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不用烤火炉,膛泥全脱落了。早晨,韶乡长提回半桶田泥倒在地坝里,将泥调糍恋了,在炉膛洒点水开始上泥。
郑副区长提着公文包走来,“老韶呀,膛泥呵? 哎,要不得要不得,那样上泥容易脱落,要吸取去年的教训呀”。“那咋办呢? ”郑副区长把公文包夹在腋下双手比划“如果加些稻草,相互间有些拉扯,火烧定型之后就不会垮啦”。送走郑副区长,韶乡长马上拆泥加稻草。
正上草泥,区财政所乔所长的声音出现在院坝边“我说你这瓜娃儿,稻草泥糊炉膛,包儿挺鼓的,多难看。”韶乡长见是老同学,又是财神爷,寒喧中巧妙地把加稻草这一主意的来源告诉了乔所长。乔所长“嗤”地一声笑着说“他懂个屁!稻草在火中一烧成灰,不但没有拉扯性,反而留下些孔洞。你只有日他妈的听我的才没错──加头发,糊起来平整,化灰后没有孔洞,好得很。”要是乔所长这时走了也就罢了,反正用一年又糊。怎奈乔所长正要到中学为教师拨工资之事赴宴,便顺手拉住韶乡长同到顺路的一个理发店包起头发才离开。
韶乡长回来拆掉稻草加进头发,三下五除二,只等面光。这时人事局税局长不期而至,去年韶乡长的儿子转业就托他安进农行的。韶乡长急忙起身洗手要进屋。税局长却不忙“你先糊好再说,我有要事找你。”韶乡长一边弯腰膛泥一边说:“你老有事打个电话不就行啦,还专程……”王局长说“电话不把风嘛,你咋用头发调泥呢?头发当时拉扯性好,可化灰后就失去联系罗。我告诉你,盐巴可以使泥巴发生化学反应,外面顺顺儿光,内部又能有机地结合。”税局长挤挤眼说:“考虑问题要上下结合,内外兼顾嘛。”
韶乡长用肘弯擦去脸上的汗,当面拆掉。这时韶乡的宿舍窗口伸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头来说:“三天撅个粪刮刮,不知咋歪出来的。还不回来吃晌午啦。”
袁乡长
O镇车站旁边有一幢长八间的现制板砖房, 房子正中向街一面只一道门,左侧一栋园形窗户,平时关得严严的,象保密性能良好的一排粮仓。这就是袁乡长的私人住宅。
袁乡长是由很多圆组成的,圆脑袋,圆脸盘,圆眼睛,圆膀子,头发剪成半球型,戴一幅高度圆形镜片的近视眼镜,脚着圆头皮鞋,伸开巴掌,五个杵状指头都抵在一个圆的孤线上。双开圆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一条缝,前面出来一个瘦长方脸汉子,后面跟着袁乡长,门又关上了。
他俩朝门口那辆吉普车走去。瘦长个子回过头来说:“……勤换脑子,多想法子,要务实而不唯实。”袁乡长追上去紧紧握住手说:“好好好,石书记,行行行,我照办。”吉普车一溜烟地跑了。
袁乡长站在街沿,这时街对面一套圆形石磨山子颤颤惊惊地蠕动过来,背石磨的人满头大汗,气嚅吁吁。
来人叫长三,人称草猴子,是条有名的瘦蚂蝗,一副高尖嗓子,嘴巴儿甜甜的,善解人意。说起来还是袁乡长的远房亲戚,不久前从别人口里打听得袁乡长的心思,想送他一副磨山子结巴结巴。这不,今天就背来了。
长三好不容易放下背枷子,解开麻索把石磨合着放在街轮石上说:“袁乡长,我一听说你要磨子,二话没说,找了三山四湾,我花了五六天时间才在七里坎新修的公路边找到这块胆心石,尖了八九次錾子,花了十几天工夫才打成,保你百辈子也磨不穿。”
袁乡长脸上笑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方,望着长三说:“好好好,行行行。”长三坐在石磨上擦着汗,但看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
“袁乡长,我一口气背几十里山路专门给你送来了。”
“好好好,行行行。”
长三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干得粗糙的舌头舐着干燥的嘴唇,眼珠子一转说:“袁乡长,磨子我就给你放这里了。这磨子值二百块钱呢,天快黑了,你快找给我,我还要赶几十里山路呢。”
袁乡长脸上还挂着笑,眼角快速地抽动的那一下,也没被长三看出来。袁乡长迟顿地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钱来,手擅抖着交给长三说:“好好好,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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