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将此文敬献太平街的挚爱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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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宝龙,头朝西,
太平娃,当马骑。
堰塘坎,荷花池,
侯公馆,夕阳斜。
毛公馆,月落西,
永安桥上举红旗!
1948年初秋晚上。赤水县城太平街,街灯朦胧,月华初照。
一群四、五岁到七、八岁的黄口小儿,在月光洒满的太平街上,每人胯下骑着一根细竹竿,竹竿上插着一只插满香烛的“老木柑”,载歌载舞洋洋洒洒地游走在太平街上。其声如黄钟婉转,稚嫩清彻,余声绕梁穿街越巷。这群小儿游弋队伍,全部是太平街上各家各户的宝贝小子。个个长得粉嘟嘟红通通,头上扎着小辫,身穿红色肚兜小裤,在炎阳刚刚退去白天秋老虎的余热后,各家门前洒湿后还没来得及蒸发的小水凼中,这群小儿光着足踩着水,合着童谣的拍节,在月光如水的县城西太平街上来回游荡不己。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那时的太平街是从赤水老城西门城门洞口起,下行百余公尺后左拐,沿一丈多宽的青石板街;至皇木沟,堰塘坎,衙门口,永安桥一带,全长约三百米。是赤水老城区地势最低洼,老百姓皆贫穷的区域。此刻,在太平街茶馆内早已油灯初上,人满桌声如潮,生意十分兴隆之际。
赤水老县城在四十年代,城内还没电力设备,一到夜色来临,沿街铺面的大户人家门前均自备灯笼一个,多用桐油或青油作点灯燃料,这既可使自家的门庭光鲜,也可作路灯指引行人作件善事。那时城里也没什么娱乐场所,仅在主要大街上开有茶馆铺。这是人们白天和晚上唯一的休息娱乐聚会的地方。茶馆里的文化可以折射出一个社会的风土人情。那里可以传播出江湖上的奇闻逸事和惊世要闻,人们在此既可以饱耳福又能消磨时光。
这群边舞边唱的小儿刚走过去,茶馆靠东边格子窗旁的周四爷连忙缩回头来,吐了口浓痰后回问身旁李大爷道:“这些娃儿的唱词是谁编的?我听出点味道来!”周四爷和身旁的李大爷均是县城的知名人物,也是太平街的一对惺惺相惜的老友。周四爷名子君,身材矮小墩实,四十多岁,声音洪亮。凭着祖业良田百亩,手上有本百科全书,于是自学成才百艺师。精中医理脉看病,会修理钟表,还写得一手花体字,更为甚者还会阴阳、会算命,哪里有人逝世要下祭他便能充当“礼生”,有人称他为天上知半地下全知的“地冲子”。而身旁的李大爷更不简单,响当当李花白李大爷,学过西洋美学,出省到过川渝湖广,见多识广加之又会武功,练就八段锦、散打、罗汉拳等,可谓文武兼备,此人号称“天冲子”。今晚这一对“天、地冲子”聚在一起,彼此相生相克又永不分离。今日聚会在西门茶馆,不但要比壳子吹得响还要比人缘结得广。只听周四爷道:“我看这群太平街小儿,个个声如钟,行如风,个个天庭饱满,地库方园,鼻似悬胆,眼睛炯炯有神,都是些好苗子,前途无量啊!三十年后赤水风流人物该数这批后生了。”因为周子君年过四旬仍膝下无子,故偏喜太平街近年人丁兴旺,认为这是太平街由衰败到兴盛之征相。李花白大爷眼略带近视,不会看面相,但又不想输给“地冲子”周子君。想了想道;“你听见这首儿歌的唱词吗?直把太平街毛、侯二家公馆都唱衰败了哟!几十年来这两家军阀可占尽太平街风水宝地之龙脉哟!”紧接着喝了口热茶,看着逐渐围到身边的茶客道;“想当年侯公馆宅基地,原属县城大户张百万之故宅。清同治八年,因得罪地方父母官同知敖大人,敖大人派人挖断张百万家的祖坟龙脉,又在祖坟上架三块巨石,号称用三把刀架在龙脉之上,断阴茎、炸石球使张百万家金玉流失。张百万从此衰败,只好将故宅地基卖给贵州省的候之担军长。朱、毛红军四渡赤水后,侯之担、毛光翔先后失势而风光衰败,如今已日落西山……”眼看四周茶客听得入神,“地冲子”周四爷连忙抢过话头,补了段惊世骇俗之语;“西门风水宝地泮水入池,荷叶如盖,花开并蒂,泮水之侧那棵榕树其冠如伞,几十年后定会出批举人金榜留名。还有泮水上游的大小两个池塘,称谓金线吊葫芦的风水宝地。过去侯、毛两家公馆硬是把方圆地脉灵气都吸光了。弄得整个城西家家饿殍遍野,变成全城贫民窟。现在该风水轮流转了……”有茶客不断点头称谓道;“世道要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另一位茶友插话道:“老百姓太苦了,我隔壁赵洋线家又断粮三天了。前几月在东门码头有近千人抢米,好多人家大娃儿现在还关在警察局呢……”
老茶倌连忙打岔插话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由于国民政府大量发行“金元券”,货币贬值,市面上开始以物易物,老百姓用盐或大米作流通货币,斗米斤盐。城内大街之上警察到处抓壮丁,几十个人串捆一起,关在太平街警察局内。城内中学生为民主游行示威,冲击县国民政府警察局,局长喻高云躲进太平街自己家中。整个社会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天,太平街卖米的李二娘,收到在国军李弥部队搞电台的丈夫来信,李二娘不识字,请隔壁女小教师周盛明读给她听,信中讲:“国军在淮海战役失败后,共产党百万大军已渡长江,他的长官李弥已逃国外,蒋总统也飞台湾,共产党得天下己成定局……”半个小时后,中共地下党员周盛明已把这封信送给地下党小组负责人王鸣皋。
1949年1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已到达县境内土城,成立了临时工作委员会,准备进入赤水了。
这年11月29日,国民党政府已跨台。县长何衡率武装部队逃离赤水。赤水县城成为无设防城市。工商界等地方贤达人士组成维持会。
河对岸四川九支镇,一夜间出现一支国民党正规部队。挖战壕筑工事,扬言要与解放军血战。并通知要立即折除县城内置高点甄子山碉楼,否则重炮轰之!
赤水县城人人惊恐万分。无可奈何之下,由工商界等派人去与九支岸的国民党军队谈判并送钱送物说好话。当天更有太平街山包上的一妓女周二小姐,单独去九支国民党部队招揽皮肉生意,返家过河时,与国民党哨兵调情嘻笑,被哨兵误枪打死于小船之中,无人敢问津。
翌日,九支岸国民党部队全部撤往成都集结,一夜之间魔鬼消失殆尽。
二
1949年12月1日,没放一枪一弹,解放军28师84团先头部队进入赤水城。
在十字口县衙门处,十多个解放军风尘朴补,笑容满面,清一色冲锋枪,个个精神抖擞,被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观。欣喜雀跃!那年我十岁,就读于泮水之侧的飞沙桥小学四年级。一个最爱往人群中挤的屁小孩。
赤水河北门和东门码头上,船工们在河面上将大船搭成浮桥。大批解放军部队大踏步走过浮桥,人枪马炮三天三夜络绎不绝。
一时间全城驻满解放军。单位上、小学内、有空房之家都入驻部队。太平街我家堂屋内驻有三十多人一个排的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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