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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树花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迷茫    阅读次数:6681    发布时间:2016-03-15

也许是天意弄人吧,2012年的春天,爱人老家的楸树花开得格外的鲜艳。一团团粉红的,一簇簇雪白的争奇斗艳,交相辉映,一棵棵高大的楸树笼罩了整个小山村。昔日绿树成荫的小山村成了一片花海,到处飞舞着花瓣雨。公爹和婆婆节后都到浙江打工去了,我和爱人带着女儿回老家给祖宗上坟,刚好赶到楸树的花期,女儿和村里的同龄孩子沐浴在花雨里,疯啊,戏啊,别提多高兴。我们也乐在其中,谁知小叔的一个电话,把我们一家的快乐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淹里。

爱人眼里噙满泪水的告诉我:“爸爸的肚子里长了一个很大的包块,医生说:是癌。”我顿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在这阳春三月里我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我们当天就含泪离开了那片花海,离开了一直留我们的父老乡亲。

三天后,小叔送公爹从浙江来到了我们家里,我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高大健硕的公爹现在蜷曲着整个身体,整个人瘦得只见骨头和皮。大姐也过来跟我们一起照顾公爹,我们都忍不住偷偷的流泪,我们的天踏了,地崩了。我们背着公爹哭成一团,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公爹。礼拜一再次在地方医院复查CT,包块的半径居然是15厘米,比五天前浙江医院的CT结果大3厘米。地方医院当即组织专家会诊,得出结果:肾Ca,说立马手术。

之前哭归哭,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现在结果就在眼前,可我们已经欲哭无泪,大姐几乎昏了过去。当天下午两点多我们就把公爹送到了省级医院,可门诊坐诊医生却说,没有床位,要我们到白云分院去住院,说效果都是一样的。

我们立马拿起该医生开的住院手续,打了50元钱的车到了白云分院。刚办好住院手续,有个亲戚打来电话询问,我说在白云分院,该亲戚说:“你们着医托了吧,你一个人做得了这么大的主吗?你只是个媳妇。”我顿时傻了眼,因老公忙上班怕耽误,公爹也说叫他去上班,加之我对贵阳地熟,大街小巷都知道,所以就由我带着小叔照顾公爹去看病,谁知他们这么说我。

当天晚上,我虽睡在附件的宾馆里,可一夜都没合眼,我该怎么办:这本来是很严重的病,在三个医院都说是晚期,我假设不管吧,老公就得请假亲自过来;管吧,这突如其来的病,他们家到时想不开拿我撒气怎么办?思来想去,我无法可想,最后只得求助我在医学院当教授的亲堂哥,他没听我说完就气得说:“那个本来就是这边的分院,两边的医生都是一样。既然他们家不信任你,这人命关天的事你就别管了,你明天就回家,管他们这么多闲事干吗,他们家说话的人有,做事的人就没有吗?”

打了这个电话,更让我难过,老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该怎么办?再说我到这个家八年,因我从小父亲过世,所以公爹一直对我不错,比起大姐来差不了多少。医生说公爹如果不赶快做手术,不出一个月,整个腹腔都长满了,当然他也等不到腹腔长满那天。公爹才五十多岁,公爹走了婆婆怎么办?婆婆还活得下起吗?他们都走了,这个家就散了,不是有句话说:有妈在,是一家人,妈不在了是亲戚,我想起这些,不免放声痛哭。一整夜就这样边哭边想直到天亮。早上回到医院,七点都不到,我安排小叔照顾公爹,自己就到公交站坐车到贵医去了。

来到贵医,是谷江医生坐诊,我把情况说了,谷医生说,你不想在那里住就到这里来,这里会想办法,来了找我。我急傻了,居然也不会留个电话,就匆匆回到白云分院,把他们父子俩接了过来,谁知下午坐诊的却是葛医生,又要我们到肿瘤医院去住,这次我是下定了决心不去,葛医生就不管我们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公爹安排在一个凳子上座好,把包给他垫着背,然后对小叔说:“三,我们分头去问问吧,看有没有办法。”

我想只有找到谷主任,公爹才可以住院。我一路打听,他们说泌尿科在十二楼,谷主任有可能在。我于是坐电梯到十二楼,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人在走道里。我向他打听有没有床位,他说,可能没有,但他帮我想办法,然后说把片给他看一下,我没带是小叔提着,我打电话叫小叔把片拿来后,那家伙还装模做样的拿到阅片室去看。

