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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水命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7556    发布时间:2015-11-21


作者:郑立

郑立,男,笔名白帆,编剧、作家、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安市社科联第四届代表大会代表,盱眙县历史文化研究会理事,《楚东诗集》副主编,共青团马坝镇青年志愿者。2012年,与北方文艺出版社签约《神秘的女校》电子版权;2013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长篇历史小说《东阳演义》;2014年,《寻常巷陌》获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今古传奇杂志社主办);2015年,《禁烧》获江苏省环保微小说特等奖(江苏省环保厅主办)。


1、亮月牙 草豆芽


淮河奔腾不息,曲折东流。二丫身姿婀娜,日渐水灵,如池中荷、水中月、杯中酒,一见就有占有欲望。

因为贫困,二丫不得不与父母同住一间房。屋内两张铺,几乎挨在一起。过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屋子一角是灶台,墙上贴满香烟纸,经油烟一薰,乌黑锃亮。白天,一家三口,进进出出,不小心就能撞个满怀。夜半,父母呢喃呓语,迂回胶着,二丫听得仔细,看得真切。

穷人的孩子早熟,何况是羽翼渐丰的二丫呢。在乡下,孩子十六七岁成家的,比比皆是。如果过了二十,女孩就是老姑娘,难以嫁出,男孩也将打光棍。二丫,十三岁,读高小。乡下,女孩大多辍学,二丫还有书读,已是奢侈。

一个家庭,三五个孩子,极为普遍,二丫父母也不例外。可惜,之前一双儿女,由于饥饿、疾病,先后夭折,只有二丫,顽强活下,成了家里独苗,掌上明珠。

高小五年级、十个学生,三位老师。学校五间房,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一间老师宿舍。教室前面是长三十米,宽二十米的土操场。操场西边,歪脖子树上,立一旗杆,顶端五星红旗迎风招展,两华里之外都能看见。

“二丫,我们一起玩游戏。”小芳跑过来,拉上二丫奔向操场。“我,我……”二丫有点担心,可小芳来叫,又拒之不得,只好随她而去。

二丫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父母知道她的放学时间。每次农活干完,父母就会去家等她。女儿到家,摊开书,做作业,他们脸上就会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果迟回怎样?二丫没有尝试过。父母或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二丫,在想什么呢?”小芳不解道。“没,没什么。”二丫吱唔道。“那我们开始游戏吧。”小芳把人员分成两组,每组五人。游戏开始,每组学生手拉手,边摇边唱:“亮月牙,草豆芽,扩大的,扩小的,扩个二丫能跑的。”

二丫楞神之余,听到大家叫自己,只有从容而出,向对方阵营冲去。她竭尽全力,想冲破对方防线,但对面男生组成了人墙,厚实坚固得很,她哪里撕得开呢。于是她被收编,成为对方一员。她的手被男生牵着,燥热得很。

“亮月牙,草豆芽,扩大的,扩小的,扩个柱子能跑的。”柱子就在二丫身边,听到指令,抽身而出,冲了出去。迎面队伍只有两男两女,柱子瞅准方位,从女生中间突破。小芳抵挡不住,摔倒在地,柱子没能收住脚,重重地压在小芳身上,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柱子拉起小芳,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芳一脸绯红,欲言又止。游戏继续。“亮月牙,草豆芽,扩大的,扩小的……”,嬉戏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村子上空。

“二丫,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父亲刘春有点不悦。

“乖女儿,是什么事耽误回家了?”母亲守娟心疼道。

“我,我……”二丫吞吞吐吐,有口难辩。毕竟她是第一次违背父母约定,所以她想解释也是多余的。

“伯父、伯母,真是对不起,是我留二丫的。”小芳接话圆场。小芳是二丫邻居,见她父母生疑,便解释道。

“噢,可是……,算了吧。”刘春想再唠叨什么,念及小芳心眼好,人不错,是个好孩子,也就不再追究。

“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对二丫严。只是眼下,我们高小快毕业,以后还能不能念书,去哪儿读都是未知数。同学们在一起时光难得,所以放学后大家就多呆了一会。”小芳深怕二丫委屈,向伯父伯母道出原委。

“噢,没事的,孩子。”守娟道。刘春,守娟读过私塾,虽识字不多,但很通情达理。只要有什么事说明了,理顺了,也就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晚上,二丫做完作业,洗漱上床。“亮月牙,草豆芽,扩大的,扩小的,扩个二丫能跑的”,这游戏声不时在耳边回荡,让她久久不能入睡。刘春,守娟,见女儿没了动静,也就放心地睡了。

二丫表面平静如水,心里却波澜又起。两个小时游戏,自己一双手被两个男生紧紧地拉着,尤如被两道闪电同时击中,头脑一半清醒一半醉。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两手不时地捕捉着身体的曲线,嘴角挂着甜蜜地笑。

