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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的初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旭    阅读次数:7479    发布时间:2014-03-08

 

洋子放假回来,正赶上家里备料修烤房。大哥在离家一里外的庙堂里开了一所私人学堂,教学之余,种了几亩烤烟。洋子从学校一回家,便给大哥帮上了忙。这天,大哥搭好木梯,洋子就扶着,大哥上去铺天窗上的干草,下来的时候,脚板上不长眼睛,踩到了一颗钉尖朝上的铁钉,“扑哧”一声扎进了大哥的脚心。大哥痛得昏了过去,洋子慌乱地拉住铁钉猛一使劲,把铁钉拔了出来。正是盛夏,太阳象个火球,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室内的温度高达三十六七度,大哥的伤口受不了这么高的气温,中了毒,开始肿痛,最后整条腿肿得象柱子般粗大,大哥不能下地行走了。
  “得上医院!这么熬着怎么受得了?”大嫂心疼地说。洋子就跑腿,叫来幺叔、大伯,还有几个堂兄把大哥背上了医院。
  第二天早上,洋子拉着那头白色的水牛在野外放,嫂子就叫他回来,吩咐说:“洋子,家头活路紧,今早上你给你大哥送饭去,可要得不?”嫂子就是会说话,明明叫他去,还带着询问商量的口气。
  洋子“恩”了一声,提着饭向医院走去。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医生姓朱,已从医多年,对农村常见病的中医治疗很有研究,加之临床经验丰富,医学技术在本村是有名望的。邻近的七村八寨有患一般轻微病症的都到这儿就治,乡卫生院给这儿还挂了牌——向阳村卫生室。但医疗设备很差,连一些简单的医疗仪器都没有。病房就设在村委会的一座老式木房里,由于年久失修,木房已经残破不堪。
  病房的门虚掩着,洋子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大哥的病床对着门,他把枕头垫得老高,斜躺在床上。接过洋子送来的早饭,大哥又找来一只碗将饭分成了两半,然后对洋子说:“把这碗饭端给对面那位姑娘!”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洋子才注意到:在这间病房的另一个角落里,与大哥斜对着的一张床上仰卧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只见姑娘双眼微闭,红润的脸蛋上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由于天气热,身上没盖被子,腹部胀得老高,下身只穿了一条齐膝的短裤,露在外面的两条下肢显得粗壮有力,但肤色细腻。其实洋子一进来,这个姑娘就注意到他了。一个刚满十七岁的中学生,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很不“雅观”地卧在病床上,洋子的脸顿时红到了脖根。他走到那姑娘面前,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你,我妈马上就要给我送饭来了!”姑娘很大方地说。洋子执意要她吃饭。姑娘很吃力地坐了起来,接过碗,本来就红润的脸显得更加红了。
  “这姑娘是我的学生,叫英子!”大哥对洋子说。“这是我弟弟,在中学读书,叫洋子!”大哥又回过头对英子说。这时候,英子的母亲也把早饭送到了病房。
  朱医生走了进来,对英子的母亲说:“英子的病是一种奇怪的病症,她身上有一种毒气,使得她肚子胀痛,现在要把这种毒气吸出来。这里设备太差,我们只能用土方法了。你准备两个火砖,将火砖拿到那家烤烟房的炉灶里烧红,再把烧红的火砖拿到屋里来,让英子的脚靠近火炉,让高温把毒气慢慢吸出来。”洋子觉得稀奇,这样奇怪的病,这么奇怪的疗法,还要拿火砖送来送去,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女人能行么?不行!洋子主动承担了烧砖的任务,他用两段铁丝在烤烟师傅的帮助下,才把两块烧红了的砖送到了病房。待砖块的温度退却后再拿去继续烧,烧红后又拿进病房——洋子跑来跑去,汗水直流,英子呢,又是烫,又是痛,顿时昏了过去。
  第二天,洋子又去送饭,在病房外,他遇见了英子。看样子,她已经完全好了。
  “洋子人真好!昨天亏他来回跑,真感谢他!”洋子听见英子对大哥说。
  听见英子背地里夸他,洋子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再不好意思进病房去了。想到自己一只眼睛失去光明的事实,他害怕英子嫌弃。他害怕进去,却怀着一种喜悦的心情回去了
  
