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山绵延三百余里,其主峰海拔二千三百三十三米,主峰腰部有一巨石,高十余丈,上面布满连网刺和常青藤,巨石的形状像狮子头,巨石上的连网刺和常青藤像雄狮暴怒时蓬乱头发,山下是一个六七百户人家三千余口人的小镇,主峰及小镇该巨石而得名。
狮子镇背靠狮子岩,前临胡来河,胡来河实际上只是一条比较大一点的溪流,它像一条胡乱抛在兽王山下的绸带,胡来河的水既不浑浊,也不是清澈见底的那种,平时看去河水总是暗绿暗绿的,既使只有一尺深的地方也是这种颜色,当地人称这种颜色为“绿霞绿荫”,看着这水总会让人产生那么一种忧伤的情调,很像深官怨妇的眼神。
远古时,胡来河的水并不是这种颜色,那时河水清澈见底,站在河边水中游鱼的数目都数得清楚,兽王山上那些参天耸立的大树印在水中,风吹树摇水中树影也随风而动,河的两岸上是青郁郁的草,白鸽、长颈老鹳等百鸟在水中沐浴在岸边的草丛中寻食,偶尔一只鹰看中了草丛一条蛇或一只青蛙蟾蜍之类便从空中府冲下来,捕获后飞到兽王山上去美食去了,那一副美景让后世的画家们见了一定会忘途不返。
兽王山上的山大—狮子王威武雄壮,性格刚烈,百鸟百兽都非常拥戴他,后来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五头鸟,五头鸟充分发挥五个脑子的作用,先对狮子王俯首称臣,高呼万岁,狮子大王大喜,见五头鸟形状怪异,言语甜美,封它为后宫总管,于是他对皇后和妃子们大献殷勤,使得后几位娘娘都对它产生浓厚兴趣甚至有几个妃子还与它产生了一些不明不暗的关系;对狮子王它也投其所好,用尽种吹拍手段,狮子大王对它言听计从,日长月久五头鸟在官里扶持了一大批亲信。
一个风清月冷的晚上,五头鸟发动了宫庭政变,把狮子王寝官团团围住,狮子正在做着美梦就被五头鸟的亲信们结结实实地捆住了,五头鸟在山上挖了一个三十丈深、三十丈长、三十丈宽的大坑。将狮子王推进坑中,狮子王在坑中奋力挣扎,顿时地动山摇,山立即长高了三百三十三米,此时他才后悔自己用错了人,伤心地流下了一行泪,那泪水立即变了一条小溪流进了胡来河,胡来河那清澈透明的水立即变了现在这种“绿霞绿阴”的颜色,狮子王化成一块巨石,他的头发化作巨石上的连网刺和常青藤。
狮子镇离县城较远,这里的人要上一趟县城很不容易,于是便成了方圆三五十里的一个经济文化中心,很早以前狮子镇上的一些人就甩掉锄头、镰刀做起了商人的营当,而另一些既无经营头脑又无生意人精打细算吃苦耐劳的素质,又不安心做一个本份庄稼人于是就凭半着脸皮厚和用一些下三烂的计谋在镇上胡混。刘项包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他有两大爱好:抽叶子烟和喝烧酒,他还有两样宝贝,一是烟盒二是烟杆,这两样东西是刘家的传家宝,已经有186年的历史,据说是刘项包的祖父的祖父当年伺候狮子镇的大财主马鞭梢有功,马鞭梢所赐。
烟杆的身子是棵老黑竹,用桐油煮了七次,通体油光发亮,烟斗是纯铜的,烟斗下面是一个铜锥,上面的烟嘴是蓝色玉石,烟杆长三尺六,平时可当拐杖用。烟盒用双层黄牛皮制成,全身用土漆漆了几次光洁发亮,在身上揣几天里面的烟也不会变焦,放在家中几天里面的烟叶也不会回潮。
每到赶场天,刘项包揣着烟盒出门了,看到卖叶子烟的农民他就踱过去蹲下来,用手摸摸烟摆摆头:“你这个烟没收拾好!”卖烟的农民马上说:“伙计我这是上好的大黑烟呢!”刘项包说:我掐一截尝尝!“然后就在烟捆捆上抽一棵长的叶子烟下来,掐一小截放在口中哈着大摇大摆地走了,到另一地方他又如法炮制,当烟盒收满后他马上回去把里面的叶子烟取出,然后又揣着空烟盒出不,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就能混到百十棵叶子烟。
