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把一筐啤酒搬下车屁股还在朝天撅着的时候,那挂在裤袋上的手机便唔哩哇啦热闹地响了起来。宋大年忽地就拉直了腰杆心里感到阵阵发憷。
宋大年着急忙慌地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婆许如兰打来的。
宋大年心里就更有些七上八下的了,甚怕又出了什么事。
他抖抖索索地接通了电话。
真是叫怕有鬼偏有鬼,果然有事。
电话那头,老婆许如兰话没讲几句便哭赤乌拉地说姁姁不见了。宋大年心里就急,问姁姁跑哪儿去了?许如兰却是乌里麻里讲不清楚,只是在电话里抽抽噎噎地哭着让他赶紧回来。
宋大年顿觉头皮发麻脑袋发晕,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卸货呢?
宋大年将一双沾满灰尘的黑手在上衣上胡乱地拍打了几下,然后便潦潦草草地对工友阿胖说我女儿又不见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阿胖“哦”了一声,他用搭在肩膀上的那条乌七八黑的毛巾撸了一下脸。没事的!阿胖说,你就赶紧回吧。
宋大年对阿胖说你真好,谢过阿胖后,他便开着自己的那辆电动车匆匆回了。
看着宋大年火急火燎的身影,阿胖深叹了一口长气又摇了摇头,在阿胖看来,这宋大年也真是够遭罪的,自己下岗,女儿生病,老婆又无法上班干活,整个家中里里外外的开销全仗他一个人在这爬上爬下地搬着啤酒挣点小钱,且还时不时地给呼唤回去,这日子过得真叫是自己晓得。
当宋大年跌跌撞撞地赶回家中的时候,发现老婆许如兰正满脸泪痕地站在家门口不知所措地等着自己回来。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内心焦急,许如兰浑身居然都被汗水濡湿了。
宋大年忙问是怎么回事。许如兰失魂落魄地说,她刚才在沙发上打了一会儿小盹,醒来的时候姁姁就不见了。许如兰说,她迷迷糊糊中是听到有开门声响的,她本以为姁姁是去上厕所的也就没放心上,稀里糊涂中只感到两只眼睛酸胀得厉害也没睁开看看,哪晓得就这般睡过了头,等一下子惊醒后忽然就想到了姁姁,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呢……
许如兰抽抽噎噎絮絮叨叨的,由于惊慌,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心中虽是着急,但看着许如兰憔悴的面容和担惊受怕的样子,宋大年心里立刻又显难受起来。自从女儿宋姁姁患病之后,他们这个家的生活节奏可算是彻底被打乱了,特别是到了夜晚,女儿姁姁更是经常会大吵大闹没有片刻安宁,有两次甚至还闹到了自杀的地步,幸好发现及时被阻止了。为了陪伴安抚女儿,许如兰常常是整夜整夜地陪护着她,这么多天熬下来,即便是神仙怕也要崩溃的。
“应该不会有事的!”宋大年努力控制着自己焦虑的情绪,他安慰着许如兰,“这一段时间,不管是病情或者是情绪她都是蛮稳定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或许她只是出去散散心吧!”
其实连宋大年自己也明白,说这样安慰人的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许如兰就在一旁焦躁不安地揣测起来,她说姁姁会不会去哪个亲戚家或者哪个朋友家呢?
宋大年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宋大年说不太可能,他的理由是自生病以来,女儿宋姁姁很少愿意和别人交流,现在一下子主动跑到亲戚或者朋友家去,这太不合常理了。
宋大年这般一说,许如兰也觉得颇有道理,可这却又让她更感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两人费尽脑汁左猜右想时,宋大年忽然眼睛一亮拍着自己的大腿说,姁姁是不是去医院了呢!
许如兰本是充满期待的,可宋大年这样的答案也实在是让她泄气,许如兰甚至感到宋大年简直是在开玩笑,在许如兰看来,自从女儿姁姁患病之后,怕见医生、怕去医院已成为了她最大的心理障碍,每次去医院都得要好说歹说哄上老半天,现在说她一个人跑到医院去看病,你说这怎么可能呢?