小芳执着,时常和二丫一起玩。二丫随和,有邀必去。因为她知道,平时的拘谨,只有在游戏中才能全然释放。短短的一两个月,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二丫羞于见男生,大家在游戏中都能感受到,但她内心也想与男生接近,毕竟那种特殊的感觉酥酥的,麻麻的,能幸福上一段时光。

刘春,守娟,心中不舍。但有小芳相伴,他们又奈何不得,只有任女儿去之。再说,高小毕业,二丫还要继续读书,所以女儿不在身边,那是迟早的事。他们这么一想,心里坦然了许多,不再过度担心纠结了。

时光催熟着青春,高小毕业前的一两个月,二丫已是窈窕淑女、羽翼丰满了。她,一张瓜子脸、一对柳叶眉、一道樱桃口、一抹朱红唇、一个羊角辫,上着咖啡色衬衣,下穿浅蓝色裤子,脚登一双解放鞋。站时亭亭玉立,走时曲线飘飘,像云、像雾、更像风。二丫见了男人羞答答,腼腆地婉尔一笑。男人见着二丫,心花怒放,春意荡漾,更有甚者,还会没事找事,二丫长二丫短地寒暄几句。


2、无心插柳柳成荫


烈日当空,在室外上体育课,如同下蒸锅一般。但不管有多热,学生们爱上,老师也就马虎不得。一到体育课,学生就会提前去操场,铃声一响,老师自然会来。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两位老师,进行复式教学。只有五年级单独编班,享受优待。所有科目,都是秦渲一人教。他是全校最年经、最阳刚、最漂亮的老师,因此也成为学生崇拜的偶像。

一只篮球、一个垒球、两个铅球,三五根跳绳,便是体育课的家当。但这少量的体育器材,一个人徒手拿走,也不大现实。这时,体育课代表的角色就显得举足轻重了。按理说,体育班委应由体育好的学生担当最合适。可二丫,因是班花,同学们还是极力推举她。

二丫虽一个劲地推辞,但同学们由不得她,她只好领命上任。这不,一年下来,班级体育有声有色,多次得到老师赞赏。 “立正、向右看齐、稍息。”随着二丫一连串的口令发出,同学们站好队伍,静候老师。

秦老师向二丫招招手,二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秦老师领着二丫进了办公室,把体育课的全部家当带了出来。学生们见了,一阵欢呼。

“今天太热,我怕同学们中暑,不到太阳下凑热闹。我们就在树荫下上课!”秦老师说完,开始上课。“立正、稍息、立正。”又是一串口令,十个学生整齐划一,站成一排。

“下面,我们做准备活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秦老师边喊口令,边和同学们一起做。这个南京来的知青,上课一点不含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决不拖泥带水。

“今天这节课,我们学习掷铅球。二丫,你来,拿个铅球,我们把动作要领演示一下。”二丫从队伍中走出,随手拿上一只铅球,站到秦渲身边。

“二丫,右手执球,听口令。立正、稍息、立正。两腿分开,与肩同宽。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右臂弯曲,举过头顶,身体后仰。再将重心前移,右脚蹬起,右臂猛力向前,抛出铅球。”“好,同学们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 “二丫,我们再来一次,请同学们跟着一起做。”

二丫依着口令,重新做了一遍,做到生硬处,秦渲还会手把手地帮她纠正。二丫身体,碰着男人手,有一种怪异感觉,酥酥麻麻的,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她忍不住想笑,但转念一想,这是上课,成何体统,她只好将表情悄悄地掩饰。

“下面,请同学们来练习。大家分成两组,我来指导男生练习,二丫帮女生纠正动作。”全班七男三女,女生有二丫,小芳和丹丹。女生人少,二丫工作起来特别轻松,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指导。两米,三米,随着动作一次次纠正,两个女生把铅球掷得越来越远。

在树荫下上课,本是很惬意的事。但由于练习量不小,同学们还是挥汗如雨。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如同浸在水中一般。见此情形,秦渲立即叫大家停下来,稍作休息。

下课了,秦渲示意二丫把器材搬回去。二丫心领神会,拿上器材跟在秦渲身后。办公室地面比室外足足低了一个台阶,二丫进时,一不留神前脚踩空,重重地摔了下去。秦渲听到声响,一个猛回首,将二丫揽在怀里,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翻,向后倒去。待二丫反应过来,她与秦渲已经面对面地抱在了一起。

两嘴相对,双鼻紧挨,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二丫瓜子脸腾地红了,虽说自己也梦想着有这么一天,但她没有料到来得这样快,而且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进行身体接触。这是什么地方?是老师办公室呀。要是别的老师瞅着或是同学们看到,后果不堪设想。这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拥抱,但自己绝不是故意的,一点奈何不了。她用力推开秦渲,想站立起来。双臂积蓄了足够力量,在秦渲胸前一撑,但双脚尝试了几次,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只得乖乖地趴在秦渲身上。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二丫道歉道。