狮子镇上喝柜台酒的人很多,柜台上放一坛酒,几个酒提子,一两、二两、半斤、一斤几种,还有几个土碗,来赶场的人或街上要过酒瘾者来到柜台前,花上三五毛钱打上三二两酒倒入土碗中站着喝了就走。有时是几个人相约着来,这时店主就从里面递几棵长凳子出来,几个人坐着边喝边摆龙门阵,喝上几提还不尽兴,某一个人又摸出几毛钱在土碗中续上一提,这样有时几个人一喝就是半天,酒从开始的半斤、一斤喝到两斤、三斤甚至四五斤,店主当然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这时他会无比慷慨地赠送客人两三包一毛钱一包的盐葵花籽。刘项包对这样的场合极会把握,每当发现柜台前聚集了三二个人,而且其中一个他还认识,他就装着无意的样子走过去和认识者打招呼,认识者马上邀请他加入,他也不十分的客气端着碗喝上两口,然后找话题与他家聊起来,边聊边眼观六路,发现一个认识者他马上把对方邀来,随后摸出几毛钱在碗里续上一小提酒,被邀者喝几口后觉得光喝别人的也不地道,又摸出钱将碗中的酒续满,碗里的酒还没喝干,再发现熟人他又去把对方拉过来,来者喝上几口又在碗中渐渐续上,前面的人陆续走了,他却坚持了下来就这样他只花几毛钱喝上半天,把酒瘾过足,喝得醉熏熏回家。
然而久走黑路也要遇鬼,一天街上几个十五六岁的小混混凑在一起谈起了本镇上的人物事故,自然就谈到了刘项包,几个商量的办法整他一回,正说着见刘项包走了过来,几个装着没见,勾肩搭背走到柜台前,凑了几毛钱打了四两酒当一回事地喝起来,刘项包搭讪地打招呼:“几个兄弟还玩得鲜呢!“最小的那个小混混马上跑过去拉住他:快来!刘哥,来整两口!刘项包说:今天几个兄弟在那里发财了?一个小混混说:“闲得无聊,喝两杯耍”随后把碗递过去,刘项包见碗里大约三两酒小小地嘞了一口,豪爽地说:“今天我请客!”随后吩咐店主:“来半斤!”端碗的小混混听到刘项包如此说,连忙大大地扯了一口然后把碗放在柜台上,半斤酒加入满满的一碗,一个小混混双手端起来递给刘项包:“刘哥先咂一口”刘项包喝后递给另一个小混混,那几个小混混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到每人的面前时每个大大的喝一口下去,当碗传递到刘项包手中只剩下一小口了,几个把嘴一抹:“刘哥慢慢喝,我们还有事”暗笑着一溜烟跑了,刘项端着一个空碗气得七窍生烟,过了好一阵见没有喝柜台酒的人,只得不情愿地走,心里骂道:“老子都是混人的,今天拿跟几个小杂种给耍了!”闷闷不乐地走着。不觉撞在王二麻子的摊子上,王二麻子笑了笑“刘老弟今天是那里不通泰!”刘项包发现自己的失态陪着笑脸“不好意思王二爷!请您给我算算,看看我今年有没有财运、桃花运!”此时王二麻子闲着也希望找个人聊聊就笑着说:要得,老子今天就给你看一下回!
这王麻子可说是狮子镇上的大学问家,其祖父是光绪年间的秀才,王二麻子自幼聪明,十岁那年一场天花差点让他丢了小命,被阎王爷一脚踢回阳间后,全身就变得坑坑窝窝,病愈后到学校里同学们一见就笑,其中有一个打了这样一个迷语:雨洒干沙地,脚蹋烂浠泥,鸡啄青菜叶,翻开石榴皮。小王二哭着跑回了家,从此告别了学堂,他祖父心痛地说:“不去学堂也可以,爷爷教你!我就不信把你培养不成才!自古有道是“十麻九怪”小王二本来智商很高,且是四年级学生,大部分汉字已经认得了,他祖父就是教他背《诗经》、《千家诗》教他做对联:平平仄,平仄仄平… …
两年后你就会写春联,然后他祖父就让他看《三国 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他那时的年龄正是记忆力最好,求知欲最强的时候,而这几部书本身也很吸引人,一年里他就看了两三遍,《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上很多章节他能倒背如流,祖父见他记忆力如此好,天份如此高心里暗暗高兴,他对小王二说:“你现在只是学了点皮毛,具备了一些吹牛的资本,但一个人想以后日子好过应该学一套生存的法术了” ,当时王二才十三四岁,一天在祖父的指导下看书读诗什么生存法术他哪里去思谋过,他祖父就耐心地开导:“生存的法术就是混饭吃的本领,你读这些书,背这些诗只能是丰富你的知识,具备点吹牛的基础,但不能靠他安身立命,因此还应该学点能安身立命的实用知识,首先学要会写应用文,新的旧都要学,旧的如结婚时所要用到的各种书贴《投书》、《宗书》、《礼书》,《庚书》、《契约》 等,新的如《合同》、《诉状》、《报告》、《总结》、普通家书,然后要加强练毛笔字,学命理、摸骨、看相,择期程等等,学会了你就能靠这些在狮子镇上混碗轻巧饭吃,用不着去下苦力.
