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阴着。农贸市场人潮汹涌,人们赶着在年前购足年货。那一场雪,眼看就要下了。
市场入口处,跪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不停地磕着响头。今天他已经磕了多少回了?没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磕头,面前地上那块白布,写着几行行楷黑字:
谁的父母愿意自己的儿子跪在别人面前?哪位学生愿意辍学
走上街头乞讨?善良的大叔大婶、爷爷奶奶,跪在您面前四肢健全
的孩子,是个让父亲抛弃的孩子。狠心的父亲,您每天打这里经过,
熟视无睹跪在路边乞讨的孩子吗?
怎么回事?可怜的孩子。有人说完,掏出一张纸币扔在那块白布上。
有人掏出几个硬币丢过去:“孩子,拿去买一些吃的吧!”
我正想跟他们一样掏出一些钱,给这孩子。猛然人群中挤进一位大婶,怔了一下,随即从身上解下一个小布袋,往地上狠狠一掷,“哗——”袋口滚出许多硬币。
全是一元一角的硬币,有许多,看样子像是日常一个一个积攒起来的。
人群哗然。
那孩子一直磕着的头停了下来,猛地抬起来,倏地脸色惨白,双眼流露多少无奈……
突然大婶跪下,朝孩子猛磕一个响头,震得山响。两鬓发丝随着磕头的动作飘起来。一股寒风袭来,那一场雪,眼看就要下了。
这是怎么了?大婶她怎么朝少年磕头啊?人群全愣住了。
娘——一声撕心肺的喊,孩子也一个响头,震得山响。大娘猛扑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泪水涌出了眼窝!
怎么,这是一对母子吗?他们怎么啦?围观的人群相互询问着。
2
山风挟带着寒雨,把山寮摇晃得似乎就要倒下,寮梁上悬挂的一盏马灯,也秋千似的,荡得人心烦。灯下坐着一个汉子,闷坐着,旱烟儿吸得“吧吧”响,其实烟锅里早没了火星儿。他突然站起身,将旱烟杆朝木桌沿磕去,朝屋里的女人吼了一声:“咱借钱也得将猪仔儿买回来,村支书说了,要想脱贫,光靠几分山地种番薯,是不行的。”
屋里“悉索悉索”有点响声,女人走了出来,说:“孩子他爹,就依你吧。”说着,她将马灯扶了扶。山风还是晃着,照着女人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虽说惨白,却也刚劲。
男人叫林富山,雪岭村村民。雪岭村僻远,而且没有像样的田地,村民靠山地种植番薯为主,再有一些薄田,种些稻谷,权作口粮,填饱肚子,祖祖辈辈都这样。
山沟里的人把一家人和睦、平安看得很重要。他们虽然穷,但靠种田、靠养猪却也平安和睦。山寮旁搭起一间草棚,做猪圈,林富山养的三只猪,嗷嗷地,像是饿了。富山婶从锅里舀了几瓢番薯藤熬的猪食,拎着,朝猪圈走去。
“三只猪是少了一点。”她自言自语,“孩子他爹说的对,是该多养几只。”她朝山路那头望去,孩子他爹已经不见人影。她“唉”了一声,又去借钱买猪仔,那年才还得了欠乡亲的钱哟。她摇着头,扛了把锄头,下地料理番薯去了。
3
林富山下了山,进了村,朝村东头走去。
村东头有一座豪宅,是村里最豪华的。豪宅的主人,姓付,叫付东水。付东水之所以盖了村里最豪华的宅子,是因为他在城里开了家店铺,买一些山货、日杂什么的,早些年赚了不少钱,盖了洋房。村里人虽羡慕过,但谁也没有那能耐跟他学,只是嫉妒,说些风凉话罢了,什么“昧良心的钱咱不赚”啦,什么“谁知道那钱干净不干净,没准他家婆娘偷汉子挣的钱”啦,说什么的都有。说归说,人家付东水一样吃香的、喝辣的,穿新衣、戴新帽,谁也不敢攀比。
林富山敲了敲那宅子的大门。来开门的是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绰号叫“一枝花”。付东水常年在县城做生意,就留“一枝花”在家,寂寞得很,搽脂抹粉打发闲日子。“一枝花”开了门,一股香粉味也随即扑鼻而来。她见了林富山,眉毛挑动着,脸上花一般,话语甜甜的:“哟,哪阵风把我们大帅哥吹来了?”
