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婚之夜,在每一对新人看来,那是无比快乐、幸福、神圣的。
然而,上天却在这个时候,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天,凤仪村的张大炮家,可谓是宾客满至,因为,今天是他二儿子张毅和林芳的大喜之日。自古,新人结婚便少不了一个重要的环节,便是夫妻二人需向前来捧场的各位亲朋好友敬酒。当然,这里也有一个列外,夫妻二人没有喝酒习惯的,允许以茶代之。
可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个绝对的答案。就在夫妻二人到达最后一桌的时候,张毅的一个本家大舅,趁着酒兴非要让他们二人来一杯实实在在的酒。这时,有几位亲戚见状,便在一旁极力劝说着,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最后,实在不耐烦了,那位本家大舅竟出乎意料地吐出这样的话:“外甥啊,今晚这酒,你们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一下出了那么个岔子,是谁也想不到的。瞧着实在没法,两位新人只好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应允了对方这个看似无理的要求。一杯酒下肚之后,张毅倒是还能挺得住,但林芳就惨了,她只觉一股酒劲如火山那样,一咕噜使劲往自己的大脑和喉咙里直窜。不到两分钟的光景,林芳整个人便感觉晕沉沉的,若不是张毅出手扶住她即将倒下的身姿,恐怕那情景实在尴尬至极。
本来,张毅打算亲自扶林芳回新房歇息的,不曾想,一位堂舅却硬生生拉住了他,并笑嘻嘻地说道:“外甥啊,别先走,来给大家讲讲,你与林芳是如何好上的?”
张毅见状,本想就此拒绝,但有句古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今天可是他的大喜日子,一旦扫了别人的兴致,以后可能会留下一些话柄,让人指着自己的脊梁骨。故此,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张毅只好笑着予以回应。
林芳是被两个伴娘送进新房里的,张毅则在那里细嚼慢咽地跟大家讲着自己与林芳如何相爱的经历。可是,就在这个当口,意外真实的发生了。
张毅的大哥,名叫张华。今晚,有些喝高了,他凭着直觉准备进入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哪想,头脑一阵晕乎乎的他,直接闯进张毅与林芳的新房里面。当时,林芳本就晕沉沉的,便没在意。张华进来后,直奔床上而去。突然,他感觉自己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手感还不错。紧接着,张华又大胆地摸了几下,他有些醉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往床上躺去。而后,张华和林芳稀里糊涂地睡在了一起……
酒席散尽,前来捧场的人都纷纷离去。此时的张毅,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他恨不得立马将自己的妻子林芳一口吃掉。于是,早已忍不住一身欲火的他,急匆匆地向自己的新房走去。当张毅推开房门,望向床所在位置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瞬间瘫倒在地。仅有的一丝念想,使得张毅逐渐清醒起来,而后大喊:“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说呀,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毅突然异常的呐喊,二老听得十分真切,便惊慌失措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他们看见后,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床上的张华见状,忍不住两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罪人等待最终审判一样,除了懊悔之外,只剩下抽泣的声音。而一脸惊慌的林芳,则像只可怜的、受伤的小鸡,躲在床头仔细回忆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此刻眼角除了悔恨,便是悔恨的泪水。当时,林芳很想解释什么的,可张毅哪里听得进去。
过了一会儿,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张毅,起身朝厨房跑去,拿着菜刀直往新房里冲。父亲见状,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张毅。至于母亲,则跪在张毅面前,眼底全是怜惜的泪光,并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孩子,是妈对不住你,看在妈的面子上,就饶了你大哥和林芳吧!你可知这一刀下去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与此同时,身后抱住张毅的父亲饱含着泪水,以告诫的语气说:“是啊,孩子,你可不能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如果你们都死了,你让我们两个黄土都快埋了半截的人,怎么活?”
张毅不是那种油盐不进、不知轻重的人,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在劝诫的过程中,父母却只字未提让大哥张华跟自己道歉的事儿。因此,张毅从中断定,父母对大哥张华的溺爱和偏袒,已经到了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渐渐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充其量无非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跳梁小丑。
想到这里,张毅心底顿时凉了半截,他脑海里的思绪在反复告诉:“再怎么,父母对他也有养育之恩,所以,不必为难!”但是,张毅随后又想:“你们那么偏袒大哥,那我就成全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往后该怎么过?”