“没关系,只是你……”秦渲感到事态严重,他慢慢将身体向后移,双臂抱着二丫努力站起,然后将她轻轻放在椅子上。

“二丫,站不了?”秦渲关切道。“嗯,感觉右脚没劲。”“应该是踝关节脱臼了。”“那怎么办?”二丫有点恐惧。“没关系,你扶紧椅子,忍一下痛,我帮你把关节推上去。” 秦渲一不做,二不休。趁老师们还没来,她迅速脱掉二丫右脚鞋子,右手托起二丫脚,左手把二丫裤子向上推了推,然后放在脚踝处。“二丫,咬咬牙,一会就好。”秦渲说完,左手抓二丫脚踝,右手提脚,双手发力,一按一推,只听“咯吱”一声,关节就复位了。“哎哟。”二丫喊叫一声,身体抽搐两下,躺在椅背上,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她的头发,看起来有点散乱,经汗水这么一浸,稀疏地贴在面门上,俨然是一个水美人。

“休息一下就好。”秦渲安慰道。做老师几年,他可是第一次拥抱女人,第一次摸女人肌肤和女人的脚。他知道,这是一种罪孽,是一种耻辱。但他绝不是刻意的,如果不这样做,二丫一时也好不了。苍天在上,自己所做的一切,绝没有私心杂念,绝没有邪恶之意。

秦渲二十四岁,也该谈婚论嫁了。可他一点也不着急,倒是父母在家信中,时常提及,催他回城相亲。秦渲觉得,婚姻应该是一种缘分,不应刻意追求。如果求之深,追之切,反会弄巧成拙,一无所有。他注重情趣相投,爱好相近,这样生活起来,才能同荣辱,共患难,互相担当。

眼前的二丫,只有十三岁,但她的身高、三围、曲线、气质,与城里的模特比,一点也不逊色。她质朴、单纯、天真、无邪,有山的妖娆,有水的俊美,刚才的拥抱与抚摸,秦渲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3、舍身救人 命悬一线


端午节,淮河儿女都有赛龙舟习俗,腰滩村也不例外。选手就在本村产生,自娱自乐,热闹就行。接村里通知,龙舟队每个村民小组一支,学校一支。别的龙舟队好组建,倒是学校这支可犯难了。都是牛头大的孩子,笔杆还拿不好,还能撑好龙舟?如果老师多也好,那就完事了。可学校只有三位老师,除了秦渲,年轻力壮,可以冲锋陷阵,而另两位已近花甲,且体弱多病,走路都怕被风吹倒,何况是划龙舟呢。

学校意见,秦渲老师领队,五年级十名同学做队员。这可是村里年龄最小,最年轻的龙舟队伍。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全村男女老少。

龙舟队组建完毕,到端午节,是驴子是马都要拉出来溜溜才能知晓。虽说比赛只图个热闹,名次无关紧要。但这十来支龙舟队,哪个也不想倒数第一。大家虽不想弄出多大动静,却都在暗处偷偷地较劲。

腰滩村因在淮河中央得名。这里四面环水,训练龙舟决不是问题。但非常有意思的是,谁也不想做出头鸟。也许是枪打出头鸟,不吉利吧。眼瞅着赛期临近,淮河上还是风平浪静。

树林里,村前屋后,隐约能听到口令声,号子声。大家都在干什么呢?待你走近了,就会发现,每支龙舟队,都是旱鸭子,都在悄悄地练。瞧,每支队伍十人,分两个纵队站立,喊着号子,摆着手势,作划桨状;有的队伍半蹲着,身体前俯后仰,奋力划桨。学校龙舟队,在操场上练习,同学们跟着秦渲一起唱歌发力:“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开动大帆船。”秦渲训练有素,方法独特,同学们兴趣甚浓,就等着下水发力了。

淮河儿女,个个会游泳。秦渲老师,虽从城里来,但早就入乡随俗,不仅会游泳,还能游出各种各样的姿势,什么仰泳、蛙泳、潜泳,样样精通,是游泳的好把式。所以即便是学生龙舟队,秦渲也是充满信心。首先安全绝不是问题,因为学生们都会游泳,其次是速度和力量,体育课上经常训练,虽比不过成年人力气,但同学们协调一致,而且目标集中,方向明确,有望在龙舟队比赛中胜人一筹,不夺个冠军吧,亚军、季军也行。

秦渲哪里知道,二丫真的不会游泳。因为二丫兄妹相继死去,刘春、守娟,绝不会拿这个独苗去冒险,所以不管村民们怎样规劝,父母就是铁了心肠,不让二丫学游泳。1982年,淮河流域暴发洪灾。洪水淹没了滩顶,刘春硬是把十岁的二丫放在木桶里推出了淮河。好心的大爷提醒道:“刘春啊,你一定要教二丫游泳,淮河自古多洪灾,不会游泳怎行?”刘春道:“淮河泛滥,我们好几年才冒一次险,如果让二丫学游泳,不等于让她天天去冒险吗?划不来的。”大爷听了,摇头便走。

