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洪荒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12691    发布时间：2015-11-21

作者：岳朝周

岳朝周，男，贵州省赫章县人，生于1972年1月。现供职于贵州省赫章县国土资源局。有作品散见于《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乡土文学》《中国诗歌大观》《夜郎风》《乌蒙新报》《贵州国土资源》《赫章报》《安全凉都》等报刊杂志。

一

男人是山，属阳，性刚；女人是水，属阴，性柔。山水协调，阴阳平衡，自然和谐。有山无水，山则称为穷山，穷则生变；有水无山，水则称为恶水，势必泛滥。

田坝乡田坝村位于滇黔边界，山青水秀。之所以称为田坝村，是因为在两山谷底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一条河流从中间穿流而过，叫作穿心河。农业学大寨时全部改为田坝子，种起稻谷，因全乡就该村出产稻米，该乡就命名田坝乡。农村住房全修建在两面山上，可谓依山傍水。八九月间，河两岸的稻谷一片金黄，微风过处，金色的波光粼粼，送来一阵阵稻香，煞是壮观。秋收过后，田里的水平荡荡的，山上的庄落倒影在田里，远远望去，仙景一般。

那些年，田坝村人让人羡慕，据传田坝村的米曾作为贡米远运京城。当时流行的几句顺口溜“要吃田坝米，就讨田坝女。要喝大米汤，就嫁田坝郎。”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在那集体大锅饭的年代，人们要吃上大米除了逢年过节外，都是苞谷饭酸菜汤。市场上是没有卖的，因为“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而田坝村则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米。因此，嫁到田坝村的女孩都是百里挑一的俊俏姑娘。

刚包产到户那几年，田坝村的米依然紧俏。柳絮絮和刘大嘴巴就是冲着田坝村的米嫁过来的。柳絮絮是大洼村人，大洼村隔田坝村十多公里。她长得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柳絮絮嫁给李老头的儿子李福，李福相貌平平，不过身板结实，头脑灵活。刘大嘴巴原叫刘艳，长得五大三粗的，大嗓门，干活挺厉害，背个一百八十斤不成问题，由于杨老幺从小病怏怏的，干不起农活，杨老幺的父亲看中刘艳是种庄稼的料，就把刘艳娶给杨老幺做媳妇。开始人们叫她杨二嫂。但刘艳擅长斗嘴，和乡邻们一旦发生口角，只要她一张嘴，就把对方声音压下去，人们就叫她刘大嘴巴。

二

随着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田坝村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其他村的土地可以种烤烟，也可以种苞谷种荞麦，还可以种其他经济作物。只要有钱，不要说大米，就是北京城里的东西都能买。而田坝村的田除了种稻子就不能种其他作物，山上的土比较贫瘠，种点蔬菜瓜果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秋收一过，田就闲置了。除了一汪明晃晃的水在村子里荡漾就没有什么了。而这种荡漾荡得人心慌慌的。于是，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陆续走向沿海一带打工。村里的田也大部分改成了耕地。不知是人们疏于管理，还是穿心河的水习惯于灌溉两岸的田。自从田改成地后，每到夏天，河里的水总漫过堤来，没少淹没两岸的庄稼，收成大减。最后，村里的年轻男人就只剩王大发和杨老幺了。杨老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既没劳力也没一技之长。杨老幺也曾出去打过工，但连车费都没能挣上，只得回到家给刘大嘴巴打打杂。而王大发是村里的医生，三十出头，祖上略通中医，传到王大发这一代，王大发又到乡医院学了一年的西医，可谓中西医结合。在家里开了个诊所，生意特别好。王大发的女人吴花花也长得俊俏，只是有些本分，两个孩子在乡里读书，吴花花就在乡上租房子陪读，只有放假时才回来。

村里的男人们刚出去打工那几年，刘大嘴巴成了村里的香脖脖，今天帮这家锄禾，明天帮那家割麦，农村帮忙是不收钱的，只记工程，比如今天你帮我锄禾，改天你忙不过来时我又帮你，称之为换工。而刘大嘴巴帮的工太多，别人也没法换工，就算是换工刘大嘴巴也没这么多活干，后来村民们过意不去，在请刘大嘴巴帮忙时就给工钱。一开始是柳絮絮先给的，刘大嘴巴不好意思收。柳絮絮就说：“我又不能与你换工，当然你也不需要换工，凭什么我的男人在外找钱，却使用你的白工。”开了先例后，刘大嘴巴帮工就收工钱了。人们请刘大嘴巴干活就很随便了，也不再称她杨二嫂，而是在门外喊，“刘大嘴巴，明天帮我割麦。”如果明天有空，刘大嘴巴就说“要得”，要是第二天不能帮，刘大嘴巴就说“明天帮某家，后天去行吗？”农村的活也不是一两天干得完的，对方就会说“那就后天呗，记住了哦！”刘大嘴巴就像城里的棒棒军，成了村民们应急时的棒棒。

