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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岁月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国强    阅读次数:5630    发布时间:2016-06-15


八岁那年,我被转到乡下姑妈家就读。

姑妈家是个小村子,学校更是小得可怜:一至三个年级,外加一个学前班;十二间平房做成的教室,三间教工宿舍。村子里没有商店,没有黑幽幽的柏油路,三四天见不到一个汽车。听说过去常会来些走乡窜户的“货郎担”,但随着经济的搞活,那些“货郎担”也逐渐绝迹了。村里人赶个集,买个东西都须到十里外的镇上才行。

姑妈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春燕在县城中学读书;小女儿名叫春梅,乳名二妮,我称她二妮姐。二妮姐比我大三岁零十天。她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我是七月十三。十一岁的二妮姐长得完全超乎了她的现有年龄:胖乎乎的脸蛋,黑红黑红,独根麻花辫子一甩一甩,好似要甩上天,个头也超过我一个半头,给人一种特别结实的感觉,不熟识的人还以为她已有十四五岁了。就这她的成绩偏又极为不好。一年级蹲了两年,三年级今年又溜二遍了。

一到姑妈家二妮姐便一把把我拉到怀里,俯下身子亲了左边脸又亲右边脸,紧接着又在额头猛匝了一口,哈哈大笑着硬拽着我要出去玩。虽然姑妈一再阻拦,但还是被她硬拽出了门。

二妮姐很威风,是全村孩子的统帅,三军总“司令”。全村的孩子都很服从她的领导。二妮姐“军纪”甚是严明,谁若有不对,她便以“军法”制裁,或亲自出手或指示得力“干将”代之。对此,所有的部下是不能有怨言的,也不能向大人报告,否则将会被开除“军籍”,还会遭受全村孩子的鄙视和臭骂。

孩子们中有个叫大牛的,还有一个叫二牛的,是堂兄弟,长得特别像,俩人都长得圆墩墩的,紫黑的皮球圆脸上映衬着两三块褐黄色的榆钱斑,说起话来嘴里像含了个玻璃弹珠,哼哼呀呀的。他俩是二妮姐的帖身副官,殿前二大金刚。二妮姐还有一个军师,名叫周群,精瘦精瘦,高条个,背稍有些驼,戴着个一只腿的眼镜,没腿的一边用线绳绑着。

从二妮姐的口中得知,周群的爸爸是中学教师,很有学问的。但周群却是个先天性近视,一刻也离不开这个一只腿眼镜。她说这话时带着一股很浓的嘲讽意味。她还告诉我,周群乳名叫元宝,绰号叫瘦猴。但他却极忌讳人叫他绰号,所以很少有人敢叫。

“谁都敢叫?”我好奇的问。

“我,大牛,二牛,现在还有你。”二妮姐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开学的日子来到了,那天吃过早饭,孩子们便陆续聚集到姑妈家,一下子占满了整个院子。新的学期,新的开端,新的希望,新的寄托,新的未来。村里所有的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花花绿碌,各尽其色,院子里一下成了花的世界。

姑妈更是高兴得乐不开支。二妮姐却手叉腰间,指挥她的部下干这干那。

“绿豆牙,去后院把猪食盆端来!”二妮姐指挥道。

被唤作“绿豆芽”的是一个比我还矮半头的女孩子 。她梳着两根乌黑光洁的麻花辫,每根辫子上都扎有两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黑而明亮的眸子正怯怯地望着大家。再看她的穿着,翠绿色的背带裤,米黄色的套衫上刺绣着图书、文具的图案,还有脚上那双带有红杠蓝杠的白球鞋, 不由使我想起我们县城学校的那些女同学,不过她们的衣着远不及她的好看。