端午前两天,村里的龙舟纷纷下水。村民开始上龙舟练习。秦渲也带着同学们到龙舟上训练。“一支竹篙呀,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一棵小树呀,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耐岁寒;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连。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号子嘛一喊,浪靠边;百舸嘛争流,千帆进,波涛在后,岸在前。一根筷子呀,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一个巴掌呀,拍也拍不响;万人鼓掌哟,声呀声震天,声震天……”

一首《众人划桨开大船》,学生龙舟像离弦的箭,飞也似的冲向岸边。就在离岸边不到三米的地方,龙舟触到礁石,剧烈抖动,学生们重心不稳,龙舟侧翻,大家纷纷落水。秦渲与同学们一道向岸边游去。

等大家上了岸,秦渲发现少了二丫。“你们有没有看到二丫?”秦渲急切道。“没有。”同学们异口同声道。“她不是会游泳吗?”秦渲纳闷道。“她不会。”小芳答道。“怎么会是这样?你们在岸边找,我到水中找。”听说二丫不会水,秦渲转身跳入淮河。

淮河水面宽阔,无风三尺浪。秦渲在水中并不见二丫身影,正在他无助时,下游五十米水面,有咖啡色衬衣在浮动。“二丫,那就是二丫。”秦渲说着,一个长距离潜水,来到二丫身边。二丫没有了知觉,秦渲要和时间赛跑。他托着二丫,奋力向岸边游去。三十米,二十米,速度已是很快,但他心里急,恨不得踩一次水就能跳上岸。十米,五米,明明就到岸边了,可他怎么也前进不了。“同学们,快来帮忙,把二丫救上去。”

九个同学,纷纷跳入水中,托着二丫上了岸。见二丫昏迷,小芳和丹丹吓得哭了起来,七个男生也傻眼了。“秦老师,快来救救二丫”,叫了两声,见秦老师没应,大家扭转身来,并不见秦渲。这时,同学们更加慌张了,二丫已人事不省,秦老师再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是好?他们哪里知道,秦渲水性是好,但由于救二丫心切,一不小心左腿抽筋,早被波浪卷到几十米之外了。

“小芳、丹丹,你们守在二丫身边,几个男生跟我走,去找秦老师。”柱子急中生智,带领男生跳入水中。

“二丫,你醒醒,快醒醒呀。”小芳抱着二丫的头,猛烈地摇晃着。“二丫,你可不要吓我们呀。我们可是好姐妹呢。”丹丹不停地拍打着二丫的胸脯,希望她早点醒过来。

远处,有一只手在水面上摇晃着。“秦老师在那边。我们赶快过去。”柱子命令道。七个男生组成强大阵容,一起向秦渲游去。救了老师,生怕再丢了谁,大家组成“V”字,一同向岸边靠拢。

秦渲喝足了水,经同学们一折腾,早已吐出大半。“二丫,二丫醒过来没有。”秦渲有气无力道。“还在昏迷中。”一个男生道。“快,快,我们快救二丫。”一听二丫还在昏迷,秦渲立即来了精神,腿脚也好使了,用力向前游去。“刚才救二丫过程中,左腿抽筋了。所以……”秦渲解释道。“我们还纳闷呢,大家都知道秦老师水性好,我们腰滩没人能比。”柱子道。“那是。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向会水的人也会栽在水中。”秦渲感慨道。

上了岸,一群人围在了二丫身边。小芳和丹丹早已成了泪人。秦渲蹲下身子,双手放在二丫胸前,用力挤压。挤压一会,二丫并没有反应。秦渲又用嘴吸上二丫樱唇,用力地做人工呼吸。“嗯,嗯。”随着一声哼哼,秦渲胸部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向后让了让,二丫腾地坐了起来。

“二丫醒了,二丫醒了。” 同学们欢呼着。“你没有呛着水啊,那怎么昏迷了半天呢?把我们吓得半死。”秦渲高兴之余,多少有点疑惑。因为他知道,人溺水之后,就要想办法帮她吐水,只有把水吐出来,人才有生的希望。

“秦老师,二丫刚才吐了很多水。”小芳道。“是你们挤压她心脏,帮她做人功呼吸的吗?”“没,没有。当时我们吓得半死,我死命地摇二丫的头,丹丹急得对她胸脯就是一阵猛拍。” 小芳道出了实情。“哦,是这样啊,你们瞎折腾倒也救了二丫呢,她腹中的水又怎能藏得住呢。”秦渲看着一群傻孩子,脸上灿烂一片。同学们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4、水命


淮河边闹出这么大动静,远远落在后面的村民,看在眼里,心里倒是生起来几分不解。这帮孩子在做什么呢?划龙舟,还唱着歌,中途明明见龙舟翻了个底朝天,但学生们一会儿岸上,一会儿水里,来回好几次,难倒他们在赤臂摸鱼?村民们上了岸,才知道学生们逮着大鱼了,那就是二丫和秦渲。二丫不会水,村民们心知肚明。倒是这个秦渲,是个会水的料,而且还能在水里玩出不少花样。他今天变成旱鸭子,倒是特大新闻。