后来，留守在家的妇女们随着存折卡上的数字一天天上涨，加上每年都或多或少受水灾。人们就不再对种庄稼感兴趣，在外的男人们打电话温存地对老婆们说：“别累坏了身子，田地里的庄稼能种就种，不能种就摞荒吧。照顾好老人和孩子比啥都强。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比你种一年的收入还高，想吃啥就到集镇上去买吧。”就这样，留守在家里的妇女们除了喂猪养鸡带孩子外，对地里的农活就不重视了。人们不重视庄稼，刘大嘴巴的力气就无足轻重了。

精明的女人是会算细帐的，自从李福不让柳絮絮种地后，柳絮絮不舍得丢荒，于是她找到刘大嘴巴说：“杨二嫂，我家那块地，租给你种，租金你随便给，给多给少都行。”刘大嘴巴知道，柳絮絮家那块地虽然有些远，但比较肥沃，与其帮人拿工钱，不如租来自己种划算。但由于两人是邻居，双方都不好讨价还价，后来柳絮絮说：“干脆你就帮我把农业税交了。”那时农业税也不多，就几十百把块钱。就这样，柳絮絮家的地就租给刘大嘴巴。如法炮制，有几家人也把地租给刘大嘴巴。国家取消农业税后，人们的田地就相当于送刘大嘴巴种。再后来国家又给种粮补贴，种粮补贴比原来的农业税高出几倍。丢荒的田地就没有种粮补贴。于是人们纷纷找刘大嘴巴，想把田地送她种。地太多，刘大嘴巴就开始动脑筋，首先她找到柳絮絮说：“絮絮啊，你家那块地你收回去吧，你是知道的，好几家人的田地都送我种，近处的我都忙不过来。”她知道柳絮絮是精打细算的人，一旦刘大嘴巴不种，只有摞荒，一旦摞荒，种粮补贴就没有了。柳絮絮想了想说：“杨二嫂，干脆这样吧，我给你100块钱的肥料钱，明说吧，主要是赚国家给的那点种粮补贴，要不然我宁可丢荒。”用同样的方法，刘大嘴巴又把其他几人家的土地“倒卖”了过来。李福的父亲李老头说：“唉，这年头，把地送人种还倒给钱。”

三

田坝村一共有五个村民组，村公所原来就在刘大嘴巴家的这个组，后来镇上说为了集中，就把村公所修在其他组去了，老村公所既没拆也没卖。村公所的院坝比较宽敞。每到年关，在外打工的男人们回来过年，在家里窝起没事干，原来落寞老村公所就忙碌起来了。男女老少都聚在老村公所的院坝里，有的赌牌九，有的斗地主，打金花，那红太阳和青蛙皮（人们把100元的钞票称为红太阳，50元的称为青蛙皮）在那木桌上一会儿堆在张三面前，一会儿又跑到李四面前。每年村公所的热闹从腊月下旬一直到正月十五。

刘大嘴巴每天都去老村公所。她不是去打纸牌，而是去看热闹。刘大嘴认为，她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输了怪可惜的。她总是站在别人身后，如果人家手气好，有时会赏十块八块给她当红钱。要是那人老是输，回头看到刘大嘴巴，就会对刘大嘴巴吼道“滚一边去，霉死了”刘大嘴巴一边嘟哝“你输钱关我屁事”一边离开。刘大嘴巴看热闹也学精了，先是围着转几圈，看谁的手气好，她就站在谁的后面，待收到红钱后，就打一枪换个地方，又到另一伙人那里去观看，如果别人不给红钱，刘大嘴巴也不介意——是的，别人赢的钱没理由平白无故分给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腊月二十五。冬天的天气只要不出太阳，总是阴沉沉的。刘大嘴巴草草洗了个脸，就去老村公所。刘大嘴巴到村公所时已经有许多人了。她正准备看看哪个的手气好。这时，王大发的老婆吴花花神秘地把刘大嘴巴叫到村公所后面，对刘大嘴巴说：“杨二嫂，请你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100块钱。”好久没有人称自己杨二嫂了，更何况还有100块钱。刘大嘴巴眼腈放光，拍着胸脯说：“孩子他花婶，有啥事，你说嘛，包在我身上，是干啥活？”吴花花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先哗哗地流了下来。刘大嘴巴慌了，“你咋了，花婶。”吴花花用袖口揩了把眼泪，一边抽泣一边对刘大嘴巴说：“杨二嫂，我委屈啊，我那死鬼老公被柳絮絮那狐狸精偷走了。”

