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长平,已然空气凝固,决战一触即发。
白起在西,赵括在东。在白起西面二十公里是很深很宽的沁水,在赵括东面十八公里是河床很宽但水很浅的丹水。
丹河西岸的王龁秦军又来辱骂挑战了,这次赵括毫不含糊,立刻命令代郡铁骑出击迎敌。两万匹精锐战马飞溅起水花四射,冲过激怒的丹水河,两兵相接,一阵短促而血腥的混战之后,王龁秦军退却了。这是自长平开战以来,赵军第一次在攻击战中击退秦军,是廉颇征战数月都未做到的事,赵括第一战就做到了。初战告捷,犹若一副兴奋药,迅速在四十万赵军中扩散开来,军心大振。
赵括昂首挺立在丹水河边,志气高盛,剑指河西,亮声吼道:“传我命令,三军出击,斩杀王龁,消灭秦虏!”一次出其不意的攻击就获得如此成效,这位少壮主将决心再给秦军更大打击,他要全线出击,一鼓作气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消耗战。
声势浩大,三十万大军飞水溅马,急流狂奔,浩浩荡荡渡过十八公里丹河,除三万赵军坚守要隘高地,赵括亲率大军倾巢而出,全线攻击秦军,定然要将廉颇丢失的光狼城和西垒壁夺回来,直捣上党。
无愧为赵括的精锐骑军,代郡铁骑仅用两日,与左路夹击过来的五万泫氏赵军,合力打得王龁秦军节节败退,一直向西退败到沁水东岸。然赵军不知,此正是白起诱敌深入的第一步,驻守光狼城的秦军早已奉白起将令在这里扎起了无数营寨,使王龁秦军退至立马进入背水阵中,开始拼力死守。代郡铁骑与泫氏赵军突遭阻挡,顿然措手无策,便只能与王龁秦军在沁水东岸展开了一场面对面的消耗战,两军厮杀几回难分胜负。如此,亦就一时难以完成赵括控制沁水沿岸、回身夹击司马梗秦军的指令了。
这一边,丹河西岸的司马梗秦军眼见赵括大军汹涌奔来,便按照白起的将令,急急忙抵挡血战了几仗,随后就沿着丹水河往西北方向的长平关且战且退,一直败退到夹在丹朱岭与空仓岭之间的丹水河谷,其尽头就是赵军控制的长平关。
心疑的赵韬一看,慌忙提醒赵括:“大将军,司马梗败退到此死路上来,是否派斥兵前去探明情势,我怕有诈。”
赵括乘胜追击,兴头正旺,指着遍地的秦军尸体,傲然道:“不会,司马梗是慌不择路,自寻死道,此时不灭他更待何时!”他毅然决然,率领大军紧紧跟着司马梗秦军,一鼓作气追赶了下去。
就这样,自西渡丹水河之后,一直势若破竹的赵括大军,一头撞上了白起为他设置的防守铁壁,一道落差达数十米之高、绵恒几里长的巨大黄土梁。因此,退入河谷死地的司马梗秦军并未显得慌乱,立刻龟缩进沿着丹水修筑的空仓岭东端的防线之中,致使赵括大军止步于此,再亦无法攻破。
赵括根本不知是计,自以为司马梗秦军已经被他重重包围,动弹不得。在他看来,只要攻破眼前的这道防线,无路可走的司马梗秦军将被赶到长平关下全歼。想着,赵括又傲傲然起来,不禁鄙视廉颇之前的一味防守,似缩头乌龟,更是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至理: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然偏偏赵括忘了还有一句至理:最好的进攻是防守。
白起已经悄悄地放好了口袋,就若他悄悄地来到长平一样。看到赵括把战线拉得如此之长,队形明显涣散,他以为时机到了,于是杀招出手。
趁着黑夜,一支两万五千人的轻装秦军,从空仓岭西段秦军基地端氏城出发,沿着端氏河谷,绕到百里石长城身后,进入长治盆地,黎明时分,即兵分两路,一路取长平关隘口,一路取故关隘口。原本赵军防线后背,北坡缓易攻,加之凌晨防备松懈,防守将卒不足,秦军奇兵便从两处同时发起突袭。守防赵军尚还在梦中,亦来不及抵抗,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猛攻,打得稀里哗啦,仅半个时辰两关全都失守。
百里石长城防线的易手,意味着它已成为秦军的防线。
同一时刻,一支五千骑兵组成的秦军,从光狼城出发,突然出现在赵括大军的身后,牢牢钉在了韩王山与丹水的交界处,切断了泫氏主营帐与赵括大军的联接,将赵军分割成两支孤立的部队。
此时,赵括却还蒙在鼓里。
因连攻数日,始终突不破空仓岭东段防线,司马梗秦军又坚若磐石,防守应变有方,无懈可击。赵括适才敏感不对劲,刚想寻赵韬商议,正迟疑间,就见满身血土、一脸血斑的长平关守将都尉跌冲着奔跑过来,一俟跟前,“扑嗵”跪地,垂胸哀叫道:“大将军,末将该死,该死啊,末将把长平关、故关给丢了!”