村民们嘀咕,二丫听得真切。她心里那个难过呀,几乎撕裂一般。大家说得没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淮河儿女不会水那岂不是天大笑话?但父母也是一片好心,之前的丧子之痛他们是永远也不会忘却的,又怎么忍心让自己往水里跳呢?此时的二丫,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学游泳吧,过不了父母这道关,不学吧,又经不起村民笑话。

二丫不会水,这可是要人命的事。秦渲不得不把这个重大安全问题提上议事日程。他决定明天就带二丫去游泳,而后天就是端午,龙舟比赛的日子。

“二丫,明天中午和晚上放学留一下。”秦渲道。“老师,有什么事吗?”二丫疑惑道。“教你学游泳。”秦渲开门见山道。“这……”二丫欲言又止。“有什么问题吗?”“没,没什么。”二丫想拒绝,把父母之命一五一十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是班干部,是体育委员,又怎能拖学校后腿呢。她思来想去,找到一个办法,对父母就说在学校补习功课吧。

次日中午,秦渲拿点饼干,带了杯水,就和二丫来到淮河边。“二丫,坐下,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练习游泳。”秦渲带着命令口吻道。因为他知道,这时绝对不能马虎,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哦。老师你也吃点呀。”二丫道。“我在学校吃过了。你吃吧。”学校食堂,就是老师寝室。放学时,饭已做好。秦渲不好意思撇下二丫,自己先吃上,更不好意思把二丫留在学校吃,怕招来两位老师非议。所以带点干粮给二丫,自己饿上一两顿也无所谓。

几分钟之后,二丫吃完饼干,喝足水。秦渲见了,冲着二丫笑了笑。“你喝那么多水干嘛?马上到淮河里,有你水喝的。”秦渲打趣道。二丫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二丫,我们下水吧。”秦渲提醒道。“好。”二丫应了一声,随着秦渲下水。“二丫,你学蛙泳还是仰泳?”秦渲由于会的比较多,所以他也不知道应该教二丫哪种姿势。“什么蛙泳、仰泳的?能游就行呗。”二丫有点懵。“蛙泳就是脸朝下,像青蛙那样。仰泳则是脸朝上,身体躺在水面上。”秦渲说得很形象。“哪种好学就学哪种呗。”虽然秦渲说得直白,二丫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她想从简单学起。“难度差不多,你喜欢哪一种姿势就选哪一种吧。”秦渲说着,一个蛙泳向远处游去,然后又以仰泳游了回来。“我学蛙泳。”这下二丫看得真切,一下子就做出了选择。“好,就学蛙泳。”

秦渲与二丫肩并肩,站在浅水里。“你身体前倾,双手作桨,五指并拢,用力向后划水。”秦渲边说边做示范,二丫在一边模仿。“老师,这样就能游泳了吗?”二丫比划几次,忍不住问秦渲。“你别急呀,急性子吃不了热豆腐,不会不知道吧。赶快多练习几次。”“我就是问问啦。”二丫有点调皮道。“刚才练习的是上体动作,下面练习腿部动作。两腿交错上下,用脚面击打水面。”秦渲边说边比划,像一只戏水的鸭子,灵活自如。而二丫下体动作一个也做不出来。只要两腿一抬起,上身就不由自主地向水中载了下去。只要一载下去就得喝水。几口水喝下去,二丫呛得没力气了。秦渲没辙,看来只有手把手教了。于是他让二丫站在自己身边,上体前倾,然后用一只手托起二丫腹部。二丫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可能不这样练习也没法再学了。“身体怎么浮起来了呀?”二丫紧张道。“身体浮起来是对的。要是沉下去那就问题大了。”秦渲幽默道。“现在你把腰板直起来,双手向两边划水,双脚轮流击水。”有了秦渲托举,二丫一点也不害怕了,她依照秦渲所说,反复练习着。“哎,走了,走了,我能游走了。”二丫惊奇道。秦渲在一旁高兴得合不拢嘴。

秦渲让二丫重新开始,二丫又犯了先前的毛病,没少喝水。只有秦渲托着二丫腹部,二丫才能浮出水面,向远方游去。秦渲这才想起来,关键的一个动作还没有教给她,那就是俯冲。“二丫,你每次刚入水时,身体先向前俯冲,这时人就会浮起来,然后再用双手划水,双脚击水。”二丫照着秦渲所说,练习起来,果然奏效。但练习几次,二丫故作协调不好了。又反复地喝水。她这样做,是想让秦渲多托几次。如果自己就这么容易会了,说不准就再也见不着老师了。因为毕业在即,同学们就会各奔东西,自然也要和老师分手。

学游泳,二丫感觉悟性很好。也许因为生在淮河边,长在淮河边,天生就是水命吧。虽说这么多年来,父母从不让自己学游泳,但从秦渲刚带她入水的那一刻起,她对游泳有了重新认识,也有一定的把握。

她不想与秦渲诀别,想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学游泳倒是绝好机会。可以与他零距离接触,可以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短暂的,也是快意的。一个中午练习,二丫学会了游泳,虽不是无师自通,却是一点就通。可她的表现还是无比生硬,喝了无数次水,秦渲无数次帮她。

从没下过淮河水,但却对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学游泳,让她喜欢上了水,喜欢在水中感觉,喜欢水中的秦渲。在水中,她可以自由自在,她可以浮想联翩;在水中,她可以尽情享受现在,也可以梦想未来,一件特别有意义而又浪漫的事,那就是水婚!