四

事情还得从今年夏天说起，盛夏的农村其实也不怎么酷热，只要不进地干农活，那空气也是清爽的，尤其是在室内，从窗户透进的风也总是拔凉拔凉的。柳絮絮穿一件敞口连衣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柳絮絮醒来时感觉头有些沉——可能是感冒了，柳絮絮想。于是趿着拖鞋往王大发诊所里走。柳絮絮家隔王大发家不太远，大约三百米地。柳絮絮走到王大发家时，王大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看来夏天的人们很少生病，诊所生意很淡。

王大发的诊所是一栋两层楼的平房，楼梯间设在墙体外侧直接上二楼。

二楼是王大发一家的住房，楼下两个套间，其中一个套间外面是候诊室，摆有一大张沙发，看病的人都坐在沙发上候诊，里面一间是药房。另一个套间相当于住院部，每间屋子密密麻麻摆了几张床，床上被褥齐全，输液的病人就睡在上面。农村的住房大都是这样的格局——两个套间一个楼梯间。

柳絮絮想跟王大发开个玩笑，就从柜上扯张纸屑在王大发鼻孔里一戳，王大发打了个喷嚏就醒了过来，一看是柳絮絮，伸了个懒腰说：“干嘛”，柳絮絮说：“头有点沉，胸口有点闷。”王大发说：“我给你检查一下。”王大发从墙壁上掏下听诊器，撩开柳絮絮的裙子把听诊器放在乳房上，柳絮絮顿觉心跳加速，脸顿时热了起来，王大发听在心里看在眼里，趁机在柳絮絮的乳头上捏摸着，一边捏摸一边说：“你心跳咋这么快啊。”说实话，自从李福出去打工后，柳絮絮的乳房没被别人摸过，再加上有经验的王大发知道女人性敏感的区域在乳头和乳晕上，王大发有节律的揉捏，让柳絮絮难以控制。就像一堆干枯的稻草里投进一棵划燃的火柴，顿时熊熊燃烧起来。柳絮絮只感觉一阵眩晕，触电一般，身体里有股莫名的东西在涌动，呼吸急促，瘫软下来。柳絮絮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这种感觉还是头一回，老公李福一上床就做那事，做完后就呼呼大睡，偶尔摸自己的乳房也是一大把将整个乳房罩在手中。这么多年来，柳絮絮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身上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王大发趁势搂住柳絮絮，把她抱进住院部的床上顺势关上门。柳絮絮就像在沙漠里遇到了一股清泉。她忘情地吮吸着，狂饮着。一阵云雨过后，柳絮絮出了一通汗，王大发问柳絮絮头还沉吗，柳絮絮摸摸自己的头，奇怪，头不但不昏沉，而且感觉全身说不出的快感。王大发狡黠地说：“我的药特效吧，以后遇上这种病，你及时来找我。”柳絮絮羞涩地打了王大发一拳说：“你坏，哪有这样看病的。”王大发说：“这次免费治疗，下次你得准备治疗费，一次一百。”柳絮絮说：“准备你头，占了便宜还卖乖”。事毕，两人刚穿好裤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王医生，我那病又犯了。”说话的是李福弟媳妇小芸。小芸进屋见到柳絮絮就说：“嫂子看病啊”，柳絮絮忙说：“哦，是是，小芸也看病啊，哪里不舒服”小芸说：“我这是老毛病了，王医生看一次就松几天。”然后又对着王大发喊，“王医生，有空没得，我这病等不得”王大发忙对小芸说：“晚上给你治，白天忙不过来。”小芸从皮夹里掏出100块钱放在柜上，对王大发说：“治疗费先给了，别忘了，”王大发嘻笑着说，“晚上一定来。”

