得后退了几步。
我改了粗口,又说:“来,把它抱过去。”
他还是站着不动,一面又回头看看帐篷背后,小声地喊着妈妈。
帐篷背后走出来一个女子,被烟呛得直咳嗽,眼圈红彤彤的。说是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我不禁吃了一惊,心想:她孩子都这么大了吗?
“有什么事吗?”她问我。
“是你家的狗吗?它咬住我就不放,我把它送过来给你。”
“哦。”
我把狗抱给她。她过来接时抹了下鼻子,鼻尖上黑了一片,像极了电影里的米老鼠。我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她也害羞地笑起来,脸颊霎时飞起一片红霞,像是鼻尖上的炭灰烧红了一样。
“你在做饭吗?”我问。
“嗯。”
“你忙吧,我走了。”
她翻起眼睛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不停地摸着狗毛。
她的眼睛那么清澈,就像一汪刚刚从雪山上融化的春水。
这时帐篷里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手里提着个鼓风机,声音洪亮地说:“鼓风机修好了,拿去用吧。”
我想这应该就是她丈夫。男子看见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问女子我是谁?
我把还狗的事告诉了他。他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没有跟我说话。随后我就告辞了。
二
我回旅馆的途中差点迷了路,因为这里的丘陵几乎一摸一样,村子里的巷子又深,绕了老半天才绕出来。我和老板娘一家人吃了午饭,老板娘说看见我桌上放着药片,是不是病了,我把我刚刚生过一场病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感叹一声说:“身体虚弱要注意调养,生病看医生只是无奈的选择。”
“是的。”
“我看你在喝蜂蜜水,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要坚持下去。”
接着她就给我讲起她老伴的故事来:“我家老爷子以前得胃病,吃好多药都不见好,足足有五六年了,总是这么上吐下泻,眼看他日渐消瘦下去,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之大儿子失踪的事对他打击很大,没多久他就卧床不起了,我们都以为他不行了。虽然我们一直鼓励他振作起来,但他还是难免陷入绝望,他药也不吃,也不去医院检查,说是听天由命了。”
老爷子就和我们坐在一起,一副萎靡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呻吟,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叹息,他让我想起一些志怪小说里描写的活死人。他面前摆着个酒坛子,手随时搭在上面,没多久就往碗里倒一点,再用颤抖的手端着往嘴里送。喝一口就呻吟一声。我不禁想: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能喝吗?
“他神经也有点问题,整天头疼。”老板娘说完朝老爷子大骂起来:“死老头子,叫你少喝点酒你偏不听,喝醉了又疯疯癫癫的到处跑,外面车那么多,不怕出事吗?”
骂完又给他倒上点酒,还把下酒菜端到他跟前。说他手抖,活动不方便。
老爷子把酒坛子递到我面前,叫我陪他喝上一点。我不喝酒,谢绝了他。我问他胃不好为什么不戒酒呢。他翻起眼睛艰难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解释。
“他戒不掉的,”老板娘说,“我骂了他十几年都没有戒掉。”
老爷子也说:“戒不掉了。”
老板娘真可怜,尤其想到她曾经丢失了儿子,就忍不住要同情她。我问她:
“你的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吗?”
“嗯,已经快十年了,他失踪时就有你这么大。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习惯了。”老板娘微笑着说,“还是说老爷子的病吧,他得了胃病,眼看就不行了,可是后来竟然康复了,自然而然就康复了。”
“自然而然就康复了?”
“嗯,都过去三年了,你看他现在还好好的。”
“真是个奇迹。”
“这是蜂蜜的功劳,”老板娘说,“那段时间吃不下饭,他每天就喝蜂蜜水,慢慢的养成了习惯,直到现在,每天都还要喝上一杯。”
随后她对着老爷子的耳朵大声问道:“现在要不要,我去给你调一杯?”
