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德的死,就像一声炸雷震惊了与他相识的人。他英年早逝,家人亲戚为他无比悲伤痛苦。同事、朋友和熟识他的人中,有为他惋惜难过的,有不以为然的,甚至有少数人感到幸灾乐祸的,甘卫平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位。杨宏德的死太突然,使人一时不敢相信。他早晨上班时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中午就没了。杨宏德三十五岁,是某县乡企局的局长,年轻有为,从某乡副乡长升任县乡企局局长才一个星期,在下乡检查工作的途中遭遇车祸而亡。甘卫平四十有二,任乡企局的副局长,是杨宏德的副手同事,两人的办公室只一墙之隔。按理说,杨宏德和他以前从没有在一个单位上班,应该没有宿怨,现在杨调任到乡企局时间不长,两人相处的时间短,也不会因为工作上的事产生矛盾。甘卫平对杨宏德的死,为什么会有幸灾乐祸的想法呢,话还得从头说起。
甘卫平是第一时间获得杨宏德他们遭遇车祸的消息的。当与杨宏德一起下乡检查工作的司机小王电话告诉他出车祸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就有了那不能告人的想法。他是一个能善于伪装的人,此时不该流露出的那种情绪,是不被别人察觉的。他一副着急难过的样子,立即驱车到二十多公里处的车祸现场。比他先一步来到车祸现场的,是处理事故的警察和120的医生。他见120急救车鸣笛而去,下车从警察那里和现场了解到,乘坐出事轿车的三人为一死一重一轻伤,轿车跌下三四十米的谷底,警察告诉他事故原因待进一步查实。他立即将情况电话告知了县主管郝一鸣副县长,郝听后指示道;“我马上向县长汇报,在没有确定新的负责人之前,你暂时代管局里的日常事务,出了乱子我拿你是问。”他随即来到县医院看望伤者,对杨局长的家属给予安慰;临时召开单位职工会,向职工通报了情况,要求职工在新的领导没有明确的这段时间里,坚守岗位,做好本职工作,一直忙到吃晚饭才回家。
他刚跨进家门,妻子迎着他道;“听说你们单位车子出车祸了,你们杨局长死了?”显然她已经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想从他口里得到证实。他面无表情地应道;“嗯。”妻子进一步打听道;“其他人的伤重不重?”“司机的伤没有大碍,另一名职工伤得不轻,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妻子叹道;“杨局长人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多可惜,不过······”他打断她话道;“你乱想些啥?”他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了解她,知道她想啥要说啥。他吃了晚饭稍息一下又往医院去看望伤者,帮着死者家属为死者安排后事,回到家里妻子女儿已经入睡了。忙了一天的他虽然感到疲劳,但他没有睡意。他泡了一杯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靠在写字台边的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他要梳理检查一下今天的事情,看有没有办的不妥或疏漏的地方,考虑明天的工作安排,这是他走上领导岗位后多年养成的习惯。这时妻子推开门关心地对他道;“忙了一天还不休息?”他对妻子的关心不以为然,半睁双眼望了妻子一眼道;“我有事。”便不在理会妻子,妻子感到自讨没趣,轻轻关好门回卧室休息。妻子心里明白自己不是他所爱的那种女人,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微不足道的。他之所以和自己走进婚姻的殿堂组成家庭,当初他是看在她父亲的地位上。但她却痴情地爱着他,爱他的一表人才,爱他的风度与魅力。她知道自己与他相比不在一个档次上,因此多是附和他愿意听他使唤,也习惯了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从衣袋里拿出香烟点上,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景。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街道楼房上闪耀着。八月里是果实成熟的时候,晚风带着田野的芳香轻轻地吹拂着,使人感到凉爽怡人。对于眼前的这座城市,他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虽然他从大学毕业来到这里已经十七八年,亲自看到参与了它的建设发展,但它没有给他留下特别的印象。他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城市时,它远不及现在的规模。那时候它面积不大街道狭窄居民不多,现在它的面积增加七八倍,人口也翻了几番,城市的面貌已今非昔比。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一个四十二三岁的中年人。城市在不断变新变美,人在一天天变老,变化不大的是他的职务。他在副职上已经干了十年,离正职虽半步之距,却如同千里之遥,总是达不到目的。几次升迁的机会都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深感仕途的艰难和变幻莫测。
