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小山丘细浪,碰闯到夜郎红岩巨岭的脚,突然停止喧嚣,静静地仰望奇妙的红岩壁画,欣赏葱茏翠岭直插云霄的雄姿。这座巨峰宛若九重天上凌霄殿上的宝顶,人们便叫它玉皇顶。玉皇端坐在龙椅上,怀抱磨尧山、五花山,膝上安放天台山古刹,脚伸入赤水河,将车辋咀摆放在脚背上,就怕打湿这一咀的山花。
说是很早很早以前,那时这里还是蜀之鄙,边远荒凉,闻之色变的夷蛮之地,很少有人迹所至。只有外乡躲官、躲仇、逃亡的人才隐居于这大山之中。他们采果狩猎,开点土做点菜蔬、粮食为生。非必须弄点盐布、种子等不可,才带着兽皮、药材下山,小心翼翼的到河边交换。同一山中住户间都很少往来,更不去清问别人的情况,就怕自己的底细被人知晓。很多人在此自生自灭,也有少数人在此创业发祥。
有一年,玉皇顶山腰岩穴中,住进了一家人。这家人勤巴苦做,脚踏实地在荒山野岭中走出了纵横交错的路,辨析出几道清澈甘甜、从不干涸的山泉。没几年就把玉皇顶的几大埂搞得热热闹闹。几年就垦出一大坡土,几年后又开出一大塝田;几年后修起了“梅叉房”,几年后变成了木串架房;喂牛羊,养鸡鸭,招蜜蜂。还在外地弄来了儿媳妇,嘿,瓜瓞绵绵,子孙满堂。
当家人确实是农民把式,一副憨厚像。但姓氏名谁,乡关祖籍无人知晓。后来与人交往多了,问及高姓时,他说他姓刘,是汉高祖刘邦的三十多代后裔,因家于遇荒年,欲求生路,举家逃难至此。不管是真是假,拖儿带女一大家子,绝不是匪盗逃犯,人们就尊称他叫刘大爷。
刘大爷过世后,不知多少世。经过几多改朝换代,在劳役、征丁、派粮、派伕都向有油水的挤压,匪盗也不断来骚扰。刘家后裔尽管勤耕苦作,却在兴兴衰衰中挣扎,家产发不大,人丁多了有何用,多次分拆,许多刘氏后人搬到外地各自蒙生去了。
到了清康熙年间,“四川人生得憨,遵义换龙安”的时候,这里已经列入“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贵州版图。
到了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刘大爷的后裔只有刘泉兴仍住在磨尧山。刘泉兴读过几年私塾,秉承刘氏勤劳、忠厚的家风,治家有方。要求家中大人娃儿,男女老少,各有各的事情做,要求每做一件事有始有终。还要求后人要学一行手艺,好在复杂社会环境中谋生。常挂在刘泉兴嘴边的话:“为人不学艺,挑断箢篼系。”“学好一项手艺,不但是求生,更是要有益乡梓。”
他家有三个儿子,都已娶了媳妇。刘泉兴不准他们存私房钱;不准拨弄是非,吵架割裂;不准沾赌、嫖娼。衣料统一,饭菜统一,人情客往统一,不准谁闹特殊。共同把这个家治理好。
但劳役征丁、派粮派伕越来越重,是该分家了,家小点没这样打眼。在他过世的头两年,他主手分家,多次叮嘱说:“各自的手艺不能丢,要去学新的手艺。记住有手艺,要利己利地方四邻。”还说:“分不是分散,而是分小。遇事要合在一起对付。”
大儿刘林,长于烧炭熬碱,割棕采药,伐木解板。有技术,有人脉。还是留在磨尧山马传石,有少量的山林土地,面临马王坝,那里森林茂密,竹木葱茏,大有发展前途。
二儿刘水,原来帮人运竹木到赤水河边,背过盐包子,当过船工,做过纤夫,跑茅村到沙湾的盐船。便在赤水河边夹子口买了一间房子,家里人买卖点糖食果品,豆油麸醋的。刘水就跑船方便。
三儿刘田,长于农作。在天台山大埂下,尺水湾买了几担田产,和周边的土地和山林。他是看着这尺水湾才买的,尺水湾其实是红岩脚下的一个石洞洞,一股山泉从一尺宽的石缝中流出来,故名尺水湾。夏天凉风习习,冬天热气腾腾。流出洞后,注入一口山塘里,流入严家溪注入赤水河。说是从来没有断过流,这泉水清澈纯净,捧一捧喝在口里清爽,甜甜的。有这泉水保障,他买的田,天干水涝都保收。
有一年,干旱二十多天,邻居们饮用水都干断了,都到尺水湾来挑水吃,怕刘田不允许。谁知,刘田特意把路砍开,铲干净,方便邻居们来挑水,邻居们感激不尽。刘田说:习得邻里好,犹如得片宝。泉水是上天赐与大众的,养活众苍生,大家都该享受。大家好,我就高兴了。
是不是有人把尺水湾改成吃水湾了。是,又不是。一件事把这两个名字搞混淆了。
一天,骄阳似火,当太阳偏西的时候,突然天上乌云堆积,毫光从云缝间射向大地。此刻,一道彩虹从远山,弯曲下来,伸到洞口。四面八方的人都看见了,都在吼:“彩龙来尺水湾吃水来了!”天赐泉,龙吃水,一湾彩虹,天台美!该叫吃水湾了。尺水湾和吃水湾音同,就是写出来的字不同。人们在提及这个地名时,不知是说尺,还是吃。现在起就叫吃水湾吧。
吃水湾附近有几户姓马的苗族同胞,与刘田交往甚密。光绪三十一年(1905)七月间一天,马家姑娘出嫁,刘田去送贺礼,在马家吮吸到“咂竿酒”,酒味虽燥辣,但酒香。马大哥说,这是我们苗家的传统酒,是吃水湾的水来酿的,要是用来烤(酿)白酒,定会烤出好的白酒来。刘田记在心里了。
第二年就种了一大片高粱,一大坡包谷,还在外地请了烤酒师到家里来打酒灶,修窖池、购曲药,正二八经的烤起小甑酒来。这种小甑酒,存放好,够这家一年栽秧打谷、逢年过节、生朝满月、婚丧嫁娶的饮用。人们觉得比“咂竿酒”好得多,便有人上门来买酒。刘田不卖,对方想方设法,或用高粱、包谷兑换,或用劳力抵价,都要弄点酒走,要酒的人的人越来越多。邻近的几户老田户子,也仿照刘田作小甑酒,味道赶不上刘田的酒味。烤酒师说:不是我的手艺问题,是水质关系,没有一处的水质赶得上吃水湾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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