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周瑾,笔名墨彦竹,90后写作爱好者,喜欢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去诉说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看遍天下繁华、吃遍世间美食、游遍世界山水,向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擅长尤克里里、长笛、吉他等乐器。贵州作家网签约作家、遵义市诗词楹联会员、新蒲新区作家协会理事、青果阅读签约作家、云起书院签约作家。网络长篇小说代表作:《诡敲棺》、《爱上阳光的雨露》、《妖妃其实是药引》;短篇小说代表作:《爱上阳光的雨露》(原名:微笑的彩虹)、《你眼中的世界》、《一夏倾安》、《会飞的鱼》、《他说,会来接我》等;散文代表作:《林中雨·寒风里·我独吟》、《酒不醉人·人自醉》、《山水闲人》、《长歌一曲·恩泽受益》、《一座山·静修禅》、《拂袖香》、《泼墨香》、《一曲流觞·吹梦画》等多篇刊登于《沙滩风》、《黔风》、《娄山关》、《新舟文艺》、《遵义文艺》、《贵州作家网》、《渝黔文苑》等杂志、网站;通讯报道《工地“内外”夫妻档》、《行走在工地上的“黑”哥》刊登于新蒲新城通讯;多篇通讯宣传报道、散文刊登于中建四局网站、报刊、杂志。
代表作品
爱上阳光的雨露
【引子】
天阴沉沉,飘着细雨,冰冷的围墙内,一条条白色的队伍高举着纸人、纸房、纸车等等前往烟雾缭绕的焚炉前,哭声此起彼伏,句句声嘶力竭,浓浓的悲痛氛围渲染着白纸飘散的火葬场。
老毕推着尸车,缓缓地拂去白布,湛玉依旧是那张熟睡的容颜,他浑浊的双眼蒙上一层薄雾,颤抖着双手把她送入尸炉,当炉内的火星飞溅,炉门缓缓关闭,他明白这一刻就是永别,双腿顿时瘫软在地,往事的一幕幕如电影播放眼前。
【壹】
两年前的冬天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凌冽的寒风似刀一样割在老毕冻红的脸上,空荡荡的大街上他晃着手中的酒壶,大摇大摆地走着,风夹带着细雪迎面扑来,老毕鼻尖一阵瘙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把空气中的细雪喷得翩翩起舞。
老毕抹了把鼻涕,缩着脖子来到一家麻将馆,撩起门帘,左脚刚踏在地板,却被老板娘拦住,老板娘为人很泼辣,她拿过一鸡毛掸子丢给老毕嚷嚷着:“去,把你身上和脚上的雪抖干净再进屋。”
老毕眼睛眯成一条线,满嘴酒气说:“穷讲究。”但还是站在门口挥着鸡毛掸子将身上的雪瓣悉数抖落,这才小心翼翼地踏进屋。
不算大的厅内摆着几张麻将桌,挤满了三教九流的人,热闹得好似过节。这时老板娘提着煤球炉搁到大厅,炉里蹿出半尺长的火苗,呼啸的狂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被挡在门外,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老毕浑身的骨头被烤得酥酥麻麻好不舒服,挨个在麻将桌前看了一轮又一轮,眼瞅着那红艳艳的票子被别人揣入口袋,心里好似猫抓般手痒难耐,一直徘徊在麻将桌前等待上场机会。巧的是,其中一人接了个电话后,满怀歉意的说家中有急事,得先走一步。正好剩下三人不满的念叨时,老毕一屁股坐上去,把酒壶往桌上一放,从口袋里摸出烟挨个给他们点上,咧嘴一笑:“让我来吧。”
“有钱就好说。”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脸不屑的看着老毕一副寒酸酒鬼样,老毕顿时涨红了脸,从兜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票子,往桌上一拍。
“开战,开战。”见钱眼开的人们高呼着开始洗牌。
老毕的手气很臭,一圈下来连个牌都没胡过,眼瞅着红艳艳的票子落入别人口袋,老毕急得额头直冒汗,酒也完全醒了,干脆脱了外套,朝掌心吐了几口吐沫使劲搓了搓抬手起牌。
真是财神爷不赏光,几轮下来老毕输了个精光,还倒欠了别人一屁股账,气得推翻面前的牌,嚷嚷着:“不玩了。”旁人对他输不起的牌品指指点点,老毕不以为然,拿过酒壶朝门外走去。
老板娘追出门冲他背影喊:“老毕,欠的账别忘早点还了。”老毕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吹着口哨像没事人似的走了。
【贰】
风掺夹着雪花直往老毕脖子里钻,一路小跑回到家,家里的冷空气不亚于外面的温度,老毕皱起眉头弯腰去瞅煤球炉,里面的火星早已熄灭,炉里尽是烧过的白灰。老毕心中埋怨着:这娘们儿在家都不晓得生火,想冻死老子么。
卧室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老毕沉着脸过去,湛玉身上半盖着被褥,弯腰正对着垃圾桶干呕,双肩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着。