在祖父的耐心教育下,十六七岁时,他的毛笔字具备一定功底能独立为獅子镇上的人写各种书 贴、对联,到年关上门求写对联的人更多,赶场天他写出各种内容的对联摆在门口卖,一副对联一升包谷这样王二一人的收入抵得上双个棒劳力。
二十岁那天他祖父的健康日趋于下,他老人家知道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加紧将自己一生积累的各方面知识和经验传给王二,并给王二开了一批 必读书目《史记》、《资治通鉴》、《曾国藩家书》、《奇门循甲》、《伯温神数》等。王二一边给人们写点对联、书贴、择期程之类以维持生计,一边研究他祖父给他推荐的经典图书,到他祖父去世时他各方面的知识积累也相当丰富了,在獅子镇方圆百里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象他这样博学强闻的人了,现在王二也四十有六岁。
王二麻子平时对刘项包很是瞧不起,根本不拿正眼看他,现在刘项包站在自己面前,他才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不觉对他的嘴和耳产生了兴趣,他再用手摸摸刘项包的后脑和前额,把他的头发撩开,心里惊了一下,神色凝重地思考起来:刘项包的前额较高,相书上称为滴水岩的部分向前突出,以致眼睛深陷进去,两颊间较窄,嘴皮厚重,口大且方,两耳较阔且耳垂结实,花间较高。
刘项包见王二麻了神色凝重心里很惶恐,小心 地问:王二爷我这相貌是不是有什么灾祸? 王二麻子摇摇头,沉思片一会:你有官运!刘项包心里惊喜了一下转念一想:这麻子肯定是拿我开涮要!他笑着说:王二爷不要洗刷我了 .我这样尖嘴 猴腮,胸无点墨,如何当官?然而他见王二麻子神 态庄重一点也不象开玩笑洗刷人的样子,心里就暗暗高兴起来:莫非我刘某人真的要当两天官?他马 上恭恭敬敬地向王二麻子请教:还望您老人家破解,我这个愚蠢这人实在不明白”王二麻子又沉思了好一阵:把您左手伸出来,刘项包连忙恭顺地把袖子撩开将手伸过去,王二麻子从手腕慢慢摸到肘关节处摸着肘关节约两分钟放开刘项包的手在自己的大脚上猛拍一掌:“有来头!有来头!”把刘项包吓了一跳,他连忙咚的一声跪在王二麻子面前:
“请您老人家指点明示,将来刘某真的干了大事一定不会忘记您老人家”王二麻子把刘项包扶起来:不要忙嘛,你把年庚生月报出来我再推算推算。刘项包马上报出出生年月日时,王二麻子掐算 了一阵又说:你再随口说两个字,不要想要随口说出!刘项包马随口说道:“可耻”王二麻子用手掌向下压了压,慢慢地将刘项包的命运道将出来:
你的头长得象“穿山甲”,滴水岩突出主智; 耳大口方是贵相,贵相就说明有官运;从你的八字上看你命带贵人,且带印,有印且有贵人来助必定飞黄腾达,你的命理上是行北方运,而北方正好是县城的方位,因此你的官运从县塒起脚;你刚才随 口所说二字“可耻”“可”为丁口, “丁”仍男人 指你本身,“口”正应了你的厚大方口,“耻”者为止耳,“耳”又应了你的两只大耳,“止”者 “雌”也,雌即女,指你命中必蓬女贵人,由此可推断:你必须通过女人的点拔和提携,你命中每一次升迁或荣辱该与女人有关!你的手骨如弹片柔而不碎,更进一步佐证了要有女贵人相助。
王二麻子虽是平平静静道出,刘项包听得却如五雷轰顶,全身象打摆子般颤栗起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从脑门上渗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次向王二麻子跪下:“请你老人家明示,我现在将如做?用啥子办法才能遇上贵人?……”王二麻子没有搭理他,也没扶他沉吟片刻王二麻子才缓缓地说:“用啥子办法才能遇到贵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要告戒你:既然有如此命相,就要珍惜,混叶子烟抽和混柜台酒喝的事情再不能干了,否则就会冒犯神灵、冲撞贵人,枉费你这幅命相”刘项包耳红面赤,把额头在地上轻轻地撞几下:再不敢这样做了!再不干这些事了!承您老人家指点迷津。