“哐当……”随着菜刀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父亲也将张毅松开。不过,就在松开张毅的那一刻,他转身跑出了这个令自己伤心不已的家。张毅此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信。
二
却说张毅并非人间蒸发,他离家出走之后,便来到了邻县的一个村庄。在那里,张毅遇见了一支八路军队伍,凑巧的是,那支队伍在一次对日作战中,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战斗减员却十分厉害。因此,补充兵源便成了首要任务。当兵是张毅小时候的梦想,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将这个大好机会轻易放过。后来,张毅也加入了参军的队伍里,当征兵干部问及家里情况时,他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我家是湖南的,由于家乡这几年天灾连连,便一路逃荒至此!至于家里的人,在某天中午被一支急着赶路的国军冲散,便一直没有联系得上!”
不得不说,张毅的那番表演和说辞,还是挺管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张毅已有一年多没有回家,期间,他在途经的一个县城里干过活,可得来的报酬确是微不足道。后来,他渐渐有些灰心了,神经也变得麻木起来。由于付出的回报与收获无法达成正比,张毅索性就辞了工作,一直在等待某个属于自己的时机出现。由于一时失去了必要的经济来源,他只能将之前挣来的钱一分化作三分来用,每日过着风餐露宿的艰难生活。这不,张毅身上穿的衣裤,都已破烂不堪。出于同情的角度,征兵干部索性点了点头,而成为一名新战士的张毅,则被分到了营区五连二班。
时间一去不返,转眼五年的岁月便匆匆溜走。在这段艰苦的岁月里,张毅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英勇顽强和聪明才智,立下许多战功的同时,他已经成为八路军下辖某部队的一团之长。那时,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准团级或以上官阶的干部结婚。按照惯例,张毅自然被列入其间。为此,上级领导便开始主动跟他交心谈心,随后话锋突转谈到了结婚这一问题。不过,每次都被张毅婉言拒绝了,问其原因他总是只字不提,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实,谁也不知道,张毅心底有一道隐隐的伤痛,那道伤痛便是六年前新婚那天,家人留给他的不堪往事。六年里,张毅的身心可谓是备受煎熬。有时候,他会试着静下心来,回想那晚事情发生的经过。张毅非常了解林芳的为人,他下意识里认为对方绝不是那种行为放荡、背信弃义、做事没有原则的坏女人。否则,当初自己怎么会与她喜结连理?每当张毅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离家出走,从很大一定程度上来讲,是自己无情地抛弃了受伤的爱妻林芳,他甚至开始自嘲:“我当时怎么就被事实冲昏了头脑,这样做简直禽兽不如!”如此想着,久而久之,这个内心的遗憾,便成了张毅心灵深处无法磨灭的一个心结。
“看来是该回一趟家了!也不知道,二老和林芳现在过得怎样?”张毅萌生这样的念头并非一时冲动,只是当时路途遥远,再加上部队有铁的纪律,没有部队主官的允许,擅自离开部队将会背上逃兵的罪名。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所以,唯一能做的则是漫长的等待。
三
终于,机会在漫长的等待中出现,这次张毅所属的部队要前往千里以外的温县,自上级领导那里得知的消息,是日军的一个大队利用国军某部队战线收缩的空当,穿插进来后,迅速占领了温县。目前,与温县相邻几个村庄的百姓,正处于日军惨无人道的水深火热当中。
一听到“温县”二字,张毅心底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因为部队要去往温县,就必须经过他家乡所在的凤仪村。由于许久没有回家看望二老和林芳,张毅将此事与上级领导汇报后,出于同情和关怀的角度,上级领导便允许他前去探望,而后,迅速归队。
此时的张毅,恨不能有土遁的特殊本领,一下钻到自己家中,靠在二老的怀里大哭一场。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所以,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必须就此打住。其实,一千多里路也不算什么,八路军战士四五天的急行军便能到达。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当希望越大的时候,失望也会悄无声息地向你杳然袭来。就在张毅提着预先准备好的礼物,踏进那道熟悉的门槛时,才发现屋里的主人已经变了,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本来,张毅想问个所以然的,可看到对方一脸不屑的样子,只好打住了刚才的想法。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回头一看,原是一旁相隔不远的邻居孙奶奶。孙奶奶是看着张毅长大的,而他也比较懂事,自打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后,便时常帮助对方。因此,他们之间有种超越了年龄的友谊在里面。
张毅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于是转身走到孙奶奶身旁。对方见状,就拉着他的手,满是激动地讲:“走,到奶奶家去,我给你好生说道说道!”