“绿豆芽”听到二妮姐指令后,转身向后院走去。

当“绿豆芽”端着猪食盆回来时,所有的孩子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盯着她,嘴角边更是荡漾着自豪和满足的微笑。对此,“绿豆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不由自主地面对猪食盆低下了头。也许正是因为她低下了头,视线被猪食盆堵住了,没看清脚下的路,无意间竞踩在了一颗滚圆溜滑的石子上面,身子向前一倾,重重地摔在院子里,猪食盆恰扣在了她的头上,猪食撒得她满头尽是。孩子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姑妈。姑妈连忙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扔掉猪食盆,扶起了“绿豆芽”。“绿豆芽”边拍身上的土,边拨头上的猪食,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没有人去追“绿豆芽”,也没人去管她。吃过饭后,我们象没事一样,跟随着二妮姐浩浩荡荡地向学校赶去。

学校我已来过几边了,并不陌生。一到学校,我便跟二妮姐他们玩了起来。正玩得起劲,二牛喊到:“许小婷来了!” 现在我才知道被唤作“绿豆芽”的女孩名叫许小婷。“来了个许小婷看把你高兴的!”二妮姐挖苦二牛道。所有的孩子都怔住了,大家一同把目光投向了许小婷。

我满以为许小婷会带着她的家人找二妮姐算帐的,衣服也会另换一身。因为在城里面,无论那个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家人都是不能容忍的,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穿着脏衣服去学校的。但是,我想错了。许小婷只是一个人怯怯地走来,眼眶内满溢着酸楚和恐惧的泪花,衣服也没换,湿了,猜想是刚用刷子刷过,头发倒像似稍微梳洗过,但还是能看见星星斑斑的猪食痕迹。许小婷走到了我们面前,我们也怔怔地望着许小婷。

“春梅,防止她给老师告状。”周群凑到二妮姐耳边悄悄说到。

“小婷,咱们玩新郎新娘成亲好不好?你当新娘,我们都是丫环,轿夫。”二妮姐面对许小婷讨好地说道。

大家一下子把许小婷围了起来。

“那就让二牛当新郎。”周群嚷到。

“不。让小虎当新郎。”二妮姐厉声说道。

大家一下子把我又围了起来。



第二天,我们便开始上课。我万万没有想到,排座位时我和许小婷竟然成了同桌,被排到第一排。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二排、三排依次坐着二牛、大牛,还有好多见过面但叫不上名字的孩子。

“你喜欢和我坐吗?”许小婷悄悄问我道。

“当然喜欢。”我回答道。

“可过去别人都不愿和我坐。”

“为什么呀?”

“和我坐的同学都会遭到二妮姐、大牛、周群他们的取笑。”

“他们打你吗?”

“嗯。”

许小婷低下了头,几乎要哭了出来。我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酸楚,一股恻隐之情油然涌上心头,脑海里同时涌现起几种疑问:许小婷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她的爸爸妈妈爱她吗?为什么别的孩子尽欺侮她呢?......

一阵沉默之后,我继续问许小婷:

“昨天,你好像很高兴。”

“那是因为他们想收买我,怕我给老师告状,他们最怕老师,但又尽欺侮我。”

我知道,许小婷所说的“他们”指的就是二妮姐、大牛、周群一伙人。此时,我不由得对二妮姐恼恨和厌恶起来。

“以后我来保护你。”我学着电视剧里那些英雄侠客的神态拍着胸脯说道。

“嗯。”许小婷笑了,沾有泪滴的眼眶涌现出幸福的光彩。

放学了,二妮姐冲进我们教室,一脸愠怒,三下五除二把我的书本装进书包,拽着我的胳膊向教室外走去。我回过头来,许小婷正用一种委屈和期望的眼神深深地把我注视。

回家路上,二妮姐开了口:

“小虎,以后不要再和那小妖精来往。”

“谁是小妖精?”我明知故问道。

“许小婷。她妈是妖精,她就是小妖精。”