尽管许如兰认为绝对不可能,但宋大年却不这么认为,宋大年的理由是,自从女儿宋姁姁生病之后,她最大的弱点就是疑神疑鬼不相信别人的话,哪怕就是最亲的人所说的话她也不相信,她总是怀疑身边的人向她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在这种情况之下,姁姁一个人跑到医院去找医生了解一下自己的真实病情,看看别人究竟有没有说谎话,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宋大年这一说,许如兰忽然觉得倒确实是有可能了。
真实情况也确如宋大年所说,宋姁姁现在最大的心理障碍就是不相信别人,她总是怀疑东怀疑西的,总以为别人在隐瞒着她的病情,这一点许如兰可算是最清楚最有体会了。
不管情况究竟如何,现在最最要紧的就是得赶紧把女儿宋姁姁先找到再说,一个人在情绪非常不稳的状态下孤身跑出去真的很难说不出什么意外,这一点可是有过经验教训的。
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议后,宋大年对许如兰说,你就在家中待着,一边守着看看姁姁是不是自己回来,一边你给所有有电话号码的亲戚朋友打上一遍电话,问问姁姁有没有到他们家来过,我马上到附近的医院去挨个跑一跑,看看姁姁是不是真的去了医院。
也只有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许如兰让宋大年一路上当心点儿,但看得出来其实她却更显忧心忡忡。宋大年宽慰着许如兰说不要紧的,然后便迈出了门槛。但刚刚走出两步宋大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回过头又对许如兰说:“你把手机开着,我自己的手机也开着,万一有什么情况好及时联系。”随后,宋大年便开上电动车离开了。
宋大年骑着电动车在马路上飞快地穿梭着,灼热的阳光晒得他皮肤吱吱作响,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宋大年的双眼溢满了泪水,他在为自己的女儿担忧,刚刚在许如兰面前宋大年是一直强忍着泪水的,他不想让许如兰看到自己的泪水。自从女儿姁姁患病之后,宋大年心里就一直充满着担忧。就说前两次吧,要不是看管得紧恐怕早就酿成悲剧了,现在,姁姁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说他怎能不担忧呢?
宋姁姁的病是从春上开始的,先是脸上浮肿,腿上浮肿,说是感到整个人身上皮肤木木的,而后到医院去检查,一查下来,说是肾上有病,再一查,后又说是红斑狼疮引起的,说是什么狼疮性肾炎,而且说这毛病目前还无法根治。你说才二十来岁的孩子,突然遭此打击怎么受得了呢!也真叫是屋漏偏逢连天雨,没过多少日子,这孩子就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又患上了抑郁症,结果是整日胡思乱想没有了个安分……
宋大年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他一边开着电动车一边左右环顾着,他幻想着在马路上能够突然遇见女儿姁姁那该多好啊。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宋大年发现,在这燥热的天气里除了知了在树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外,马路边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走过。
宋大年首先来到了市东医院。在宋大年看来,市东医院不仅离家最近,而且市东医院的特色就在于皮肤科最为有名,他认为女儿姁姁如果真的是去医院的话跑到这儿来倒是很有可能的。
宋大年不停地在医院的门诊处张望着,他的双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宋大年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深怕漏掉人群中的每一个细节。由于患病不能见阳光之故,宋大年知道,如今姁姁出门一般都会戴上一顶比较大的太阳帽,而且帽檐还会拉得很低,于是,宋大年就在不停地寻找着有戴太阳帽的女孩。
由于天气炎热,外面阳光比较强烈,门诊大厅里往来穿梭戴太阳帽的女孩倒是不少,可就是不见有女儿姁姁的身影。
医院大厅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一股股白白的冷气不断在空中升腾萦绕着,吹得人直打寒颤。难闻的药水味与人体的汗味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着,让人有一种几欲呕吐的感觉。
宋大年看得双眼酸胀,他揉了揉眼睛,觉着眼前竟是这般模糊起来。