林富山长得帅,村里人都这么说。可人帅能顶饭吃?穷啊,再帅再漂亮也只是一个农民,没见过大世面。林富山听“一枝花”这么说,脸红了半边,忙说:“快别取笑了,东水嫂子。这不,又跟你家借钱来了。”
“哦,是这样的。快请进,快请进。”她把林富山请进了厅堂。
林富山先前养那三只小猪时,也是跟付东水借的钱买的猪仔。为了摆脱贫困,林富山决定多养一些猪。所以,他再次来跟付东水借钱。
“东水大哥不在家吗?”他问。
“那死鬼,有个把月没回家了。这个挨刀宰的,早把老娘我忘了。”“一枝花”向来口无遮拦,风骚也是村里出了名的。
林富山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就说:“既然东水大哥不在,那我改天再来吧,”说着就要走。
“一枝花”一把拉住林富山,说:“哎呀,不就借钱嘛,这点小事老娘还能做主的,我借你就是了,说,要多少啊?老娘拿去。”
林富山想想也是,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那小猪仔还买不?他就对“一枝花”说了一个数。“一枝花”扭着腰姿,进里屋拿钱去了。
“一枝花”又扭着腰姿出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个纸包,里面裹着林富山想要借的钱。“一枝花”说:“富山帅哥,今后有想用钱时,就来妹子这边拿好了,什么借不借的。”她说这话时声音嗲嗲的,并把“老娘”改说“妹子”了,而且当林富山伸手接钱时,还趁机掐了一下林富山的手背。
林富山听到这些,心里“咯噔”一下,被“一枝花”掐手背时,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枝花”将林富山送出宅门时,突然说了一句:“富山帅哥,听村里人说,你种的番薯很香甜,很好吃,等有空时,给妹子捎一些来啊!”
林富山应答一声“好呐”,回家了。
4
林富山上集市买了小猪仔回来后,天色已晚了,他洗了脚,就上床了。
富山婶见添了三只猪仔,乐呵呵地猪圈里忙上忙下。
他们有一儿子叫林小录,已经读高中了,在乡里中学上学,别人都是寄宿,而林小录家境不好,只能走读,二十几里山路,每天都这样来回走。这个时候,他在隔壁自己的屋里温习完功课,就躺下了,或许是累的,每天他得早早睡觉,早早入梦乡,明早还得早起赶去上学呢。
富山婶将猪圈打理清楚,也洗洗上床睡觉了。她刚脱了衣躺下,林富山就将粗壮的胳膊压了过来。山里人夜间没有其他娱乐生活,就只能在床上夫妻共浴爱河,以此享受天伦之乐。富山婶一向百依百顺,任凭丈夫上上下下、翻来覆去折腾。也许今天买回了几只小猪,林富山特开心,他在富山婶身上的动作也比往常多了起来,他脱去妻子所有衣裤,趴了上去,双手在妻子富有弹性的身上来回摸着,嘴在妻子敏感的部位舔着,浑身着了火一般,烈烈地,“嗷嗷”地喘着粗气。富山婶也很满足地哼哼着,扭动着身子,配合着丈夫恣肆的、甚至有些过火的动作。
林富山不仅人长得健壮,而且他的那根命根子粗,足有手电筒那般,这是富山婶嫁给林富山后,感到最满意、最幸福的地方。她在和村里娘们扎堆闲侃的时候,悄悄跟要好的姐妹说起过,说我老公那个,啧啧,真了得!真受不了!这话惹得村里一些骚娘们妒忌死了,更勾起了她们的欲火,打诨说,等哪天你富山婶身子不方便时,将你老公借我用用一晚上啊!急得富山婶追着要打她。
今晚,富山婶任凭丈夫趴身上做爱,大概又想起那些骚姐妹打诨说笑的事了,自己也“噗嗤”笑出声来,富山是自己的,谁也强占不了,此刻,她正在体验林富山给她的舒服感,满足性欲,整个儿沉浸在爱河中,真正幸福着。
林富山发泄后,身子软了,却还趴在妻子不肯下来,富山婶双手疼爱地抚摩着林富山健壮的身子,一直沉浸在欢乐的回味中。