其实,刚才张毅已经猜出了几分,孙奶奶之所以叫住他,一定知道些内幕。只是撑个懒腰的时间,两人就来到孙奶奶家所在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根不大的石凳,石凳中间有个圆桌,张毅将东西放在了上面。各自坐定后,孙奶奶这才顿了顿喉咙,用颤抖的声音认真说道:“孩子啊,你这一走可是有六七年了!说真的,那么久没见你,怪想你的!孩子啊,你知道吗?自你离开家乡以后,由于无法得知你的下落,你的家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离开快到一年的时间,不知为何,林芳竟改嫁于你大哥。可是,他并不珍惜林芳,经常对她拳脚相加。大概是在第四年年尾,你大哥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便隔三差五去临近一个村庄参与赌博。结果,输得一败涂地,为此,还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开始一段时间,债主多少给了些宽限的时日,可当他们发现你大哥无力偿还,准备将林芳卖给当地一户有钱人家做小老婆的时候,你母亲却是死活不肯,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陪嫁的一些首饰拿来当作抵押。此事没过多久,你大哥仍是死性不改,将你母亲仅剩的一件首饰也拿去赌了,结果还是输了个精光。你大哥觉得没脸见人,索性跳崖而去,一走了之。你的父母,得知你大哥将家里房屋和土地都抵押进去,顿时气得吐血而亡。至于林芳,债主把她弄到那个有钱人家以后,听说没几天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后来,那个有钱人家嫌林芳晦气,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此时的张毅,一脸的怒气已经有些压抑不住,他恨不得带着自己的队伍,把孙奶奶所说的那个债主和有钱人都千刀万剐一番。但张毅同样明白,部队有铁的纪律,凭着一己自私而滥杀无辜,那是要付出血的代价。分清了厉害关系的他,于是用哽咽地声音说:“孙奶奶,那你可知林芳现在何处?”
孙奶奶听了,则一个劲儿地摇头。随后,她一脸无奈地讲:“林芳,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要是知道,一定会让人给你把她带回来!”讲完,孙奶奶在对方的右肩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张毅这次回来,本意是看看家里的亲人,以解自己多年的思念之苦。哪想,就在他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此刻,张毅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恨不得时光能够倒转,可现在一切为时已晚。既然家已经没了,张毅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把那些东西拿给孙奶奶,两人相互道别之后,他便径直离开。临走之前,张毅自对方口中得知埋下父母的位置,要了些祭拜用的香、蜡、纸钱,就飞似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一个不大的山包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爹、娘!不孝孩儿,看你们来了。爹、娘!请你们原谅当初孩儿的不辞而别。爹、娘!咱现在已经是八路军某部的一团之长,这也算为咱们老张家光宗耀祖了。爹、娘!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二老,没能在你们膝下尽孝,实属不该啊!爹、娘,若你们泉下有知,那就保佑我找到林芳吧!孩儿给你们磕头了!”说完,跪在父母坟前的张毅,便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掷地有声。
过了不久,总算祭拜完毕。已经止住哽咽声的张毅,便对一旁负责他安全的几名警卫员认真说道:“走吧,咱们去追队伍!”随着“驾”的一声,几匹战马扬起的尘土,在光影里以丝带的形状没入高天。
四
半小时左右,张毅一行便追上了队伍。归队后,警卫员小王见张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上前关切地说:“团长,您是不是还有啥心事未了?”
张毅见状,就叹了一口气讲:“小王呀,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一路上,但凡遇见神经有些问题或者衣衫褴褛的女人,一定要向我汇报!知道了吗?”
