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邢永晟
邢永晟,男,1969年9月生,以笔名邢时瑞发表作品。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鲁迅文学院剧作家班和内蒙古大学文研班学习。著有以拐卖妇女为题材的长篇系列小说;创作各类影视剧本若干。部分剧本拍摄,作品在《中国作家》和《草原》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获内蒙古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
姜东海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去了趟美国,女朋友让人撬走了。姜东海一下飞机,就直奔青山大学北校区。姜东海站在宿舍区6号楼前给沈丹妮打电话。沈丹妮的电话通着,但就是不接。姜东海心里这个气呀,差点儿把手机摔了。——自从沈丹妮在电话中提出与姜东海分手,就再也没有接过姜东海的电话。本来姜东海准备在美国多玩几天,但踏上美国的第三天就接到沈丹妮提出分手的电话。姜东海只好提前结束行程,匆匆返回青山市。楼门口左侧的门房里,年轻的门房大爷一刻不懈地盯着楼门口出出进进的女生。姜东海的脚还没有跨进门槛,门房大爷就一个健步冲出来呵斥:“不能进,不能进,男生不能进!”看到是姜东海,接着又指责说,“怎么又是你?警告你多少次了,怎就不长脑子?”姜东海见不到沈丹妮,只得从长计议,沮丧地离开青山大学北校区回家见老爸老妈。
姜东海在家里倒换时差休息两天,星期天再次来到青山大学北校区。青山大学北校区坐落在青山市区北边风景秀丽的青山湾,是青山大学新建的分校区。青山大学为了进入全国重点大学行列,先是按照遴选条件,在原校址扩展,后来还不达标,就新建北校区。北校区占地面积大,从南门进去,主楼坐落在南北中轴线上。主楼南,左教学,右馆室,排列整齐;主楼北,是篮球足球拍球网球各类运动场所和就餐楼。再北,就是宿舍区。主楼顶部装有硕大球体,东西附楼,中间一二层设计成空洞风格,形成中轴通道,如同蹲着的巨人。上课前,从北宿舍区过来的学生,如同潮水漫过主楼通道,涌进主楼前面各座教学楼;放学后,学生们又退潮似的经过通道退缩到宿舍区。潮涨潮落,日月更替,溜走的是时光,滋生的是成长故事。姜东海开着车从东门进来,沿途车水马龙,校园里或三或五,或成双成对的学生涌向东门。东门离宿舍区近,坐车也方便。每到星期天,逛街的、上电影院的、下馆子的、聚同学的等等,不管是车接车送,还是步行出进,都统统奔涌在通往东门的道上。
姜东海的宝马车在6号楼前停下,姜东海握着手机从车里钻出来。发现门房大爷仍坚守在楼门口,姜东海拨打沈丹妮的电话,一边接听一边抬头朝楼上望去。沈丹妮不接电话,姜东海转身拉开车门,爬进车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姜东海看到楼前有几个男生也在等人,就走过去热情地招呼说:“弟兄们也在等着呢?”姜东海身材粗壮,头大脖子短,鼻阔口成方,裂嘴一笑就会露出臭豆瓣似的两排牙。此时虽是初春,但姜东海已经穿起了短袖T恤衫。从脖子上筷头粗的金项链和左手中指戴着的硕大的金戒指判断,男生们知道姜东海非在校学生,没人答话。姜东海看到没人搭理他,就将双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朝楼上大喊:“沈丹妮,沈丹妮。”楼前男生们的目光再次被姜东海的举动吸引过来。男生们讨厌姜东海的不文明行为,纷纷躲到一边。只是等到女友出来拉着女友的手离开时,才不免要跟女友指指点点评论几句。只有站在楼前的陈一攀,紧紧盯着姜东海,眼睛里似乎还流露着些许怒气出来。
星期天宿舍里的早晨是没有时间概念的,除去考研上图书馆抢座位的同学打早起床外,其他同学的早晨很难说清楚在什么时间,早晨一般会延续到午饭前。沈丹妮是几天前接到父亲电话才决定考研的。父亲在电话中说,毕业后回县城安排工作的事怕是黄了,现在上面查的紧,近年花大价钱安排进各单位的人员,现在都还在按照群众路线的要求接受省纪委专项巡视组的调查呢,听说违规安排的人员要全部辞退,而且还要追究有关部门有关领导的责任。县城偏远,山高皇帝远,大学毕业后只要肯花钱,就会变成单位的正式职工,变成与国家公务员待遇相同身份却不同的县级公务员。现在毕业的大学生如云,能在县城里找一份工作,也是不错的。县城工作虽然比不上大城市工作风光,但县城有县城的好处。县城工作安逸,压力小,幸福指数高。父亲在县城的科级单位任一把手,按照以前的惯例,父亲给自己安排一份正式工作是水到渠成的事。父亲在电话中又说,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吧,我和你妈的意思,你现在年龄尚小,希望你能考研。接到父亲的电话,沈丹妮想了一夜,考研就得与姜东海断绝来往,不能再跟着姜东海整日在社会上混了。