说完不等王二麻子牵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刘项包坐在院坝边望着狮子岩那块巨石发呆,他的母亲喊:包包吃饭了!一连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母亲生气地说:你一天游手好闲,一拢家又在发哪门子的呆?刘项包端着碗刨了两口饭又把碗放下忽然一本正经地对母亲说:“老妈我和你商量个事情!”他母亲吃惊地看着他:“商量哪样事?”刘项包神秘兮兮地:“我的官运来了想找个人去刨刨路子!”母亲吃惊了半天: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先在门口发呆,现在又在打胡乱说。他的小妹听了也忍不住吃吃地笑,刘项包狠狠地吼了她一声,然后才把王二麻子所说的一切详细地对母亲说,母亲沉思了半天才说:王二麻子算命和看相倒是很准的!刘项包马上说:我一天都在考虑,首先要想办法到镇里面找点事情做才有机会遇到贵人!他母亲无能为力地说:“你倒说得轻巧到镇里面去找事情做就这样容易?”刘项包胸有成竹地说:
“有个人可以帮忙就看你老人家肯不肯去找她!” “哪个”“上街四公家大爹”(狮子镇这地方称父 亲的姐或妹为爹)母亲一听马上变了脸:亏你说得出口,去找她!她这种败坏门风的东西我还要去找她?刘项包咚的一声跪在母亲面前:“您是要面子还是要您的儿子?您让我一天在街上游手好闲让人作践您就有面子了?您老人家不看啥子,看在死去的父亲的面上也该扶儿子一把。就说四公家大爹吧,大家只是在背后说她这样那样,当着她的面又点头哈腰,主任上主任下的,大爹帮了忙如果真象王二麻说的那样,将来我有了出息哪个还敢作践我?……”刘项包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一边伤心掉泪,母亲也跟着掉泪。流了一阵泪她才说:你起来吧,让我想想。
她到自己的小屋里去关上门,天黑了好阵她出后,洗了帕脸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凑了两个月才凑到的八十六个鸡蛋一个一个地捡到竹篮子里去,在上面盖了一张纱布,在柜子里用升子刨了两升花生 装到蛇皮口袋中,左手提口袋右手提篮子,慢慢向上街走去。
刘凤仙见娘家的二嫂提着礼物拜访自己,心里非常的惊喜,她下嫁给光棍汉老木十一年来,娘家人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来看她,她知道如果不是特殊的非她帮忙不可事情,娘家人不会找到她头来的,但不管情况如何娘家的人主动来找她,这是接纳她承认她的象征。她急忙安排王老木倒茶、找烟、拿水果招待,然而刘项包的母亲却很拘谨,一会儿双手按在双腿上;一会儿将双手手心相合夹在双膝间;过一阵又将双手取出按在两膝盖上摩擦,在路上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来,刘凤仙见她这样子就直接了当地说:“二嫂您有啥子话您就说吧,当妹子的只要能 办一定尽力,自家的还有啥子为难情的!”刘项包的母亲见刘凤仙有帮忙的口气有了诚心,她终于找到突破口 :他大爹你是晓得的,你二哥去世五年了,这几年来我们孤儿寡母拉拉扯扯倒是过来了,在狮子镇这地方吃的倒是解决了,几个娃娃渐渐长大了越来越不好管,特别是小包包,今年就满满的二十一岁了,应该是说媳妇的年龄了,一天在街上游手好闲,家里的活路不想做又找不到其它门路,像他这个样子哪家姑娘会嫁给他?这些都不说我最担忧的是他在街上混一阵会慢慢变坏、惹祸。今天厚起脸皮来找大爹,要是能在镇里面找点事做,不管是做哪样,找棵蛇耍起(狮子镇土话找事情做的意思)不去惹祸,我们全家都忘不了您的恩典!
刘项包母亲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刘凤仙才明白她的意图,想了想才说:“二嫂说的这个事情不是个简单的事,我现在也答复不了您,等我找镇里的领导商量了,有了结果再回您的话”刘项包母亲站起来告辞:“费大爹的心! ” .