我很焦急,走了出来,小叔和他在那里看,我来到走廊一头,看到一个能容纳二十几个人的会议室,里面最低有十几个医生,我想只有在人多的地方,大家才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于是我返回去,一把从阅片架上把片拿了下来,就径直到会议室去了,我进去一说情况,一个小个子医生急忙说:“你们来了,早上孙主任就打过电话来说,你们要过来,怎么到现在才来,他一边说一边开住院的相关手续,看上去很着急,看来那个孙主任肯定是他领导,我叫小叔去把公爹带了上来。我太激动了,到底是弄错了呢?还是我在办转院时地方医院的院长看到一个媳妇为了公公的病,噙着眼泪跑前跑后感动了,而帮了我?还是地方医院的泌尿科主任帮了我呢?因为他们都有问过我:“确定要去哪里吗?”这句话;还是我哥哥嘴巴上说不管我,后面还是帮了我?这些年过去了,都不得而知。

后来我问小叔你怎么和那个家伙在那里那么长时间,小叔说他说:“你老爹的这个病是晚期了,但是不用做手术,只要吃了我们半年药就好了,但是得花钱,你们拿得出来不?”他给那个托说:“没问题,我没有但我哥哥家有,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我老爹的病治好,什么都可以。”我哭笑不得。

总算是把院住下去了,我松了口气,公爹也可以有个躺的地方,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才能手术,在此期间只要一个人陪着就可以了,我于是在贵阳吃完晚饭就坐上去火车站的车,但不知是忙昏了,还是急昏了,稀里糊涂就坐上反方向的车了,待发现时都快到蛮坡了,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到蛮坡又倒回来。几经周转,回到家里都已经十二点多了。

在贵医期间,那个孙主任是公爹的主治医生,对公爹特好,后来公爹临终时都还在念叨他。公爹手术后第九天就出院了,手术后前四天我老公一直在那照顾,因请假太多所以提前回来了,我也因忙打理生意,最后几天全是小叔在照顾。听小叔说:“孙主任跟我说爸爸的病扩散了,可能刀口上都长了,不用化疗了,回去有好的给他吃,有好的给他穿就行了。但他跟爸爸说爸爸已经好了,回家去吧,什么都不用记,想吃什么吃什么。”公爹得了孙主任的话,心里高兴,回来后,表面恢复得很好,能吃能睡,还能做事。一家人又开始高兴起来。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一年快过去了,又到楸树花开的时节,爱人趁着清明假带我和女儿回老家看他父母。一到地儿,我被惊呆了,明媚的阳光下,遍地都是楸树花瓣,春风把那些可爱的精灵居然带出村子二三里,整个村庄就是个花的海洋,我们一路从村外走进去,落了一身的花瓣,我的心有点儿不安。

第二天,吃完早早饭,老公就跟大伙上坟去了,女儿又跑出去玩了,我跟婆婆去摘了半天野菜,婆婆知道我喜欢这个,说摘点带回去吃。公公就帮着没上山的大伙做饭。早上红日高照,两三点钟后,天就刮起了冷风,冷得沁入心脾,我因去时热,所以只穿了个纱T套件薄皮衣,下半日都不敢出门,那些小精灵肯定也是冷到骨子里,好像也不飞不落了。

天还没黑就下起了雪,公爹也因冷,早早的就上了床,可是他这一上床就再也没起来,公爹就这样随着2013年那场奇雪和那些美丽的落花雨飞走了。去得那么突然,谁也没预料到,悄无声息,任凭婆婆和我们大哭大叫,他还是义无反顾。走得那么从容,那么坚定。带走了我们全家的心,挖去了我们全家的肺,我们的天这回是真的塌了。婆婆一天就昏了好几次,老公纯粹走不动路,尽管公爹在弥留之际嘱咐过他:“我去了,你是大的一切都要靠你。”但他还是缓不过来,口里喃喃念叨:“再在个十年,六十五六岁,我也没有什么想的。再在个十年,六十五六岁,我也没有什么想的。……”好多天,老公不吃饭,也不做事,也不理人,就坐在棺材边,别人跟他打招呼,也只点点头。我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后来慢慢的缓过来了,但是每到清明,每到楸树花开的时候,他就特别不开心,整天发呆,眼角还有泪。

又到了楸树的花期,又到了落花的时节,是这些花瓣雨无情地带走了我老公的父亲,带走了我的父爱,什么时候他们能把它还回来呢?

 

【编辑:向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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