他长大了就有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想法,这主要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他父亲是一个单位的股级干部,一辈子干工作兢兢业业,也有工作能力,但到退休时还是一名股级干部。为父亲职务的事,父亲没有少受母亲的唠叨。母亲说父亲太老实,一天只知道埋头干工作,有些比父亲能力差的人都升到县局级干部了,工资也涨了,父亲还在原地踏步没有长进。他不像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好高骛远不自量力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他的愿望是只要能坐上副县级的职位,为父母争光就行,以算是了了父亲未完成的心愿。平心而论,就他的能力来说当县长也是能胜任的。也许是上天不关顾他,或者是好事多磨,至今连正局长的位置都没有坐上。他是不信神灵护佑的,认为凡事在人为。他想不是自己没有努力,而是仕途上的风云变幻使人难以预料,真是官有十条路,九条人不知。
为了达到在仕途上的目的,他舍弃了自己的爱情。他读大二时与一位漂亮温柔的女生恋爱,两人关系如胶似漆,朝思暮想出双入对。他与妻子认识是经他的恋人介绍的,他妻子与他的恋人是同学。他对恋人道;“你这位同学长相太一般,牙齿也不怎么白。”恋人道;“你别小瞧她,听说她父亲是县里的官员,你千万不能得罪她,说不定毕业后有用得着她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妻子那时一直在暗恋着他,但她把对他的爱藏在心里。直到他毕业离开学校的那晚,他在宿舍收拾东西时,她趁他一人在宿舍时递给他一封信道;“这封信你以后可能用得上。”然后转身离去。他随手将信放进包里,就出门找自己的恋人去了,他和恋人有许多话要说。
回到家乡后忙着找工作,找工作的事不顺利,他才想到那封信。他看完信后思考多日,决定找她看看有没有好的路子。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她与他约定好时间,去她的家里找她父亲想想办法。原来她在信里向他表白了她对他的爱意,并告诉他,如果找工作遇到什么麻烦,她可以给他想想办法。他知道找她帮忙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向她妥协,但目前又没有其它办法,他想先了解一下她那里的情况。他按约定和她一起去了她家里,她父亲见他一表人才非常满意,当即答应为他想想办法。晚上她母亲把他叫到书房谈话,她母亲和蔼亲切地望着他道;“你和小妹(他妻子的小名)的事,小妹都告诉我们了。”说后看他有啥反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阿姨,沉默着。见他不语小妹母亲道;“小妹告诉我她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他道;“小妹知道我有朋友的,我们已经有两三年了。”小妹母亲道;“我知道。小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和她爸都尽力满足她的要求,希望她以后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道;“我和小妹是校友,她不了解我。”他想说的是自己与小妹的关系一般,但又不好直接说。小妹母亲不以为然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关键是要从实际出发。你工作的事小妹他爸会尽力想办法,只是······”小妹母亲道;“别人问我们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们不知道怎样说好。”他知道小妹母亲话里的意思,为了不引起她不愉快,他保持沉默。见他没有直接表态小妹母亲又道;“你是个聪明人,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说明了,你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她离开了房间。稍后小妹进屋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各自休息。
小妹的父母是有文化的干部,现在是自由恋爱婚姻自主的社会,他们向他提出这样的条件让他无法理解,有乘人之危之嫌,使人不能接受。小妹和她的父母不是不知道,婚姻是不能强求的,强扭的瓜不甜。他想这是小妹爱他、她父母疼爱她的原故。父母爱子女,愿意为子女做一切可以理解。小妹的行为使他感到恼怒,她明明知道自己有朋友,而且自己的恋人是她的同学,却非要在他和女友之间插一刀,为人处世分明是不道义。但他有求于她,不便在她和她父母面前表露出来。他要看看事情有什么样的结果,他希望小妹和她父母能理解自己,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再说婚姻之事非同儿戏,他要认真考虑考虑,因此他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爱情和事业孰轻孰重,这是他毕业后面临的问题。同时拥有爱情和事业,无疑是人生一件完美的事情。但生活中的人,不是人人如愿的。有的人得到了理想的爱人,事业上却不尽人意。有的人事业有成,却没有获得真正的爱情。现在他要在两者之间择其一,使他陷入困难的境地。他既不想失去心爱的女人,又想拥有自己的事业。当然,他可以选择放弃,另寻出路。但不知道接下来有多少困难,前途如何?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他把情况向父母作了讲述。