5、端午


端午一早,腰滩村就热闹起来。十条龙舟下水,自西向东一字排开。每支队伍都想在开赛之前,再练上一番。所以赛前的淮河,嬉笑声不绝于耳。上午八时,比赛正式开始。随着一声号令,十条龙舟如鱼得水,箭一般向前冲去。

学生龙舟排在最西边,开赛不久,就落在后面了,而秦渲并没有追赶之意。学生们好生纳闷。今天是怎么啦?老师好像没有一点激情。难道是前日落水,伤了老师元气?二丫呢,也因为不会水,而倍生恐惧吧。村民们乐了。在前天训练中,他们深感学生队伍强大,首先冲至终点。虽然后来出了点状况,但可能不会影响今天比赛。现在,他们看到的真实状况是,学生龙舟远远落在后面,毫无往日威风。村民们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们哪里知道,秦渲是个城府比较深的人。他宁愿落下一段距离,一来为了积蓄力量,有利于最后发起冲锋,二来为了麻痹村民,好让他们极早地松懈下来。没想到秦渲这一招果然奏效。村民们毫无紧张情绪,说说笑笑,因为只要不是倒数第一,大家都是胜利者。

秦渲瞅准时机,对二丫使了个眼色。二丫心领神会,“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一、二,大家一起唱!”这首歌就是他们前进的号角,一时间学生们个个精神振奋,他们身体姿势,船桨方向,划水力度,完全一致。村民们纷纷向后张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秦渲龙舟飞速而至,这时,村民们想发力为时已晚,秦渲龙舟一旦速度起来之后,就是想收也收不住了。这可把后面的村民急上了,他们努力划桨,但由于刚才的懈怠,村民们注意力分散了就难以集中。有人起桨,有人落桨,七上八下,动作就是协调不了。

“端午节,鸭蛋香。端午节,粽儿甜。端午节,风藤艾草来帮忙。端午节,彩线铃铛挂手上……”一曲家乡民谣,从村民们龙舟上飘了出来。见学生们唱歌发力,村民们也不甘落后,一齐唱起了家乡民歌。他们唱一句,龙舟就能赶上一点点,等他们逼近时,秦渲已率队冲过终点。其他几支龙舟队,咬得很紧,不相上下。即便到了终点,第二,第三名之间仅有五公分之差。

学生们在岸边相互击水,庆祝胜利。村民们也围着他们欢呼,跳跃。龙舟比赛,就是小村的盛宴,是小村最欢乐的时刻。对于秦渲来说,比赛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们都已安全到达终点,欣慰的是二丫从此学会了游泳,学会了亲近水源,亲近淮河。学生们上了岸,个个身上湿漉漉的。再看二丫,像个出水芙蓉,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临近中午,淮河恢复了往日宁静。秦渲回到学校,其他两个老师已回家过节,他简单吃了点,把衣服换洗一下,便到寝室睡觉去了。“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秦渲从睡梦中惊醒。

他打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大踏步前来开门。由于他用力过猛,来人靠门而站,没有提防,向后倒了下去。秦渲连忙上前一托。“二丫,是你。”秦渲这才看清来人真面目。“别顾说话,赶快把东西拿着。”二丫几乎命令道。看到二丫手提竹篮,秦渲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到底是二丫心细,还记得拿粽子和鸭蛋给我吃呢。秦渲一手接下竹篮,稳稳地放在桌上,一手扶二丫进了寝室。

“二丫,床上坐。”秦渲扶着二丫坐了上去。“你怎么会来?”秦渲疑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还明知故问?”二丫没好气道。“给我送粽子和鸭蛋?”“对啊。”“是你父母叫送的?”“这个你就甭管了,只要有你吃的就行。”

龙舟比赛结束,二丫回到家中,看到好多粽子和鸭蛋,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反正有吃就行。吃过午饭,刘春,守娟忙着下田插秧,二丫觉得机会来了。她拿来竹篮,装些粽子和鸭蛋就去学校。所以当秦渲问及粽子和鸭蛋时,二丫哪知道这事呢。

按当地习俗,端午节送粽子,就是追节。两人一旦定下亲事,双方就得走动起来。特别是遇到端午、中秋和过年这样的节日,男方都要准备相应的礼物,去孝敬准岳丈、准岳母。

二丫家一贫如洗,即便是端午,最多包个一二十只粽子意思意思,哪能包出这么多呢。那这粽子会是何人所送?柱子。就在昨天中午,二丫去学游泳时,柱子挑着粽子和鸭蛋送到二丫家。这好端端的,要送什么粽子和鸭蛋?柱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的东西都能送给别人吃,唯独这粽子不是瞎送的,何况是送给二丫家?

