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幺台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韩克勤    阅读次数：6693    发布时间：2016-03-11

（一）

刚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何时幺台（道真方言，结束的意思）。在去湄谭开笔会之时，我还在和主席讨论现实的真实与文学的真实是不是相等的问题，从湄潭开完笔会回来，这个幺不到台（道真方言，了不起的意思）的故事就再次在M中学校园真实的开演，于是，内心又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一群跪着教书的教师的悲怜与教育的疼痛和悲哀。

从D中回来的丈夫高兴地告诉M中学的毕德老师：“又要评‘15851’三层次精英人才了。”象打了一支兴奋剂，毕老师兴奋得像个小孩，“好耶！这回有希望了！”并十分夸张的拥抱了一下丈夫。没想丈夫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妈X！高兴啥！八字还没一撇，像个娃儿！一点都不老成！还为人师表，有点定力行不，不就是个三层次人才嘛，有啥幺不到台的？！”毕德老师今年53岁，再过两年就退休了，赶在退休前聘上六级岗位，是这个在教育教学第一线工作了三十五年的女教师唯一的心愿。因为评上“15851”三层次精英人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晋升六级岗位，退休以后也可以每月多享受近贰佰元的工资，二大二百个块块哟，而且是一辈子的事，能不高兴？

被丈夫一顿奚落，毕老师住口不说了，赶紧到厨房准备晚饭。可心里那个美呀！仿佛已经顺利晋级了六级岗位，本就十分肥沃的下颌，脖子都一颤一颤的抖动起来。

自从丈夫告诉自己这消息后，毕老师看见校长就问：“校长啊，什么时候搞‘15851’人才推评嘛？”每次校长都告诉她：“等几天吧，这段要忙县里的三创工作！你把资料准备好，到时会通知你的！”见了办公室主任也笑眯眯地打招呼：“主任啦！推评三层次人才的时候不要把大组给忘了哟！”主任听过毕老师上的语文课，认为她是M中学语文上得最好的老师，因此很尊敬毕老师：“哪里哟，大姐您这次一定可以评上的，您课上得那么好，耐心等会呗！”

其实，毕老师是想知道这次学校有几个名额，可校长和主任都守口如瓶。

（二）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等得毕老师都有些不耐烦，可又不想问其他老师，这样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去年全市第一次评“15851”人才，学校就九个名额，可报名且符合条件的就有六十多个老师，其中一个名额被只有中级职称的王老师争去，一个中级职称评个三层次人才点作用都没有，白白浪费了学校一个名额。毕老师硬是对校长不安逸了好多天，认为校长这“家”当得不好！九个名额，第十名就是自己，毕老师说，中级职称的王老师不参与推评的话，自己就得了，毕老师为这事怄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气，幸好同样做教师的丈夫宽宏大量：“你看人家校长不是自己也没有争唛，还有他的几个同学不是也没有得唛！说明学校是公平的！算了，今年不得，明年再说。有啥幺不倒台的，呵呵。”在丈夫好说歹说的劝慰下，毕老师才安心下来。可今年是怎么回事？名额多少？方案怎样？对于这个只晓得教书，不谙世事的女教师来说，还是很迷茫！

管他的哟，等就等呗！但愿学校的老师都不知道。毕老师自已安慰自己，可心中就是不踏实，就是不安。

（三）

等了将近二十天，校长决定于今日召开校委会和教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M中学“15851”精英人才推评方案》。

对这次“15851”三层次精英人才的推评，校长是有所准备的，应该说，每次评优推先，校长都有准备。事实是，每次都要得罪一些老师。“当然，这也不完全怪罪老师，”每每谈起这些事，校长就对主任说：“你想嘛，明明评上一个职称就多几百千把块，相当于家里多一个临时工领工资，搁谁谁不明争暗抢呢？老师，老师也是人！就是怎样把这事处理更公平，更合理，得罪人是不可避免的。你做事就是怕得罪人，喜欢和稀泥，结果什么人都得罪了。”