有钱就是任性。姜东海凭着父母开公司不差钱,结交的朋友也不差钱,整天鬼混在一起成事不做,想干什么干什么。自从认识姜东海,沈丹妮也学会了“租人上课”,而且“租人上课”的钱越花越多,开始是按课租,后来发展到按周租按月租。尽管“租人上课”的钱都是由姜东海出,尽管按月租要比按周租按课租合算,但每次在付租金时,沈丹妮心里还总是感到十分歉疚。姜东海的身边,也不乏她这样的女孩子。沈丹妮与姜东海大闹过一场,也警告过姜东海,再与别的女孩儿保持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她就与姜东海一刀两段。在沈丹妮又哭又闹的强大压力下,姜东海答应从此不再与她人来往,但通过蛛丝马迹,沈丹妮感觉姜东海与她人仍有瓜葛。沈丹妮心里疑疑惑惑,再与姜东海交往,就感觉特别累。沈丹妮在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姜东海打电话时,为了让姜东海死心踏地,沈丹妮告诉姜东海,她有新的男朋友了。沈丹妮挂了姜东海的电话,又打电话告诉陈一攀,说她准备考研,想让陈一攀帮帮忙。陈一攀是沈丹妮高中同学,考上大学后,陈一攀就曾经劝过沈丹妮和他一起考研,但沈丹妮考虑到自己大学一毕业就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就没听陈一攀相劝。得知沈丹妮要考研,陈一攀当然乐意帮忙。
听到楼下姜东海的呼喊,沈丹妮停下手中的眉笔,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几个床铺。宿舍里连自己算起来住着四个人,四支高低床,上面是床铺,下面是衣柜和可以半夜不休息抱着电脑聊天打游戏而不影响他人休息的床头字台。此时,一支床空着,昨晚就不曾看见有人回来过。另外两张床上,一位仍在酣睡,一位正拥着被子捧着手机不时叽叽咯咯笑出声看段子转发微信。沈丹妮顿了一下,回头将自己画了半截的眉毛补齐,匆匆在嘴唇上简单涂抹了唇膏,从床上拽下双肩包背着出门。
姜东海正在喊着沈丹妮的名字,沈丹妮就从楼门走了出来。看到沈丹妮,姜东海心里的气自然就消除了,再狠也没有感觉了,而且还有些不好意思。姜东海迎上去说:“丹妮,你怎老躲着我呢?”
沈丹妮没有搭理姜东海,而是直奔陈一攀,亲昵地挎起陈一攀的胳膊离开。陈一攀不习惯沈丹妮的这一举动,摆动一下胳膊没有摆脱,索性将自己的胳膊垂在沈丹妮的腰上离开。
沈丹妮的这种举动是做给姜东海看的,也着实让姜东海醋意大发。但此时,姜东海想到的不是沈丹妮的举动,而是陈一攀的行为。在男女关系上,姜东海眼中不仅揉不得沙子,而且也见不得风,更没有遇到过敢这样明目张胆向自己挑战的情敌。姜东海追上去二话不说,拉住陈一攀,“啪”地朝陈一攀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
陈一攀懵了,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傻傻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似的姜东海。陈一攀来自偏远农村,父母亲都是农民,家里的条件并不怎么好。一路走过来,村里的孩子从上小学起就送进条件好的县城上学,县城的孩子送到条件更好的市里上学,而陈一攀,在身边的同学纷纷向县城市里转战的时候,他始终坚守阵地,直到上高中,才考进县城上学。陈一攀从懂事起,就认识到自己要想走出大山,要想出人头地,必须靠自身努力。陈一攀一直坚持不懈地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着,拼搏着。考上大学后,在别的同学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埋头苦读的时候,他的弦仍然紧紧地绷着,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因此,一直以来,在父母亲眼里,陈一攀是懂事的好孩子;在老师眼里,陈一攀是听话的好学生;在同学眼里,陈一攀是没时间与人来往的学霸,是不懂生活的另类。对于沈丹妮在校外交男朋友的事,陈一攀曾经也有所耳闻,至于交了谁,到什么程度,陈一攀从没有打听过。刚刚看到姜东海站在楼前肆无忌惮地大声喊着沈丹妮名字的不文明行为,陈一攀已经厌恶至极,但厌恶归厌恶,他也并没有去加以干涉。再说自己现在与沈丹妮的关系,也仅仅是在帮助沈丹妮实现考研的梦想。但不管怎么说,姜东海这一巴掌打得至少让陈一攀看起来是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毫无理由。
“姜东海,你凭什么打人?”
倒是沈丹妮的责问唤醒了陈一攀。清醒过来的陈一攀扑上去与姜东海撕打。
姜东海躲闪着说:“妈的,我说上星期天见面还好好的,电话打死就不接了,原来是你个小白脸作怪!”