两个孩子哪里知道其中奥秘呢?刘春与柱子父亲是铁杆哥们,以前曾在一起,走南闯北,上山下海,虽碰了好多钉子,但两家约好,孩子大了就做亲家。前面十多年,孩子都小,两家都没提及。只是眼下,高小快毕业了,两个孩子都成了小大人,也该到提亲时候了。于是柱子爹在刘春前嘀咕一下,刘春说:“成。”两家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二丫家那么多吃不完的粽子和鸭蛋。

柱子虽说傻头傻脑,但村子里男女之情,他多少明白点。既然向二丫送了粽子和鸭蛋,那就意味着追节,二丫就是自己小媳妇。柱子想到这,脸上不由得火辣辣的,躲在屋里,羞得见人。

家里哪来的粽子,二丫自然蒙在鼓里,无法知晓。她心里只装着秦渲,以前对他仅是羡慕,而现在有了一段时间近距离接触,发现自己深深爱上了秦渲。她也知道端午送粽子的含义,所以她特地拿些送了过来。她希望粽子能种下她和秦渲的恋情!

秦渲与二丫并肩而坐。“二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打破寂寞,秦渲首先开了腔。“我懂事,也是老师教的呀。”二丫说着,将头靠在秦渲肩膀上。“你这张嘴真会说话。”对二丫的举动,秦渲并没有回避,而是让她实实在在地靠着。他知道,二丫是真心喜欢自己。而对他来说,以前只是一味地躲避退让,让二丫感到心疼。现在,再有两三天,这些孩子就要展翅飞翔,各奔东西。到时候,还不知道哪一天见面呢?即便见着,也没有今天这样方便。静静的校园,就他们两个人,不需要回避,不需要躲让,也只有此时,他们才是最轻松、最浪漫的时刻。

秦渲肩膀暖暖的,如室外的骄阳,任何坚冰都能融化。二丫躺在秦渲怀里,身体软软的,如一团棉花。此时,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只想在他怀中美美地睡上一觉。秦渲双手摩挲着二丫脸蛋,白白嫩嫩的,细腻而有弹性,够女人味。二丫渐渐睡去,秦渲悄悄把她放上床,也好让她睡个痛快。

秦渲重又坐回床边,对二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个二丫,身体的确标致,应是上帝的造化。他秦渲走南闯北,见惯了城里很多女孩子,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每一个部位,都有标准的尺寸,绝不会走样。

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钟。二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并没有秦渲。待她翻身起来,发现秦渲坐在床边打盹呢。她用力摇了摇,秦渲果然醒了。“你真笨,谁叫你坐着睡,在我身边睡不好吗?”

“呵呵,你呀。”秦渲不好意思笑了笑。二丫也乐了。由于时间关系,二丫也不便久留。因为她要赶在父母前面到家才能安全。于是她匆匆与秦渲道了别,提上竹篮,一路小跑着回家。


6、暴病


话说刘春,守娟插完秧,回到家中。见二丫认真作业,心中无比高兴。看天色还早,刘春与守娟一合计,准备让二丫给柱子家回礼。

“女儿,作业写完没?”刘春试探道。“嗯,不多了。”二丫答道。“爸想差你一件事,你看行不?”刘春商量道。“爸爸,有什么就直说吧。叫女儿做事不是应该的吗。”二丫道。“有女儿这句话,成。”刘春心里甜得跟蜜似的。

“女儿,你知道我家粽子是从哪里来的吗?”刘春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二丫答道。“是柱子送的。”刘春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柱子?”二丫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没错,就是柱子。”刘春肯定道。“为什么他要送粽子过来?”二丫追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十年前,我与柱子爹走南闯北,虽然没闯出个名堂来,但我们两家约好,等你们长大,两家做亲。以前你们都小,就没让你们知道。这不,眼下你们一个个长大了,羽翼丰满了,现在把这亲事公开正合适。”刘春把事情原委详说一遍。“提亲,我今年才十三岁,还小着呢。”二丫气呼呼道。“女儿,这可由不得你了。知道你爷爷什么时候成亲的吗?”刘春并不顾及女儿感受,只是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不知道。”二丫也没听说过,也不想听。“十五岁结的婚。”刘春脱口而出。“啊?”二丫不相信这是事实。“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吗?”刘春又问。“不知道。”二丫默默地回答。“十七岁结的婚。”刘春自豪道。

“你们是你们,与我有什么关系?”二丫气急败坏道。“可你今年十三了呀,如果十六岁左右结婚,现在两家来往也不算早呀。”刘春继续道。“爸爸,如果让村民们知道,你不觉得这是笑话吗?”二丫据理力争道。“村里孩子娃娃亲多着呢。如果过了这个年龄,没有攀上亲事,那才让人笑话呢。”说到村里事情,刘春再熟悉不过了,全村的娃子十有八九都有了亲事。只是他家太穷,女儿却最漂亮,没人敢上门提亲。而柱子因为家里富得冒油,也没人为他张罗亲事。