每次听校长这样说的时候，主任就说校长你真伟大！校长你真幺不到台（了不起的意思），你真太聪明了。

就这次来说吧！按上级通知是在9月份，分配给学校三层次人才的名额就两个。推报名单及各种表表册册的资料是在9月末交。

一拿到这指标，校长就像掉进冬天的冰湖，浑身发凉。一个200多专任教师的初级中学，就两个指标，怎么推啊？不推出事来才怪哦！这是老师们的切身利益，师德再高尚，灵魂再伟大，也要生存。面对没有外快，没有灰色收入，津贴也极少，全靠工资养活一家老小的老师们，这种竞争也是情理中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无非就是考验当校长解决难题的智慧罢了。

校长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智慧的校长！

依照以前的经验，校长把这次推评先压了二十多天，不管老师怎么问，怎么打探，办公室怎么催促，校长就是校长，风吹不动，雷打不到，都以其他工作忙为由，硬是把这推评的事压了又压，放了又放。

已经到25号了，再不搞就没时间，不搞又肯定不行。一大清早，校长就要办公室打电话通知校委会成员课间操后迅速到小会议集中，三、四节有课的马上调课，不得有误！

因为是校委会，开得还算成功，基本上按校长提出的方案顺利通过，只对个别容易产生岐义的地方略作了简单的修改。因为有三个校委会成员拟申报此次 “三层次精英人才”，校委会讨论时，在校长提出的方案上增加了学校中层以上领导加分和由学校推评领导小组对拟申报人员进行思想考核打分两项内容。

（四）

教职工代表大会是在学校会议室召开的，这是一间由大礼堂改建，可容纳500多人的会议室。晚上参加职代会的教师代表本应该有六十二人，可以这样那样的原因请假了十多教师，真正参会的就四十五个教师，虽超过半数，会议得以如期进行，但宽敞的礼堂显得格外空旷，校长，副校长，工会主席在主席台上，显得孤单单的。几支日光管射出的光不太明亮，斑驳的光影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射得每一张脸都显得单纯而复杂，比平时的表情丰富了不知多少。因为有教师抽烟，（本来全县搞“三创”是不允许抽烟的，因为坐的时间太长，工作又太特殊，校长还是允许了抽烟。）整个会场一直烟雾缭绕，职代会就这样一直从晚上七点开到十点，闹闹哄哄，迷迷茫茫。

方案讨论最激烈，焦点最大的恰恰是领导该不该加分以及获得职称的任职资格如何算分这两项上。对中层领导加分争论最激烈。

该不该给领导加分，校长是这样解释的：“一个领导干的事怎么也不比班主任教研组长干的少吧！可班主任都加了5分，每月还有班主任津贴，我们领导干部，尤其是中层领导干部，却什么都没有？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给中层领导加7分，我认为合情合理。”

对校长的解释，有的老师咐和着予以赞成，毕老师也是教代会成员之一，对校长的说法她第一个不同意：“这明明就是你们领导自己照顾自已，中层领导做的是份内的事，课时不是少了唛。”

身为工勤人员，现在教务处专职管理速印机，被教师们戏称印刷厂“厂长”的老万睁了睁他本不算太大的眼晴，朝毕老师笑笑，表示支持：“照这样说的话，实验室管理人员、图书管理、后勤工作人员都该加几分！”

“那你们的意思是班主任、教研组长也不加分啰？”校长有些生气了，提高嗓门大声说。

见校长的语气有些不友好，大家就都不说了，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让人一点也不适应。

“大家都不说了噻，这样争来争去何时幺台呢？现在已经十点过了，大家明天还要上课的，坚持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举手表决？大家看如何？”精明的工会主席抬起左手看看手表，打破了会场短暂的沉默。

他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要得！行！举手表决。”

《M中学15851精英人才推评方案》最终在工会主席“第一条……，赞成的举手，反对的举手，弃权的举手……，赞成的……票，反对的……票，弃权的……票，赞成的多于反对的，通过！……反对的多于赞成的删除”声里通过了。 “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真的太有中国特色了，它就真的能解决我们生活中太多困难。可有人又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手里。

管它合理不合理，大多数老师表示赞成，就说明它是合理的，至少是合情的！校长先前的担心一下子没有了，在全体职代会成员以鼓掌方式表示庆贺的时候，校长望着大礼堂后面大大的“德”字，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轻松的笑了笑。

（五）

回到家中，已经夜深了，毕老师顾不得休息，她翻出了自己的锁在书桌里的所有奖状、荣誉证书，对照学校刚刚通过的方案，对自己进行了量化积分，她越积越高兴，差点就喊出来了！从教三十五年来，她从没有这样兴奋过，毕业分配没有，甚至连新婚，孩子考上浙江大学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兴奋！也许，她对这次自己能评上“15851”三层次精英人才有非常的把握吧！

