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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灵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兰溪    阅读次数:13658    发布时间:2020-12-09

苗玲终于醒了,身体却飘在空中,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闪耀的星空。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她就开始坠落,坠落感带来的惊悚使她的尖叫划破夜空。庆幸的是,她没有一坠到底,只是轻巧地落在一棵巨树的枝桠上。枝桠很粗壮,苗玲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一只手臂环住树干,脑子里围绕了千万只小蜜蜂。

透过浓密的树叶可以看到远处的灯火,能听到清晰的狗吠。苗玲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这不是梦。

苗玲坐在树枝上不敢动,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寨中响起鸡鸣,太阳出来,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额头。她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总算看清了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她脚下的树,生长在坡顶,坡不是很高,村寨围绕在坡下,寨中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房屋都是茅草房,土墙房,瓦房。看来巨树是这个地方的中心。

村寨升起了炊烟,纵横交错的小路开始有了行人。那些人是怎样出现的?好像是与《千与千寻》中夜幕降临时那样神奇。路上行人不慌不忙,有背着竹篓的,有扛着锄头的,有牵着黄牛的,还有背着孩子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行人的发梢,双肩,手指,草鞋上,喜鹊的羽毛上也沾染了晨辉。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苗玲尝试着抖动发麻的双腿,一阵难以名状的难受在足底晕开,她想去跟行人打个招呼。忽地,身体一阵轻盈,苗玲到了村寨上空,她尝试着克服惧怕,在空中上下翻转,确定不会坠落后轻身落到小路上。行人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并不感到好奇。挨近了,眼前这些人长得鬼模鬼样,虽形体上是人,但却是各式各样的丑。画面忽转,苗玲看到很多牌位,这间屋子没有墙,只有无穷无尽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牌位。苗玲在牌位上看到逝去的爷爷和叔伯的名字,众牌位中间还有一个空白的牌位,这空白是谁?她想去拿空白牌位,手指还没触碰到牌位,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是一个房间,看屋内的摆设,是一个普通农家。靠墙的桌子上摆了一盘米花,屋子中间的火炉上有个木甄子,炉中煤火烧得正旺,甄盖边缘冒着蒸汽,铁锅里的水快要烧完。炉上有甄子,屋内却无人。

苗玲连锅带甄将甄子抬到墙角的桌上,桌上白花花的米花吸引她的五指,一粒米花将要进入嘴巴,屋外吵闹声四起。苗玲心上一惊,米花掉落在地,她轻轻纵身,从旁边的窗户飞了出去,随后进来三个极其好看的奶油小生,三个小生目光同时头向窗外,笑而不语。一个小生捡起掉落地上的米花,另一个挥挥手,甄子和锅回到火炉上,剩下的端详着手里的空白牌位,挥笔添了一个名字。

从坡顶的巨树上看这个村寨,四周是山,村寨处在群山中,巨树是中心。苗玲朝着最高的一座山飞去,地面的房屋飞快地向后延伸。苗玲掠过行人的头顶,只是,无论怎么飞,山峰还是一样的大小。

苗玲改变目标,朝其他山峰飞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得精疲力竭,那些山峰还是距离她同样的距离,就像是山与她同步运动。疲累,饥饿,沮丧,害怕席面而来。苗玲回到巨树上,想找点果子充饥,上下搜寻了个遍,除了树叶,别无其他。实际上,连这棵树会不会结果她都不知道。

苗玲坐在树干上,努力回忆自己是谁,但除了昨夜到今天白天的记忆,她没有其他回忆。寨中灯火都熄了,苗玲飘下树干,潜入白天的米花小屋。桌上的米花还在,多了一盘煮红薯。苗玲胡乱拿了几个红薯,抓了一大把米花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巨树上,有了红薯和米花垫肚子,可以将就着度过明天。

天亮了,与昨天一样,寨子里泛起炊烟,接着是陆陆续续的行人。苗玲轻轻降落在羊肠小道上,迎面走来一群人,他们的衣衫款式很老旧,像是几十年前的时尚。苗玲想要上前搭话,那群人眼神相互示意着,躲闪着从苗玲身前走过。侧面是块高地,上面慢慢露出几张丑陋的脸庞,接着是肩膀,再到腰,苗玲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石块朝她仍来,幸亏躲闪及时,没有被砸到,只是被吓得够呛。苗玲跃到空中,那些人也跃到空中,石块像是会听话的孩子,紧追在她身后,仍石头的人越来越多。看来,会飞并不是她的专有技能。

苗玲喘着粗气躲避身后疯狂的石头,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被砸石头。

苗玲想躲到巨树上,但她很快就废弃了这个念头。她焦急地在空中搜寻地面可以躲藏的所在,模糊中,地面似乎有三个人在朝她招手,来不及多想,她一个俯冲降到地面,背部一阵剧痛。那三个人,就是米花小屋的那三个小生。

三个小生没有说话,苗玲鬼使神差般地跟在他们后面,并且还觉得心安。她回头望向空中,那群仍石头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心里不免又是一阵轻松。四个人走了很久,走过了村寨,走过了森林,走过了草原,前面是雪山。走着走着,苗玲好像忽然知道了那群人为什么要拿石头砸她:因为他们觉得她长得丑,与他们都不一样。苗玲不知道这是谁告诉她的,反正她就忽地知道了。

雪山之后是火山,天黑了,又亮了。三个小生停住不前,将苗玲扔在雪山与火山的交界,然后消失在火山边缘。

浓雾四起,蓦地,苗玲又到了巨树上,还是那棵树,只是巨树下的坡变成了火山,巨树就长在火山口,下面熔岩滚滚,这树却长得茂盛,巨大。苗玲坐在树干上,却没有之前的从容,升腾的热浪快要将她吞噬,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她听见有人说话,男的女的,苍老的,稚嫩的……她静静地,慢慢地睡去。

那块小生后来添了名字的牌位,融化在了熔岩中。苗玲迷迷糊糊地看见,牌位上是她的名字,不要问她是如何看见的,总之她就是看见了。

苗玲躺在手术台上,医生将她圆鼓鼓的肚子划开,从她肚子里抱出一个男婴,雪白的纱布浸满了鲜血。苗玲静静地躺着,但能感觉到肚子被划开,能感觉到医生在她肚子里拉扯。助手不停地给主刀医生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血染红了一块又一块白纱布,吊杆上的血浆换了一袋又一袋。

苗玲没有听见孩子的啼哭,稚嫩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她自然地陷入沉睡,再次醒来,小腹少了一个器官。这大概是为年少无知的青春支付的巨额赔款。

苗玲似乎还能看见那棵长在火山口上的巨树。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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