赵括一下懵了,居然不信,连连道:“如何可能,如何可能?”他一把抓起都尉,又狠命一松手,“你这不是要害死我嘛!”
都尉跌地,头捣葱,呜咽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可大将军啊,您率大军倾巢而出,几日迟迟不归,末将如何知晓秦虏会来偷袭,怎能守得住如此长的百里石长城啊。”
百里石长城可是赵军长平之战的第三道坚固防线,廉颇此前亲自将此处选定为赵军整个防御体系的最后支柱,然他定然想不到,自己用心构筑起来的百里石长城居然如此脆弱,这么轻易就落入秦军手中,更可怕的是完成穿插任务的秦军已经迅速掉过头来,利用赵军构筑的防御工事转而阻击赵军的反攻,将强硬出击的赵括大军从里围住。
情势急转直下,追击进入河谷的赵括大军,数量多,战力强,但立马就将面临没有粮食和辎重器械的输送。而在泫氏主营帐的守军将卒,数量少,战力弱,却防守着大量粮食,无法运抵前线阵地。
赵括一下幡然醒悟,心悸料定必是白起到了长平战场,想王龁哪有这等本事,于是,他懊丧地仰天一声大叫:“天灭我也!白起,白疯子,我中你奸计了!”
等到冷静下来,赵括便一刻不停,命令大军立即撤出设有圈套的河谷地带。
然为时已晚矣。一直龟缩在防线中的司马梗秦军,从绵恒几里的高高黄土梁上,倾巢而下,开始奋力反攻赵括大军。“溃退”秦军在司马梗的指挥下,如狼似虎,全然与败退之时判若两军,异常勇猛凶狠,追杀得赵括大军趟回丹水河东,退败到韩王山的西侧死守。
同时,白起亦会同王龁,率领十万秦军发起反攻,穷追猛打,将损兵折将的代郡铁骑与泫氏赵军亦追杀赶回到丹水河东,连同赵括大军一起三十多万将卒,彻底压缩在秦军防御壁垒所在的将军岭与韩王山所夹挟的一片低凹的山谷里。
面对险恶战局,赵括急令大军原地筑垒防御,等待援军。仅转眼间,前一刻还在高歌猛进的赵括大军,一下陷入了进退不得的死地,秦赵两军的攻防阵势戏剧性发生了颠倒。
就这样,赵括大军被白起秦军死死地围困住了。
一方蓝天,孤雁从头顶上空一飞而过。
窄窄的庭院,中央一张摩擦溜光的圆石桌上,吕不韦让吕征搬来了烧鸡、酱牛肉、烤羊腿、猪蹄髈……美味佳肴摆得满满。
一边一位,还有两位清秀可人的婢女站立左右,随时伺候。
嬴异人不自然地,眄视着离身仅两步远的紫衣婢女,两眼迷离,似见非见那少女水灵的明眸,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白皙的脸蛋泛出粉嫩淡红,薄薄的双唇若樱桃瓣娇嫩欲滴,突地,让嬴异人不由自主为之心跳过速。嬴异人应该是许久没与这般妙龄女子如此近距离,尤其在似见非见绷紧紫衣内那对微微隆起的酥胸,更是引诱他晕然,似有点不能自己了。
吕不韦偷着一笑,便拿起酒樽,连唤了三声“公子”,那嬴异人才回过神来,正眼毫无表情地,漠然望向吕不韦。
吕不韦缓缓举起酒樽,对嬴异人怡然笑道:“公子,请饮酒。”
嬴异人一动未动酒樽,就是面对眼前的美味佳肴似乎亦熟视无睹,其实,于他心里早已是垂涎欲滴,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了,恐记不清楚,只是现在他还硬撑,强忍着馋虫,拼命端着一副王孙的臭架子,视若未见一般,冷冷地端坐在那里。
吕不韦咪咪一笑,站起身,弯下腰,伸长手过去,拿起了嬴异人面前的酒樽,往前他的右手递过去,骤然,便有一股扑鼻的醇香酒气诱惑上了嬴异人,让他拿亦不是不拿亦不是。
吕不韦一瞧,嗨,立马知晓了他的活心,是不好意思,还故意拿架子。于是,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到嬴异人跟前,又是咪咪一笑,拿住他的右手,把酒樽塞了上去:“来,公子,饮,没必要与酒过不去,呵。”
嬴异人撇头看了一眼吕不韦,顿了瞬时,心道,饮就饮,还怕了你不成。他于心里给自己下了台阶,舒服多了,于是一把抓住酒樽,极快地,愣愣地,一仰脖,咕咚,将这一樽赵酒往嘴里灌了下去,不料,由于灌得过猛,或许许久亦没如此快速饮酒,一下,就被一大口辛辣凶猛呛住了喉咙口,不由自己,那未进喉管里的一大半酒一个极速喷了出来,喷飞得不少酒沫星子溅到了吕不韦的脸上。
吕不韦猝不及防,人急急往后一仰,伸手赶紧擦抹半脸的酒沫星子,嘴上连连叫着:“慢点,慢点,慢点饮,公子。”很快,他放下擦抹不净的手,斜视着眼看着嬴异人,讪笑道,“公子呵,不用急,不用急,酒有的你饮,咱慢慢饮行嘛。”
嬴异人手端着酒樽,木然不动,一脸尴尬,是想要赔个不是,却又未张出口来。
“都愣着干嘛!快去拿热巾过来!”吕不韦朝着俩婢女就是一声囔叫,“快呵!”