资格43分，班主任5分，论文发表或获奖18分，指导学生获奖26分，荣誉称号55分，公开课、优质课、评委32分，总分123分。她将自己2006年以来的所有证书，本本都从抽屉里找出来，那些证书、本本就象教室里天真活泼的孩子的笑脸，一张张都在望着毕老师灿烂地笑着。对着方案，毕得老师一遍一遍地加，遍一遍地加，都已经加了十二遍了。

看到妻子异常兴奋的神态，丈夫老反却十分冷静，给她又是一瓢冷水：“激动啥呀？不要高兴三天打烂煤沙罐哈！不就是个三层次人才嘛，有哪样幺不了台的！”

毕老师马上反驳：“你晓得屁呀！那个都像你那样，什么都不争，现在还是初级职称，还好意思说我，工资没得我高！老娘后年就退休，这三层次人才一评上，明年不就得六级了嘛！每个月多二大二百个块块哟！”

一边说，一边继续加自己的分。加着加着，毕老师仿佛想到什么，又开始翻箱倒柜的翻：“快！老范，找找我的三十教龄荣誉证，去年发的，贵州省人民政府颁发的，这个算省级荣誉称号，加20分啰！完都完了，怎么把这个证弄丢了？”

“舅子龟儿！不就是个什么精英人才嘛！有这么个必要嘛！都快退休的人了，争个屁咯！”丈夫老范继续泼冷水。

老范其实很怕的!自己所在的D中，就为竞聘高级职称，一个老师跳楼自杀，一个闹到至今都还疯癫癫的。老婆是个犟脾气，什么都要争个你输我赢，这次她要真不得的话，不晓得啷个幺台哟！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嘛！真弄出个什么事来也很难说清楚。

老范越往下想越害怕，仿佛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有无数说清也道不明的东西向自己压过来!他感觉特别难受，胸腔继而疼痛起来。

（六）

经过一天的申报，M中学这次申报“15851”三层次精英人才的有十六位教师，除一人是中级职称，其余十五位都是高级职称，当然也包括毕德毕老师。

因时间紧，申报教师的资料多，任务重，要逐一对照积分，校长临时又召开了推评领导小组会议，对推评过程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与校委会成员进行了再次协商。会后，小组开始积分。校会成员组成的临时推评小组，在学校小会议室积了整整一个早上的分。

在算完“15851”三层次人才积分时，学校已经放学了。主任赶到学校食堂时，大多数在校就餐的老师已经吃完午饭，或回家或到办公室改作业去了，剩下的饭菜都很凉，看着就不想吃，但不吃又不行，还有整整一个下午！主任就随便用南瓜汤泡了点饭，算是中午饭。

从食堂返回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和弦”和“和韵”楼。从前年起M中学就开始创建“和美”特色学校，因为M中学是D县唯一的少数民族寄宿制初级中学，依据费孝通老先生给中央民族大学的题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确定了学校的“一训”“三风”，并围绕搞“和和美美”特色初级中学，从德育教育、课堂教学、师资队伍建设、校园外显文化等方方面面进行了探索和践行，是D县具有龙头示范作用的初级中学。“和弦”“和韵”就是学校为男女生宿舍楼命的名，男生住“和弦”楼，女生住“和韵”楼，学校的行政办公楼则取名为“中合”楼，是“中庸和谐”的意思。

往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学生娃儿，不知怎么了，今日是出奇的安静，静得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就连平时中午最热闹的球场，这会儿也是清嘶哑静的，连只虫儿也没有。

正在纳闷间，一个声音从校行政办公室的窗户里呼啸而出。“主任，你过来！过来给我说清楚，你们领导搞的什么明堂！”仿佛是在打雷，又像是地震！随声望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肥肥身躯斜靠着办公室的窗口，伸出怒气冲冲的半个脑袋，四下张望着！主任一下子就认出了是毕德老师。