刘凤仙见马后炮的办公室里只他一人在,进去给他抛了个媚眼:晚上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
天黑了,整个獅子镇大院伸手不见五指,马后炮轻手轻脚摸到刘凤仙办公室门前,轻轻一推跨了进去,随手又将门关上并锁死,小声地唤了一声: “凤仙!”刘凤仙伸吟般应道:“哎一一”马后炮 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通过声音确定了刘凤仙的位置,立即向目标摸去,刘凤仙也迎了过来,黑暗中两团黑影就粘在一起了……
马后炮抱着她坐到椅子上去,一摸她还在流泪,马后炮急了: “我的姑奶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要叫我啷个做?”刘凤仙才开口: “你和 我在一起除了用我的身子外你想过其它的没有?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话一打开,刘凤仙内心的苦水就象压力巨大的水龙头的水一样喷了出来:“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十八岁啊!那正是如花的年龄,哪个出来不说我是狮子镇上的一朵出水芙蓉,然而你像恶魔一样死死缠着我、强占了我、破了我的身子,我父亲知道后差点气死,将我毒打一顿后草草地嫁给了大十二岁的光棍汉王老木,那时我真想去死。幸好王老木不计较这些,这些年来他对我也是百依百顺,我才渐渐打消了去死的念头,但是这十一年来你知道我啷个过的吗?父母把我嫁给了王老木后就像没我这个女儿一样,开始我回娘家去,他们的态度虽然冷淡还是接纳了我,弟弟渐渐长大了,那些闲得无聊的人们就对他说:你姐姐乱搞男女关系肚子大了才嫁给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丑八怪王老木,说我起码给王老木戴了几十个绿帽子......我弟弟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我再回去时就恶语相加,不准我再踏后家的门坎,从那时起我就再没回过后家,娘家的人更没踏过我的门坎!
马后炮让她把苦水倒完,用手把她的眼泪揩 了:“这些我心里是知道的,特别是你嫁给王老木的那天,我的心真象刀割的一样,我曾想过与我老婆离婚后与你结婚,或者带着你私奔了算了,但冷静下来一想:私奔出去如何生活?离婚了我们有什么好结果?当时我是‘青年突击队’队长、党员,组织上正准备提我当副镇长也找我谈话了,这件事一暴露,我们二人将名声扫地,所以我强忍心中的 痛苦,保住了副镇长的位置,后来才当上镇长,才有你我的今天......
不管命运如何,马后炮这些年来也不是无情无义没良心,先将她安排到供销社当统计员,随后调镇公所,现在三十岁不到她已经是镇妇联主任、镇革委委员,在狮子镇也算体面人物了,这些年来王老木本来就知道她与马后炮的事,知道大儿子王小驰是她与马后炮的,他却装作不知,有时马后炮去她家找她,王老木还有意走开,每当这时候她反而有些内疚,有时她对他很讨厌,有时又觉得他很可 怜。
刘凤仙想到这里就对马后炮说:我娘家的一个内侄儿想到镇里找点事做,如果能把这件事办妥,我就能在后家树立起我的地位,关系就会慢慢地好起来,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帮这个忙!
马后炮想了想:“有点文化没得?能不能办点事?叫啥名字? ”刘凤仙见他没绕弯弯地就如实回答:“叫刘项包,人还是聪明人,读过初中二年级”“就是那个喝柜台酒的混小子! ”刘凤仙有些难堪连忙解释:“主要是我二哥死得早,他母亲不太管得住,读书还不错的”。马后炮想了一阵:“既然是你侄子又有点文化就叫他到办公室搞收发、接电话,学学钢板字,将来培养他当秘书!现在暂作半脱产干部用,以后有机会给他转正,我这里还要做一些工作:过几天开个革委会,先做几个委员的工作取得大多数同意后,下个红头文件就可通知他来上班”。
刘项包摇身一变成了半脱产干部,对王二麻咒语般的预言信服得五体投地,他把王二麻子视为恩师,把提携自己的“女贵人”刘凤仙视为再生父母,第一个月领了工资他一分也没用,给母亲扯了四尺卡叽布做裤子;称了两斤水果糖去送刘凤仙; 给王二麻子称了两斤上好的叶子烟送去,王二麻子不受,他急了就要下跪,王二麻子马上拉住他:使不得现在你是公家人了!刘项包诚恳地说:“没有您老人家指点迷津我还是一个小混混,您不受就是瞧不起我,仍然把我看作混混”王二麻子见他说得 这样诚恳只好收下,然后说:“这完全是你个人的造化,说明你有这点福气,有几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刘项包说:“请王二爷指点”。王二麻子顿了顿神庄重地说:“你现在是公家人吃官饭的,按古话讲己经入仕了,你以前混烟混酒就是一种流氓动作,只靠流氓手段是成不了大气候的,还要多学点文化才能混出名堂,在仕途中混人缘为第一,要和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人搞得一团和气, 办事时才能左右逢源,但是最重要的是找准贵人,所谓‘贵人’就是能提拔你,给你开光点相的人, 有了贵人你才能飞黄腾达!”