林富山终于下来了,一翻身躺在富山婶身边,他说:“东水一家借钱的恩情咱不能忘,他们喜欢咱家的番薯,等有机会,我送些过去。”
富山婶说:“行。番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给他们送一些过去就是了。”
5
那天早晨,林富山正要到村里办些事,他便挑了些好的番薯,给东水家里送去。
还是“一枝花”来开的宅门,不同的是,“一枝花”穿一身睡衣,像是刚从被窝出来。而且,眼窝发黑,像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
“一枝花”见了林富山,突然眼睛闪动亮光,她说:“哎哟,是帅哥来了呀!真把妹子爱吃番薯的事放在心上了呀!想死我了呀,哥哥。”
林富山说:“番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拿几个给东水嫂子尝尝。”
“哎哟,快别叫嫂子,我有那么老吗?叫妹子好了。快请进来。”
“东水大哥没在吗?我不进了。番薯给你,拎去吧!”
“哎哟,啧啧。妹子还能吃你不成,连屋也不敢进了?”
“不是的。我还有些其他事要办。”
“快拉倒吧,到妹子这里,茶也要喝一口哟!”
林富山拗不过“一枝花”的盛情,就进厅堂坐坐。
“一枝花”端来了热茶,招呼林富山坐下,忽然眼睛一酸,滴下眼泪来。林富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坐立不安,忙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一枝花”抹了一把眼泪,说:“大兄弟,你说妹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那个挨刀宰的,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野哪去了,昨天我往店铺挂电话,伙计说不在,去南方进货了。”
“东水大哥生意忙,不在店铺,也是可能的。”
“连你也帮他说话。他哪是去进货,包养了一个小妖精,两人去旅游度假了。”说着,泪水又“汩汩”流下来。
“东水大哥包养女人?我怎么没听说过?”林富山感觉不对,起身想离开。
“一枝花”突然又发嗲起来,她说:“帅哥哥,这事就你能帮我。”
“我能帮你吗?怎么帮你呀?”
“你知道的,一个多月了,女人守空房,寂寞难耐,那个滋味不好受。女人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的。”
“嫂子,你!”
“别叫嫂子,我不漂亮吗?不适合你吗?我的好哥哥,帅哥哥!听说你的那个鸡鸡,很粗很是了得,也让妹子尝尝滋味啊!”说着,“一枝花”突然扑过来,抱住林富山。
“嫂子,你放开我!”林富山原本也想挣脱来着,但一股火辣辣的气息扑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一个女人对性欲的渴求,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一种干柴烈火的自燃。他顺势将“一枝花”搂在怀里。这两天,富山婶来月经,身子不干净,亲近不得,林富山已经两天没能做那个事了,正憋得慌,而“一枝花”这朵美丽的花对性爱的渴求,像久旱逢甘雨,正迎合了林富山的心理。他俩就这样紧紧拥抱着,亲吻着,许久许久……
突然,林富山推开“一枝花”,他说:“不行,这要让东水大哥知道了,还了得?”
“一枝花”又次扑上来,搂着林富山,一只手在他脸蛋上摸着,嗲嗲地说:“放心吧,那个挨刀子的,不知在哪抱着小妖精淫荡呢!”
