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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鳄日记三则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秦洋    阅读次数:14219    发布时间:2021-09-01

(一)

德拉肯斯堡山脉阻挡印度洋的潮湿气流,旱季沙尘随着燥热的风肆虐在南非的土地,橙红的残阳意味着泥沙将要冷却,所有生物白日的捕食活动迎来了短暂的暂停期。

环顾四周也许一眼看到的就是几只灵动的牛椋鸟,它主要吃食草动物身上的跳蚤虱子、吸血苍蝇、或者皮上的蜱、蛆为生,常停留在河马背上与之形成互利关系。从水底起身缓缓爬上河岸,张开巨口将残留斑驳血迹和肉渣的刺牙暴露在空气里,燕千鸟类似的习性可以阻止肉渣在我齿缝的腐烂侵蚀。沙尘掠过河流上空,同河泥附着在背上逐渐干凝,余晖将这简陋的盔甲涂得发红,这让我想起来远方的原始部落辛巴族,他们在黝黑的肌肤和发卷的毛发上涂抹红泥,像古老的活壁画度过漫长的历史来到你的面前。

傍晚时候实在过于喧闹,干渴促使着各类生灵光顾。狒狒为了避免被我们捕猎的危险会在河岸附近挖掘坑洞,引渗透过去的水形成小坑,当然也只有少数能成功,雄性狒狒耀武扬威的吼叫很快会吸引羚羊用尖角强行占领劳动成果,他不得不悻悻蹲在远处直到侵略者喝足离开,他可笑的抓耳挠腮并没有什么用,接下来还有同样卖力挖坑却并没有好运得到水源的野猪崽等着他进行二次掠夺。狒狒是聪明与弱小的结合体,阖目享受随着夜幕降下来的温度我如此想到。

水源在南非旱季过于宝贵了。印象里奥兰治河(The Orange River)和林波波河(The Limpopo River)是未曾干涸的水系,而旱季对于其它支流是周期性的灾难,牛羚和野猪等猎物也会成批的迁移保证族群可以维持繁衍生息,它们对于水源的渴求能让鳄群饱餐一顿。我所居住的河流水位日益下降,露出了大片的河床,但已经足够维持尼罗鳄群同河马群的共同生存,除了活动空间过度拥挤。

对河马群不符合凶性的包容来源于对他们力量的忌惮和诡异的和谐感,偶尔也会有捕食小河马所引发的斗争。河马的体重和咬合力远胜于尼罗鳄,但它们通常会展现草食性,钟情于河底的水草,当然这不代表它们不会进食肉类和同族。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力量有多惊人,对于河马幼崽而言,一头雌性河马的保驾护航可以让它在尼罗鳄群里放松游乐,舔过我们身后排列尾棘的强壮尾部并毫无戒备地流口水,这种微妙的平衡下,尼罗鳄幼崽也会伏在河马背上享受日光浴,这也许比在水底和鳄群中更加安全。

驱动四肢顺着烂软的泥土回到河水里,夜幕越发深沉的色彩代表着我休憩的时间来临。

 

(二)

三十六摄氏度的热浪从腹鳞入侵至脊骨,炙烫的泥沙岸上散落几只蜂虫的尸骸,它们身体内的水份已经被高温消耗殆尽,提爪行过时,渺小躯体经重力压裂也可以发出清脆声响,像极了一个个爆开的黑豆子。

在酷暑的鞭策下我不得不尽快潜入水体,它提供了对于鳄鱼而言最有力的生存保障。我的思绪随视线没入地底,联想起佛教中有典载录八大地狱和十六小狱,料想第八大炎地狱该比第七炎地狱更受欢迎,前者的高温让恶堕的灵魂荡然无存,后者则在干渴灼痛与熔化的尸体所散发臭味中慢慢剥夺生机。水草极尽柔媚地吻抚过我的下肢,瞬膜覆盖住绿眸让我得以透过青蓝色的澄澈水面注视天际。南非的残酷性并不亚于第七地狱,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地方,每年的六月到八月也会有雪季,在那段时日零下十多度并不罕见,水面会漂着从其它支流汇集而来的零散碎冰,偶尔昂首可以看到阳光破开灰蒙蒙的云,奇异的层状宛如远古响彻木鼓音的圣墟。

爪蹼拨弄水体令几个气泡漾漾升起,没有任何地方总是生命禁区,自然的奇幻莫测也遵从着某定律,即使在某天我亡于恶劣的环境,也相信在长眠之地会生长出顽强的荆棘。

阳光因丁达尔效应笔直的斜映河床,摆动庞大的躯体凑近光束,鳄吻触及不到虚无的存在,却能让它透过视觉潺潺汇入我的脑海中。几尾银色细鱼似乎受到了惊吓,扭动的身体在阳光下有断断续续的微闪,这比起移动缓慢的阳光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开始不急不躁地追赶他们,虽然这几只小可怜并不足以让我饱餐一顿,仅仅只是有趣。如果他们是某个宗教的信徒,是否会一边咒骂我这个不速之客并哀切祈祷神的拯救?

随着红日西垂,混混沌沌的水音充斥耳膜,河流化作稚童以歌谣唱着流经的众山之巅,遥远地域的绿叶曾饱餐阳光在白天舒展,星河旋转亦倾泻过荧光点点,姑且是个美好的世界。

 

(三)

"Im not sure if I confuse hunger with love."

我不确定是否将爱意与饥饿感混淆不清。

也许我恋爱了。后肢肌肉紧绷敏捷蹬过河床借力,用着与水下截然不同的速度在岸边拖动巨尾缓缓爬行。居住高地的白狮同山巅亘古长存的积雪融为一体,我不知该如何赞美它,亦不知道当利齿绞断白狮的后腿时,能否吞咽下异于泥水的甘冽。不受皮毛色泽影响,兽血纯粹的猩红在它身上粗暴绽开地瞬间,也许会呈现如同遥远东方国度溅落于月白色丝绸的朱砂般令人惊诧的艳丽。

从群星璀璨到黎阳于地平线喷薄而出,匍匐者投以炙烈的仰视,我会是你最忠诚的信徒,泥泞般湿濡的渴望化为唾液从鳄吻溢出无疑是最好的证明。细而迅烈的卷风携黄沙跨过津巴布韦边界并肆无忌惮在土地裸露的厚实胸膛上游走,我想起白狮的利爪会慵懒拨弄过猎物腥热滑腻的器官,一如卷风蹂躏枯黄的野草。寂寥的天空还垂挂着几颗残星,竟莫名期待着那具矫健的身子在我脚边濒死喘息,垂首牙根发痒鳄口欲张未张,舌尖顶弄过齿背呼吸粗重上几分,肠胃蠕动中清晰的灼热兀然难以靠意志力安抚,我困惑这份焦躁会不会在咬断你的喉咙时走向终止以获得恩慈的安宁。

摆动尾棘阖目在升温的沙泥上静默,晨阳会为雪山之巅的你用和煦的金光加冕,我该是象征着丑陋与堕落,泥水浸透了这具躯体的每一处缝隙,若我的眸里藏着尼罗河细韧的水草,是否可以让你同我被束缚沉沦至河底最深的淤土?陆地上的干燥让我越发昏沉,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待得太久了些。

"The only sure thing that Im hungry for you."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正对你渴求着。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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