那不知所措的俩婢女便赶紧慌张忙不迭地往厅屋跑去。
吕不韦立马给呆若木鸡的嬴异人又斟上酒,悠忽,他似想起甚么,遂改变了主意,一个躬身下去,从石桌上快速拿起一盘烧鸡,递送到了嬴异人嘴前。
喷喷香,油嫩嫩,嬴异人又撇头看了一眼吕不韦,猛一下,回转低头先拿起手中的酒樽,一口一口地饮了下去,突然,不知何故,他一下嘤嘤哭泣了起来。
吕不韦把一盆烧鸡放回石桌上,慢慢踱了几步,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他没有去劝慰嬴异人,而是任由嬴异人眼泪潸然。
紫衣婢女轻步过来了,轻轻地给嬴异人递上了一方热帛巾。
嬴异人随手接过,一把胡乱擦拭着嘤嘤泪水。恐怕已有很久很久,没人这般关心,弱冠花季,异常渴望,渴望被人关心,更想被人疼爱,然他已习惯压抑着不想显露,猛然地,伸手用力抓起石桌上盘中的烧鸡,撕扯下一块鸡腿,狠命地撕咬起来,接着,又是牛肉、羊肉,直往嘴里猛塞猛嚼,发泄着不愿述说的抑郁情绪,恨不得一气吃个饱。
看着嬴异人狼吞虎咽的样,吕不韦眯眼莞尔一笑,伸手接过紫衣婢女递来的热帛巾,心有所念地抹着被酒沫星子溅过的脸。
又是一樽赵酒下肚,嬴异人的脸开始泛红了。
吕不韦亦饮了一大口酒,便慢悠悠地,道:“公子,吃畅快了吧。”
嬴异人嘴咬着猪蹄髈,一下停止了啃嚼,依旧漠然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又是咪咪一笑,道:“吕某在想呵,能让公子你日日如此快活饮酒、咥食,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嬴异人眨巴了两下眼睛,甚不明白他的话意。
跟着,吕不韦遽然放大声音,道:“公子难道真不想日日如此畅快吗?过上你的王孙生活,甚至过上……太子生活?”
嬴异人瞬间怔住,直勾勾看着吕不韦,还就是不说话。
吕不韦有点急了,索性敞亮了,道:“公子你真不知晓吗?你父亲安国君继承王位似乎既成定局,如今,公子在咸阳的诸位兄弟都在为它日能当上太子……明争暗使力,难道公子你就无动于衷吗?”