林富山终于按捺不住了,喘着粗气,一把抱起“一枝花”,朝里屋走去。
这个时候的林富山,全然像个胜利者,一个占领山头的统帅者,他在“一枝花”身上实施淫荡,没有了起初借钱时的乞求,没有了为生计奔波的沮丧,没有了把她叫作嫂子的敬畏,有的只是倾泻,仿佛兽性的本能,仿佛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了其他,只有一个男人,就是林富山,一个女人,就是“一枝花”!他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占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肆意占有。而“一枝花”更以胜利者的自豪兴奋不已,她成功地尝试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雄起,尝试了一个让全村女人感到神秘、感到可望不可求的至高无上的快感……
烈火渐渐平息,剩下的却是情激之后的恐惧。林富山慌忙穿好衣裤,诚惶诚恐。还是“一枝花”沉着,她赤裸的身躯还不想遮盖,完全暴露着。这是想让林富山尽情浏览吗?还是另有所图?隆挺的双乳随着呼吸起伏。林富山还真没来得及欣赏这样美丽的曲线,他瞪大了眼睛,却又赶紧将目光掉转开去。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什么怎么办?”“一枝花”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又能把咱们怎么了?”
“东水大哥他,还有我老婆……”
“放心吧,他们不会知道的。除非你回去跟你老婆说了。”说着,她又过来吻了林富山脸颊一下。
林富山推开她,说:“我该回去了。”
这之后,明里来,暗里去,林富山有几次偷偷摸摸朝村东豪宅里跑,村里人谁也没有犯疑,就连富山婶也不知道。
6
却在那一次,真出事了。
那天,林富山与“一枝花”偷鸡摸狗搞在床上的时候,让正巧回家的付东水堵了个正着。付东水恰巧回家取一本存折,准备去南方进货,就碰上赤身裸体扭在一块的一对男女。
欲发火的付东水却突然冷静了下来,而且显得很镇定,他不慌不忙从腰包中取出一包香烟,自己点燃一支,扔了一支给林富山,林富山哪敢接,哆嗦着蜷在床铺的一角。
“东水大哥,我这……这……”林富山语无伦次。
“别这、这的了。说吧,这种事情,有几次了?”
“我……我……”林富山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一枝花”不怕,她披好睡衣,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说:“你,别神气!我们相好了又怎么样?你在外边的那档好事,当我不知道?”
“你!你偷养野汉子还有功劳了?”付东水扬起巴掌,却没有掴下去,“你让我戴绿帽子,你败坏我的名声!我们离婚!”
“好呀,终于说出口了,是不是?你跟那狐狸精勾搭好了,要离婚了!要跟狐狸精去过了!呜呜,你离,你离啊!呜呜!”
林富山趁他俩吵着,一溜烟逃出了付家。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山寮的。富山婶正在喂猪,她说:“孩子他爹回来了?快来瞧瞧,新买的三只小猪挺能吃的呢,是好猪苗儿!”
林富山“哦,哦”两声,走进里屋。
7
林富山生病了,像中了邪似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富山婶摸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上山挖了一些草药,煎了让孩子他爹服下。
“可能是累的。歇几天吧。”她服伺他喝完了草药,默默地坐在床沿,看着躺床上的孩子他爹。这几天,孩子他爹一直往村里跑,她听说村里的年轻人都想离开村子,到县城谋生计。她想,大概孩子他爹也想到县城找活干吧。
躺在床上的林富山像坠入万丈深渊,一直处在噩梦中。一只山羊在山坡上吃草,来了另一只山羊,他们一起吃草,一起到溪边喝水。天黑了,它们必须回去。母山羊对公山羊说,咱们要能永远在一起不分离,该多好啊!可是,天黑了,他们就得分手。第二天,他们又相见了,又在一起吃草,一起到溪边喝水,日复一日,相亲相爱。但有一天,来了一只狼,母山羊见到狼,便拼命地跑,跑呀跑,公山羊就在后面追,它是要追母山羊保护它呢,还是去追狼,跟狼拼命?公山羊不管那么多,就是追,追,追……眼前是一条大河,恶浪掀起,无法逾越……
“水,水……”林富山喊着。富山婶听见了,赶紧端来一碗凉茶。
林富山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站跟前的富山婶,低下了头,说:“那只羊呢?”
“什么?”富山婶没有听清孩子他爹说什么,“你累了,歇着吧!”
