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个离县城七十多公里的偏僻乡镇,远处的山峰积雪还未褪尽,操场上的雪娃瘦小了,屋里五六个男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趴在别人的肩上,姿态各异围在一团,眼睛都落在单位买来不久的电脑上,七嘴八舌吵得屋都抬了起来。
林平身材魁梧,国字脸,五十出头,高约一米七五,穿一件灰色西服,打着红色领带,两只圆眼睛盯着办公室。
“等我来玩一下吗?王博士。”
“你那么大岁数了,等年轻人来玩还差不多。”
王博士其实名叫王兴通,矮矮的个儿,平时爱理一个小平头,由于他对电脑的程序、软件使用等很娴熟,爱说调皮话,人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王博士”。林平笑着掀开了王博士,一屁股坐在电脑边,小明立马站了起来。
“小明,教我哈。”
“好的,林平。”
他坐在电脑边专心地听同事讲在键盘上怎么打字,同时教他怎么上网聊天,一个多小时一晃过去了,他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不怪单位年轻人们休息时都去围着电脑上网聊天。
林平常听同事们说,电脑上聊天是真人在聊,只是有距离,人看见不人,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吧,就像隔着板壁摆龙门阵。好几次他就想去试试电脑上网聊天的,可自己连打字都不会,又没有聊天的QQ,今天终于学了聊天,他心里乐滋滋的。
从那以后,林平又去办公室找同事的QQ聊了几次,每次看着窗口发来的图标,他一边暗笑,一边又去找图标发给对方,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自己有台电脑安在家就好了,无聊时可以同其他人聊天吹牛。
又过了几周,他上网聊天像抽烟一样好像有瘾了,他决定进城去买一台电脑。
新年过后,一个星期天下午,林平从城里买了一台电脑回来,心里十分高兴,当晚就请王博士到家里安装好电脑,接上了网线,还给他申请了一个QQ号。王博士推开窗户,圆月已爬上了树梢,月光铺满了操场,外面树林里的虫鸣己销声匿迹。
“我走了。”
“好的,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懂的叫我就是了。”
“好的。”
林平送他下了二楼的楼梯,到操场边望着他的背影走远,直到王博士的身影消失在月光的夜里……
他回到屋里,手在电脑键盘上点来点去打字。
一周过去,贤惠的妻子做好了饭菜,他把王博士请到家里来吃饭,两杯“千杯少”酒喝下后,他们的脸渐渐涨红了,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又喝了两杯酒,吃完饭后他同王博士来到电脑桌边,打开电脑,王博士就教他上网。
“听他们说有些网站上网要开钱吗?”
“是呀。”
“要钱多不?”
“不多,几十百把元。”
“那上面有些什么东西。”
“可以找美女谈恋爱呀。”
“你想,我教你哈。”
“好啊,你教我。”
王博士的手在键盘上敲几下,鼠标一点就出现了“红娘网”屏幕,看他手一动又出现了“注册、姓名、身份证……”等表格文字。
林平按注册内容叫博士给填完,还通过自己的银行帐户帮林平支付了一百二十五元钱,注册成功。林平从腰间皮带下裤子的小荷包中取出卷成圆柱式的一圈钱,理好了一百二十五元递给博士。
他们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头像,全是些未婚、离异的帅哥美女。
“你看中谁,你就点她聊呀,只要在线都可以。”
王博士点了个三十岁的美女头像,就与她聊了起来。看着屏上美女纤细的身材,天蓝色暗花连衣裙托起披肩的秀发,林平的眼眼睁得圆圆的,脸笑着露出两个小的酒窝。
夜深了,林平妻子早睡熟了。他们的酒意早没有了,博士还教林平哪种头像是在线,哪种头像是不在线。
“咯……咯咯……”
屋外的鸡叫声传进了屋里,博士感觉很晚了,告辞林平离去……
2
林平在电脑边还聚精会神地聊天,这么大早上快中午了,炉子上的饭都凉了,还不吃饭,妻子在炉子边唠叨着。
“吃饭了。”
“你饿了先吃吧。”
他们结婚都二十多年了,林平的妻子从未上过学堂,说话细声细气的,温柔随和,常穿一件花格子对襟,短发,圆脸。长期住在离乡镇六七公里的大山脚老家木屋,她家的几亩田地全是她一人自己耕种,每年还养几头肥猪,几十只鸡,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虽然他们文化有差距,但夫妻和睦相处,二十年都没吵过,骂过,打过,日了过得挺有滋有味甜甜蜜蜜的。
“吃了饭再去搞吗?”