“你的想法是啥?”父亲听了他说的情况后,问他道。
“我想先把这事答应下来,等我的工作落实后再拒绝他们。”他道。
“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千万不能做,要被人瞧不起的。”父亲道。
“有啥做不得?”母亲不以为然道;“现在悔婚离婚的事多得很。”
“你懂啥?”父亲对母亲道;“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你不想想,人家有能力安排你,也有能力叫你滚蛋。即使不排挤你走,免不了给你小脚鞋穿让你受气,使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爸的意思是······”他道。
“你的婚姻、工作大事,你自己做主。我只是提醒你其中的利害关系。”父亲道。
“小琪姑娘我喜欢,人标致性情也好。”母亲道;“只是不知道你的工作问题,他们家能不能帮上忙。”
“我给你说过她们家在农村,她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道。
“我知道,难道她们家没有个三亲六戚在外面做事的。”母亲道。
“没有听她说过。”他道。
“小琪姑娘人不错。”父亲道。
“光人长得好能当饭吃?你看和你爸一个单位的李阿姨,人家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家人有稳定的工作,要啥有啥。你爸年轻时也帅气,到头来还不是小小的股长一个。”
“你看你又来了,现在是说儿子的事情。”父亲不耐烦道。
“我说错了不是,我说的是实际。”母亲道;“你大姐与你大姐夫工作还算稳定,为了买房子省吃俭用的过日子,你二姐和二姐夫在企业,单位工资少的时候一家人的开销都接不上。我们就指望你爸那点退休工资,这些年供你读书也没有啥结余。这房子也不宽敞,你今后结婚买房我和你爸也帮补不了你多少。”母亲说的也是,他之前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
“你妈说的也有道理,人不能只看外表。俗话说‘红颜女子多薄命’,‘有福落在丑人边’。”父亲道;“小琪人是不错,我和你妈都喜欢。现在的工作越来越难找,不知道毕业后有没有工作。”
“你爸说的也是,你看我们家的日子与双职工的家庭比要啥没啥。”母亲道;“我和你爸只能指望你了,你有个好的工作好的家庭了,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你的事情你做主,我们不会勉强你。”父亲道;“不过,考虑问题要从实际出发,要从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去考虑。”
虽然父母没有明确要求他应该怎样做,但他们话里传递给他的意思是在明白不过了,他们支持他和小妹好。父母知道他和小琪的关系非常好,不是二老没有考虑他俩的感情,而是问题太具体了。在他的工作问题上,父母家人是无能为力的。父母希望他有一个好的未来,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小妹家庭条件好,有一个当官的父亲,明年毕业后不愁没有工作。小琪家的条件没法与小妹家比,毕业后也不一定找到好工作,又没有住房,一切得从零开始,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辛努力,而且未来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和小妹组成了家庭,无疑给自己一个步入仕途的阶梯,以后自己前途无量。但他和小琪是真爱,他实在割舍不下。
小琪自然不知道他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每天与他电话联系,询问他工作的事情,两人感情如初。小妹也不急着要他表态,隔三差五地给他打电话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她不提他工作的事情,他不便问,也不拒绝她对自己的爱。他希望小妹既放弃对自己一厢情愿的爱,又能利用她父亲的关系为他安排一份理想的工作。他想小妹一定是一时心血来潮,经过认真考虑后会改变原来的想法。男人们很难理解女人们对爱情的痴情与执著,她们一旦对某个男人产生了爱情并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她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去爱。小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要为获得心仪的男人的爱作最大努力。