见主任不说话，毕德老师一道既不相信，又不在乎的眼光向主任扫来：“主任？校长呢？”又是一声质问，仿佛晴天霹雳。

“哦！是毕老师啊！找校长有事？”见此情景，纳闷中的主任回过神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依据毕老师的材料，对照方案，她的积分在本次“15851”精英人才推评中，名列第三，可这次上级分配的名额是两个，就是说，毕老师这次又落选了！可这积分才刚刚积了统计完，还没来得及公示，就一顿饭的工夫，她怎么就晓知得如此之快呢？谁这么快就将结果告诉了毕德老师？

“我马上过来，校长还在食堂吃饭，我马上过来！”主任一面回答，一面满眼堆笑的向毕老师打着哈哈，思绪却飞快的回忆着昨天毕老师交材料时不痛不痒的话：

“主任哦，今年的三层次人才你们还是给我一个哈，今年我要是还不得舍，要找你们算账的哟！”当时主任就觉得毕老师的话就像山间的白刺，细长的枝条上明晃晃的长着许多锋芒毕露的锥子，柔中带刚的刺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生痛。

（七）

实实在在的讲，像毕老师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师，推评三层次人才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她还是M中学功勋级的老老师。

M中学一九九三年建校，到如今三十一年，自建校时起毕老师就在这所中学教语文，当班主任。一届复一届，她已经当了九届学生的班主任，前年才从班主任一岗位上退下来。并且，多年来她就是这所学校“好班”的班主任。M中学第一个全县中考状元就出自她的班，后来，这个学生又成为全县第一个考取清华大学的学生。再后来，她自己的孩子又考取了浙江大学，她曾经是M中学的招牌，按老师们话来说，她就是一面旗帜。全县城的家长都以能将自己的子女送到她的班级就读为荣，许多科局长更是托这个熟人那个熟人将孩子转到她的班级来，导致她所带的班级年年“大班额”，届届超80人。有一年，想读她带班级的学生多达500人，弄得校长也没办法。

她负责，她认真，的确感动着这个老少边穷小县的老百姓。在众星捧月中，她脸上也整天堆满笑容，乐呵呵地拼命地，忘我地工作。毕老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她所任班级的学生必须6：50前到校。她自己则是6：30准时到校，不分春夏秋冬，堵在教室门口检查学生的每一学科家庭作业，凡没有完成，或完成潦草的学生，一律当场重做，完成后方可进教室。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据当年和她一起进校的老师讲，她这原则一干就是三十一年。当然，她的敬业精神，责任心也赢得了许许多多的荣誉和称号：全国模范教师、省级优秀教师、市级名师……

她的这些荣誉推评二层次人才也没问题的，可文件偏偏规定，评二层次人才首先要是三层次人才。事情就是那么巧！她偏偏在积分上输给了一个年龄比她更大，工龄比她更长，刚刚从副校长岗位退下的老李老师。而且就多在学校领导加分上，老李老师是校级领导加七分，毕老师曾经是班主任，加了5分。去年推九个她是第十名，今年推两个她是第三名。而且，老李老师就比她多两分！她想不通，她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八）

“你们校委会搞的哪样鸡巴名堂？她李光鸿凭哪样就比我行嘛！把他的材料拿出来晒晒？”

从学生宿舍楼到行政办公楼就十几米远，可主任走了差不多五分钟。而且刚走进办公室门口，毕老师就给主任来了句脏话。主任顿时感觉一阵头晕，心隐然作痛，是什么让一个从教三十多年的全国模范教师口吐脏话？这个他心目中的大姐形象，好老师一下子就坍塌了!是什么？让一个伟大的，光辉的，有良好师德修养的教师变成了山野泼妇？

但理智告诉主任，毕老师正没处出气呢！自己当年高级职称竞聘的时候，不也是这般状况么？主任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次高级职称竞聘上来。三年前，自己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竞争一个高级职称聘任名额，三个人呆呆地坐在办公室，各怀心事的等待校委会成员为自己量化积分，在百无聊赖，如坐针毡，斗地主一般等了将近三小时，表面上静静的，装着什么都不重要的样子，内心却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俱有，连杀人的心也有。