刘项包虽然不能从理论深度领悟王二麻子的话,但有混叶子烟抽和混柜台酒渴这样的见风使舵,灵活机动的功底,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当然就不成什么问题,每天他先把各个领导的书报、信函送完就给各位领导打来开水,然后把各位领导的办公桌抹得一尘不染,有领导要买烟买火柴他总是身先士卒积极效劳,对马后炮他更为恭敬,在办公室、场面上他喊马镇长,背后他喊马叔叔,除了给他打开水、抹桌子外只要见他屋里有一张废纸、有个烟头他马上就给他捡出去甩了。一天,刘项包给马后炮送开水去,刘凤仙也在那里,马后炮把一只手按在刘凤仙的腰上,刘项包进去,马后炮若无其事没把手抽回,刘项包装着没见放下开水就出来了,心里说不出的窝火暗骂道: 操你娘的马后炮,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开始马后炮对刘项包也很瞧不起,然而时间一 长,他还喜欢起这小子起来,你想办啥子事没说出来他就给你办好了;交待他办的事他从不多问,渐渐地马后炮还和他说上几句话,有时马后炮觉得无聊喊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和他聊上一阵,他总能按他的思路说,不时说上几句讨好的话,马后炮虽然知道他是有意奉承但心里仍然比较舒坦,刘项包搞了一年零四个月的杂务,又一次机遇 降到他头上,县给狮子镇三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在镇革委会上医学院的两个名额很快就落实了,都是镇革委委员的子弟,农学院这个名额委员们都是一样的心思:读了农学院转来还是干农业有什么意思,但大家也不愿将这名额给普通百姓,刘凤仙心里暗暗高兴就推荐刘项包,委员们觉得这是个包袱,同时给刘凤仙面子也等于给马后炮面子,就顺水推舟,而刘项包家庭成份贫农、初中生、年龄二 十二岁、未婚,各方面条件都合符,于是就被推荐 到省农学院读工农兵大学。
三年大学毕业后他分到县农业局,这时他从身心上都也脱胎换骨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很不雅观有损形象,于是把名字改成“刘百温”.农业局长和组织部长是老战友,部长有一个三十一岁还待字闺中千金,她的婚事就成了全家的一个大难题,刘项包一到,农业局局长的眼睛一亮, 局长把想法给刘项包一说,开始刘项包觉得有点降自己的价,但冷静一想,心里就亮堂起来:莫非这又是一个女贵人?农学院几年文化理论没学到多少,但人情世故他又进步了不少,他知道组织部长是副县级,县委常委,管干部人事,如果攀上部长不愁没官当,反复权衡,两天后他高兴地回复局长 ,组织部长及夫人听后高兴得合不拢嘴。
在农业局的第三年,刘项包双喜临门:三十三 岁的夫人为自己产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小子,儿子刚满月一张红头文件下来任命他为农业局副局 长,文件下来的第二天全局召开了大会,他坐到了主席台上去了。会后,办公室主任专门给他安排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配了电话、弹簧沙发,每天的文件都要拿给他签字,从此出差坐局里的专车,各 股室的人见他都恭恭敬敬,终于十年寒窗出了头,初尝到当官这种甜蜜的滋味.