“那个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这事早着呢。”二丫嘟囔道。“闺女,就听爸爸这一回吧。之前我们可是什么事都依着你的。”在一旁的守娟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没想到女儿为亲事会这么倔。于是她决心与刘春一起开导女儿。守娟哪里知道,其实女儿早有心仪的对象了。而他们做父母的还蒙在鼓里呢。

“妈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宁愿什么事都依着你们,就这件事不能依你们。”二丫不知哪来的胆量,有点得理不饶人了。“闺女,闺女,你……”守娟还没把话说完,就昏厥过去。“二丫,你看把你娘急的。快去叫医生啊。”刘春一边命令女儿。一边前来搀扶妻子。

这下二丫可慌了,她本来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惹娘生气了。

赤脚医生家在村子最东边,就是柱子爹。母亲病倒,二丫心里只顾着叫医生,之前所有的事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她一路狂奔过去。到了柱子家门口,她双手紧扣门环。“李医生,李医生在家吗?快救救俺娘!”

柱子家,以前也不是很好。自从柱子爹回来之后,学了医,这才翻了身,成为村里首富,盖了小洋楼。偌大的院落,有厢房,耳房,厨房,很像老北京的四合院。就连村支书也没他家阔绰。

听到有人叫门,柱子飞也似地跑向大门。他把门闩一拉,一个女孩子,赛若天仙,亭亭玉立在门边。“二丫怎么了?”柱子看清楚了,是二丫,学校的校花,也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柱子,你爹在家吗?快,快叫上你爹,去救俺娘。”二丫气喘吁吁道。“你娘怎么了?我爹不在家,刚刚出诊了。”柱子也急上了。

吃午饭的当儿,村里有人中暑,邻居匆匆跑来,叫走了李医生。妻子吃完饭,继续下田插秧,柱子在家坐等二丫回礼。等了几个小时,柱子终于听到二丫声音,他以为二丫回礼来了,但见二丫两手空空,人也上气不接下气的,原来是准岳母病了,怪不得把她急成这样。

“二丫,我知道爹在哪,我带你去找。”柱子二话没说,领着二丫就向村子后边跑。从村前到村后,中间是一道隆起的岗,又高又陡,很不好走。何况是急着赶路呢。柱子心里那个急呀,他越跑越有劲,一眨眼功夫就上了岗头。“二丫,快了,就要到了。”柱子喘着粗气道。见没人答话,他回转身来,原来二丫并没跟上。他重又返回,发现二丫趴在坡上,一点一点吃力地向上爬。他立即下到二丫身边,把手伸了过去。

先前的事,二丫接受不了。但眼下,守娟昏迷不醒,急需柱子爹抢救。在这个节骨眼上,二丫看到柱子手伸过来,只有紧紧抓住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二丫连滚带爬,柱子连拉带拽,好不容易翻过了岗。

柱子爹医好了村民,背着药箱就往回走。没走两步,他就远远看到两个孩子手拉手,跑了过来。李医生心头一热,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没有想到,两个孩子感情发展得这么快。二丫家里虽说穷点,但这个小姑娘长得漂亮、水灵,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能娶到她做儿媳妇,他哪怕现在闭眼也知足了。

“爹,爹,快救二丫娘。”柱子慌忙道。“二丫,这是咋回事啊?”李医生道。“娘,娘,晕过去了。请您快去看看吧。”二丫累极了,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好。我们现在就走。”于是三个人一起往二丫家赶去。

“守娟,守娟,你醒醒啊。醒醒啊。”刘春把守娟抱到床上,大声呼喊着。喊了半天,守娟还是不省人事。刘春打来凉水,把毛巾放进,拿出拧一拧,展开敷上守娟面门。守娟这一下病得不轻,刘春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妻子还是没有苏醒。

“亲家,你怎么了?”李医生丢下药箱,一边呼唤,一边给守娟量血压。“李医生,不好意思啊,下午我准备叫二丫到你家回礼的,没想到她娘突然晕倒,也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中暑所致。”刘春连忙圆场。这让二丫感到自责。爸爸毕竟是爸爸,关键时候替自己解了围。而我,是不是私心太重了。其实他们说了,我听着也行,不一定要当面顶撞啊。唉,千怪万怪都怪我自己。

“亲家母是高血压。低压120,高压190,要用药才行。”李医生说着,拿出一盒尼群地平片,放在桌上。“每天一顿,每顿一颗,天天吃,中途不能间断。”“好。好。谢谢李医生!”刘春感激道。“李医生,俺娘什么时候能醒?”二丫有点着急了。“哦,现在就给你娘吃药,过一会就能醒过来。”于是二丫倒来凉开水,李医生帮忙给守娟服药。

刘春示意柱子靠过去,柱子傻站一会,这才明白过来。二丫感到身边热乎乎的,回头一望,心里苦上了,原来是柱子。眼下,母亲病成这样,她还能怎么办?只有将肉身许给柱子,而心却飞到了秦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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