我低下了头,一路默默无语跟跟着二妮姐向姑妈家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小婷的妈妈到底是干什么的?她难道就是大人们所认为的那种不检点的女人嘛?是坏女人不成?而即使小婷的妈妈不好,难道就要祸害到小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婷真是太不幸了,太可怜了!”同时我感到二妮姐是这样的粗俗,好想挣开二妮姐的手跑回到学校,和小婷一道回家。无奈我的力气太小了,胳膊被二妮姐的大手紧拽着,就好像被一把虎口大铁钳紧卡住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晚饭后,二妮姐又要带我出去玩,我佯装说肚子疼,身体不舒服,无奈之下,二妮姐一人跑出去找大牛二牛他们玩去了。姑父上地去了,姑妈一人在院子里下纳鞋垫。

“姑姑,小婷妈是坏女人吗?为何二妮姐说她是妖精。”我凑到姑妈面前问她道。

“小虎,这是大人的事。你问这干啥?给你说你也不懂。”姑妈把针在头发里划了两划,笑着回答道。

“可我二妮姐说小婷是小妖精,依我看,小婷挺可怜的,不像是坏孩子。”

“这死女子,人不大倒学会在外面嚼舌头了,等一会回来看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姑姑,都是我不好,你别责怪二妮姐了。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小婷的身世罢了。”

“哦,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讲给你吧!”

“唉,说起小婷嘛,确实够可怜的!”姑妈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小婷本是生长在县城的孩子,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小婷的爸爸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妈妈是县幼儿园老师,人长得漂亮,歌唱得很甜,舞也跳得好,人们都说,小婷妈妈唱的歌,跳的舞和她的人一样漂亮。可在小婷五岁那年,县上流行起了交谊舞热,舞厅开了一家又一家。小婷妈对跳交谊舞更是乐此不疲,她每天晚上都去跳,不到舞厅关门不回家,而且结交了好多男男女女舞友一大帮。时间一长,小婷爸便受不了,两人开始吵架,摔东西,砸家具,逐渐小婷爸也染上了酗酒、赌博等恶习。一天晚上,一个舞厅发生了打架事件,全城开始了严打,查舞厅,查赌场,拘留了好多人,小婷爸妈双双被关进了拘留所。从拘留所出来后,两人更是不思悔改,互相埋怨,责怪对方毁了整个家,最后分道扬镳,在离婚证上签上彼此的姓名。小婷爸妈离婚后,小婷被送到了乡下奶奶家。小婷奶奶年迈体衰又多病,她总骂小婷妈妈是妖精,毁了整个家,害了儿子,连累了自己。骂得久了,村里人也就开始说小婷妈是妖精了。其实明眼人都明白,小婷爸妈的事两个人都有错,到底谁对谁错更是难以说清,可怜就可怜小婷这孩子了。”

姑妈说到此,眼眶里竞涌现出几丝泪花。我惊呆了,一下站在姑妈的面前不知所措,暗暗自语道:

“啊,小婷的命原来是般苦呀!和我的命一样一样呀!”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妈妈。

妈妈是一个护士。我出生在妈妈工作的那所医院,且从小在那里长大。从我记事起,妈妈便在医院内,穿个白大褂,忙前忙后,忙上忙下,护办室、值班室,病房,药房,常常闪现着她廋弱的身躯,更映现我儿时星星点点的记忆。然而就在去年,也就是我上一年级那年,妈妈却病倒了,躺在了她所工作的那所医院里。每天放学后,我都会去医院守候在妈妈的病床前,看妈妈挂吊瓶,帮妈妈取药,做妈妈的贴身小护士。就这样,妈妈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一天,医院的救护车将妈妈拉走了,听说去了省城的大医院。然而这一去,妈妈再也没有回来。我问爸爸:

“爸爸,妈妈啥时才能回来。”

“隔几天就回来了。”

然而春去了,夏来了;夏去了,秋来了。转眼我已经要上二年级了,妈妈却还是没有回来。我断断续续从妈妈的同事口中打听到,妈妈在省城的医院已经去世了,遗体捐献给了国家,捐献给她最为热爱的医学事业了,去世前她还一再叮嘱,希望我长大后能继续从医,做一名救死扶伤,大医精诚的医务工作者。这是妈妈的遗愿。



小婷给我送了两个崭新的工作笔记本,是她爸从县城托人捎回来的,算作同桌的礼物。为了对她的家庭多一点了解,我明知故问道:

“你爸爸在什么单位工作?”