刘项包对老局长言听计从,老局长想办的事还未说出刘项包揣摸准后就去办得妥妥贴贴,老局长 喜在心头于是一心要栽培他,那几个副局长虽然资历都比刘项包老,但见老局长对刘项包如此器重,又有组织部长的后台,加上刘项包年龄和学历都比他们具有优势,也就“知难而退”了,办公室主任见此情况更是心知肚明,于是每次的会议安排讲话等老局长之后就是刘项包,这样刘项包就成了第一副局长,刘项包喜在心里不表露,同时对几位副局 长也非常的尊重,老的称叔年轻的称哥,几个副局 长心里也比较平衡。
一次,到地区开会,其它各县都是一把手,老局长想让刘项包增加阅历就安排他去参加。会餐 时,刘项包坐到地区局杨局长旁边,大家喝酒正在兴头上,突然杨局长的司机小赵慌慌张张跑进来: “杨局长,刘阿姨患急病,已住进市医院了!”杨局长马上站起来抱抱拳:“失赔了,内人有些毛病,我去看看! ”这一桌基本上都是各县农业局的 一把手,年龄都比刘项包大。杨局长站起来走出去,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刘项包却跟了出来。那几个还以为刘项包去解溲,几个继续喝他们的酒,杨 局长见刘项包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忙说:“小刘你喝你们的,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来! ”刘项包说:“我和你去看看,有什么要跑跳的我们年轻人要方便得多。”杨局长口上说不必了,但也没制止刘项包上车。
杨夫人的病情已稳定下来,阵痛已缓解了,但几样检查还未做,要等盐水输完增加点能量有力气才能去照片和大便化验。杨夫人很胖,杨局也胖,杨 局长的女儿戴副近视眼镜,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先是杨局长父女去扶夫人,差点三人一起倒下去, 刘项包当机立断“见义勇为”,马上上前去把杨夫人背到放射科,扶着她照了片,又将她背到女厕所门前。这时刘项包不可能把杨夫人背到女厕去给她解裤子,他机灵一动对杨局长女儿说:“杨妹,你 扶老人家靠在墙上我去找两个力气大的护士来。” 他马上跑到门诊室去,恰好两个个子高大的护士在,他对她俩说:“杨局长夫人要上厕所,她家属 不在麻烦二位一下!”地区卫生局长也姓杨,两护士还以为是上司夫人住院,马上和刘项包跑出来,
扶杨夫人去厕所,蹲了大约十分钟,将取出的大便 交给刘项包,又扶杨夫人回病房,刘项包端着大便,一股溲酸难闻的臭味的飘进他的鼻孔,他本身又喝几杯酒的,心里一恶肚子里的东西就向上冒,
他使尽全身力气把冒上来的东西又吞了回去,小跑着将大便送到化验室去,站在窗口等了半小时得结 果后马上给医生送去.通过检查没有大问题,是急性阑尾炎。杨局长松了口气,握着刘项包的手: “小刘,今天要不是你,我还真要搞得要手忙脚乱 了!”刘项包笑了笑:“刘阿姨没大的问题这样就好了!”杨夫人连忙问:“这小伙也姓刘?”杨局长才想到还未给夫人介绍刘项包,马上说:“这是 xx县的副局长。”刘项包马上弯着背上前握住杨夫人的手:“阿姨,我叫刘百温!”杨夫人泪光闪闪:“多好的小伙子,这样年轻就当局长了,前途无量啊!阿姨病好了请你到我家去吃饺子,你去尝尝阿姨的手艺” “阿姨病好了我一定去!”刘项包见此行目的达到就趁机告辞。杨局长送他到 门才转去。
不久,地区局下了个红头文件,调刘项包到地区农业局任办公室主任,老局长也为刘项包高兴,临走前,老局长和刘项包说了很多知心话,谈了一些自己为官多年的一些经验,刘项包紧紧握住老局长的手:“老局长,我真舍不得离开您,在您手下我学到不少东西!”老局长动情地说:“大丈夫志 在四方,到地区去天地更宽阔,更有发展前途,地区局的办公室主任虽是个正科级,但有个不成文的 习惯,地区局的办公室主任一般都要进党组,因此办公室主任基本上都是享受副处级待遇,而且每个局长在选办公室主任时,都是比较有心的,一般都作为心腹使用,杨局长在我面前说过你好几次,他对你的印象不错,好好干你的前途大大的! ” .