柳絮絮哼着小曲儿欢快地回到家，那一夜睡得特别舒服。

五

也许是少妇们在家寂寞久了，也许是王大发做“那事”比较专业，也许兼而有之吧。少妇们的“那个病”只要经王大发“治”过一次，就会上瘾，就会经常来找王大发。一开始，王大发认为是自己占便宜，后来得“那个病”的妇女多了，王大发就收“治疗费”，王大发收治疗费不像平时在诊所里，等打完针或是输完液才算账，王大发撩拨得她们控制不住时，王大发就要钱，如果不给钱王大发抬腿就走，正是火急火燎的时候，别说是一百块，就是五百块这些活寡妇些也愿意给。后来，这些妇女要么提前把钱付了，要么王大发一到家里就把诊金付了，免得在关键时刻影响情绪。这样一来，王大发诊所的生意却没有看“那个病”的生意兴隆。

万事开头难，第一次无论是王大发还是那些女人都有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感觉，习以为常后，尤其是王大发开始收治疗费后就不觉得了，她们需要王大发时不再躲躲藏藏的，只在外面吆喝一声：“王医生，我‘那病’又犯了，记得晚上来哦”。更有甚者，让娃娃们带个口信：“王医生，我妈那病又犯了。”而王大发也像刘大嘴巴一样如果有空就答应一声：“要得”，如果没空就说“明晚吧”。

柳絮絮第二次去王大发那里，当柳絮絮被王大发捏摸得喘着粗气时，王大发叫柳絮絮给钱，柳絮絮以为王大发在开玩笑，对王大发说：“你疯了吗，哪有我给钱的道理，你不给我钱就算便宜你了。”而王大发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把地送刘大嘴巴种不是也倒给钱吗，现在要我种你这块被丟荒了多久的地，难道让我白种吗。”说完王大发停止了调情，摆出一副放手的样子，柳絮絮一想，王大发说的也有道理。而此时自己正被王大发弄得欲罢不能，只得给了王大发100块钱才完事。

从那以后，柳絮絮就隔三差五的到王大发那里去治疗。

六

按李福的父亲李老头的说法，除夕之夜必须一家人在一起团年，否则就是残年，而李福有两年没回家过年了，钱虽然没少往家里寄，但是柳絮絮怀疑李福在外有了女人，可是问与李福一起打工回来过年的后生们，他们矢口否认。

腊月二十那天，柳絮絮真的病倒了，柳絮絮在婆婆的搀扶下来到王大发诊所，王大发认真给柳絮絮检查后，就给柳絮絮挂起吊针输液，病房里有几个病人也在输液，都是乡里乡亲，柳絮絮的婆婆和他们闲聊，天色渐渐暗下来，其他病人渐次输完液后都离开了，最后只剩柳絮絮一个人。柳絮絮的婆婆有些坐不住，而病房里又没生火，她只得站起来跺跺脚，柳絮絮看不过，就对婆婆说：“妈，你回去吧，我输完就回来，把你冻坏了怎么办”，王大发也过来说：“李婶，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到我这儿你就放心了，我给她下最好的药。”柳絮絮的婆婆就回去了。

柳絮絮输完最后一瓶药液时已是深夜，王大发来拔针，柳絮絮对王大发说：“我那病你不治了吗？过两天李福就回来了，到时你想治都不得治啊。”王大发嘿嘿一笑说：“你家李福这两年都没回来，今年你还不是过个残年。”说完伸出二拇指一翘一翘，柳絮絮会意，从内衣里掏出一百元放在床头柜上，王大发便轻车熟路地干起活来。战斗正激烈地进行着，王大发的老婆吴花花捂着头撞了进来。看到王大发与柳絮絮正在做那事，先是看傻了，王大发和柳絮絮也是一愣，马上停止了战斗。

原来吴花花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撞破头皮，下来找王大发拿药，听到声音就进来了。吴花花只傻了一瞬间，就开始咆哮起来。在农村女人的眼里，这种事情都是不怪男人怪女人，于是吴花花指着柳絮絮破口大骂，一开始柳絮絮被骂蒙了，当她起来穿上衣服看到自己放在柜上那一百块钱时，柳絮絮清醒了，柳絮絮右手捏着那张一百块钱的一角，将左手五指伸展开来，把那一百块钱煽在左手上，一边煽一边对王大发说：“王大发，就你这服务，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把钱揣进怀里。俨然一位进入妓院的嫖客遇到不公待遇时用钱砸老鸨的样子。而吴花花以为那钱是王大发给柳絮絮的，因为她总听说男人在外边与女人厮混都要给钱，于是一边骂柳絮絮一边冲过来欲殴打柳絮絮，王大发见吴花花这一闹，柳絮絮又把钱收进兜里，怒不可遏，一抬手啪啪啪就给吴花花几个耳光。厉声道：“你个老母狗，你跟老子闭嘴，你再啰嗦老子要你狗命。”这一招还真管用，吴花花停止了谩骂，捂着脸呜呜地哭着上楼去了。柳絮絮对王大发说:“你会做生意吗，管好你老婆那张逼嘴，今天老娘很不满意，这输液的钱，你也别想要了。”王大发忙说：“是是是”。

