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镇顺水坨任家到我们这一辈时共有堂兄妹7人,在打工盛行的年代,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顺应时代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而我又和6人中的堂弟任进最有缘分,姐弟两同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共同留守。
对于和堂弟任进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最初的记忆是小爹家老房子的地牯牛,而滑稽的是,这段记忆居然是我刷短视频看到有人挖地牯牛而被唤醒的。那大概是他刚被父母从广东送回老家的时候,3岁左右的样子,我大约10岁,梨子成熟的暑假里,每天午饭后,奶奶都用一根自制的背带裙把任进捆在我背上,让我背着他去小爹家老房子外面的阶阳坎上耍。背带裙的主体是爷爷洗得泛白的蓝色汗衫,白色的长帕接在袖子上组成了裙带,奶奶用那背带裙背过我们好几姊妹。
不知道奶奶是基于什么原因让我背着任进去那老房子外面呆一下午的,我搜肠刮肚,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就是那棵梨子树,也许奶奶是让我们去看着那颗梨树,不让寨子上的其他人去偷摘。梨树在老房子斜对面的园坎上,是青梨,记忆中我背堂弟去守它那年,它已经很老了,树干很粗,从中间分叉成两根往上长,树的表面像百岁老人脸上的皱纹般粗糙不堪,树上面没有多少枝丫,每棵枝丫上结的果实也很少,所以,梨并不多。我每天到了老房子外面,大概还有一个原因,看梨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实现吃梨自由,自己动手摘梨既可以打发时间还能充饥,既看住了梨,又在能自己解决温饱的情况下照顾好弟弟,如果能如此,那奶奶便是睿智的。
记忆中,那时的弟弟比较瘦小,略黑,头发少,额头高且光,不爱哭闹,在我背上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很安分,放下地来也很老实,不乱跑。通常我不是一到目的地就摘梨,而是先和弟弟掏一会儿地牯牛。小爹家的老房子是火砖木结构的瓦房,房前有一米见宽的泥土铺平的阶阳坎,由于房子常年无人居住,阶阳坎上就被各种各样的昆虫占据了,各自建了自己的小家,安居乐业起来,这其中最吸引我们的就是地牯牛。其实吸引我们的不是地牯牛本身,而是它的房子,地牯牛的房子呈漏斗形,漏斗壁全是细细的优质泥土,地牯牛就住在这漏斗底,通常我们不直接手去刨它,因为这漏斗非常非常小,地牯牛也小,如果用手刨的话很难精准地刨到这小小的昆虫。通常我们会取一根比牙签大不了多少的小木棍去掏,慢慢的,轻轻的,一掏一个准,掏出来的地牯牛被如何安置我已经记不得了,大概结局好不到哪里去,多半命丧我手了。我们何以对掏地牯牛如此热衷,我不得而知,现在再回忆起来只是觉得过程非常有趣,大概有趣的事情都体现在无趣里吧,每掏出一个地牯牛就非常有成就感。
掏一会地牯牛后我就去摘梨,梨树大而粗糙,我每次爬的时候每到一个高度往下看都很害怕,心想下次不摘梨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梨被我摘完,这样的誓言才停止。梨摘下来后我会用小爹家一把已经锈掉了的钝菜刀削皮,先削一个给弟弟,再削给自己。老房子没有水,我们两个就着菜刀上的铁锈和污渍把一个个梨吞下肚,说来也奇怪,我们两姊妹并没有因为吃了脏东西而肚子痛或者生其他病。有时候寨上的小伙伴路过老房子见到我们就会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掏地牯牛。末了,我还亲自上树摘梨削皮给他们吃(奶奶大概不知道她的孙女就是这样照看梨树的吧!要是知道她又该说我没脑壳了)当然这样的时候是很少的,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一起守着这老房子。守着守着,弟弟就大了。
这是我对弟弟任进最初的记忆。第二个记忆多少有点血腥。
后来弟弟大一点了,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了很多,我的父母从广东买回了一台电视,我们有了更高级的娱乐方式——看电视,有一天爷爷奶奶上山干农活去了,留我和弟弟在家看电视,中途,弟弟不知怎么的硬要我给他剪头发,我也没拒绝,拿起剪刀就剪了起来,那时我已经开始懂事,知道只能对超过耳朵的头发进行修剪,不能满头乱剪,剪坏了要被大人吼,所以我就拿着剪刀剪耳朵上面的,剪完一边了又去剪另一边,弟弟也很配合,一动不动的,这时电视剧突然演到了高潮,就像块磁铁一样牢牢地吸住了我的眼睛,同时我手里的剪刀又没有停下来,继续剪着,剪着剪着剪刀突然像被什么卡着,剪不动了,我想都没想加大了力度,一使劲,剪下了来,与此同时,弟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好,剪到耳朵了”再一看,果然,弟弟的耳朵肉连同一小撮头发齐齐地粘在剪刀上,再看弟弟的耳朵早已血流如注,我吓得不知所措,连忙抱起弟弟框起来,心里紧张急了,又怕爷爷奶奶听到弟弟那惨绝人寰的哭声,于是我先抱着弟弟去把门关严,然后去到处翻找,看有没有什么药能给弟弟涂上去好减轻他的疼痛。我在另外一间屋的窗台上找到了小塑料瓶装着的透明液体,估计是什么药,连忙打开给弟弟涂了一点上去,怎料弟弟哭得更凶了,我更加害怕了。心想这是什么药啊!怎么涂上去弟弟哭得更凶了,仔细一看,标签上赫然地写着“酒精”二字,我心里更慌了,简直就是手足无措,只好慌慌张张地抱着弟弟继续哄,只盼他早点停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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