“不要。”他木讷地摇摇头说。
“他就是耳朵有点背,其他都还好好的。”
老板娘笑嘻嘻嘻地说。她好像要努力证明他确实好好的,但实际这个样子并不能算好好的,只能说还在着。不过她能这样耐心地照顾他,已经很难得了,老爷子肯定会感激她的。
她接着说:“他每天喝蜂蜜水,慢慢的就对蜜蜂产生感情了,还自己养起蜜蜂来。”
“他还自己养蜜蜂吗?真厉害。”
“是啊,养了两大箱土蜂,他吃的蜂蜜就是自己割的。蜂箱就在后院,我叫老爷子带你去看看。”她拍拍老爷子的肩膀,说,“带这个小伙子去看看你养的蜜蜂。”
我怕老爷子走不动,原本是想自己去看就行,可是老板娘的盛情又推却不了。我把老爷子的酒坛子放到橱柜里,然后扶着他来到后院。才进院门我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香味了,夹杂着一股腊味。蜂箱在一棵桃树底下,箱上有个拇指大小的孔,蜜蜂从那里进进出出,把洞口爬得光溜溜的。那么大的蜂箱就这么小一个孔,真奇怪不会堵。
老板娘跟上来对老爷子说:“给小伙子讲讲这些蜜蜂的事,他是个学生,很感兴趣。”
老爷子喘气都有困难,怎么讲得了。老板娘紧接着就跟我说:“它们是老爷子的恩人,老爷子养了它们五年了。啊,再过几天就可以割蜜了,每年割两次蜜,都是老爷子在割,每次能割一斤,这都是上好的蜂蜜。”
“都是留着自己吃吗?”
“嗯,老爷子留着自己吃,去年有几个外地的游客过来说是要买上一点带回去,给他二百块钱一斤他都没卖,他要留着自己吃。这么好的蜜怎么会舍得卖呢?”
她说要拿给我看看,说着就从橱柜里抱出来一个土罐,打开让我闻了闻,又用小刀挑起一块给我,叫我尝尝。我喊在嘴里一直舍不得下咽。随后她又给我讲了一些鉴别蜂蜜的方法。
吃过午饭我回到房间里,仰躺在床上闷闷不乐,老板娘的长子有我这么大时失踪了,早上在油菜地里遇到的那个养蜂妹不过十五六岁就当了母亲。而我,一个大二的学生却感觉到了人生的疲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与不幸,倘若岁月可以重来,我倒宁可走得轻松一点。
想着这些问题,我迷迷糊糊打起盹来。我是在一个噩梦中惊醒的,梦里我和儿时的伙伴一起到山林里打狼,我们兴致勃勃地想把狼套上绳子,像家犬那样牵着散步,可是后来被狼追得上无路可逃,醒来时依旧心有余悸。我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呆在屋里,我被孤独撵到了门外,趴在阳台上嗬嗬喘着粗气。
黄昏已经近了,微寒的晚风袭着我的后背,把心也吹得了冷丝丝的。我害怕孤独,它从家里把我撵到了外面,又从外面把我撵回家,它像幽灵一样缠着我,永远也摆脱不掉。
我冲下楼,往热闹的街上奔去。街上的行人和街景像海洋中的生物一样流过我的眼前,我像一只饥饿的鲨鱼,贪婪地吞噬着途中所遇到的所有画面。此时我的血液和神经系统里只循环着一件事,就是把孤独赶走。
就在我烦恼重重想要往路边的电线杆撞去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养蜂妹。她和一个背小孩的女子一起在路边的杂货摊前买东西,我顿时安静下来,放慢了脚步。养蜂妹把一个风车放在小孩手里,使劲吹着逗他乐,那个小孩正是今早在油菜地里遇到的小男孩,他咯咯地笑着,看见我就不停地喊:“叔叔,叔叔。”
我过去拉了拉小男孩的手,又和养蜂妹搭了句话。
“嗨,带孩子来逛街吗?”我问。
“嗯。”
“你儿子好可爱啊。”
“我儿子?”
她扑哧笑起来,然后对着傍边那个女子说:“嫂子,他说铃铃是我儿子。”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男孩是她侄子,我尴尬极了。
女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冷笑一声说:“是吗?”
