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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 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育礼    阅读次数:17047    发布时间:2023-01-02

那年春节前我刚新婚燕尔。

大年十五上班后,局长叫我去D区政府报到,负责完成那里的修桥任务。因为我爱人是那个区的姑娘,局里安排技术人员前往,当然非我莫属。

到区政府见到王书记,他笑着迎接我,拍着我肩膀笑着说:你是我们区的好女婿,女婿当半子,除了感谢还是感谢。修桥的施工技术大事就拜托你了!” 紧紧握手告别后,送我坐上一辆去修桥工地的大胶轮拖拉机。

一条尚未完成路面工程的毛公路,到处坑坑洼洼,路面上全是些大小不一的碎石块。拖拉机一路躲闪一路巅簸,经过一个多小时折腾后,终于到达修桥地点。

这是一条我不知名的小河。十多公尺宽的河面,像一匹兰色的丝绸缎,静静地流淌在山间的绿野之中。沿着小河两岸,有一些另星的农家青瓦小房,房前屋后竹林丛丛,桃花灼灼,红果累累……我仿佛进入梦幻仙境之中。站在河边,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专业性地探望着河岸山势,寻找坚实的河床作建桥基础。河水清澈见底,春天阳光斜射在水面上,河底小石子闪动着无数白光点。一群小鱼儿穿梭在岸边水草中。白色浅沙滩上,几只手掌大的河蚌,在缓慢地蠕动着白色裙衣,似乎在与同伴群晒日光浴……

听见有人在呼叫,有几个人向我跑来,是工地上迎接我的人。带我到河边小学校后,他们又立即又返回。

原来公社管委会安排我住宿在工地旁的小学校内。

学校进门有一间小屋,大约十多平米。屋内半墙之上开有一道小窗。发黄的旧报纸糊了一半,另一半被风吹破后留给一只蜘蛛虫正在织网补洞。我不想惊动它,在万籁俱寂之夜,蜘蛛虫儿在网上捕捉飞蛾,我躺在床上看书休息。相安无事,相邻为伴……我站在门口发呆遐想!

很快走来一个瘦高而白净的中年人,可能有几个月没理发了,留着诗人般浪漫发式,蓬松飘逸。身着四个口袋的兰色中山服。他自我介绍是这间民办学校的张老师。

张老师热情但嘴快。他说前天得到生产队长通知,修桥工程师来学校住宿,他们民办校只上半天课,学校老师只有他夫妻俩,都是民办老师。他又说,学校只有这间弃用的办公室能作您的住宿地。条件太差,屋窄又不亮堂,只有一张床和一小桌,学校实在没多余的家具等等。张老师脸带愧疚,为没给我安排一间整洁而舒适的宿舍不断道歉。我说:很好,白天都在工地,就是晚上睡个觉而已。有电灯就行。

张老师忙说:对不起,学校没灯泡,今晚先把我家灯泡给您。一转身跑出门,再回来时手里拿个满是灰尘的大灯泡:这是100瓦的大灯泡,没用过看看亮不?张老师一边说一边从墙上找到电源插头,果然亮得刺眼。接着又从他家带来一口装满清水的掉瓷锈斑脸盆和一块抹布。急速地在桌上,床头,床边反复擦洗起来。一盆水瞬间变得黧黑,于是又跑出去换一盆水……

人声嚷嚷,门口立刻有四,五个修桥的农民工涌进屋来,七手八脚地清扫那些顶蓬和墙上的灰土。后面又进来二个妇女,从背箩里拿出床上用品;帐子,枕头,香皂,毛巾……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笑看对我说:公社张书记说,今天迎接修桥老师是我们区里的姑爷,原来是个眼镜……”。话没说完自觉失言,立马掩口脸红,但瞬间又变作娇羞之态。

长年野外施工,十里八乡的山民们不知我姓名,背后都叫我眼镜

我没觉得有啥不好,人人都有个称谓,喊啥都行。

眼前这位姑娘有一双黑亮的丹凤眼,一笑就浅露碎玉。眉黛弯弯,酒窝浅浅。我想大凡有点姿色的姑娘一般都喜欢出众,好让人们初见难忘。我与她对视良久,她不怯场。目不转睛盯着我,扬着张苹果般笑脸对我说:公社张书记派我给老师当助手,但我请求还要当老师的徒弟、学修桥技术、我叫梁英、公社农中毕业、想给老师当徒弟又当助手行吗?语气急促还有点焦急不安。

这个姑娘有点二百五

我原谅她刚才口误,这些村姑们在大自然环境中习惯了天然本色,没有城市人的浮华。虽然有些唐突却不娇柔做作。

为了缓解自已的紧张状态,微微一笑后她立即跳到床板上,手脚麻利地铺好被单挂好蚊帐,不时回头笑着对我说:这些铺、笼、帐、被都是公社给老师买的全新陪嫁物件。老师真好福气!

怎么是给我的陪嫁物件?这话有些唐突,这个姑娘有点撩人!

我能收她为徒弟吗?而且还是女徒弟!此事非同小可,不可造次也!

细观此女子容貌,虽然身材娇小但发育成熟匀称。言谈举止无半点轻浮孟浪,却有几分天真。

来时区领导没对我说过收女徒之事,只说派个助手。一时间叫我收也难不收也难!如果是个小伙子,是完全可以的。测量放线和施工管等都需要助手,谁知派来一个姑娘,还如此养眼,如此撩人!

突然,她身后出现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人,一下把梁姑娘按到地上说;拜师要磕头,快磕头!没等我阻挡,地上传来咚,咚,咚磕头的三声响,姑娘额头皮上出现一块赤红,还沾染上一些泥土。原来是姑娘的父亲,赶来助阵表态。看来事情绝非玩笑之举。我只能自语解围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这时远处一位礅实的汉子朝我走来。梁英姑娘对我细语:这是公社张书记。

张书记快步走到我身前,一双大手握着我说:感谢老师,春节没过完就来帮助我们修桥。随着又问梁英:老师的住地安顿没有?

梁英连忙说:床铺全新,我们去公社供销社买的。可是我的工作事情,请张书记给老师求个情……”

这个姑娘有点倔强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张书记笑着对我说:区里王书记要我们找个文化程度高的人给老师当助手,这个大队只有小梁墨水多点。人又精灵。老师就破例收个女徒弟吧!我只好干笑几声而不置可否。既然书记和她父亲都执意如此,就先观其效果。行则留之,不行则去之。

晚上独拥新被思绪万千,辗转反辙,新居难眠。

一百瓦电灯泡引来无数飞娥小虫子扑向小窗,蛛网上飞蛾们在苦苦争扎,蜘蛛儿则悠悠然乐在其网中央也。

关灯闭眼,满脑又都是那张清纯的笑脸。

修桥工地食堂就设在小学礼堂内。天刚麻亮,七点开饭完毕,刚出门梁英姑娘就笑着堵在门口等我。开口道;老师早上好!

这就叫上了。好吧,我也顾不了她怎么称呼,只要她勤快能吃苦就行。我立即告诉她;再去叫几个人,现场桥位选址去!

是!转身一溜烟,只见她背影。

初春清晨,河面上飘浮着一层轻纱般薄雾,草丛中朴唰唰地突飞出几只水鸟,露珠儿纷纷扬扬洒落我一身。一抬头发现河边雾霾中齐刷刷站着四名青年小伙子,在梁英面前犹如温顺小学生般直立成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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