她之所以选择在他毕业后,用为他找工作、希望把他留在身边的办法,除此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知道现在大学生毕业后面临就业难,她想何不利用父亲的关系达到自己的目的呢。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他写信,向父母说了自己对他的爱。开始她担心他会立即拒绝她,会遭到父亲的训斥。现在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让她看到了希望。一份稳定理想的工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她相信他会作出明智的选择。她像守株待兔者一样,等待着他就范。
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工作的事她父母那里也没有消息。她知道,如果她父母在他工作的问题上帮不了忙,她和他的事情就没有一点希望。他现在既然没有拒绝她,或许是不想得罪她,要不就是犹豫不决。她宽慰自己道;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吧,如果他真不愿意,世上好男人不只他一个。但在他没有拒绝她之前,她不会放弃。其实,他心里比小妹还急。一个月里他为自己的工作没有闲着,至今仍没有落实,小妹那里也没有消息。几次在电话里他想提及此事,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一是他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在感情上不专一的男人,他知道女人们最讨厌男人感情不专。二是,他心里存在这样的顾虑;小妹明知道自己和小琪的关系,为什么要夺人之爱呢?是不是小琪叫她来考验他呢?说实话,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他现在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了新的认识。父亲说的不错,考虑问题应该从实际出发,人的感情犹如浮萍,没有永远固定不变的。离开物质基础,感情就是脆弱的。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固执己见”,他希望小妹给他带来好消息。
时间在期待焦虑中过去了,终于盼来了有关他工作的电话。小妹打电话告诉他,她爸叫他立即去她家。他不敢怠慢第二天早晨乘出租车赶到八十余公里外她家所在的县城。她一个人在家里,见他来了一脸喜悦。他刚落座,她向他邀功又兼有讨他欢心地道;“我爸说你的工作问题有希望了。”她没有往下说,注视着他,看他是啥反应。见他平静的样子,没有她希望看到的高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快。
“我爸说你的工作已基本落实了。”她向他强调道。
“在哪个单位?”他掩饰住内心的激动道。
“在乡里当村官。”见他没有反应解释道;“我爸说是过渡,是暂时的,他会想办法落实。”
“你对你爸怎样说的?”他知道一位县里的领导要安排一个工作岗位,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他对她说的没有怀疑。因为之前她母亲的话向他暗示;他是她女儿的男朋友,他们才会考虑安排他工作的问题。他现在想知道,她在她父母面前怎样说这个问题的。
“你指啥?”她知他所意明知故问道。
“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他道。
“我说你已经是我的男友了。”她想事到如今应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看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小琪是你的同学、朋友,你知道我们的关系的。”他提醒她道。
“知道。”她平静地道。
“是不是小琪让你来考验我的?”他道。
“我和你的事,如果你没有告诉她的话,我想她一点不知道。”她道。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非要拆散我们。”他道。
“我这样做你一定认为我自私霸道。”她道;“也许你们男人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女人对她心爱的男人的爱有多么痴情,连我自己都难以解释,这种爱让人牵肠挂肚倍受煎熬。我第一次见到你后,你的身影就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知道你爱小琪,小琪也深深地爱着你。我知道我没有小琪优秀,但我希望获得你的爱,希望与你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为此我要做最大努力。”
“你应该明白爱是双方的事情。”他道。
“我知道你会笑我一厢情愿,现在我已经向你敞开了心扉,我等着你的嘲笑。”她依然平静地道。