屋里没有哼声,妻子又等了好一会,见他还不过来吃饭,就盛了一碗饭,挟上些菜端到林平的电脑边,林平电脑都没关就抬着饭碗到炉子边与妻子一起吃饭了,林平狼吞虎咽吃完了饭,又去电脑边了。他的妻子洗完碗筷后提着装菜来的竹篮,把不到两岁的小孙子放进小背篼背在背上又走在回老家路上,她穿过那片林荫小道,一路上她心想:“电脑有什么好玩的,家都不回了,原先是每周五下班后都要回老家来看看,帮我做做活,这几个星期天都没回老家来了,是不是打电脑有瘾呀……
从那时起,林平休息时也不进单位安放电脑的办公室去上网,操场边的杨槐树下平常喜欢唏嘘的地方也没有他的声音,篮球场上也少见他活蹦乱跳的身影。有同事问道:“奇怪,林平这段时间在忙啥呀?很少见他踪影。”王博士只是“嘿嘿……嘿嘿”的笑着。
三月的风还有一丝凉意,冷飕飕的,林平靠着操场边的杨柳树,手轻抚着翠绿的枝条依依不舍望着远方的天空悠悠白云,他心里正在回味昨晚与网友聊天的快乐。
这个周末他还是没有回家去,他妻子安顿好家中的活儿,同平常一样从家里提了一些鸡蛋、蔬菜来,开门进去,林平正在玩电脑。
“你来干什么?”
“你才好耍呀,来干什么,我来不得呀。”
“我给你说的我有病,这周要进城去噻。”
“有病我来看你噻,我陪你进城去检查呀。”
林平再没说了,他立马关上了电脑,他与网友约定本周去相会的,想这周借看病为由出去见网友,可她妻子突然来了,心里十分着急,内心十分矛盾。心想明天怎么才能避开妻子去与她相约……
周末单位的同事都回家了,平时十多户人家住的宿舍静悄悄的,林平忙手忙脚的生火做饭,小两口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后,主动去把家务做完。
“你还是回家去,明早我一个人进城去检查病看看。”
“我安排好了的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妻子见他脸沉了下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知道他发怒了,走出门下了楼梯,她知道今天好心来看他不是时候,好像成了多余的,她心里纳闷,感觉千斤石头压在心里很受委屈似的,她想:既然不要我去就算了,干脆自已回老家,免得受他的罪,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林平憋了一肚子气,躺在床上,天渐渐黑了,一个多时辰过去,他在屋里走了两圈还未见妻子回来,心想她难道到街上玩去了不是?他又去打开电脑,继续与网友聊天……十一点多钟仍未见妻子踪影,他惘然了,心里着急,匆匆走出宿舍往街上走去……
夜很静,偶尔听到几声犬吠,街道两旁的房屋亮着灯的没有几家,他想到妻子要去的地方他都去寻找,心里忐忑不安的又回到了宿舍,结婚二十多年他还没发现妻子有这样的脾气。是不是回家了?他犹豫不决的,是回家去看看,还是不去?毕竟是夫妻,他还是决定回家去看看放心点。
林平从床边找来了手电筒,匆匆踏上回家的崎岖山路,夜色中只见朦朦胧胧的群山环抱那片小山坡,风摇着路旁的树叶,路上阴森森的,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心里毛骨悚然。过山王庙时,他心理更是十分胆寒,眼睛盯着坎坷不平的路头也不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比平常都快。在离家三十多米的路旁,他关上了手电筒,看着窗户透出微微灯光,这下心里踏实了,估计是妻子在家里,他敲了两下门,妻子打开一看是她男人回来了,心理又高兴又激动,见他满头大汗,脸很难看似的象受了好大的委屈一样。
“你回来做什么,这么大晚上了,你不是说你明天要去检查病吗?”
“那你为那样不打招呼呀?害得我到处找没找到才回来看看。”
“你难道怪我吗?自己说话硬梆梆的,我不走呀。”
“走也要说一声呀。简直……”
林平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气势汹汹的举起手很想给妻子打过去,此时心中敝满一肚子气的妻子吼道:
“你几个星期没回家了,我敢怎样哦,你说的是圣旨。我走了,免得打扰你明天坐车。
妻子转过头走进小二间屋里,泪水不住的在脸上划落,她没有哭出声……林平又沿着电筒光照着的羊肠小道走了……
一路上,“夜娃子”的叫声吓得胆小的林平毛骨悚然,眼睛盯着电筒光照亮的小路,脚不停步地走得特别快,到宿舍时头发都湿透了,头上氤氲缓缓上升,雾幔一般笼罩在电灯泡周围。
他在宿舍来回走了几次,叼着纸烟仰躺在床上,胆寒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夜深了,关上灯一晃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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