三个月前湛玉被诊断出卵巢癌晚期,那豆大的五个字刺痛了湛玉的眼睛,她紧紧捏着诊断书一直祈祷是误诊。面对巨额的医药费和后续化疗费,宛如泰山压顶,雪上加霜。湛玉独自徘徊在医院的走廊,红肿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连续几晚彻夜难眠。与医生商量后,决定回家静养,平日带着吃药,每月定期化疗。
“家里本就不富裕,你还查出这个毛病,真是造孽。”老毕看着湛玉日渐消瘦的脸上毫无血色,头发也因为化疗的缘故大把大把脱落,越想越憋屈,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湛玉性情温和,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婚后,老毕也跟着一批小青年到建筑工地出过苦力,只不过整天枯燥的生活很快便厌倦,灰头土脸的缩回家。家里没有生活来源,湛玉开始琢磨起做生意的门道,东拼西凑了点本钱开了家规模不大的服装店,维持日常的生计,如今湛玉病了,维持生计的服装店不得不关了门。
“你买的药呢?”湛玉喝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老毕拍了下后脑勺,嘟囔着:“忘了,真麻烦,我现在去。”
老毕搓着冻麻木的脸来到药房,推开陈旧的木门,一股暖风迎面扑来,缓解了他冻僵的肌肉,扫视了一圈,一身白大褂的张医师正整理药材,张医师和湛玉是老同学,老毕琢磨着先赊账把药拿回去再说。
“张医师,你瞧我这脑子,出门钱没带够,回头给你成不?”
张医师是个面相温和的医生,见是老同学的丈夫,二话没说转身给他拿药,老毕接过药说:“回头管我媳妇要钱。”
【叁】
老毕发现自家大门开着,里面传来丈母娘的声音,心头一惊,顾不得脱鞋跑进屋,临走前坐在煤球炉上的水壶翻倒在地,水滞溅得满地都是,丈母娘正坐在床边含泪给湛玉上药。
老毕凑近一看,湛玉右胳膊上的皮肤被热水烫红了一大片,部分严重的地方竟起了白白的小水泡。俗话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老毕见丈母娘的眼泪似拧开的水龙头止不住地往外流,想上前搭把手,却无意碰到湛玉的伤口,引起丈母娘不满。
“湛玉身边离不开人照顾,你又去赌了吧?”丈母娘恨铁不成钢的说。
“妈,您别怪他,是我让他去买药的。”湛玉解释道。
老毕把药往桌上一扔,还没开口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老毕在吗?我来拿钱了。”老毕心里谩骂一声,这个老板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老毕到门外把老板娘挡住,语气生硬说:“你咋还找到我家来了?”
老板娘擂了老毕一拳说:“老毕,做人要有诚信,欠人家的赶紧还了。”老毕急了:“谁说我不还。”老板娘知道跟他说不通,直径走到湛玉面前,为难道:“嫂子,咱也是小本生意,就指望这些回头客,你可得叫老毕把欠的账还了。”湛玉知道老毕好赌,她又气又恨,可又能怎样。湛玉拿过包从里面数了几张票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眉开眼笑地接过乐颠颠的走了,临走前还对老毕说有空常来玩。
湛玉望着日益渐瘪的钱包又从里掏出点钱来:“回头你把欠人家的钱全还回去,咱家虽穷,但绝不占任何人便宜。”老毕伸手接过,沾着吐沫数了数。
丈母娘看老毕这时候还又喝又赌的开始清理湛玉的衣服,嘴上说:“我看湛玉还是搬去我那里住吧,她父亲走得早,我一个人住也不热闹,正好可以照顾她。”
湛玉把话接过:“妈,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哪能叫您照顾我呢,”谁知丈母娘头也不抬说:“我身子骨还算硬朗能照顾你,再说你身边没人照顾哪行。”
湛玉还想说啥,见满脸皱纹的母亲双眼含泪,也不忍开口。
老毕脸上火辣辣的烫,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干脆到窗边点燃一支烟,看着丈母娘忙里忙外,然后搀着湛玉下了床,细心的给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母女俩步伐蹒跚的离开。门关起的一霎,老毕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的君子兰里,如烟蒂般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肆】
湛玉回娘家的日子里,老毕觉得很轻松自在,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脸都懒得洗就跑下楼屯了几箱泡面在家,吃光的泡面盒随手一扔,脏衣服堆积成山也无动于衷。
这天老毕接到儿子电话,叫他赶到肿瘤医院住院部二楼。
儿子正守在湛玉的床前擦拭着她的脸和手,湛玉的气色看起来很糟糕,干瘦的模样仿佛一朵枯萎的玫瑰。老毕拉过椅子坐下说:“咋了?你姥不是照顾你妈挺仔细的吗?”