嬴异人仅是“哼哼”笑了一下,两眼一闭,随后摇着头把眼睁开,一脸的灰心丧气,但总算张口哼着鼻音,道:“……哼,我,我既非嫡子,人,还远在邯郸,哪,哪来闲心做此非分之想哼?”看来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想亦无用,想了还闹心,更郁闷,不想最好。其实,他还是在想,想自己远隔千里之外,远离咸阳王宫,要想与他那二十几位兄弟挣,根本就挣不着。
吕不韦亦猜度到嬴异人的心想,今日专程来就是为了开导他,激励他鼓起全身心力量,去争取,不,去争夺:“公子,难道公子没听说这四个字,事在人为!要知道,你那二十余位兄弟,不都全是庶出嘛,公子你若争一争,恐可以挣得嫡子之位,亦就有了我吕某所说的,光耀你的门庭了!”说着说着,他有点激动了,话声越来越高。
嬴异人一点没激动,反是苦着一张脸,憋了片刻,遽然一声凄然苦笑:“哈哈,我……我凭甚么挣呀?我……我没法挣啊。嘿嘿,嘿嘿……我母亲早已不……嘿,不说了,反正没我甚么事……你说,我如何能被父亲认为嫡子?……不能!”最后一句的“不能”,他说的很响,很无助,更似乎是伤心,紧接,他便情不自禁伤心似孩童一般又嘤嘤哭泣起来。其实说白了,他亦就是一个孩儿,弱冠年龄,原本可躺在王宫里享受荣华富贵,依傍母亲怀里享受温存母爱,然偏偏他却被作为人质孤独来到客乡,是无人疼无人爱,还奢谈甚么挣太子之位。
吕不韦怎肯让嬴异人泄气,甚至放弃,他来就是说服,更可说是怂恿嬴异人敢于拼挣猛夺。但见吕不韦是胸有成竹,慢慢拿起酒樽,又慢慢饮下一大口,望着泪眼嘤嘤的嬴异人,竭力鼓劲,道:“公子,不必担心,不必不信,就让我吕某来为你筹划,只是……只要你愿意,愿意挣……定然没问题!”他没有安抚嬴异人,而是要让嬴异人坚定起来,坚定相信他嬴异人一定能做未来的太子,甚至是做未来的君王。
真为可笑一商人,白日说痴梦,挣甚么,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嬴异人无心再听,权当一阵风刮过,没听见,于是他便顾自拿起酒樽,仰头饮尽,紧接他低下头,用劲用力撕下块羊腿肉,狠命地撕咬着,撕咬着,他真不能相信,亦相信不了。
一阵沉默,沉默饮酒,沉默咥食。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刻把时辰,就见吕不韦三下两下脱了锦袍,敞开胸怀,全然不顾斯文,仰脖又是一大口,灌得更加满脸通红,那张如簧的舌头亦开始一个劲地打飘了:“公……公子,我定然……定然要完成你的梦,美梦,定然要……要光大你的门庭。”
嬴异人早已半醉半醒,再听到此话时,更是不相信地,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着:“不可能。”
或许,嬴异人恐有许久没有如此畅快痛饮了,眼睛已然模模糊糊地望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吕不韦,出手确实阔绰,有钱,还送来了满满一大车的吃穿用物品。然他心里始终纳了闷,这菩萨究竟是哪座庙的,是行善啊,为我这穷困潦倒的王孙质子,如此破费,如此慷慨,还唠唠叨叨要光大我甚么门庭,奇了怪了,搞不清楚,嘿,随他去吧,我嬴异人今日吃饱今日醉,反正亦无所事事,饮,饮个痛快,咥,咥个畅快就是。
吕不韦很是执拗,决不允许嬴异人说“不”,手是晃晃悠悠,指着他,道:“我有办法,我……我吕不韦定然有办法……有办法光大你公子的门庭,呵,但你……你必须得听我的,听我的……我得先帮你……帮你公子整整……嗯,帮你改善……不,改变……改变你现在的……处境。”
嬴异人只是醉嘻嘻一笑,还是不能相信地,用力一摆手:“不可能。”
他哪里会相信,不可能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有甚么改变,这商贾之人纯粹是在说酒话,是在说鬼话,哄谁呢。他嬴异人与他没任何瓜葛,再说,他嬴异人从来与商人都是格格不入,从来在嬴异人骨子里就以为,商人都是为谋利而来,而他嬴异人是一无所有,无利可给。更要命的是,他嬴异人从来就看不起这些在社会上最没地位的商人,尽管腰缠万贯,然在他嬴异人眼里,依然是贱民一个。虽说自己如今不得志,没有钱,可王孙地位明摆着,比他强,强着百倍呢。想着,嬴异人更是晃晃悠悠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商人,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诳言,叫着囔着要帮自己改换甚么门庭,真扯淡,哄三岁孩童呢,去了你吧。
“没有……不可能的,公子……听我的,不会错。”吕不韦定然要说通他,更要鼓足他的勇气,鼓足他的欲望,所以,不管他嬴异人此时在想着甚么,仍坚定自己的信念,由着一股烈火般的酒性,一步一步推着嬴异人前行,快速前行。
吕不韦醉意朦胧,还在不断叫喊着:“公……公子,公子,你……你听见没……没有?你……你说话呵……”
嬴异人全然没听见,仍顾自拿起酒樽,连着猛饮三樽,然后不能控制地大哭起来,似在倾倒心中多年来的沉重压抑、委屈与羞愤。继尔,他“扑嗵”一声,整个人砸倒在了石桌上,牛肉、羊腿、盘子一下全飞了出去,而他自己呼噜着沉沉睡了过去,甚么烦恼、忧伤亦没有了。
吕不韦亦醉红着眼,眼睁睁地看着嬴异人一副醉态、颓丧与无心的熊样,心里不由打起一阵小鼓,此可是否他想要的奇货,为他冒险到底值不值?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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