“嗯——嗯——他在县印刷厂。”

小婷显得有些难为情,但片刻之后,马上又高兴起来。

“爸爸厂子好大好大,楼房好多好多,人根本就数不完。”

“你什么时候去过?”

“我从小在那里长大,那时候还有妈妈。”

“那你咋回到农村了?”

“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

小婷默默地低下了头,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过了脸颊,像似要哭了起来。

“小婷,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令你伤心的事情,坚强些,虽然你妈妈和爸爸离婚了,离开了你,但你们以后还回见面的,不像我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

“小虎,我知道你是因妈妈去世才来姑姑家上学的,咱俩同病相怜,但咱们更应该坚强、自信、乐观、积极、上进,做最为要好的好朋友。”

“对,做最为要好的好朋友。”

放学了,我和小婷一并走出了校门。

“小婷,可以去你家玩吗?”

“当然可以呀!我家很少有同学去的,你能去我很高兴。”

小婷笑了,我也笑了。我和小婷拉着手欢快地向她家跑去。

我跟随小婷来到村东头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前,跨进一个黑色的油漆大木门,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

“奶奶,我放学了。”小婷对奶奶说道。

“哦,带同学回来了。”奶奶回过头来,用右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我和小婷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是二妮姐舅家的孩子小虎,和我是同学,还是同桌呢!”

“哦,原来是翠萍家的小虎呀!你妈我认识,县医院的护士,多好的人呀,说没就没了,好可怜的孩子,快过来让奶奶看看。”奶奶站起身来,蹒跚着,上前几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伤心地说道,好像我就是她多年未见面的亲孙子、亲外孙一般。

“翠萍”是妈妈的名字,自从妈妈去世后,常有妈妈生前的熟人碰见我伤感且动情地说:“这就是翠萍的孩子,还这么小,真是太可怜了!”

奶奶搂着我,抚摸着我的脸颊哭了。我怔怔地望着奶奶,感觉她好亲好亲,就像我的亲奶奶一样。可惜我的奶奶早去世了,如今妈妈也去世了,我成了一个缺人爱的孩子。

“小虎,走!随奶奶进屋,奶奶给你取好吃的。”奶奶从兜里摸出一个手帕,取下眼镜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戴上,领着我和小婷向屋内走去。当时我年龄小,不明白奶奶走路为什么那么艰难,后来从姑姑的口中知道奶奶是中风后遗症。

小婷家的屋子虽不太大,但陈设却极为讲究:大立柜、写字台、梳妆镜、沙发、茶几应有尽有,炕上的被褥也是特别干净和整洁,给人一种温馨和亲切的感觉。奶奶从大立柜里取出两个大红苹果,擦洗干净给我和小婷一人一个。

我和小婷爬在她家写字台上写了一会生字,然后便翻出许多玩具玩了起来。小婷家的玩具可真多,有“坦克”、“火车”、“装载机”,还有“宇宙飞船”和“机关枪”。小婷告诉我,这都是小时候她爸爸给她买的。

正在我和小婷玩得起劲时,二妮姐突然出现在我俩的面前。

“小虎,走!回家吃饭。”二妮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这才想起自己来小婷家时没有给姑妈和二妮姐打招呼,自感好像一场大祸即将降临,低着头一言不发,乖乖地跟着二妮姐离开了小婷家。

回到姑妈家后,姑妈并没有太多责怪我,只说到邻居玩时,要给她打招呼,免得她担心。我点头应允,表示此后定不再犯,然后便爬在桌上吃起饭来。

吃过饭后,二妮姐一声不吭走出了家门,这让我甚是奇怪,因为二妮姐每次出去玩都会带上我,而今天的反常举动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我一拍脑门大叫一声:“不好!”拔腿向小婷家跑去。

当我跑到小婷家门前时,见二牛正慌慌张张地向村东头的柿子园跑去。

“二牛,二牛,你干啥去?”