这时儿子面色凝重的起身说:“爸,你跟我出去下。”
走廊上,儿子点了支烟,又递给老毕一支,老毕见他胡子拉碴的,好似霜打的茄子整个人无精打采,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面对面的站着。
半晌后儿子双眼通红缓缓开口:“爸,医生说妈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器官上了,还不知道能撑多久。”说完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
相比儿子的崩溃,老毕要沉稳的多,老毕掷下烟蒂,用脚踩灭零星火点,问:“你妈知道不?”儿子点点头。
夜,很冷很冷。安静的病房,微弱的灯光下,湛玉手上打着点滴昏沉沉的睡着,老毕坐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天空稀疏的星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脑中思绪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住院这段时日,湛玉基本都昏沉沉的睡着,只能进食点小米粥,擦洗身子都由儿子打理,老毕只负责跑跑腿,从医生凝重的表情来看,没文化的老毕也明白湛玉的病是治不好了。
后来在丈母娘的坚持下,湛玉还是选择回娘家静养,丈母娘把卧房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向来节俭的她竟买了暖气放在卧房,她说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闺女。
【伍】
在丈母娘心里,湛玉的病都是累出来的,湛玉经常起早贪黑去进货,一个人托运比自己还重的货物,常常忙得吃不上饭,饿极了就在小摊边胡乱吃点垫垫,长此以往,落下了许多疾病。
老毕一辈子好吃懒做又贪玩,经常躲在麻将馆里跟人打牌、喝酒,有时候喝醉了就窝在哪旮瘩眯一时,店里的事从不过问。老太太有时去店里,总是见湛玉一个人在上货,直到有一天旁边店铺的女人悄悄告诉老太太,老毕为了要钱经常动手打了湛玉,老太太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终日以泪洗面,人也憔悴许多。
初生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各个角落,老毕见湛玉从枕下摸出一条方巾,展开来里面躺着一张存折。
湛玉眼圈通红说:“我的病是治不好了,这点钱留给你和儿子。”这张存折她一直带在身上,谁也没告诉,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老毕接过存折看了眼金额说:“咋的,就这么点钱够干啥。”
湛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湛玉平日里为人友善,乐于助人,收获许多朋友,这天大家自发组织来看她,又送花篮又送水果。
大家眼眶红红的,几度哽咽,一个劲地掉泪。
“这些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其中一个人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票子,不由分说塞进湛玉的手里。
“谢谢你们,大家都不容易这钱我真的不能要......”湛玉说不下去,掩面哭泣,心如刀绞。
老毕看着他们你推我让的,屈指敲着门,满不耐烦说:“她还需要休息,你们可以走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起身,叮嘱湛玉好好养病,然后陆陆续续出门,还不等他们说再见,老毕说了句:“不送。”把门重重关上。
老毕的行为被丈母娘一阵数落,心里好不痛快,跑到外面喝得烂醉,结果痛风犯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之际,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额头,老毕猛地惊醒,湛玉一脸担忧的凝视他。
“你就作死的喝吧。要不是打你电话不接,都不知你痛风犯了。”
老毕苦笑一声:“这就是现世报吧。”
湛玉试图拉老毕起来,可她一个病人本就体弱,拉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急得满头大汗,敲开邻居大门,两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合力把老毕送到医院,老毕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月上中梢,输了一天的液后老毕浑身的痛感减轻了不少,人也清醒许多。
【陆】
老毕住院的几天,湛玉基本上每天都到医院来陪老毕,丈母娘心疼湛玉经常跑医院给湛玉和老毕送饭,湛玉每天早晚两次按照医生的嘱咐给老毕按摩揉捏疏通筋骨,常常累得坐着都能睡着。
老毕浑浊的双眼满含泪水,回想着这半辈子啥也没为她做过,不由得心生愧疚。他突然很想弥补湛玉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台洒进病房,映在湛玉嘴角上扬的脸庞,这是嫁给老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铁汉柔情的模样。
老毕出院后,心境跟从前大不同,利索地把发霉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在丈母娘面前也变得勤快许多,常常抢着拖地、刷碗,以前不会的现在渐渐上手,甚至可以简单的熬一碗小米粥给湛玉喝。
有时候丈母娘家的水管和灯泡坏了,老毕第一时间拿着扳手开始维修。湛玉想吃杂粮,老毕风雨无阻买回。偶尔看见丈母娘独自坐在阳台掉泪,老毕没安慰过人,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做个安静的聆听者,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好好照顾湛玉,弥补她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这一大转变改变了丈母娘对他的偏见。
春色昂然,冬季渐远。老毕像往常一样去丈母娘家照顾湛玉,虽说病情没有除根,最起码熬过了一年,老毕不知未来会面临着什么,他只想竭尽所能挽救她,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途经麻将馆,老板娘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嗑着瓜子,门前大树的阴影斑驳的打在她身上,她招呼着:“老毕,进来耍两把。”
老毕摇摇头,颠了颠肩上的杂粮包,高声说:“不了,俺还要照顾媳妇哩。”
【尾声】
残破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凑。
老毕颤巍巍地捧着骨灰盒仰望着雨过天晴的天空,那绚烂夺目的彩虹在湛蓝的天空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度,嘴角露出释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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