“不!”林富山挣扎着起来,他走到门前,朝前面看去。
门前,除了山,还是山。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朝大山走去。
他什么也不说了,回身找了一把锄头,扛上,上山给番薯地锄草去。
富山婶在他身后喊:“孩子他爹,还是歇着吧!”
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精神恍惚地坐在地头,一个劲地抽着纸烟。自己是怎么啦?做那种事,对得起妻子和孩子吗?更何况,“一枝花”有老公的人,东水大哥能原谅自己吗?但是,自己也并非是主动的,是她“一枝花”有求于自己嘛!他还是很迷糊,自己好像没有错呀,“一枝花”就是比较漂亮嘛,如果她没有嫁人,他还是会选择她的。
他这样想着,就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而且,“一枝花”的姿体留在脑海里,总也抹不去。
8
几天后,村里传出这样的消息:付东水跟老婆“一枝花”离婚了。
又几天后,村里再传出这样的消息:付东水将县城里那家店铺给了“一枝花”,算是离婚判的财产分配。而付东水到省城另谋发展去了。
不知道的人这样说:付东水真了不起,有经济实力,步步高升,真正发家致富了。
知道的人这样说:付东水带着个小女人,躲到省城,不想让乡里乡亲知道,他是因为把这个女孩搞大了肚子,才迫不得已跟“一枝花”离婚的。还说“一枝花”狮子大开口,要走了他的店铺和很多钱。
这些话传到林富山耳朵里的时候,他想这事一定跟自己有关。于是,他决定到县城找到“一枝花”问个明白。
他跟富山婶说到县城问问猪肉的价格,因为,他家前批三只猪可以出栏了。
林富山到了县城,却不知道“一枝花”那家店铺在哪里,实际上,全雪岭村的村民都不知道付东水的山货店在县城的哪个地方,大家从来没有打听过,因为大家根本不向他卖东西,也不跟他买东西。
林富山想,完了,这茫茫人海找个人,谈何容易。他蹲在路边一根电杆下,抽着纸烟。
但是,事情也有凑巧的时候,“一枝花”却无意中看见了林富山。
“一枝花”想,真是有缘了。她大老远就喊:“富山哥!富山哥!”
林富山听到这声喊,才看见“一枝花”朝自己跑来。他看见“一枝花”打扮更入时了,完全一身城市女人的装束。
“一枝花”领着林富山到自己的店铺看了,店铺除了经营山货,还兼经营日杂百货,规模还不小。“一枝花”说:“付东水这个负心郎还算有点良心,将这家店铺给了妹子,但妹子一个女人却难经营下去啊!”她说着,瞟了林富山一眼。
林富山却把话头岔开了:“是我害得你们离了婚。”
“不是的,富山。付东水跟那个狐狸精好上后,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只是没有机会。咱们的事被他发现后,他就逼着我离,不然,他说他会把咱们做的那点事说出去的。”她说着,又瞟了林富山一眼,火辣辣的眼神灼得林富山脸发烫。
“那,还是我害得你们离了婚。”林富山的脸真的红了,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富山哥,来跟我一起干吧,给我打长工,我这个店需要一个男人打点。你说你害了我,那就算你给我的补偿吧!”
“不!嫂子,我那还养着几头猪呢。我走了,你婶怎么办?”
“什么?你还养猪啊?不知道猪肉价格大幅降了吗?养猪已经是亏本的买卖了。”
听了这话,林富山脑袋“嗡”了一下。是呀,猪要出栏了,而猪肉降价了,那不是要吃亏了吗?欠“一枝花”的钱该怎么还啊?他急着要回去。
“一枝花”听林富山说要回去,从衣兜里掏出一架手机,递给他,说:“这手机给你用吧,等你想通,要来给我帮忙时,就说一声。”
林富山说我一个乡下人用什么手机呀,但“一枝花”执意要他收下,他看推推搡搡的让人围观了,就只好将手机揣进怀里。
回到家里,林富山惴惴不安地用手将怀里的手机按住,东看西看,不知道藏什么地方好。后来,趁富山婶去喂猪的空档,将手机塞进枕头芯,但又怕“一枝花”突然挂电话过来,又将手机拿出,关了机,才重新藏好。
猪肉真的降价了,养猪成了亏本的事,想靠养猪发家致富成了泡影。雪岭村养猪的人户都在找出路,一些年轻人背井离家外出当农民工了。村里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去打工啊?