刘项包到地区局报到的第二天,就到杨局长家 去,杨夫人病也痊愈,见到刘项包心里非常高兴,马上张罗包饺子招待他,吃饺子时刘项包对饮桌发生了兴趣,这桌面是用碗口大的杉木头芯子拼成,用桐油漆的,杉木的木纹清晰可见,即典雅高贵又朴素大方,杨夫人见刘项包看着桌子发呆,笑道:“你和我家老头子真是一老一少的两个好搭当了, 他也是喜欢这些木制家具,还有什么根雇呀、树雕呀、石器呀这些”.杨夫这样一说,刘项包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哪能和杨局长比,他是有艺术细胞的人,我是肉眼凡胎! ”杨夫人叹口气:“你真会说话,每句话经你口说出来都那么讨人喜欢,我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刘项包马 上机灵地说:“阿姨,您也姓刘,您如不嫌弃,我就做您的侄儿吧,按我们獅子镇的叫法我就应该喊您老人家爹”说着就跪了下去,杨夫人马上把他扶起来:“好!好!好!我就是你的爹爹,今天得这样一个侄儿我太高兴了! ”
刘项包是个有心人,从杨局长家回来他想:杉木芯子做的方桌都如此漂亮,杉木是普通木材,如果用我们狮子镇胡来河边的红梓木拼一张桌子那就 更不得了,红梓木最粗的都只有茶缸口粗,全部选茶杯口这样粗的红梓木,去掉外层后内层的木质呈淡红色,拼好后再桐油一漆,天然的红色,木质又细腻,又不变形,这样一张桌子不知杨局长有多高 兴!不,不要制成桌子,做成桌子只有吃饭时才用,平时桌布一搭谁看得见?制成茶几,一般茶几都不搭桌布,每当杨局回到家里,坐下来喝茶时,就看到它,看到它就想起我,我的形象就在他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刘项包想着想着心花怒放,说干就干没多久按他要求的一张工艺品茶几就摆在了杨局 长的客厅里了,杨局长如获至宝,从此对刘项包更是器重。
不知是天意还是一种巧合,当初刘项包在狮子镇办公室打杂一年零四个月就被推荐读工农兵大学,他在地区局办公室主任位置上也是一年零四个 月又升为副局长了!这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怎么说也是个副县级,七品官了,于是他开始着手调夫人来地区,一家团聚,他到县里把想法给夫人 说,夫人的态度很冷淡。他反复说了几次,夫人回复了一句让他伤心绝望的话:你认为你一个副处级就有什么了不起吗?小人得志!”他百思不解: 论年龄我比你小六岁,论社会地位我如今是地区局副局长,和你父亲平级,我有什么配不你……但他不好发作,他觉得现在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不应该与女人一般见识,就这样闷闷不乐地呆了几天又回到地区去上班。然而到地区后,他的心境变得很 坏,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对下属发脾气,开会时也在走神,过了几个月,突然谣言四起:说刘副局长后院起火,夫人在县城与她的老相好勾搭上了,导致刘副局长脾气变得更暴燥。刘项包听后,虽不相信 这些谣言,但心情更加烦燥。一天,杨局长找他谈话,他语重心长地说:“小刘啊,我一向是非常器重你的,对你寄托了希望的,但最近对你的反映比较大,说你官僚主义严重,态度粗暴,是什么原因?要谦虚啊!”刘项包只好说:感谢局长的批 评,我以后在工作中一定改进! ”
晚上刚入睡就开始做梦:一会儿是马后炮把手伸进刘凤仙衣服里看着他淫笑;一会儿是杨夫人的大便,那大便由一小点象四周漫延渐渐地变成了一 片大便沼泽,太阳出来了,沼泽上升腾出一团团雾 气,那雾气不偏不歪一股一股地向刘项包的鼻孔里钻,他大叫一声:好臭啊就惊醒了,随后出了一身 冷汗……就再睡不着了。
刘项包想:莫非我刘某人的官运就到此为止了吗?突然他想起了狮子镇的王二麻子,他决定回一趟老家,这一次他回来已是衣锦还乡了,地区局小车亲自送他,他给自己的两个恩人都买了礼物,还准备了扫墓的物品,要祭祭祖宗。
故乡十多年来还那个样子,刘凤仙已老多了,提前退了休,镇长也不是马后炮了,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王二麻子已七十来岁但精神很好,刘项包的到来他也没感到惊奇,但闭口不和刘项包论官场的话题,刘项包请他给自己看相,测算仕途升迁,他也一再推脱:“山野狂夫,不足为信”刘项包急了又要给他下跪,’他才拉住他:好吧!既然你如此诚意我明天早上就给你看看,第二天一早王二麻子定定看了刘项包一阵说道:“你面 色不佳,主要是劳心过度所致,现应休养生息,回归自然,才能再举宏图”然后王二麻子又说:“我只是对命理、相术一知半解:你要想真正把握自己 的前程,最好请个地理先生看看你的祖坟! ” .
刘项包又找人到三十里外的清凤寨请来一地理先生,那地理先生七十多岁,白发银须,一副仙道骨的样子,他在刘项包的几处祖坟转了一圈,最后在刘项包的祖父的坟前就停留了下来,老先生把罗盘反复靠了几个方位,看了周围的山形走向,神色凝重,刘项包上前恭敬地问:老先生,我祖父这坟是什么来头?老先生沉吟一阵说道:这个阴宅的后面山石微黄,泥土呈黄红色,整个靠山形如一只张着巨口的蟾蜍,前面的向山低矮凹陷如一只受伤凤凰,这是一个典型的‘金蟾摄凤’的格局,后世必出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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