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座城市,这些年来老是拆东墙补西墙。一台台挖挖机,就像一张张巨型魔掌。挖挖机们到处伸手,到处掘取资源,搞得整座城市遍地疮痍,遍体鳞伤,到处都是一遍战后景象。还导致多少老百姓东奔西走,不停地迁徙,不少家庭亲人之间还失去联系。
挖挖机们为了表现进度,老是自不量力,房子还没挖完,又对道路开肠破肚。上个月刚修好的城市主干道,这下又挖。可恨的是街道两边都隔离了,人们站在人行步道上,望街兴叹。卖东西的卖不出去,买东西的买不到手,一年过去了,比春节期间发生的新冠病毒隔离的时间更久!
弄得我这间巴掌大的小副食店濒临破产。都说有好大的肚皮就喝好大碗醋,挖挖机们都好,没钱还到处摆谱。特别是我们这条环城路,挖了一年多,挖得比战壕还深。政府专款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他们于是就不管,没钱是吧?没钱就等他摆起,一拖再拖。
挖挖机们可都是大老板,俗话说大船烂了都有三千斤,可把我们风雨飘摇中小老百姓害惨了!生意没得做,房租还得天天交,一家家小商小贩们的经济,已被挖挖机们挖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站在二职高下来十字路口踌躇不决,左右为难,进退两难。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天上一道霹雳。回头一望,从石佛洞到火车站那一带好多好多栋房子,瞬间就坍塌了,只剩下沙河医院和医院背后那根已被抛弃的铁轨,还悬吊吊的挂在那里。
我家也不例外,我亲眼看到家坍塌在一片废墟之中。我声嘶力竭的喊,可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家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小钱没存银行,还有一台联想电脑,以及去年才买的海尔洗衣机和56吋海信电视,一切瞬间都埋在破砖烂瓦中了,顿觉有些可惜。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点,关键的是老婆和孩子还在家里。手机一打再打,直到没电了,还是打不通。老婆平时就不大爱接我的电话,因为跟我几十年没找到大钱,总有些不如意,包括晚上,也对我爱理不理的,就像打发叫花子那样。这下可好,叫人着急的同时,也有一些生气。
走到內环路杨家巷,没想遇到老家一个多年不见的老表,名叫康二。半个世纪前,他家住我家背后高高的四顶坡上,每逢赶场或逢年过节,没少到我家蹭饭吃。康二那时候很来事,对我察言观色,怕我不高兴,常常对我老表老表的巴结着。但凭良心说我一直都没拿脸色给他看。
回想我读大学的时候,康二老表靠收猪老壳为生,后来竟然在苟家井那些中央商务区买了一个门面,偶尔看到我还算客气。
此时此刻,虽然经过天打雷劈,苟家井却是安然无恙。正好,我手机没电了,电话打不通了,我就找他要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并说明原因。没想今天的康二居然对我漠然视之,埋着脑壳半天才掏出那个烂苹果手机。到底是老表,还是没绝情,到底还是拿出来了。康二问我号码是什么,他给我打。他说他怕我一不小心就打到德国去了。提到德国,我就想起德国佬们100多年前在青岛街道修的地下城市管廊,100多年来,到今天都没有过时。联想眼前的情景,因为乱作为瞎折腾,顿时叫我心头火起。
康二的言行,分明是对我有些不信任,还有明显鄙视我的意思。我说我老婆你老表嫂的电话是1512111××××,他才拨电话把手机给我。可是一打打不通,二打还是打不通,康二就显得颇有些不耐烦,他是怕我给他把手机打烂了,或者也像我这样把电打完了。我就把手机还了他。可是康二还是马着脸,不知他叽叽咕咕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反正是有些瞧不起的意思。老子堂堂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我日决道:尼玛不就是个烂苹果嘛,老子又没到你家蹭饭吃,做起那个样子给谁看!康二脸一红,就像一溜青烟似的,飘走了。
回头举目遥望远方,这下好,所有的房子都倒完了,看的就更远。可我越看心里就越感到一遍渺茫和苍凉。想起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心里满是忧伤。
正想着,孩子爸爸一声就来了,满面尘土。我说妈妈呢?
她说妈妈在后面,她为掩护她受了伤。情况的确如此,老婆她吊着左手,一瘸一拐的也来了。她来到我身边抱头大哭。我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说,娘儿俩都埋在死人堆里,求救的信号都没有,还接什么电话?接着就举起她还用没受伤害的右手打我。
我赶忙安慰着,好了好了,都怪那些挖挖机。没事没事,人在家就在。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没什么都比没人好。一家人擦干泪水,抬头一望,天就亮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编辑:白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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