二牛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跑得更快了。

我跑进了小婷家,奶奶正在做饭。

“奶奶,小婷哪里去了?”

“和二妮一块出去玩了。”

我转身又跑出了小婷家,也向柿子园跑去。在柿子园里,我远远就看见一伙孩子围住了小婷,为首的正是二妮姐。此时,大牛正在小婷脊背上推了一把,小婷险些被推到。

“住手,不许欺侮人!”我大声喊道。

“二牛,把小虎给我拦住,不要影响我整顿军纪。”二妮姐威严地对二牛下着命令。

二牛迟疑了一下,向我走来。此时我已经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一般,我看见小婷那双面带忧伤且期望保护的眼神,同时想起大牛刚才推小婷的那一幕,一股怒火不由在心间烧起。我拼却全身的力气,用头向大牛的肚子撞去。

大牛被撞了个趔趄,连连向后倒退了三四步。猛地,他怒目圆睁,双掌齐发,跑向我狠狠地在我胸前推了一下。

瞬间,我被推倒在地,屁股狠狠地摔在地上,屁股蛋上一股刺痛。

“哇!”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欺侮过,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所有的孩子都惊呆了,二妮姐更是一下慌了神,连忙俯下身来扶我。对此,我闹得更凶了了,两脚在地上乱蹬着,不让二妮姐靠近。

二妮姐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站起身来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了大牛的脸上。

“大牛,你吃了豹子胆了,敢打小虎。”

大牛就像一个霜打的黄瓜一样,双手抱住自己那面挨打的脸蛋直挺挺地站立着,一言不发。

面对此情此景,小婷拨开人群,拔腿向家中跑去。

二牛走上前来将我扶起。我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搭在二牛的肩上,“哎呦,哎呦”地直喊。

二妮姐的脸色更白了,她一边拍我屁股上的土,一边和二牛一起搀扶着我向姑妈家走去。

“小虎,都怪二妮姐不好,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告诉你姑。”在回姑妈家的途中,二妮姐反复乞求我。

“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条件?你说,我答应你。”

“你以后不需再欺侮小婷,全校所有的同学也不能欺侮小婷。”

二妮姐迟疑了一会,答道:

“嗯!我答应你。”

“ 好吧!我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姑姑。”

二妮姐长吁了一口气,脸蛋上才渐渐有了红色。



一次巧合的打架风波,使我掌握了控制二妮姐的秘诀:二妮姐怕姑妈,姑妈又特别疼我,以此类推,二妮姐便被我抓住了小辫,言听计从,不再惹我,小婷也没再受人欺侮过。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到姑妈家上学已经快一个年头了,快放暑假了,下学期便将升到三年级就读了,而二妮姐、周群他们那级同学也将要到十里外的镇中心小学就读了。

一天,二妮姐把全校所有的同学都召集到村外的碾麦场上,给大家训话。

“同学们,小伙伴们,我要走了,下学期将要去镇中心小学就读了。我走后,希望大家不要将队伍解散,就有大牛、二牛做正副‘司令。大家说行不行?”

“行!”

