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一窗的明媚,嫩绿叶子婆娑的身影和藤蔓妙曼的身姿在窗户上划出优雅的线条,几朵鹅黄的花儿像初生的小雏鸡一样鲜嫩,晃着初睁开的眼,原来是种在窗前的丝瓜开花了,爸爸说,这些都是谎花,不结瓜的。但是看着窗前明艳的绿色和黄色,我还是觉得心情亮丽了许多。
这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清晨,我放暑假,我要骑自行车回老家,去看奶奶。我跟妈妈打了声招呼,骑了自行车就上路了。
我的老家在河北省沧州市七里淀乡潘庄子村,我查字典,淀,就是较浅的湖泊,可能许多年前还有很多水吧。(就像现在北京的海淀,海淀,海淀,是海一样大的浅水地带。过去清末的旗人来海淀是要从巴沟坐船来的。)离我家住的市里有二十来里地,骑上自行车,没多长时间也就到了。那时候人们出门都是自行车,好点的有凤凰的,永久的,多远,悠悠骑着,半天光景就到了。
路边沟里长满了棉槐的条子,是农闲时人们用来编筐的那种,一串串紫色的棉槐条子花淡雅而旺盛地开着。路边沟里,刚刚一场夏天的大雨过后,沟里是满满地、亮亮地、一直淹没到棉槐叶子下面的雨水。
一进村子,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在村头小水库的边上洗衣服。有人正引水浇地,清冽的水正哗啦哗啦地从小水库里流出,小溪般蜿蜒下来,上游的在洗菜,下面的有人洗衣服,有几个正是小时候的玩伴。
其中的俊玲是我在家乡一群伙伴一个。俊玲被人称作“辣二丫头”,象个王熙凤,皮肤长得不像村子里的有些姑娘那样或黄或黑,白而细腻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晕,圆脸,明亮而狭长的眼睛常常一说话就弯起来,笑意盈盈,可那双漂亮的嘴巴说起话来却是很厉害的,一双利索能干的巧手,说话做事一点都不吃亏,驼大娘天天喊她二丫头,很有些骄傲,小伙伴们有些怕她,但我却很亲近她,她也向来护着我,每次我放假回奶奶家,她是首先去找我的朋友。
“多咱(什么时候)回来的?夜了歌还是头响火?(昨天还是今天上午)”俊玲扬起手捋了一下前额的头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拧着手里的衣服。
“四(是)从沧县来吧?”
“恩,从家来的。”我说。
那时候人们叫沧州还是习惯地叫沧县,有个县城的亲戚,是个很有光彩的事。小水库的水哗哗地流向水渠,俊玲站在从水渠里流出水的水沟边,绾着头发,嘻嘻哈哈地冲我开着玩笑,在我走之前留话说收拾完了过去找我。
小时候我一回到老家,俊玲、小芹就带着小时候的玩伴来串门,那时候没有电话,信息还是挺灵的,地里的人回家路上一招呼,谁谁谁来了,一个村子也就都知道了。小芹长得比俊玲略黑一些,虽然和俊玲同岁,却显得有些老成。话也少。性格很温婉的那种。“去我家果园子里摘茂桃子吧,我领你去。”小芹会说,立永则在一边说:“我家的好,个大,去我家吧。”我们拿了篮子去了果园。果园就在奶奶家的后面,一直玩儿到天黑,村里的炊烟起了,我们才跑回家。有时候我们两毛钱买一大舀子冰棍儿坐在一起吃,虽然那时候的冰棍就是糖精兑水的冰块儿,但也嘎巴嘎巴吃得清爽。
我那时一有闲就喜欢往老家跑,春天有槐花贴的菜饼子,去地里打苣荬菜、马苋菜,用驼大娘或秃婶婶处讨来的黄酱蘸着吃,夏天瓜果梨桃都是可以去地里摘的。有白皮的绿皮的脆瓜、黄皮的香瓜吃。一次放假回家,奶奶没在家,我坐在门前等。正赶上村里人都在拉秧(果实都完了,剩下的没有用,就叫拉秧。)遇见本家亲戚,就相互打声招呼,人家会从马车上下来,放下几个拉秧时摘的瓜来。正值傍晚时分,人们拉着马车,架子车从门前过,一会儿过一个熟人,等到奶奶回到家来,看见门前坐着的我,愕然发现我面前摆着的几十个品种不同、大小不一的西瓜。
奶奶家的老屋在村里,院子里有两棵榆树。夏天星斗满天的夜晚,我们会卷一席凉席上到屋顶去睡。墙上长满了草,草梗凉凉的,凉席放在上面也凉凉的,很舒坦地躺下,眼前是一片深邃而辽阔的星空。
夏夜,我常常惊异于奶奶手里摇的蒲扇如此缓慢而有耐力,她把我揽在怀里,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慢慢摇蒲扇,有时候我觉得讲了许久了,那蒲扇也摇了许久了,奶奶也不曾有困意。
“柳树柳,槐树槐,
槐树底下搭戏台,
人家的姑娘都来到,
咱家的姑娘还没来……”
许久,许久,我慢慢听着,慢慢睡过去,那蒲扇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一直是摇着的,摇着的。
老家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让我觉得新奇好玩儿,我天天忙忙地找小伙伴们玩儿,常常玩儿到中午,人家吃饭了就一起坐在饭桌上吃,玩儿到天黑了,奶奶在村口开始喊我的名字时,我想带着小伙伴一起到我们家去再玩儿一会。但是,她们许多不太愿意到我家去,因为家里有一个疯了的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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