夹杂在拥挤的人流中,宋大年又来到门诊登记处查看病人所登记的信息。趴在服务台上,宋大年焦急地询问负责咨询的医生,他问医生有没有见到过一位年轻女孩来挂过皮肤科号的,宋大年告诉医生,女孩身高一米六左右,年纪在二十岁的样子,留着披肩长发,应该还戴着太阳帽,或者墨镜,此外,孩子表情还有点儿抑郁……
宋大年说得很急切,他似乎感到越是尽早把女儿的信息传递给医生就越能尽早得到结果似的。
负责咨询的医生看上去倒很和善,瞧宋大年一副焦急的样子她似乎也颇为同情。然而不幸的是,任那医生怎样皱着眉头翻着白眼搜肠刮肚了老半天,却也实在想不出有见到过和宋大年描述相一致的女孩前来就诊过。
然后,那位医生就将一本厚厚的病人就诊登记信息表拿了出来,她又颇为热情地和宋大年一起从头到尾翻看着。潦草地翻了一遍,没有结果,又仔细地用手指按着梳理了一遍,依然没有见到有关宋姁姁这个病人的信息。最后,那位和善的医生递给了宋大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算是结束了这场忙碌。
虽然有些失望,虽然有些焦躁,但宋大年还是对医生的友善流露出了一份感激。谢过医生之后,宋大年一路小跑离开了市东医院。
找到停放在车棚内的那辆助动车,在弯腰解车锁的那一刻,宋大年却忽觉右上腹一阵紧疼,那种疼闷闷的,就似被什么钝器使劲杵了一下。宋大年皱了一下眉头,他用手摸了一下上腹部。这毫无来由的痛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宋大年想许是这些天来自己太累了,或者是在卸啤酒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磕在哪儿了吧。
此刻,宋大年只能捂着腹部在静静地等待着这痛感的消失,依据以往对付这些小毛小病的经验,他知道这样的疼痛一定不会持续太久。
一切果如宋大年所料,这突然来袭的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工夫之后什么症状也没有了。只是,宋大年感到手脚有些软,头也有些晕,但此刻他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宋大年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后推上助动车又开始向中心医院赶去。
在烈日的烘烤下,宋大年的一身衣服可是湿了干,干了又湿,一股浓重的馊味在他身上飘散着……
紧赶慢赶地开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到了中心医院,宋大年感到自己的喉咙口似乎要着火了般异常难受,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宋大年只想快些找到自己的女儿姁姁。
和市东医院一样,中心医院里也是人满为患。宋大年在中心医院的门诊大厅里不停地寻找着导医牌,他打算去肾内科看看,宋大年知道姁姁总是在怀疑自己的尿蛋白偏高,她挂个肾内科的号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就在宋大年举目张望间,他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的叫声仿佛一股强大的电流般把宋大年的双臂电得甩了起来。
宋大年一惊一乍地翻开手机,是许如兰打来的。
“你回来吧,老宋——”许如兰在那头无力地说道,“放心吧,姁姁很好,她已经回来了,你不要再跑了!”
宋大年感到大脑瞬间被清空了似的,待醒转过来后刚想问姁姁跑哪去了,可许如兰却已挂了电话。
怔怔地呆立在医院的大厅里,宋大年感到有些茫然无措,也感到整个人快要瘫掉了……
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时,宋大年看到女儿宋姁姁果真已静静地坐在床沿上了。此刻,女儿姁姁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一般低垂着头。
尽管有气,尽管也恼,但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宋大年的脸上还是恢复了平静,一股微笑荡漾在他的脸上。
“去医院了,对吧?”宋大年温和地问道。
宋姁姁瞄了一眼父亲,她似乎显得有些诧异,她没料到父亲怎么会猜得这么准。
宋姁姁怯怯地点了一下头。
“你至少要和妈妈或者爸爸说一下嘛,就这样一声不响跑开了,你说我们怎么会不担心呢?”
宋姁姁再也不敢看一眼自己的父亲,而是将头埋得越发低了。此刻,她的眼神里是充满了慌乱。
“姁姁呀,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病情,其实你真的是想得太多啦!”宋大年和蔼地安慰着女儿,“我们一直跟你说你的病没什么,也就患的是一种慢性病而已,可你就是不相信我们,老是怀疑我们隐瞒了你什么。我们又能瞒你什么呢,你说刚刚去医院,医生又怎么说了呢?”