唉，不管做什么生意，顾客是上帝，给钱的都是大爷。王大发是习惯了的，就算是平时医好一个要死的人，他们从不把你当救命恩人，因为他们给了你钱，就像这些婆娘，在你怀里时娇嘀嘀的，做那事时哼得比唱的都好听，过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也难怪，听说城里有做“鸡”的也有做“鸭”的，可能自己就是村里的“鸭”吧。而有些事情总想不明白，就拿“那事”来说吧，同样是一件事情，如果男人付钱给女人，女人就是鸡，男人就是顾客，而女人付钱给男人，男人就成了鸭，女人就成了顾客，这社会，事情本身不重要，谁付钱最重要。

第二天天麻麻亮，吴花花就哭着回娘家。吴花花向老母亲诉苦，在旁的兄弟媳妇阴一句阳一句地说：“大姐，你就知足吧，别人家为了生活，在外打工，两地分居，你家大发成天守着你，钱却源源不断的滚进来，你还有啥不满足的。都说男人有钱变坏，其实是变坏才有钱的。”吴花花的爸爸一直以有这个女婿为荣，王大发有钱，好烟好酒没少孝敬。就对吴花花说：“家丑不可外扬。”同时对吴花花说：“要不是现在政策一夫一妻制，像王大发这样的条件，三妻四妾也不嫌多，唉，都是打工惹的祸，留下这些活寡妇在家里，她们正当青春火爆的年龄，真是难为大发了，要不她们非疯了不可。”吴花花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也没听明白。不过明白一点，就是王大发和柳絮絮那事，家里人没谁帮自己，还不让吴花花胡闹。吴花花自讨没趣，悻悻地回到家中。

日子还是要过的，该干嘛干嘛。

七

柳絮絮的老公李福是腊月二十三到家的。其实李福回家，据说是他在外找的女人骗走了他的钱。李福是村里在外最挣钱的，已经是个不大不小包工头，村里的小伙子大多在他麾下讨饭吃。这几天在村公所赌牌九也总是柳絮絮老公坐庄，按柳絮絮老公的话来说，输赢无所谓，只是打发时间，过年图个热闹。而钱这东西也挺势利的，总是朝热烘的地方挤，你越在乎就越输，你不在乎却总是赢。夫贵妇荣，柳絮絮也陪着丈夫阳光起来，李福每赢一次，柳絮絮就手舞足蹈一回。这几天吴花花心里窝着火，也到老村公所打扑克发泄。而心情越是不好，手气也总是不顺，这几天吴花花总是输。看到柳絮絮心里不是滋味。那晚的那一幕总在眼前，想到被王大发打的那几耳光，仿佛脸上还火辣辣的。不能就这样算了，吴花花想。于是她想到刘大嘴巴。她把刘大嘴巴叫到老村公所后边，告诉刘大嘴巴，只需要刘大嘴巴把柳絮絮和王大发的事宣传出去，把柳絮絮的名声搞臭，当然最好是让柳絮絮老公知道，这样也许柳絮絮会被打一顿，自己也会出一口气的。

刘大嘴巴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又不是干重体力活，当然刘大嘴巴知道，这种事情首先只能在女人堆里宣传，然后由女人传递给男人才能收到最佳的宣传效果。于是刘大嘴巴找了几个妇女打牌的场子，站在她们背后，趁她们中途发扑克时把头凑过去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柳絮絮在王医生诊所里勾引王大发。”刘大嘴巴满以为大家会很感兴趣，谁知人们不以为然，其中一个妇女还推了一下刘大嘴巴的脑壳说:“过一边去。”刘大嘴巴一边把头直起来一边接着说:“被王大发的老婆吴花花抓个正着。“啊”大家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后来怎么了？”她们小心翼翼地问。刘大嘴巴见大家感兴趣，又把头凑下来说“吴花花被王大发打了几耳光，不敢吭声。”“哦”大家如释重负，其中一个说“这还差不多。”刘大嘴巴还想继续说下去，但那几个女人已经知道了结果，就不厌烦地撵走了刘大嘴巴。刘大嘴巴觉得这些人怪怪的，但怪在哪里又说不出。刘大嘴巴悻悻地离开这帮女人，又继续钻到另一帮女人堆里。但不管在哪一帮女人堆里，她们的反应都一样。尽管她们的反应都很平淡，但这件事情还是像平静的湖里投进一块石子，很快就荡漾开来。