“我叫陆琴,这是我嫂子,今早那位是我哥。”养蜂妹活泼地说,完全没看懂她嫂子的脸色。
嫂子问道:“你们认识吗?”
“今早刚认识的,蓉蓉咬住了他的裤脚……”
“我叫华清,嫂子好。”我说。
“蓉蓉很淘气,它咬伤你了吗?”嫂子说。
“没有,蓉蓉蛮可爱的。”
“哦,我们要走了,再见。”
她说完就拉着陆琴走开了,边走还边回过头来看看,好像怕我会跟上去。陆琴则朝我挥了挥手,露出迷人的笑容。她们很快消失在人群里,陆琴的笑则一直回荡在我眼前,我站在路灯下忘记了回去,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心。
回旅馆后我难以入睡,床头的书翻了两页就没心思再翻了,就这样东想西想地过了一夜。
三
第二天我去找养蜂妹,打算买一瓶蜂蜜。她正在帮哥哥割蜂蜜。哥哥看见我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道:“嗨,早啊,过来坐。”
他终于不那么戒备我了,我感到很意外。
“你们好,在割蜂蜜吗?”
“嗯。”
“给我打一瓶蜂蜜好吗?”
“请到屋里稍坐片刻,我马上给你打来。”
陆琴看见我很高兴,她摘下纱笠,引我到屋子里坐。
“你也会割蜂蜜吗?”我问。
“不会,只是帮帮忙而已。”
“不怕被蜜蜂蛰吗?”
“不怕,戴着纱笠呢,以前还被蛰过,但现在不会了,已经知道怎么跟它们相处了。”
“蜜蜂其实也是懂人性的。”
“是啊。”
哥哥拿着蜜蜂进来,递给我,说:“这是新割下来的,热量很高,调的时候少放一点,再带上瓶花粉吧,和花粉一起调更好些。”
我来的匆忙,连买一瓶蜂蜜的钱都没带够,我说:“先赊着怎么样,我一会儿送钱过来给你。”
“我帮你打理好放在这儿吧,你一会儿过来拿。”
“好的。”
“你是来旅游的学生吗?”
“嗯。”
“这里真美。”
“是啊,很美。”
“我叫陆明,来自湖北,做饭那位是我妻子朱慧,我们的孩子已经五岁了。”
“我叫华清,是本地人。”
“我知道了。”
“看上去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想不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结婚比较早。你在哪里读书?”
“山西。”
“啊,跑得很远。”
“嗯。”
“有机会常到这边坐坐,别嫌家里贫寒。”
“怎么会。”
朱慧从灶上端着一盘馒头过来,见我和陆明聊着,就问陆明:“你们认识吗?”
“昨天见过一面。”
她递了馒头给我,我接下来就啃,她又是一声冷笑,然后就出去了。
“朱慧,多烧个菜,一会儿留华兄弟在这里吃饭。”陆明朝他妻子喊道。
“不了,陆大哥,我要走了。”
“吃过饭再走嘛。”
“不了,再见。”
我刚走出几步,陆琴就跟了上来,她背着个背篓,说是她哥让她去买菜。她把陆明打包好的蜂蜜和花粉拿给我,我把钱给她。
我们俩同路去街上,她问了我很多她哥问过的问题。他家兄妹俩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你去过我的家乡吗?”她说,“我们那里也有很多很多花,一大朵一大朵的,很多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我们十月份就可以回家了,从云南到广西、广东、江西……然后到湖北,刚好十月份可以回家,每年都是这样。”
她把他们要去的地方全都数了一遍,就像小学生在地理课上背地名。
“养蜂好玩吗?”我问她。
“不好玩,”她说,“每天都住帐篷,又挤又黑,冬天冷,夏天热,都住怕了。”
“每天看着新鲜的花朵,闻着花香,这样不好吗?”
“好,我去过很多地方,它们都很美。”她说,“晚上带我去逛街好吗?你住在哪个旅馆?”