“没说什么!”宋姁姁小心地抬眼瞟了一下父亲,然后又低垂了头轻声嘀咕着,“医生让我不要太紧张,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大年就呵呵笑了起来。“你看你看!”宋大年说,“这回可是你自己去问的喓,我们没说假话吧!我们一直同你说你的病没什么,要你不要想太多,可你就是听不进我们的话。这回可是你自己跑去听到医生这般说的啦,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宋姁姁没有吭声,而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要听进爸爸的话!”顿了会,宋大年又对宋姁姁说,“凡事多想些好的方面,不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尽往坏的方面去想,快乐一天是一天,痛苦一天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过一天呢……”
宋大年嘴上絮絮叨叨着,双眼却是贮满了慈祥。
二
宋姁姁确实是去了医院,而且去的就是市东医院,也就是宋大年跑的第一家离家最近的那家医院。当时在医院里,宋姁姁并没有挂号,也没有在前台登记过,她只是拿着前不久自己在第一人民医院就诊时的检查报告单向皮肤科医生咨询了一下而已。由于宋姁姁并没有走正常的就诊程序,宋大年自然无法查看到她的就诊信息。其实当时在市东医院里,宋大年正在埋首急切地查询着自己女儿的资料那一刻,他的女儿宋姁姁正好走出皮肤科诊室。在走出医院大门之后,宋姁姁搭上5路公交车直接回了家,而她的父亲宋大年,在忙乎了一阵没有结果之后又带着失望的心情奔向了中心医院。
一切正如宋大年所料,宋姁姁跑到医院咨询医生其实就是想求得一个心安,之所以这般,实在是因为她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病情不会好转。自从患上抑郁症之后,这种想法犹如野草般在她的脑海中疯长着、纠缠着,宋姁姁一直怀疑自己的家人是和医生串通好了,他们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实际病情,宋姁姁甚至认为自己的病情或许比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只不过是由于家人和医生的共同隐瞒自己无从得知罢了。
因为心存疑虑,因为担心,所以每次体检回来,无论是验血报告或者尿检报告就成了最折磨人的东西,报告单上那些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数字指标常常使宋姁姁感到浑身颤抖惊恐不已,每次体检回来,宋大年都得要费上半天口舌方能使她安静下来。
你们都说我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碍,可是你们看——我这两项指标不是还不正常吗?如何做到坦然面对自己的体检报告单,这已成为了宋姁姁一道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宋大年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回答了女儿多少次这样的疑问,每次碰上女儿询问这样的问题,宋大年都会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说服着,他总在想方设法努力地引导女儿朝好的方面去想。在宋大年看来,女儿宋姁姁现在只不过是患上了一种心理障碍而已,等到哪一天她清醒过来迈过了这道坎,女儿一定能够走过这层阴影并欢乐地面对新生活,宋大年坚信,女儿姁姁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而此刻,宋大年感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安慰女儿。
“你瞧,这次验血报告单结果和上一次检查的结果比较起来,不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嘛,上一次有两项指标都偏高,这次检查的结果是不是比上次检查的结果又低了不少?这说明了什么呀——这还不是说明你的病情是一天比一天好转嘛,你看,这才隔了三个月,你说是吧?”宋大年轻声对姁姁说道。
宋大年和颜悦色的,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他相信女儿总会有想明白的时候。
宋姁姁默不作声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张验血报告单,她的嘴唇在不停地抿动着,她似乎想反驳父亲但似乎又找不出更加合适的理由。
宋大年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当然他也更加明白,要消除女儿的疑虑必须得要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事情总该往好处想才是,何况你现在病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宋大年说,“这点验血指标结果算什么,不要说你身体是病着的,即便是正常的人去验个血什么的,怕也总会有一两样指标不正常吧!”
宋大年本来倒是随意说说的,然而也真叫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没想到他的话却让女儿一下瞪大了双眼。宋姁姁显得很是诧异,她反问父亲:“这怎么可能呢?”