小王闻罢,立马笑着说:“团长,您难道忘了,咱们经过宏村的时候,不就发现了一个……”
当“宏村”这两个字眼,在张毅脑海里闪现不停的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所经历的那一幕。一位个子、相貌和林芳差不多的女人,蓬头垢发,看上去有点神经兮兮,在路边傻站着,还时不时望向他们这群当兵的。起初,张毅以为那必是林芳无疑,但仔细一想,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一丝特有的桂花芳香,而且,他离开家乡才六年光阴,前后如此之大的差异,不得不让他打了个退堂鼓。换一种想法,这世上长得极其相像的人,也是存在的,张毅生怕认错了人,弄出一些不必要的尴尬来,就有点得不偿失了。不过,张毅并非是个十足的冷血动物,他除了让警卫员给对方一些干粮之外,还将其安排在就近一个汪姓老乡家中。为了表示谢意,临行前,张毅特意留下几块银元,给那户汪姓老乡贴补家用。
现在,张毅的心是一阵杂乱无章,因为他可以断定,倘若孙奶奶所说千真万确,那么,之前遇见的那个女人极有可能会是林芳。渐渐地,张毅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眼下他恨不能立马返回宏村那个老乡家中,把林芳接回来,而后,用自己的余生去呵护对方一辈子,让对方不再经受任何一点风吹雨打。可是,军令如山,张毅此刻只能跟随部队前行,并配合友军部队,将盘踞在温县一带的日军尽数消灭。
提起林芳,她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潜意识告诉自己心底还有未完的心愿,因此,这些年她是凭着内心那一份仅有的执念而活下来的。之前,林芳与张毅的相逢,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暖。然而,谁会相信一个精神失常之人说的话,更何况林芳当时并未认出张毅。就算她认出了对方,六年前发生的那一幕,两人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
汪姓家中,汪婆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说服了林芳。原因是林芳一身臭烘烘的,许久未曾洗澡,那刺鼻的味道简直让人呕吐不止。最要命的是,她吃住都与汪婆婆的家人一起,那狼狈的样子有些啼笑皆非。这不,汪婆婆正监督林芳,在自家简易木桶里擦洗身子。俗语讲,人靠衣装马靠鞍,洗净身子的林芳,穿上汪婆婆给她找来的新衣后,那流露着自然的美便立马跃然纸上。唯一不足的是,林芳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饱一顿饿一顿的,着实瘦了许多。不过,依然无法掩饰她外在、无需任何雕饰的美。
汪婆婆家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汪兴成婚后,就被分到了隔着不远的一处房屋。二儿子汪胜,说白了,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起初,汪婆婆答应将林芳留下来的时候,是有一部分私心在里面的。这十里八村的乡亲,都看不上她的二儿子汪胜,眼瞅着又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一旦错过人生的黄金时刻,汪婆婆心想如果哪一天去到地下,九泉的先辈们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正巧,张毅送来了路上遇见的林芳,所以,汪婆婆决定铤而走险。她是个不会轻易服输之人,内心的私欲驱使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错误的道路。
“是时候该把他们凑合在一起了!”汪婆婆心头的想法很简单,她认为只有二儿子汪胜有了家庭以后,才会有所醒悟和收敛,才会悬崖勒马。目前,汪婆婆只能寄希望于林芳身上,虽然她有些神经失常,但并不意味着不能作为儿媳的候选之人。因为,现实的残酷已经让汪婆婆别无选择,所以,她在极力促成一场不是婚姻的婚姻。
经过一番洗浴的林芳,与之前脏兮兮的样子对比,确实要美上好几分,这从汪胜的眼里可以看出。此刻的汪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芳,那流露的神情像是要将对方一口吃掉。汪胜很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精神失常,但求得心理的满足后,他可以大胆地说:“老子从今往后,也是个纯爷们儿了!”
没有比这更兴奋的消息,汪婆婆从二儿子的眼里读懂了这一点,随即她迫不及待地将林芳骗进一间屋子里。林芳自然不知这是为何,就连汪胜进去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也没有觉察出危险已然降临。不一会儿,汪胜便原形毕露,走到林芳面前,一把抱住了她。而后,手脚并用,将其抱到了床上。当汪胜准备褪去林芳衣裤的时候,下意识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那是两年前的一幕,林芳被卖到有钱人家后,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准备对她进行人性的侵犯,当时自己抵死不从。后来,那个有钱人使诈,让护院的家丁把林芳五花大绑了一番,而失去反抗的她,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任对方在自己身上无情的践踏。林芳记得,自己是在几天以后被那个人面兽心的有钱人,驱赶出来的,因为她受不了这些人格上的侮辱,在未来蓝图与现实生活形成的巨大冲击下,她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
林芳哪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联想到那段屈辱的回忆,她脑海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反抗意识。突然,汪胜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开来,猛地摔倒在地的他,看见林芳起身向门那里走去,而后,只听“哐当”一声,被汪婆婆自外面带上的门,也被砸了开来。紧接着,尚有一丝清醒的林芳,疯一般地跑了出去。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回头,又落入了一场天大的骗局之中。
在林芳的身后,从一阵惊慌中回过神来的汪胜,随着母亲一声大吼,也猛地追了出去。至于林芳,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两脚一空,四周都是风。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进入了天堂。汪胜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当他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时,整个人的思绪像被抽空一样,顿时有些六神无主。过了一会儿,母亲也追了上来,她见状,便急切地问:“难道她掉下去了?”
汪胜闻罢,无奈地点了点头。
汪婆婆一听,顿时傻了眼的她,随即大声说道:“记住,要是那人问起,咱们就统一口径说不知道对方的下落!”