她讲话很快,我都应付不过来,只是常常忍不住想笑。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菜市场,她拉着我的袖子说要我陪她逛街,我当然很乐意,就帮她买了菜,又买了一条鱼让她带回去吃,说有时间会去他们那边吃饭,我只是随便说说。
买完菜后我让她在旅馆下面等我,让她把钱带回去给她哥。来到旅馆前她拉着我的袖子就不放,说是要跟我上去看看。她真是个孩子,我没有答应。
下午她真的来找我,说她哥叫我去吃鱼。我马上换上布鞋冲下去。和她一起去了油菜地里。
朱慧煮好了火锅等着我们。我塞了把糖果在小铃铃口袋里,脱掉外套就痛痛快快吃起来。陆明我俩对饮了几杯,他时候小铃铃快上学了,可是还不会写字,要我有时间过来教教他。我答应了他。
“我们都是没读过书的人,出来都觉得难混。”他说。
“我也要学。”陆琴插进来说,“自从离开学校以后很多字都忘记了,那天去庙里看见有副对联写的很好,念了念却没念通,想不到我的字生疏得那么快。改天我带你去庙里,你教我念念。”
“好啊,乐意效劳。”
陆明问我:“华兄弟,你是一个人来旅游吗?”
“嗯。”
“一个人旅游不孤独吗?”
“还好。”
“人生就是孤独的旅程,不是吗?”
这种话题让人觉得很沉重。我问他: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见解?”
他有点醉了,藉着醉意他又说:
“我从小父母双亡,十三岁带着陆琴出来学养蜂,十九岁自己干,二十岁成家,一直在外面漂泊,我尝遍了人世间的冷暖,所以我很珍惜我现在的生活,每个人都应该珍惜眼前的生活,你明白吗?”
“我明白。”
朱慧不希望丈夫发这样的牢骚,她生气地说:“说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铃铃也插进来跟着他妈妈说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时陆琴换了一套红裙子来到我跟前,说:“今晚带我去逛街吧。”
她这身打扮让我很吃惊,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套旧式的裙子,还盘起了头发,像一个待嫁的新娘,但是这样的打扮并没有使那张幼稚的脸变得成熟一点。
朱慧看见后突然大骂起来:“陆琴,你把我的嫁妆穿在身上干什么?快脱下来。”
陆琴被吓了咯噔一下,但还是倔强地说:
“我要和华哥哥去逛街。”
“逛什么街,你华哥哥还有他的事要做。”
“我要去。”
“不行,都这么晚了。”
陆明出来求情,反被骂道:“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这么晚让妹妹和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出去逛街……”
他们的争吵让我无地自容,我对陆琴说:“听嫂子的话,这么晚别出去了,改天再带你出去玩。”
她极不乐意地低下了头,朱慧把她拉到卧室,跟她说了一番话,只听见里面传来幽怨的哭声。在朱慧的规劝下,哭声也停下来了,里面变得静悄悄的。
我和陆明又对饮了几杯,然后我就告辞了。
陆明送了我一程,沿途亮着灯的帐篷,像渔船泊在港口,习习吹过的晚风也给人一种飘荡的感觉。陆明说他们十月份就会回家,他给了我一张地址,希望我有机会去找他,我说这个自然。他又说了一些人生孤独的话,叫我在学校好好读书,别荒废了光阴,大概荒废光阴就是一件令人孤独的事吧。像这样空旷的平原,举目四望都是漆黑确实令人孤独,但是花香使得孤独增添了几分诗意。他到村口就止步了,常年的漂泊,使他不是那么喜欢作为地主的本地人。
躺在旅馆的床上,我心中难过极了,一方面心里思念阿琴,一方面对这种思念却无能为力。我们就像两个渔夫在海上相遇,却各有各的归处,除了回忆什么也带不走。这样的相遇多么令人寂寞,然而这一切都是源于我的多情,我打算明天就离开这个村,到别的村看看,这一带的油菜花,延绵几个县,希望借旅途淡化我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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