陈一攀挨打的原因,原来是因为沈丹妮不接电话,这让陈一攀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接受,也让沈丹妮听了十分歉疚。在半截铁塔似的姜东海面前,陈一攀的每次进攻犹如浪花拍打船弦,顿时被撕得粉碎。此时,沈丹妮不知如何是好,张开双手大呼小叫地围着两个人蹿来跳去。
“打架了,打架了。”宿舍楼前的争斗早惊动了球场里打球的同学们。同学们纷纷弃球跑过来。
有同学参与,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整个过程,短暂得如同闪电。看到陈一攀和沈丹妮背着双肩包龟行似的爬上主楼通道台阶,姜东海这才想起自己与沈丹妮还没有说上半句话。自己大老远的从大洋彼岸匆匆赶回来,就是要劝沈丹妮重归于好,现在可倒好,心里的结没有打开,又生了一肚子气。姜东海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钻进车里开着车从主楼侧追上去。
等到姜东海追进艺术楼的楼门,陈一攀和沈丹妮已经钻进电梯。门厅里的保安拦下姜东海。保安向姜东海索要身份证,姜东海说没有;保安又问事由,姜东海反问什么是事由?保安将登记簿递到姜东海面前,让他自己看。
就在姜东海和保安交涉的时候,陈一攀和沈丹妮已经上了九楼。
艺术楼里的教室是由教务处统一管理。教室不按班级固定,由教务处统一安排专人负责。教室里有电教设备,没课的时候,教室门就上了锁。所以课余时间学习的同学们,大多泡在图书馆,很少能在教室里学习。唯有设在九楼的影视研究班的教室是固定的,而且平时也不上锁。影视研究班是青山大学为省文联代招的一个成人班,管理相对宽松,除外上课,研究班的学员也没人去教室。陈一攀和沈丹妮发现这个秘密后,在课余时间别人泡图书馆的时候,他们就偷偷溜进教学楼,在这个小天地里安心学习,相互交流。
陈一攀和沈丹妮从电梯里出来,走在前面的陈一攀一眼就看到电梯平台边上楼道口的血人。躺椅上歪着的人,满脸是血,似乎还在不断向地上滴血。尽管陈一攀护着沈丹妮说没事没事,但沈丹妮还是吓得不轻,紧紧地抱着陈一攀的胳膊不肯放开。星期天的楼里静悄悄的,门口又有保安昼夜把守,怎么会发生伤人事件呢?陈一攀首先想到赶快报警,赶快救人。
然而,沈丹妮不同意报警。沈丹妮不同意报警的理由,就是近年来不断出现的救人反被人讹诈事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而且沈丹妮为了说服陈一攀,还讲了自己在上初中时,骑着自行车上学时看到街边有一老奶奶摔倒在地,她下车亲自扶起老奶奶,结果因此被告上法庭,让老奶奶的家人讹了四万多块钱的医药费。而陈一攀坚持要报警,理由是星期天楼里没人,别人发现不了,万一人还活着,最后因为不被人发现流血流死了,自己心里还不得难受一辈子?做人要有良心。陈一攀的想法,沈丹妮心里十分清楚,也完全能够理解。如果自己这几年没有跟着姜东海在社会上的闯荡,也许会与陈一攀同样单纯,持同样的意见,但是现在,她自恃自己见多识广,社会经验丰富,不让陈一攀轻易管闲事。良心是什么?那些被讹诈的,还不都是上了良心的当!沈丹妮说,有时人不能使好心,假如要是遇上呼格案呢?陈一攀也反问,假如躺着的是你或是你的亲人呢?
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就这样争来吵去,直到姜东海从电梯里走出来。姜东海看到椅子上躺着的人,有些幸灾乐祸,说:“你打的?行啊,小子,能把人打成这样,不简单啊!”
“不是我打的。”陈一攀说。
“不是他打的,真的不是他打的。”沈丹妮也说。
姜东海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报了警。
不到几分钟,校园里就响起警报声。警察和医护人员很快进入现场。警察拍照后,医护人员考虑到把伤者放到担架上进不了电梯,干脆抬着躺椅走了。
“谁报的案?”警察问。
“我。”姜东海说。
“谁打的?”警察又问。
姜东海和陈一攀、沈丹妮互相看看,谁也没答话。
“走,一起走。”警察说。
“不是我打的。”陈一攀突然说。
“你别此地无银了,你们三,都去做笔录。”警察说。
几个人被推进电梯。
电梯从九楼下去。
楼道里又恢复了原样。静静的,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
突然,影视研究班教室门打开,有人喊:“男一号,该你上戏了。”
楼道里静静的。
执行导演走出来,喊:“男一号,男一号。”
接着,执行导演回头向教室里问:“男一号呢?”
“在楼道里。”教室里有人答道。
“没有啊。”
“看看洗手间。”教室里又有人提醒说。
执行导演跑去洗手间,又返回来,站在门口答:“洗手间没有。”
导演出来,说:“他说两个通宵没合眼,刚才还在这儿休息呢。”
执行导演翻看了一下手里的导演工作本,说:“导演,男一号不在,现场救人这戏拍不了啦,你看这场戏能不能砍掉?”
“救人是重头戏,这是满满的正能量,就是救错也得救,怎能砍掉?再找找,出去找找。”导演说。
执行导演走到电梯前,看到电梯灯亮了,向上运行:一,二,三,四,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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