汪胜自然明白这话的含义,便没多说什么。
五
再说林芳,或许是她命不该绝,也或许是上天怜悯她心中还有未完的心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她,又被黑白无常两兄弟送了回来。林芳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同时,也很明白,若不是那根粗壮的枝干帮她减轻了向下坠落的重力,恐怕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
“是谁在那里?”喊叫的人是任奎,他是黄山游击队的一名班长。此刻,他与几名队员,正在执行巡逻任务。
林芳闻罢,于是认真地说道:“同志,你别误会,我是本村村民,不小心从悬崖上面掉了下来,麻烦你们帮帮忙好吗?”
在林芳把话说完的时候,她一脸吃惊的样子。此刻,她脑海里翻腾的思绪告诉,自己莫名地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下。对于这个天大的消息,林芳的心已是万分激动。
由于林芳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可要是她硬往下面跳的话,极有可能会有摔伤的危险。为了将此事的风险降至最低,任奎想到可以用无意间获得的一根背包绳加以施救。他的方法很简单,便是找来一根长的竹竿,把背包绳拴在上面。而后,利用竹竿的长度,将套在竹竿上的背包绳交到林芳手里。待对方把背包绳拴在粗壮的枝干上,再借助背包绳往下攀爬即可。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样子,林芳终于安全到达地面。
“这位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是林芳得救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任奎在这一带打游击的时间比较长,他听出对方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因为担心这是日军使的障眼法,企图蒙混过关,所以,他只好采取强硬措施,先命令两个队员将其控制。一脸惊慌失措的林芳,遂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任奎听了,立马回了句:“我现在怀疑你是敌特份子,因此,在没有证实你真实身份之前,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了你!”
林芳见状,倒是没有为难对方,她只好将自己的身世和近几日在宏村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通,而对于自己是为何掉下悬崖的,却只字未提。为了获取更加可靠的情报,任奎派了几名队员前去宏村打探情况,自己则带着林芳返回游击队的临时落脚点等待结果。半天以后,去了解情况的几名战士已然安全归来,在得知自己错怪了林芳的时候,任奎亲自把对方从一间不大的禁闭室里放了出来。
重新获得自由的林芳,并没有急着离开。这几日,她想了很久,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必须要与张毅见上一面,否则,自己死也不会瞑目。另一点,林芳现在可谓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如果让她独自去面对生活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的情况却大不一样,游击队队长万勇,当下通过就近的地下组织,得知一个重要的消息,便是日军将于两日后,对太行山极其周边地带八路军各驻地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代号为“旋风”的秋季大扫荡。无疑的,这场战争是残酷的。再者,林芳对这一带很是陌生,倘若遇见了日军,那就等同于羊入虎口。万勇是不会让林芳以身犯险的,换作其他人,他也同样如此。
由于形势十分危急,万勇派了几名队员和任奎一道,负责联系就近村庄的民兵队长,并协同对方一起掩护村民转移至安全地带。与此同时,万勇也带着其他游击队员,来到太行山一个叫牟家庄的地方,与驻扎在那里的八路军队伍汇合,并听取下一步作战命令。
“万队长,我咋觉得大家看咱的眼光有些不一样呢?”这时,众人正在宿营地歇息,林芳见状,就有些奇怪地问。
万勇见状,便笑着说道:“呵呵,这没啥奇怪的,你是迄今为止来到这里的唯一一位女同志,而且又长得那么漂亮,自然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大家这样看你,其实也并不奇怪!”
话音刚落,一名八路军战士跑了过来,而后,以认真的口吻说道:“万队长,我们司令找您有事!”
万勇闻罢,于是笑着说:“这位同志,那就麻烦你带个路!”
万队长走后,只剩下林芳在那里独自坐着。她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那轮红日依旧格外的耀眼。突然,一阵低语传入林芳耳边,她把眼睛睁得老大。说话的是两名八路军战士,其中一名叫付健,是特一营营长,与张毅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说得具体点儿,那是一次对日作战中,战争结束后,大家都在忙着打扫战场。付健所在的位置,有个鬼子军官中弹后,并未立即死去。迷迷糊糊中,那个鬼子军官便醒了过来,他准备拿起战刀刺向付健的时候,这一幕被一旁打扫战场的张毅看见,眼疾手快之下,一枪打在了对方的眉心。
毋庸置疑,张毅的举动着实救了付健一命,为了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付健破例请张毅喝了一回酒。又一次激烈的对日战斗中,张毅之前所在的那个营,为了固守752高地,几乎所有的人都快拼光了,眼看就要守不住了。这时,只听一阵豪气冲天的“冲啊!”定睛一看,原是付健带着自己所属的队伍前来支援。此事过后,两人便经常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时间一久,他们觉得性情比较相投,就当着上天的面儿,结为了异性兄弟!
