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以北民谣酒馆,逸文静静坐在角落浅舔杯中啤酒,暮春的桥城气温极度反常,白天可以挥汗如雨,夜晚也可以瑟瑟发抖。说不清是习惯又或是不愿面世,逸文一如既往地喜欢独处,咖啡吧、酒馆、电影院、大排档,永远是昏暗角落里孤独的那一个。一如既往地过遇见的日子,听遇见的歌,见遇见的人,冷眼看狗日的青春和操蛋的生活。
汪小姐到来时,逸文才刚刚三支雪花下肚,八万在正前方喊道“哥,汪小姐来了。”逸文用中指支了支他那亘古不变的无边眼镜,没有特别的激动或无所适从。他淡淡地说:“来了啊,刚才收到你信息,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喝几杯?”然后,彼此沉默。
南城以北民谣酒馆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地方,隐没在这座城市不起眼的角落,酒吧老板玩民谣出身,这里永远是诗歌和远方,虽然设施些许陈旧,但总散发着文化气息,在这浮躁时代喧嚣的尘世,倒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所在。相遇和别离这里不断在此上演,有些人携手去了幸福的国度,有些人舔抵悲伤走在痛苦的边缘,有些人波澜不惊留下在这里等待;人生是无数遇见和离开的堆叠,无论如何对待,就像时光,任凭你如何用力,它都必定溜走,最后你能紧紧握住的仅有蹉跎面孔和沉重的叹息。
过去是一部无声的电影。对于回忆,是没有暂停键的,你可以快进,也可以快退,就是无法暂停。逸文一口口吮着啤酒,回想初相识时她的惊艳,一如苍茫戈壁上骑着白马的红衣仙女,他们接吻,贪婪地吮吸着荒原上的甘泉,她说:“文,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是我爱你。”他说:“我爱你,所以显得随便。”此刻,歌手正在演唱《萨琳娜》,“萨琳娜卢森卢黛姆,萨琳娜卢森卢黛姆……”
任何形式的相爱都应该被祝福。爱的属性原本就是爱本身,只是表现为有形或无形。叔同先生在很久很久前说过爱是慈悲,慈悲确是人性里最原始的善;每一个生命的开始,都是善的破土,只不过在成长的岁月,一些生命饱餐了善的土壤,所以成了佛;一些生命裹吸了人世的恶,所以成了魔。然而无论佛或魔,皆有爱和缘。佛在善的世界把爱和被爱无限放大,所以被传颂;魔在爱与恨的间隙频频穿插摇摆,所以被世俗推上了审判席。逸文始终分不清自己是佛是魔,他只认:既然爱了,就全心去爱。他认为爱是:你就是我。
“下来吧,我再你家楼下。”逸文拨通电话时,初秋的风正沿着剑江河缓缓而来,匆忙的车流裹挟着尘世欲望奔向城市的每个方向。沿着河堤,竹叶在夕阳里轻舞,斑驳的石坎旁,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爬行里享受时光。“再走一会儿吧,明天我就要远行。”“哪里?多久?”汪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又或不安。或许她根本不了解这个爱着自己又被自己爱着的男人,她不知他的过去,亦无法确定他的将来。有些生命从一开始就属于流浪,一些人从一落地就属于旅途;他将过去捂得严严实实,从不轻易让人偷窥;他将未来设定得如此漂浮,自私得在未知的旅途中不会有第二个人。他天生属于孤独,天生踽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爱,并且用最真的心去热烈地爱。
“丽江,我想寻找一些东西,也许是一首民谣、一曲钢琴、一个旅途中相遇又很有趣的人,但是肯定不是一次艳遇。”“还会回来吗?”“会,我希望你是我的终点。”逸文在凌晨五点出发,突然他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和冰冷,沿途的路灯在晨凉里打着盹,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所有的相遇和别离;他跟着收音机哼唱着:“再见旅人,再见我的姑娘,幽韵的灯光下,我已背起行囊。晚安旅途,晚安熟悉的孤独,喧嚣扭曲的背影,又是一个人的路……”
在爱的年纪,在爱和被爱对等的季节,微风偶过,都那么的香。他背上行李,把她装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艳阳高照,他们始终在一起。他选择在夜色中离去,在她熟睡的时刻离去,他不愿对她说再见,纵使天亮后她会有些失落,也好于面对面的离愁别绪。他穿梭在夜幕里熟悉或陌生的城市,他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调频;他在旅馆里和旅途中的朋友炸金花,他在酒吧里喝啤酒偷窥别人的丰乳翘臀;他与古城里陌生的流浪歌手交朋友;他在万物失声的午夜思考;他意淫这座城市的繁华或恬静。风景总是美好的,入夜的古城敞开胸襟包罗万象,有光的世界和黑暗的角落,鼎沸欢笑和尔虞我诈,全收于囊;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忧伤和彷徨,他已悲伤满城,这座城市也一定和他一样,浅弄着千丝万缕的欢乐和痛苦,却只能在午夜独自失眠。