在宋姁姁看来,健康人就是健康人,患病的人就是患病的人,这两者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怎么不可能?”宋大年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始终都处于一种不平衡的状态,饱了,饿了;忙了,闲了;胖了,瘦了等等的状况都有可能影响到检查的结果,对检查出来的数字也不能太当真了。”
宋大年实在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这半是认真半是应付的话却愈发让女儿产生了疑惑。
宋姁姁不相信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她似乎感到这一回总算抓着了证据一般:“你说健康人检查出来的指标怎么会不好呢?只有身体不好的人检查出来的结果才会有问题的呀,好好的人检查下来的结果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样呢?”
自从生病以来,宋姁姁脑海里就始终认为父亲他们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病情,他们为了安抚自己总是在想法设法地说着各种谎话,甚至宋姁姁还认为不仅自己的家人,其实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相互串通好了在她的面前说着各种谎话。
面对女儿的疑虑和追问,宋大年真是哭笑不得无计可施,他忽然稍显激动起来,宋大年大声说:“不信——?不信那咱俩就打个赌吧!”
这回倒是宋姁姁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父亲会作出这样的表态。但是——也仅是稍稍愣了一下宋姁姁便也几乎脱口而出地说道:“打赌就打赌!”
大约感觉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宋大年忽而嘿嘿笑了起来,宋大年说:“打赌容易,但说话要算数可不容易吆!”
“当然算数,不算数怎么叫打赌!”宋姁姁却是不依不饶,“你说,怎么打?”
姁姁凌厉的口气似乎已让宋大年无法回避,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宋大年也不想回避,怎么回避呢?这是越回避越被动啊!为了能够消除女儿心中的阴影,宋大年可谓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哪怕是不切实际的办法他也愿意去尝试,在宋大年的心中他只有一个愿望——使女儿消除心中疑虑,安心养病。
“这样吧!”宋大年缓缓地说,“你不是老是盯着自己的验血指标不放心吗,我说这验血指标有一两样高一点低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放心;我说健康的人去验个血什么的指标也总会有一两样高高低低的,你也不相信,总之,现在是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信。你看,爸爸不是很健康吗?现在爸爸就去医院验个血给你看看,假如我的验血结果指标出来有一两样高高低低,那就说明爸爸的话是真的,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宋姁姁愣了一下,她没料到爸爸会出这么一个主意。但是,也仅仅是稍稍的犹豫之后,宋姁姁认为这个办法其实还是不错的。宋姁姁小声嘀咕着:“我就不信一个健康的人会验出有问题的血检指标来!”
宋大年又嘿嘿笑了起来,他故作轻松地说:“看样子这个赌我是和你打定了,但是打赌可以,你可要答应我,打完赌之后再也不许这样疑神疑鬼的啦。你是知道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要讲信用的,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不仅非常可怕而且还得不到别人的信任和尊重!”
宋姁姁默不作声,但她还是将头点了一下。
这个时候,宋大年就把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宋姁姁也犹犹豫豫着将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
然后,父女俩的两只手指就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记住,别忘了爸爸的话,我们是打过赌、拉过勾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守信用的!”宋大年叮嘱道。
宋姁姁又点了点头,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了出来。
之所以敢和女儿宋姁姁打这个赌,宋大年自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底气的。早先,宋大年一直在一家炼钢厂当翻砂工,由于该工种属于高温作业,每年夏季来临之际,厂里都会安排职工进行高温体检,诸如验血、验尿、透视、做B超、做心电图等等,所有的检查项目和流程宋大年几乎都已熟悉得倒背如流了。每次体检下来,虽然身体上没感到有什么不舒服,但他的各项指标似乎多多少少总有些问题。开始的时候还是蛮担心的,他也经常惴惴不安地拿着体检报告去医务室咨询相识的医生。后来才知道那都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医生回答他的几乎都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关照他平常在生活起居方面要注意些什么,在饮食方面要注意些什么而已。
由于是单位医生,大家彼此也比较熟悉,所以这样的答复还是靠得住的。而且每次体检完,工友之间都还会拿着各自的体检报告相互交流,或者相互调侃一番,大家也不怎么当一回事。虽说有不少工友各类指标有些偏高或者偏低,可也没见说哪位身体不舒服,也没见有哪位工友刻意去治疗,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似乎都这么过来的。因而在宋大年眼里,对于什么高高低低的各类体检数据指标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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