“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希望你放弃这样的想法,我们做非常要好的朋友好不好?”他要求道。他想尽力说服她,希望她改变原来的想法。
“你不必现在答复我。”她道;“如果你与小琪真的分不开,我祝福你们幸福白头偕老。能和你一起共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谢你,我没有想到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好。”他道。
“好了,现在我们不说这些了。”她道;“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把工作落实了。”
在她父亲的关爱下,他的工作得以落实。他在她的爱情攻势下,迫于她父亲的压力,以及权利地位的诱惑,他后来和她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想到和小琪分手时的情景,他心里就自责。他向小琪提出分手时,隐瞒了分手的真正原因。为了弄清他的真实想法,小琪找到他,要他给她一个充分的理由。在她不依不饶的询问下,他说出了实情。他见小琪含泪的目光,由怨恨、惊异、怜悯到愤怒,然后在他脸上使劲抽了一巴掌甩门而去。
工作仕途的顺意,使他忘记了失去爱情的苦恼。在他岳父的庇荫下,他由职员到股级再升到副局级。正当他仕途一帆风顺时,市级行政管辖区域的改变,使他在副局级的位置上坐至今日。他所在的县由原C市管辖划给A市管理,干部人事关系进行了大的调整,他岳父退居二线。失去了岳父这个靠山,原来的关系网被打破了。编制新的关系网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因此他在副局长的位置上没有变动。几次看似对他升职有利的机会都与他擦肩而过。远的不说,就最近单位的局长人事任命,就使他大失所望。他们单位原来的老局长要退居二线了,要任命一位新局长。单位里有资格升为局长的除他外,另一位是姓杜的副局长。两人中他的资格老一些。双方都希望抓住这个机会,各自使出了招数。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志在必得的他垂头丧气,一纸红头文件把杨宏德调来任局长。为了有利于今后的工作开展,上级把杜调到别的地位去了。
俗话说;一个人的才能与相貌是不相匹配的,这话不假。虽然小妹不是他心里追求的那种美女,但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精于世故的女人,家里家外的一般事务都是她打理应酬。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对他所思所想能揣摩个大概,她的表现弥补了其容貌上的不足,因此他对她的意见会加以考虑。他知道,下午她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语里,道出了他此时的心理;现在杨局长出车祸死了,他升职的机会来了。想到这里他忘记了一天的疲劳,轻松地舒了口气。窗外的灯光依然闪烁着,街道上车来人往少了,这个城市渐渐归于宁静。一钩月亮已偏西,时隐时现地出没在云层里。他想,如果升官的机遇像月亮一样有多好,今晚去了明儿又来了,天天都有终有被他抓住的时候。但想象和现实是两码事。想象可以心猿意马,现实需要从实际出发。成功与获取不是凭想象,要有具体行动。他相信人的命运一半天注定,一半在人为。现在老天爷又一次给他机遇,自己就应该抓住它。要抓住它,一是要利用人际关系,二是要有业绩。人际关系他可以最大限度利用,但行政部门的业绩,不像企业通过产值十天半月就能显现出来。他希求在他代行局长职务、主持单位工作的时间里,不要出现纰漏。
安排了杨局长的后事,单位工作在他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单位里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职工们忙于工作,很少谈论前任之事。对于在仕途上没有追求、安于本职工作的职工来说,谁来当他们的领导都一样。但他不这样想。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副职,深感副职干的是上下两头受气,费力不讨好、成绩归别人的差事。几次的努力没有达到目的,使他现在对获得一把手职务的渴望更加地迫切。表面上他一副当不当正职、谁来主持工作都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获得此职务。他思来想去分析认为,这次升任的可能性非常大。最大的可能性是;一是他的能力,这一点他是非常自信的。二是主管郝副县长是信任自己的,三是在郝副县长分管的部门里,现在副职位上的人,从资历能力上没有人能与他竞争;四是现在单位就他一个副职,而且主持工作。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四个条件重不重要、起不起作用全在领导的考量。如果你得到主要领导的赏识,它们就一钱不值。虽然郝副县长赏识他,但郝没有决定权,没有得力的领导作靠山是他升职失败的真正原因。想到这个问题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像头上被浇了冷水一样。现在他面临着同样的难题,但他又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目前他只能耐心等待,静观其变再作应对。