“还有,我走后希望大家不要打架,大同学不要欺侮小同学,要互相关心,团结友爱,这是我临走时定下的纪律,希望大家不要违反,谁若违反我定饶不了他,因为我每周礼拜天还会回来的。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这声音那么洪亮,那么整齐,响彻了碾麦场,在村子里上空久久回荡。

新学年来到了,我升入了三年级,二妮姐去了镇上的中心小学就读,一伙刚入学的一年级学生又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每天放学后,我们 在碾麦场玩捉迷藏,丢沙包,八路军打鬼子,新郎新娘成亲等游戏,大家玩得可开心了,很少发生打架、闹矛盾等不开心的事情。然而时间一久,大牛就憋不住了,忘记了二妮姐临走前所定的纪律,开始寻衅滋事欺侮一些弱小同学,特别喜欢找小婷茬。为此我和二牛经常劝他。

“大牛,你不要再欺侮小同学了,否则我找二妮姐告你。”我劝二牛道。

“大牛,你也是从小同学过来的,不要再恃强凌弱。” 二牛也劝大牛道。

“你别管,反正我是‘司令 ’,我说了算。”大牛执迷不悟。

一天放学,我刚走出校门,见大牛和几个同学把小婷围在中间推推搡搡。小婷泪花盈盈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忙问站在一边的二牛咋回事。二牛说,大牛一伙昨天下午偷李二伯家的梨,被小婷发现告诉了老师且被罚了站,今天便心怀怨恨报复小婷。对此,我哪能袖手旁观,因为我答应过小婷要保护她。我冲进人群,大声呵斥大牛道:

“ 大牛,你放了小婷。”

“怎么,你想英雄救美不成?”大牛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不管怎样,你放了小婷,有事冲我来 。”

“好!那咱俩今天单挑,你敢吗?”

“我敢!只要你放了小婷。”

“好!咱们走!”

大牛拽着我的胳膊向柿子园走去,所有看热闹的同学 也都纷纷跟着我俩而来,只有小婷和二牛没有来。小婷跑向了学校,二牛向村子方向跑去。

来到柿子园,大牛右手一把抓住我的领角,我两手拽住大牛的双肩,两人厮打在了一块。其它孩子一下把我俩围城一圈,期待着胜负的角逐。大牛比我胖,且高过我半头,不一会儿我便支持不住,脚下一滑,重重的被被大牛压在了身下。“我今天要吃亏了 !”我心里想。就在这万分时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大牛,小虎,快住手!不要打架了!”是二妮姐。

果然是二妮姐,身后跟着二牛、小婷、周群、姑妈、大牛和二牛的爸妈,还有老师,以及颤颤巍巍的奶奶。今天是星期六,二妮姐和周群刚从镇上放学进村,碰上急急忙忙报信的二牛,便直接向柿子园赶来。二牛一不做二不休,把大牛拽我去柿子园打架的事告诉了全村人。小婷也赶到学校把此事告诉了老师。

我得救了。大牛松开了我,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我也站了起来,被迎面跑过来的二妮姐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出名了,成了全校全村有名的见义勇为英雄小少年。大牛在我的表彰大会上做出了深刻的检讨,且立志改正向我学习,并希望能和我成为朋友。

我答应了大牛,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闹过矛盾,确实成了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当然还有小婷、二牛、二妮姐、周群,以及全村所有和我们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我们在碾麦场里玩捉迷藏、丢沙包、八路军打鬼子,新郎新娘成亲,玩我们那个时代独属我们自己的游戏。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双双沾满泥巴的小手,布满污渍的脸颊,我们尽情地歌唱,尽情地玩耍,那歌声,戏耍声,在碾麦场回荡,在村子里回荡,在我的记忆深处回荡。

一年后,爸爸重新组织了家庭,我也离开了姑妈家,回到了县城学校就读。

十五年后,我医学院毕业,遵从妈妈的遗愿穿起了白大褂,成了一名医务工作者;二妮姐在县城开起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店;周群成了老师;大牛和二牛合伙注册了建筑公司;小婷呢,不但上了大学还考了研,成了省城晚报的美女大记者。现在我们已互加了微信群,正准备今年“五一”节搞同学聚会呢。


【编辑: 张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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