此刻的林芳确实有些激动不已,她起身走到付健的身旁,忍不住心绪哽咽地问:“这位同志,你刚才所说的张毅,可是温县四十里外凤仪村的张毅?”
付健一听,顿时有些诧异万分,于是认真地说道:“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芳闻罢,随即笑着说:“我是他媳……”想着这么说有些不合适宜,她便调转话音讲:“我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林芳!”
话音刚落,付健则郑重地说道:“哦,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和张毅哥都小!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张毅哥可是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所以称呼你一声妹子,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此话一出,林芳顿觉几分亲切之感,而后,她笑着说:“哪里的话,我一下多了个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林芳的话刚说完,付健就笑着讲:“妹子,我有事先走了,一下来找你便是!”
林芳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付健哪里有事,他是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张毅。要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方式传出去,就只能在电台上面做做文章。在征得上级领导的同意后,付健便匆匆来到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不时传出来一阵“滴滴滴”的声音。他把传达的内容告诉一位战士后,就径直离开了。
六
张毅这头,由于盘踞在温县的那股日军轻敌冒进,在我军先头部队的引诱下,进入了早已为他们设下的埋伏圈。随着最高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日军个个如丧家之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到阎王爷那里喝酒、打牌去了。打扫完战场之后,张毅所在的那个团和师部的一个警卫连,奉命回援太行山牟家庄所在军部,并配合军部下辖的其他作战单位,粉碎日军代号为“旋风”的秋季大扫荡。与此同时,通讯员把付健发过来的电报拿给了张毅,当他得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后,他差点高兴得手足舞蹈。
既是回援,那便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随着张毅一声令下,战士们个个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向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在牟家庄里,有一块被称为“死地”的地方。那是一条通往原始森林的狭长地带,由于经常有野兽出没袭击和骚扰当地百姓,因此,当地政府便设置了比较显眼的警示标志,只是随着年代的变迁,如今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而在其外围的一些地方,更是布下了许多让人胆战心惊、一个疏忽则会丧命的大片雷区。这个地方,是林芳在当天下午得知的,并且她还知道,那个区域八路军之前曾派遣专门的工兵部队进去探查过。至于那些工兵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重新标识旧的雷区,之后,按照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个特殊引爆装置的要求去实施完成。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主要是为了防止牟家庄的一些孩童,过往的陌生人无意间走入万劫不复的死地,进而造成某些不必要的伤亡。另一方面,先前有些动物不慎闯入,都死在了那些致命的雷区里,也许动物们对于之前同伴的死去有些阴影,或者曾经的一些爆炸声,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前车之鉴,那些吃过亏的动物们,便不再以身犯险。
显而易见,告诉林芳这个“死地”存在的信息,一定与付健有着莫大的关联。那天,付健抵不住林芳的软磨硬泡,偏要去哪个所谓的“死地”看一看,他怕对方有个三长两短的,就只好一同前去。不过,付健事先与林芳说好,他们只在“死地”的外沿呆上一段时间,因为再往里走,他自己也没把握保证两人能够全身而退。林芳自然不会为难对方,索性就答应了下来。而在离开之前,林芳偷偷将那些还看得见小标识的地方,把遗留的痕迹抹了去,她之所以敢那么做的原因,是自己已经把那些小标识所处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
很多事情总是无法预知的,傍晚时分,一个意外着实发生了。那日,日军的一个大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当时,牟家庄的最后一批战略物资正在转移之中,而负责押运的队伍只有仅仅一个连的战士,再加上一些当地百姓自发参与其间,算起来还不到两百人。情况十分危急,一旦大家被日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负责战略物资转移的是付健,原本并不是他来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是他主动请缨后,上级领导额外准许的。此刻,付健的心跳加快,几乎快要从口中蹦出似的。其实,不止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大家等死吧!”此时的付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但更多的是不安与恐惧。
刚才,前来反应情况的战士,说出的话,被一旁的林芳听见了。“该怎么办?”随后,陷入一阵沉思的她,微微一笑,心底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林芳先找一位平日里爱写日记的战士,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她在上面写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林芳写完之后,让借她纸和笔的那位战士,把那张写下字迹的字条交给付健,并让付健转交给张毅。那位战士,自然不知道林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说到林芳,她将纸条递给那位战士后,就以“方便”为由,脱离了转运物资的队伍。而后,林芳巧妙地躲过几个哨兵的视线,当负责监视日军行动的战士发现她时,她已经毅然、决然地来到了那片“死地”。恰在这时,之前借给林芳纸和笔的那位战士,来到了付健所在的位置,并将那张纸条交给了对方。
付健将纸条拿在手中,原来他是不准备看的,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上面。从内容上来看,这是一封写给张毅的绝笔,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许多的付健,随即心底这般嘀咕道。付健见状,就连忙郑重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那位战士闻罢,便仔细地回忆道:“大概也就十分钟的样子!”