“小妹,这段时间非常关键,没事多和郝夫人沟通沟通。”他对妻子小妹道。小妹和郝夫人曾经在一个单位工作,两人关系好。他想通过夫人之间的关系,得到郝的重视。
“她(郝夫人)在郝县长面前没少说你的好,上次也没有起作用。”小妹道。
“我知道。”他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虽然郝县长起不到主要作用,但可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我的一位同学最近调到组织部来了,我们可以利用他。”小妹道。
“一般职工起不了作用。他在哪个科室?”他道。
“组织科。”小妹道。
“你留神一下。”他道。
通常情况下,副局长代行局长职务主持工作的时间不会长,组织上会尽快任命新的领导。时间短的一两个月,长的也就三四个月。时间的长与短除了自然所界定的长度外,人的情绪会影响对时间长短的认识。对于一个苦苦盼望着获得他期待已久的结果、而结果迟迟没有到来的人来说,时间是缓慢的、漫长的。在没有结果的等待中,心在纠结着,烦躁不安。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对此,他感受至深。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等来他的任命,心里更加地焦虑。无奈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能等待再等待。
“情况不好。”一天妻子小妹中午下班回来,进屋对他道。
“啥情况?”他知道她说啥,着急道。
“听我同学说,领导的意图是调旅游局的唐副局长任你们单位的局长。”妻子道。
“消息可靠?”他道。
“我同学说已经在考察了。”妻子道。
“是不是调任去别的单位?”他疑问道。
“这个说不定,据他说可能性大。”妻子道。
“这人有臂膊。”他道;“听说这人在市里有后台,是培养的对象。”
“是不是没有指望了?”妻子道;“能不能想想其它办法?”
“还有啥办法,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叹息道。
“咱们可以检举他,把他搞下来。”她见他愁苦的样子,心里替他难受。
“检举啥?”他道;“检举他不外乎从经济和个人作风两方面进行,现在我们没有掌握他的情况,你不会是想胡编乱造吧?”
“经济上有没有问题重证据,个人作风上就说不清了。”妻子道;“像你们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多数人有红颜知己相好。咱们揭发他与某个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让他失去领导的信任。”
“你不知道他的情况。”他道;“他现在才三十出头,前途大着呢。如果他以后知道我们从中作梗诬陷他,一旦他来主持工作,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我们可以找人代写。”妻子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要等到啥时候了。”见他沉思不语又道;“叫我兄弟写,谁也不知道。”
“如果诬陷他有作风问题领导不相信咋办?”他道。
“起码能推迟他任命的时间,或许有转机。”妻子道。
对妻子说的他既不表同意也不表反对,妻子知道他已默许了她这样做。他认为妻子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下下策,是作最后的努力。他想好歹由她去,但愿她能帮上忙。
然而,他和妻子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新任唐局长满面春风,在郝副县长的带领下,来他单位走马上任,正式宣告他的希望破灭。想到妻子为他能坐上局长位置,用诬告卑鄙的手段企图将唐局长拉下马就心不安,担心唐局长知道后对他不利。妻子小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诬告唐局长的检举信是她吩咐小舅子写好寄出去的,是不是出错没有送到有关领导那里。不过她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被他(唐局长)知道,信是我弟亲自打印的,量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信封上的地址姓名是不是打印的?”他问道。他这一问让她慌了神,她不安道;“我忘记问他了。”他催她道;“你打电话问问他。”她立即拨通了小舅子的电话。小舅子在电话里告诉她,信封上的姓名地址虽是用水笔书写的,但经他认真处理过,不会有事叫他们放心。听小舅子这么说,两人才如释重负,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编辑:文韵】
文韵编辑辛苦了,周末问好。我把作者“启方”错打成“启发”,希望改正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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