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挂在绵慈竹颠,如水的月光洗百了溪边楼房的墙瓦。白墙红柱的黔北民居壁上映出梦幻般竹影,竹林溪壑盖上一层薄薄的山岚。清凉的晚风,带着竹和野花的芬芳喷洒在大山的身上,推弯了竹丛的腰干,摇晃了墙上的画面。悠扬婉转的乐曲挤出了楼房的玻璃窗,与香风牵着手,踏着梯田,飘过山坳,飞向山尖,奔到月朗星稀的天穹。月亮笑了,笑弯了嘴角;星星乐了,不停地眨着迷眼。
“爷——爷,开——小声点。我正在跟奶奶视屏对话。”小山青跟他爷爷提意见,这一声被远在贵阳奶奶听到了。“爷爷,奶奶叫你了,快来奶奶要跟你摆‘龙门阵’。”
祝二爷关掉楼下客厅(堂屋)的电视机,嘿,嘿,嘿的走上楼来。青山把耳麦给爷爷戴上,让他对准摄像头。看着老伴林巧妹在桌面上的笑容,听着耳麦里传来久违的声音:“他公(方言:当着孙子面,奶奶对爷爷的称呼)你吃了夜饭了吗?山茂高考完了,考了620分。填的第一志愿是北京林业大学林业化工专业。” 祝二爷只是嘿,嘿,嘿的笑。小山青把视屏切换,祝二爷的光辉形象跃于桌面,嘿,嘿,嘿笑浪更高了,猛然双手捂住脸,像小孩一样害羞、扭捏,嘿,嘿,嘿笑声还是从手指缝间挤了出来。山青又把视屏切换过去,林巧妹也笑了,笑出了眼泪。她笑的是这个老头子,六十八、九岁了,还和年轻时一样的憨厚得让人疼爱。“现在我结束了‘招孙’(招呼照管孙和外孙)工作,我明天就回来,国强的车子送,山茂也要回家来度假。”
“好!”祝二爷终于停止了嘿,嘿,嘿的笑声,简约地回答了一个字。站了起来,把耳麦取来递给孙子,下楼去了。
2015年,我下乡镇挂职,分到了赤水河边的平安乡,听说那里乡小故事多,正好去山水之间、村民之中找找素材,点燃灵感。乡政府派出的第一桩事,就是到瓦房村驻村,去敦促村、组完成“砍料竹”的艰巨任务。
书记告诉我:“老黄呀,你这个搞艺术的你去瓦房村一定会有大收获的。”我服从地接受了任务,来接我去村里的是瓦房村一组组长郭安富。郭组长与我交换砍料竹的情况,郭组长就摇头,只说了一句:“麻烦呀。”
原来,顺公路两边的黄竹、绵慈、撑绿竹基本砍得差不多了。而隔河对岸的、远山的一根都没砍。原因是这些远山与近山竹子同样的收购价,远山的竹子除去砍工、运自河边的运价就剩得不多了。村民们都不愿去砍。纸浆厂因缺原料而停工,市政府把收“料竹”的任务下达到各乡、镇,列入年终考评。乡又把任务分到村,村又分到组。这瓦房村一组的“料竹”任务只完成了30%,满山的竹子他们就是不砍。瓦房村一组组长郭安富自己的带头砍完了,初略算了一下,一人一天除干打净,最多只剩了40几元。还不如一个“犁渊”(零工)的收入。现在农村请人干活一天50元还要跟到老板吃,另外一包“遵义”烟。现在的村民哪个的钱包不是鼓鼓的,钱少了不如上网、看电视。我们俩每家每户做工作,这工作不好做啊。
一晃又是十来天了。今天早上,我与瓦房村一组组长郭安富去平安乡政府汇报工作,由于任务重,又赶紧回来。去的时候就看见祝二爷坐在喜欢滩的公路边的商店门口,赶场转来天都快黑了还在这里没有移位,叶子烟灰都抖了一大堆。
“祝二爷,你在等谁?”郭安富问祝二爷。
“青山他婆(奶奶)今天要回来。”
“老黄这下好了。好了!砍‘料竹’的事她回来就好办了。”郭组长高兴地对我说。
“她回来就行吗?”我摸不着头脑,她是谁?我俩跑了这些天效果都不大,她来了就好办了?我疑惑。
“林巧妹来了一定行,她是我们村的老妇女主任。你不要怀疑。等会我慢慢的摆几件她干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还是将信将疑。
天快黑了,一辆黑色的广州本田在商店门前停了下来。驾驶室门开了。
“爹。您等久了。”祝国强问候祝二爷,随即去开后车门牵妈妈。别看林巧妹已经是63、4岁的人了,身板子还很硬棒。这位精干的女人,自己出了车门抖了一下衣裳,理了一下头发。看着她久违了的满山的竹林,就像看见了她久别孩子一样亲切。舒了一口气,无比欣慰的说:“山清水秀,还是家乡好呀。”
“奶奶。”山青跑来牵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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