话音刚落,只听一位负责监视日军行动的战士向这边飞跑过来,他嘴里迫不及待地说:“报告营长,我们在那片“死地”发现了林芳姑娘!”
两相验证之下,付健很快明白了答案的所在,只是经历此事后,他再也无法将一个活泼可爱、美丽善良的林芳,完完整整地交到张毅手中。
“走,快随我去看看!”付健此刻的心七上八下的,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一步一脚印地迈了出去,头顶上像是有千斤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刚走出几步,付健又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似的,就对一旁的韩连长说道:“老韩哪,麻烦你去看看乡亲们和战略物资都隐藏好没,我始终有些不放心!”
韩连长闻罢,于是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何来麻烦二字!”说完,韩连长便径直离去。而付健,则来到了利于观察的一个制高点,他用望远镜看向了那片“死地”所在的位置。由于隔得比较远,付健始终猜不透林芳到底想做什么,但往下的画面里,他知道了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答案。
七
视线转换,日军的那个大队,已然发现了林芳的行踪;而且,他们见对方手里拿着一面简易的白旗在不停地挥手。这个直接的信息,告诉鬼子军官,很可能他们会有一场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姜毕竟还是老的辣,鬼子军官并没有立马命令部队全速前进。而是,等派出去的几个哨兵侦查完,确定四周安全了为止,才下令部队往林芳那里靠拢。
隔着不远的距离,走在最前的那个鬼子军官,突然提高嗓门说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林芳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就猜测着讲:“太君哪,太君,咱可是大大的良民哪!”
正说着,那个鬼子军官身边站出一个黄色皮肤的中国人,看样子应该是个翻译官,不过,对于林芳而言,她更想大声喊出:“你这个十足的汉奸、走狗!你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诸如这一类的话语。然而,林芳非常明白,倘若她现在喊出此等话语,自己的目的非但不能达成,甚至还会枉送性命。权衡了一下利与弊,林芳终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随后大声说:“大兄弟啊,麻烦你给太君讲讲,我是来投靠太君的,俺是大大的良民!”
翻译官听了,便笑着说道:“行,看在你比较识相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传达传达!”说完,他就和那个鬼子军官相互低语了一阵。过了一会儿,自翻译官嘴里传出这样的话语:“刚才太君说了,想要证明你是真心投靠大日本皇军,就必须拿出一些所谓的诚意来,反之,你则是在自寻死路!”
林芳闻罢,于是浅笑着讲:“这个我当然知道,要是我说,我能带你们前往八路军指挥部,这算不算是有诚意?”
紧接着,翻译官和鬼子军官低语了一阵,只听翻译官又认真地讲:“你真的知道,八路军指挥部在那里?还有,你那么做,已经将自己逼上了一条死路,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话音刚落,林芳便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道:“去他娘的八路,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家原是牟家庄的地主老财,他们见财起意,分了我家的钱财和土地,为此我父母双双毙命!你说,他们不让我活,我还能让他们活吗?”
语毕,翻译官和鬼子军官又是一阵低语,然而,这次的情况却大步相同,鬼子军官怕是陷阱,就使了一招阴的。他将一把手枪的子弹尽数除去,并交给里那个翻译官,让他去试试林芳的胆量,假如对方怕死,那说明里面有诈;倘若对方不怕死,那等在他前方的,将会是一个不朽功勋。
翻译官来到近前,只见他突然拿起枪指着林芳的头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这一刻,林芳没有丝毫地畏惧,她双眼紧闭并大声高喊:“反正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就赶快动手吧!”
随着手枪扳机的扣动,枪响了,可林芳却安然无恙。那一瞬,她终于明白,那是鬼子军官在试探自己是否忠诚!
往下,便是一阵清脆的掌声,击掌的自然是那个鬼子军官和翻译官两人。林芳见状,不禁心中窃喜,因为她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掌声过后,翻译官就笑着说:“既然姑娘是大大的良民,那就劳烦你带我们去往八路军指挥部吧!”