“我在丽江古城,我看见一些陌生的鲜花和人,一些故事被世俗的大锅煮得沸腾,一些理想流离失所,一些人在爱情里死去活来。”“无论你走到何方,永远都在我的心里。”“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要带上你,无论爱恨悲欢,你的左手都将不再寂寞。我每看每个人都像你,我每走一步都是你的脚印。”“来林城接我吧,我想参与你的旅途,未知的下一站、桥城,又或是床。”桥城,相遇的酒馆,他思念她和她的发香。他怀念那些她在台下静静听他唱歌的日子,她总说:“文,我相信你能做你所想做的自己,会活得像你的作品一样干净。”然而她不知的是,他甚至想停下来和她了此余生;梦想太沉,他的身板几乎佝偻成驼背。在追梦的路上,一些树木枯糜又发芽,一些花凋萎却再未逢春;一些人穷极一生终究接近不了目标,一些人纨绔于世却唾手可得。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完美,完美只是一个概念。就像他这一路走来,享受甚至占有着生活馈予各种风景,却又不得不接受造物随手扔来的捉弄和失去。他无数次在落雨的暮秋看烟雨濛濛,独自品尝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孤寂;他给每一段爱情编号并总结,然而结果始终如一,他热切地渴望,却又孤独得害怕爱情。朋友说:“你应该活在古代,应该是一个刀客,背一柄缺口的刀独行江湖。然后在塞外狂饮风沙和酒,在江南泛舟写诗或嫖妓。总之,你就是你的全世界。”
回到桥城已是晚饭时分,八万和昭文仍旧为晚餐买单,他们崇尚现实。昭文常说:“咱们先做爱吧,然后边做边爱培养感情。”他深信爱情不是靠想象或许缠绵而获取的,他更注重于实际。八万说:“哥,艳遇之都之旅,你应该没有亏待自己吧?”他了解我,过遇见的日子,听遇见的歌,见遇见的人。是啊,人生苦短何必亏待自己呢?牵挂和思念必定是有特定的目标,她是你不可逾越的点,她无法控制和阻挡你做任何事情甚至是艳遇和一夜情,但是她总能时时提醒你她在等你,你是爱她的。
她说:“好好休息几天。”他们迫切地拥抱、接吻,月亮正缓缓地向西山落去,夜风如此温柔,一切都在不言中。白裙和轻纱飘落在床前,他们呻吟,大汗淋漓;他们要立刻融入对方的身体,每一滴汗水仿佛都在诉说思念,每一声呻吟都是最好的表达。此刻,人间再无得失成败,只剩爱,无尽的爱。“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我是你的什么?”“我想你是我手里的烟,时刻都可以进入我的身体;明知道你会伤害我,却无法戒掉你。”
南城以北民谣酒馆依旧灯火昏暗,他们依旧坐在最暗的角落,听喜欢的民谣,观望来往的人。爱情需要陪伴。一朵蓓蕾盛开,一定离不开雨露的陪伴。他们幻想过无数次未来,甚至一度错误的认为会一生相伴,然而彼此却只是飞行在夜空的孤鸟,在一个特点的空间一个特点的点,偶遇在寂寞和孤独里;他们误判,认为会是一生仅仅是那一瞬间。然而当太阳再次生起,万物回归原位,一切世俗无所遁形;彼此如扯线的风筝,无论你多想飞越空间距离,无论你多想彼此亲近甚至同行,总有一支无形的手臂在操控你,它叫世俗。“我要走了,后天下午,搬完我的东西后再把笔记本还给你。你不要送我。”
“可以留下来吗?”“不可以,为了生活、工作。”“那让我送你吧。”“不了。”逸文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他可以暴跳如雷地一下午摔掉三个手机,他可以面红耳赤地与她争论某个观念,他可以开三百公里车只为看她一眼,然而此刻他竟如此无力。他明白爱不能是纯粹的占有,应该包含放手和祝福,明知道心里放不下你却又强作微笑接受你的道别。彼此互删了电话微信,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坚强和坚定,可以潇洒地和过去挥手,可以强忍住心里的不舍和眼泪。
那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一直飘了一个季节。
时间是最好的药,它能抚平一切伤痕。即使不能完全忘记,但也可以波澜不惊。他不再路过西山大桥到市医院那条街,他害怕有些情绪避不及,八万和昭文依旧调侃他要带他去那寻找一百五的爱情,但是没有人知道那里曾住着一个人,自她走后,忧伤弥漫了整座城。他给她发邮件:“帮把笔记本里我没有写完的小说邮件给我。谢谢。”“《浮城迷事》吗?加我微信11288888吧,发文件。”只是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部十五万字的小说里,她是唯一的女主角,他用了十五万字也没完全写尽对她的爱。“你还好吗?”“不好不坏,活着,陪伴孩子长大。”“真心的祝福你。”“谢谢,也祝福你。找个爱你的女人,成家吧。”“谢谢……”
“下楼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去酒馆?”昭文对坐着。他常说被生活蹂躏得已经不行,但是还得吃饱了养好身体让生活继续蹂躏。只是他从不知逸文多少次投以他羡慕的目光,传统地成家、立业,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知道逸文的伤痕累累。
车过风雨桥头时,她来了一条微信:“在南城以北民谣酒馆没?”
逸文静静坐在角落,浅舔杯中啤酒,八万在对面喊道“哥,汪小姐来了。”逸文用中指支了支他那亘古不变的无边眼镜,没有特别的激动或无所适从。他淡淡地说:“来了啊,刚才收到你信息,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喝几杯?”然后,彼此沉默。
此刻,钟立风正在音响里唱着:
她说她爱你我不怀疑,她说要离开你我也相信
就像那本书里没有讲完的故事,那首歌里流出的泪
眼泪是真的她是假的,她是假的可眼泪是真的
我已变成一个词语,迷失在骨感的旅途里
莫尤塔的心藏不住秘密,回来时他可不要变心
蓝色旅馆里她打开自己,你试探着可不可以进去
……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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