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三十年没在过联系的老表,不知辗转了多少人,带来口信,说是他八月一日娶媳妇,一定让我去耍耍。
得到这个讯息,我的第一反映是: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老表结婚那年,我大概只有七岁。那是我记忆中较为深刻的一次,因为那天,年少的我象许多大人一样,端着酒碗,在我们一桌全是小屁孩当中充了一回喝酒英雄。与每个小孩喝了两瓢勺酒——虽然父亲在邻桌不停地招呼“莫喝醉了哟,莫喝醉了哟!”可我却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他们把我当磨心,把我灌醉了”之后,立即来了一个“现场直播”,并被人在不知不觉中抬到了床,呼呼大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第二天,在那些年龄稍长的表哥表组的唏嘘声中,我暗自叹息错过了“闹洞房”的大好时光。
不过,喝醉酒的可不止我一个。那年月,难得逢上一个“做生”、“娶媳妇”大喝大吃的日子。平常紧巴巴,喝汤嗯菜的肚皮当然得放开,好好地接受慰劳。何况,是花了“大价钱”,买了“饭票”的呢。
不醉不归,酒足饭饱那是自然的了。
况且,主人家不停地劝酒吃菜,这个陪一盏,那个敬一杯,酒量浅了,不醉才怪呢!
2
城里的太阳硬是要比乡下的毒辣。一阵微风吹来,树枝摇动,不觉送来丝丝凉意。冒着烟的公交车,在水泥公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兴冲冲地跑远了。
好久没来,真的没有印象了。但在公交车上再三的询问和老板娘底气十足的保证,似乎说明的确是该在这里下车呀!
公路两旁的护道树,高大挺拔。浓郁的树叶,遮住了快到晌午时的毒辣的阳光,虽然刺目的白光穿过叶缝,投在地上一个个金钱般大小的、折射着令人目眩的亮光,让我们依然感受到夏日的酷热,但与在城内的感觉,却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这个地方好像原来有个商店哈”我自言自语道。。
“好像是?没印象了!”接着,又很快否定了。。
是呀,以前那个代销点,虽然也是供销社的正式职工在坐店,但却也和老百姓的房子差不多,土墙青瓦而已。
可现在,一座接一座的全是楼房,白色的、红色的、蓝灰色的磁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强弱不同的光,都是那么醒目、鲜亮,排列紧凑而又整齐,与场镇街道上的房子又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那农家修房造屋时所必需的厨房和猪圈屋需连在一起,和一些房前屋后的柴草,真不能说这就是个乡下呀!
3
“喂,小老表,发什么呆呀!”我正环顾四周,肩头被敲了一下。
回过头,表哥正对着我笑呢?
“哟,表哥,讨媳妇了,好高兴哟!人都变年轻了哟。”我不由得打趣道。
“是该高兴噻,你还不一样也沾沾喜气嘛!”表哥依旧笑得如阳光一样灿烂,快六十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就跟我这四十来岁的人似的。
“走吧走吧!”
老表热情地招呼着我,踏上了去他家的小路。
但那整齐的石板路都不见了,踩在脚下的是用水泥浇筑的“便民路”,比以前的石板要宽很多。一路上,我不由得和表哥聊了起来。
远远地,看见一垄垄如同整齐的帐篷的大棚,碧绿碧绿的。
我好奇地问表哥,那是什么。
表哥告诉我,那是新引进的台湾良种苦瓜生产基地。
“再等个把月,这里就会很热闹了。重庆、南充、成都的超市都会有人来拉苦瓜的。”
放眼望去,那绿绿的苦瓜大棚,在田野里,就好像一道道此起彼伏的碧浪,在这炎热的天气下,不由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表哥还告诉我,这些苦瓜,人们在采摘的时候,还要看大小是否匀称,有无伤痕等等,很是严格呢。
我可是想不到,小小的苦瓜,竟还有如此讲究,难怪超市的价格会那么高哟。
4
远远地传来一阵清香,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是那么让人感到舒服。
“是什么这么香呀?”我不觉问道。
“荷花。”老表说:“前面是我们村的莲藕种植基地,有好几百亩呢。”
说话间,转过一个山头。
啊,好大一片藕池呀。
一块块水田全种上了莲藕。阳光下,洁白的荷花、碧绿的荷叶,涌动着丝丝难得的凉意。
“九十月间没事的时候,我们也会来打打工,挖挖藕,挣点零花钱呢。”表哥接着说:“今天天气太大了,要不,来看荷花的人可多了吔。”
不知不觉就走了20分钟的路程,快到表哥家了。望着似曾相识却又感到陌生的山野,我真有得不可明状的感觉,心生一丝感慨。
“哥,这儿原来不有块堰塘吗?”我问道
“是呀!现在变成了水田了”表哥回答说。
“不会吧!”
于是,表哥就给我们讲述了堰塘变水田的经过:
堰塘的旁边有条小溪,它里面的水都是由人们筑泥成坝后引进去的。随着外出打工潮的盛行,家里都渐渐剩下一些老弱人员,人们再不会聚集在一起去塘里清淤泥了,日子一长,淤泥填平了堰塘,让一勤快的人家,做成了自己开发的水田了。
我不由感慨了一声:岁月流逝。
5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迎亲的队伍却还没有回来。
表哥表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是地拨打着表侄儿的电话,却一直关机,再打其他人的电话,还是关机!
真是奇了怪了。
二三十号的迎亲队伍,有电话的居然都关了机!这满座的亲朋好友也不由得谈论开了,老表的脸可有些挂不住了。
一点钟了。
“开席,开席,不等了!”脸色铁青的表哥吼了起来。
于是,本该喜气洋洋的婚宴,变得十分沉闷。大伙儿只管埋着头吃菜喝酒,不再开玩笑,行酒令了。
几番杯盏,人们纷纷散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慰表哥表嫂,只好吃过饭,走到竹林里去歇歇凉。
快四点钟的时候,表侄带着迎亲队伍回来了——单单少了新娘。
我连忙上前打听,却是新娘子在迎亲队伍到达时,变了卦,不出嫁了!
无论父母亲友怎么劝说,新娘子就是哑吧吃称砣——铁了心。见此情景,表侄也没多说,拉起新娘就一起到镇上民政所去办了离婚手续,才和迎亲的人回家。为了不破坏家中的气氛,还让有电话的人关掉了手机。
表哥表嫂听完讲述,气得直呼头痛,双双到床上躺去了,表侄一点也不伤心,向还留在家里的亲友一一表示歉意后,亲自去安排晚饭去了。
6
怕表侄难过,晚饭后,我来到表侄房中。
布置得喜色喜气的新房依旧,却少了本应该在其中的女主人。
表侄儿不待我开口,反倒安慰起我来:“表叔,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把表侄媳妇带到城里来给你瞧瞧!”
听了他的话,我溜到嘴边,想了半天的话一下子全跑没影了,我不由得暗暗佩服表侄的沉着冷静:这么大的事,这么令人难堪的事,他居然还能应付自如。
躺在床上,我依然免不了生起一些担心。
第二天,睡意朦胧的我被表侄摇醒,热气直冒的洗脸水,表侄打到了我睡的床前。看到表侄依旧洋溢的笑脸,我一晚上想到的所有假设、如果,都在我擦洗毛巾时,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回家的路上,回头望望表哥家犹如别墅的小洋房,我想:现在的农村,不但面貌变化大,连人的观念变化也并不比城里人差呢。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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