富山婶也这样问了林富山:“孩子他爹,你也出去闯闯吧。‘树挪死,人挪活’,小录再有两年就要高考了,上大学得花大笔钱的。”
见妻子动员自己外出打工,林富山想起了“一枝花”。他背着富山婶,从枕头里取出从未用过的手机,想了想,记起“一枝花”留给他的联系电话号码,便拨通了电话,联系了“一枝花”。
9
富山婶含着眼泪,给我们围观的人讲了这段真实的故事。我们之中已经有人忿忿的了。
富山婶继续给我们讲:“孩子他爹和几位乡亲出外打工去,这本是无可非议的,他爹也说了,多挣些钱,咱也过好日子啊!两年过去了,一同去的乡亲回家了,惟独他爹不见回来。有村里人说,他发财了,住上洋房了,不回家了!啥?发财啦就不回家啦?这叫啥事啊?又有从城里回来的乡亲说,他娶了董事长的女儿当金龟婿了。咱不信,孩子也不信。孩子眼瞅着过了年就要准备高考了,可他爹不回,孩子他能有心思读书吗?囔囔着要找爹去。咱不让,没想,他自个儿上城里找爹来了!半个月了,寻思着孩子找不着爹,也该回了,就不见回,咱也就带这些钱寻来了。”
富山婶转身对刚才跪着的孩子林小录说:“孩子啊!你咋就这么没骨气呢?跪在这要钱,不觉得丢人吗?”
“啪!”一记耳光,娘打的是亲骨肉啊!
林小录捂着被娘打得发疼的脸说:“娘,您老别怪我啊!我找到爹了,他就在这农贸市场里一家商场当经理呢!可我找上门,爹他不理我,他现在的老婆还骂我是臭要饭的。”
“啥?他真的又娶老婆了?”
“是呀,娘。爹跟咱村的‘一枝花’住在一块了,他们结婚了。”
“是‘一枝花’吗?乡里乡亲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哇!”
林小录继续说:“爹他说我是要饭的,咱就真要饭。他每天从这里经过,我就每天跪在这要饭要钱给他看!娘,我需要钱啊!我要筹集钱与爹打官司。”
“打官司?对!咱要告他抛弃妻儿,又娶有钱的女人。孩子,来。”富山婶说着,拉孩子林小录一起朝围观的人群跪下,向人们磕着响头。富山婶说:“咱替孩子向大家陪不是啦!各位大兄弟,你们中谁是文化人,就帮帮咱写张状纸啊!咱要告那抛弃咱母子的畜生!”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有文化的人,但我给母子俩指引了去法院的路。我说:“你们先要调查清楚,取得证据,如果林富山真的又结婚了,这是重婚罪。但是你们要想清楚,重婚罪是要判刑坐牢的。”
后来,我把这事忘了。却有位法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有母子俩状告丈夫重婚罪的事,说母子俩硬闯进法院,朝法官磕响头,请法官主持公道。法院受理了案件。我想,这一定是富山婶他们了。
尾 声
次年夏天,我参加高考某考区监考,在考室中无意又遇见那个叫林小录的男孩。由于考场纪律约束,我们没有说话。高考结束的那天傍晚,在街上又遇见了他。林小录很礼貌地叫住了我,小声问:“老师,去年腊月那事,我干得是不是很傻呀?”
我无法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你那些响头,倒也动情。”
他说:“也是无奈之举啊!”
啊?响头,无奈之举的响头?我真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呢。
他说:“法官判了爹的重婚罪,这本是我跟娘不希望看到的,但为了维护社会安定,让这样的事情不再有,以此告戒后人,我们就必须这样做。只是,再后来……”
再后来他的爹娘离了婚,他是靠娘种番薯、养猪,供他读完学业的。但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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