八

赌纸牌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柳絮絮的老公一如既往地手气好，面前的“红太阳”和“青蛙皮”堆了一大叠。刘大嘴巴站在李福身后好半天仍没见李福要发红钱的意思，便拍拍李福的肩膀说：“福兄弟，你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啊。”李福也没在意，继续赌牌，刘大嘴巴又摸了摸李福戴的一顶羊皮毡帽，说：“王大发给你戴的这顶绿帽子暖和吗”在场的人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这样露骨的嘲讽，柳絮絮再也按捺不住了，她一把扯住刘大嘴巴的衣角说：“刘大嘴巴，你胡说什么，什么王大发，什么绿帽子？闭上你的臭嘴。”刘大嘴巴更来劲了，高声嚷嚷：“我胡说了吗，你敢做还不敢承认，你和王大发的那点臭事，谁人不知，不信你问大家，……”柳絮絮再也无法忍受，就扑上去欲撕刘大嘴巴的嘴，但文弱的柳絮絮哪是刘大嘴巴的对手，刘大嘴巴只一推，就把柳絮絮推倒在地上，柳絮絮又爬起来扑上去，刘大嘴巴又一搡，柳絮絮一个仰巴叉倒在地上，人们一下子围过来起哄，甚至有些人喊：“柳絮絮，加油，加油”。李福见老婆挨打，顺手提起坐的板凳冲过去，劈头就是一板凳。李福毕竟是男人，何况手里提着家伙，只听叭叭两声，刘大嘴巴哎哟一声，就倒在地上天声无息了。血从刘大嘴巴头上汩汩地流了下来，不知谁喊了一声“死人了”，人们一哄而散。

李福在外打工有些见识，看情况不妙，马上召集几个人把刘大嘴巴送进乡医院，经检查，刘大嘴巴头骨裂伤，肋骨骨折两根。好事不出门，坏死传千里，很快派出所的也找上了李福。由于李福主动把刘大嘴巴送进医院并承担医疗费用，态度较好，李福被拘留十天。

九

派出所的干警立即对相关当事人展开调查，农村人没见过大世面，在警察面前什么都藏不住。首先是柳絮絮将与王大发发生关系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王大发对自己所做的事供认不讳，所涉及的当事人也承认自己与王大发做了“那事”。警察们犯难了，如果说王大发污辱妇女吧，妇女们自愿给王大发钱，说王大发卖淫吧，这些女人就是嫖娼。此案涉及面较广，派出所长就向乡政法书记汇报。政法书记说：“王大发这龟儿子，占了便宜还卖乖，这是典型的乘人之危，一个螺丝打坏一锅汤，以流氓罪把这狗日的关了。至于那些妇女嘛 ，明天我叫村长去开个村民大会，以教育为主。”第二天村长召开了田坝村村民大会，村长说：“各位乡亲父老，我们村发生了这样的事，是因为我工作不够深入，没有了解群众的疾苦，让王大发这狗日的钻了空子，我深表遗憾，我代表田坝村委会在这里向大家检讨，从今以后，我们不仅要关心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还要照顾好闲赋在家的妇女们，我在这里表个态，只要你们需要，我们一定会免费上门服务。”

十

农村习俗，过年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刘大嘴巴在医院住了几天，已度过危险期，无甚大碍，她不想在医院过年，腊月三十那天，刘大嘴巴就向医生求情，放她回家过年，医院就刘大嘴巴一个病人，医生也想回家过年，就开了些药嘱附她按时吃药。刘大嘴巴刚回到家里，吴花花就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刘大嘴巴说：“杨二嫂，这一百块钱你拿去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唉。”杨老幺感激涕零，一个劲地拉着吴花花说着感谢的话，因为全村只有吴花花来看望刘大嘴巴。而这种看望，只有刘大嘴巴心里明白。

傍晚，下起了鹅毛大雪，一会儿就把田坝村覆盖了，田坝村沉寂了，老村公所沉寂了，柳絮絮的公公李老头拄着拐杖倚着门框叹道：“唉，今年又是个残年。”

过了春节，李福出来后，柳絮絮和妇女们跟着男人们一起走了。田坝村就只剩下老人和儿童，而穿心河的洪水再也没有漫过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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