这样想的时候，主任的心一下子释然了，毕老师失去理智的脏话像水一样就从疼痛胸腔轻轻的滑过，不留一丝痕迹。

“毕老师，毕大姐，你先停下来，不要骂人，说脏话！毁了你的形象”。主任十分理智的劝导着。

“什么形象不形象！老子今天就要改变一下形象，我毕德教书三十二年，他夏智到M中六七年，我得个什么（荣誉）。他妈的！老子工作不认真？教书不负责？学生不喜欢？家长看不起？老子马上就退休了，就想在退休前聘个六级岗位这点要求过份了唛！不放手的！不——行！就是——不行？！喊！你给我喊，喊校长过来！给我说清楚，说清楚！说清楚！！我哪点不如她们，哪点比他们差？”这那是在骂在说啊，简直就是在呐喊！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撕裂一匹匹坚实的布，撕得主任心口直打哆嗦，如刀割般剧烈的痛疼着……

毕德老师越说越气，越喊越激动，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肥肥的脖子也越来越粗，简直就要闭气一般，手也在办公桌上擂得阵天的响！吵着骂着，毕德老师顺手操起办公桌上的茶杯、笔筒、学生的作业本，向门口咂去，一瞬间，办公室一片狼藉，玻璃茶杯，陶瓷笔筒碎满一地，学生的作业本更是飞得到处都是……

不知怎么的，主任一点也没有生气，也许自己曾经的遭遇，让她十分理解毕老师吧！他依然十分有修养的劝慰着毕老师：“大姐，千万不要激动，身体比荣誉重要，有话慢慢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一会儿校长来了，他会给你好好解释！”

主任真是修炼到家了！一面劝导，一边又用塑料茶杯给毕德老师泡了一杯茶：“先喝口水，莫激动！大姐，慢慢说！有理由可以申述的。”

此时，办公室另外两位同事早被眼前的情形整懵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电脑，生怕毕老师再砸电脑！对面“和弦”“和韵”楼午休的学生也一个二个的爬在窗台上，盯着行政办公室，安静地，中规中矩地看着这场“战争”！也许他们也被此情此景吓懵了，平时和蔼可亲，一笑一个眯眯眼的毕德老师今天怎么啦？学生一头雾水，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满地狼藉，主任一脸苦瓜，十分尴尬的笑了笑，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以调侃的方式继续安慰毕德老师：“毕大姐啊！你就听我一句吧，你这样生气，只有对不起自己的咯，身体比六级七级都重要！理性点吧！”

“理性！我为什么要理性！你去把夏智（校长）喊来，喊来呀！去呀！喊来给我说清楚，我哪点不及他们？论资格，我没有他们老唛？论工作，我没有他们负责唛？”不知怎地，主任在脑海里一下就冒出一句话：“在欲望的海洋，枯草也会变得坚挺！”

正吵得不可开交，校长走进了办公室。

（九）

“夏智校长！你说，我哪点不及他们？把他们的材料翻出来 ！翻出来！我要看看，你们——是怎样积的分，你校长在搞哪样鸡巴明堂！公开！我要公——开！你们公开噻？”见校长进来，稍稍息了口气的毕德老师又使劲的捶打着桌子，大声的叫喊起来。

当她再次举起右手，攒足力气砸向桌子的时候，刚好砸在先前地上弹起的茶杯碎片上，她一阵钻心的疼痛，脸上痛苦的表情就像出恭中的便秘者一样怪异！

“毕德老师，你听我解释！我们是严格按照方案对你们的申报材料逐条对照，一项一项加分得出的结果，不是我夏某一个人积的分，是全体校委会成员一起积的分，有问题你可以申诉，干嘛要这样大吵大闹呢？”

“不——行！就是不行！！把他们的材料拿出来，拿出来！！敢拿出来——吗？”毕老师激动地喊起来，怪异的脸又红了，青了，白了，肥肥的脸盘继而黑起来！

“没问题的，你要看谁的材料？”

“哪个的都要看！都要看！！”

“行！秦主任，把老师们的材料都给毕老师。包括行政领导打的思想考核分！”校长异常的冷静，胸有成竹的吩咐主任。

因为以前评优推先出现过老师撕毁原始依据的先例，主任将积分表在复印机上复印了一份，将复印件像拿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给了毕德老师。

毕德老师先是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继而又不相信似的拿起了推评小组为每个申报人积的思想考核分，快速的浏览了一下，重重的甩出一句：“不看了！没得那样鸡巴看的！得了的就公平！不得就不公平！不得就是不公平！”可语气明显的好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温和了，与先前判若两人。说完后，毕德老师甩甩手，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沮丧的神情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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