林芳闻罢,于是笑着讲:“那好,你们请随我来!”紧接着,她则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片“死地”。刚走几步,鬼子军官便有些犹豫了,就让翻译官问:“你确定这里可以前往?”
林芳听了,一副自信满满地说:“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一条近道,穿过这条近道,再穿过前面那片树林,就可以给八路军指挥部来个突然袭击,难道你不想立功吗?”
有了对方的这番话,鬼子军官便不再怀疑,等鬼子大队人马全部进入那片“死地”后,只听林芳突然大声吼道:“小鬼子,你们就该死,有你们陪我上路,我已经够本哪……”
随后,周遭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以及日军官兵被炸的哀嚎声。当付健看见这一幕时,他的心像是在不断地流着鲜血,嘴里忍不住大喊:“林芳妹子,林芳妹子……”那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无疑的,林芳的牺牲,为部队和乡亲们的战略转移,赢取了十分宝贵的时间。只是,现在付健不知道,见了张毅,该向对方如何交待?这一次,付健他们算是成功脱险了,而日军代号为“旋风”的秋季大扫荡,也在军民团结一致的强大氛围里,将其遏止在萌芽状态中。
在大扫荡进行的第三天下午,日军最高指挥官眼瞅着兵力越来越少的情况下,不得已下达了返回驻地的命令,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再深入太行山腹地,极有可能会带来全军覆没的危险。
八
张毅所带的部队,硬是没有赶上鬼子这次规模空前的大扫荡。他是在第四天中午,在太行山一个叫旺村的地方,与付健相遇的。当时,一脸欣喜的张毅,便在临时营地里四处寻找,就差掘地三尺了,仍然没有找到林芳的任何踪影。突然,张毅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径直来到付健面前。然后,双手拧着对方的衣领大吼道:“我问你林芳呢,她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是我唯一的媳妇!”
付健被张毅的话怔住了,原先他只知道林芳是对方的亲人,却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一层关系。此时的付健,恨不得替林芳去死,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只见他大声说道:“兄弟,你打我,骂我吧!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刚说完,付健蓦地想起了,林芳生前让自己转交给张毅的那张纸条。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递给对方。当张毅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那张纸条的时候,他看见那上面这样写道:“毅哥哥,我对不起你,今生不能以干净的身体给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和遗憾!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能与你再续前缘,到时候,我一定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献给你,永远爱你的小芳!”
此刻,张毅整个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他的眼底除了悲伤,仍是悲伤。因为日军代号为“旋风”的秋季大扫荡,彻底破灭,所以回至牟家庄便成了一种必要的可能。而对于张毅来说,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是看看能否找到林芳的尸体!
两天以后,张毅如愿来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为“死地”的地方。估计之前爆炸的地方还不算广,因此,除了有几只秃鹫在啄食地上一些逐渐腐烂的尸体之外,其他的飞禽走兽,依然不见任何蛛丝马迹。这就为张毅他们,寻找林芳的尸体提供了有利条件。不过,张毅他们始终不敢大意,原因是有些区域依旧存在致命的危险。
半个多小时后,一根熟悉的红头绳,俨然出现在张毅眼前,于是他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关于这根红头绳的记忆,张毅清楚记得,那是他与林芳认识不久,自己特意给对方买的。也是从那一刻起,张毅和林芳私下将对方的称呼简单变更了一下,他叫林芳为小芳,而对方则叫他毅哥哥。脑海里,一下出现了那段美好的回忆,张毅真的不愿醒来,他不愿意一个人苟活于世,因为他无法想象没有林芳的日子,自己该怎么过?
又过了几分钟,张毅总算找到了林芳的尸体,那天,部队首长为了感谢和表达林芳在关键时候的挺身而出,破例为她举行了庄重的鸣枪送别仪式。
那一晚,张毅再没醒来,在梦中他一直喊着“小芳”二字,而林芳却一直喊着“毅哥哥”。在梦中,张毅和林芳两人紧紧地拥抱着,而后,乘着一片七色云彩去了遥远的天边。
付健发现张毅离开人世的时候,对方手里依旧紧握着那根在“死地”里找到的红头绳。张毅离开人间,付健这个作为兄弟的不能不管。在他一阵紧锣密鼓的安排下,战友们把张毅和林芳葬在了一起。下葬的那一天,有人看见,在张毅和林芳坟头的那片天空,有两片白云相互纠缠着、依偎着在一起,默默地飘向远方,那个被称为天堂的国度……
(编辑: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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