  二


  烤烟还没有烘烤完,暑假就结束了。洋子又背上那只装有一星期口粮的蛇皮袋返校了。该读书了,洋子心里明白,等到明年的四五月参加预选,他就该打道回府了,倒不是成绩很差,从初一到初三他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全班前几名。可自己一只眼睛是瞎子,体检又怎么能够过关呢?体检不过关就意味着不能参加中考。绝望之余洋子只能安慰自己:好男儿志在四方。白天,他沉迷于文学作品中,夜晚晚自习以后,每每一个人躺在床上,常常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着英子的身影。他把这些讲给同室耍得好的同学听,那个同学说:“洋子,你恋爱了,你已经爱上了英子,倒不知是两情相悦么还是单相思。嘿嘿!”
  又一个周末,洋子放学回家,途中要经过一个乡政府的管理区,在那里还有个烤烟收购点。过了收购点,洋子便看见乡亲们背着一包包烤烟到收购点去卖。洋子正低着头走自己的路,猛一抬头却看见了英子,只见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上衣和一条白色的下装背着一大包烤烟迎面而来。洋子有些慌了,他日思夜想都想见到英子,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些怕了。难道自己真的爱上英子了吗?
  英子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到洋子,她不由得脸红了。可在众多乡亲面前,他们却装着彼此不认识一样擦肩而过,待走远了,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一眼对方。
  
   三


  英子的家住在大别山,那里群山环抱,树木葱浓,房前屋后都挤满了松柏及各种灌木。初夏时节,林里的树木抽枝拨芽,加上野花竞相开放,庭院被野花和绿树装点,情趣怏然。当夜幕逐渐隐去,朝霞染亮东边的天空,大地慢慢明晰,林里的鸟儿争相报告新一天的到来时,英子就会背上竹篓,钻进树林,拾起一棵一棵鲜嫩的蘑菇,早饭时候,桌子上就又多了一样可口的菜肴。
  在清幽的环境中,英子一天天长大。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个人拉扯她们姊妹四人长大,苦不堪言。大哥大姐相继成家,小哥为了给家里贴补一些家用,读了几年书就到省城打工去了。英子最小,在家里帮助母亲打理农活儿。由于家中经济拮据,英子上了一年的学就辍学了。几年过去,英子已经十五岁了,一米七的个头能随便搬动百多斤的东西。小哥在外找了钱,看着妹妹不识文化,想到她将来会吃亏,于是就让妹妹到洋子哥哥开办的学校里读书,以便多认几个字。就在这时候,母亲在一个媒婆的说动下,私自把英子许配给了对门张家的小伙子。英子却死活不依,她压根就没看上那个喜欢流鼻涕的张家小伙。
  十七岁那年,英子上了五年级,她对知识的渴望越来越强了,并暗地里羡慕那些吃了几年初中钵钵饭的中学生。在她眼里,那些中学生就算得上有文化了!自从那天在村卫生院与洋子邂逅以后,她也总觉得洋子很好,除了那只左眼以外,几乎挑不出其他的毛病。更重要的是人家是个中学生,成绩还不错,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四


  洋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英子了。学校一补课就连双休日也省去了。总算等到了期中考试,学校也总算放了几天假,洋子邀上好友本班的“烂点子大王”田奎回家了。他家离大别山大概有五六里路。那天,洋子带着田奎说是出去玩,其实就是去了大别山。来到离英子家不远的树林里,洋子却突然想:这样去人家干什么?又不是沾亲带故串亲戚,人家英子的母亲会怎么说?再说英子是不是欢迎?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可又实在想去,哪怕能见上一面也就够了。他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了田奎,田奎眼睛一眨,果然烂点子出来了。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探探虚实再说。”田奎神秘地一笑,就很自然地向英子家走去。
  英子和她的母亲在屋里围着火炉烤火,看见进来一个陌生人,都感到很惊讶。
  “大娘,我是大兴街上的,到你们这儿来找找,看看有没有哪家帮助代销盐巴。”田奎说起谎话来真的不吝啬。
  “哪样代销盐巴噢?我不晓得!”英子的母亲说。
  “代销都不懂,真是!就是帮人家卖盐巴,从中赚点钱。”口快心直的英子责怪着母亲。母亲说:“就你知道,死丫头!——天这么冷,小伙!快进来烤会儿火。”
  “不烤了,大娘,我还有一个同伴在那边等我,他怕也冷够了。”田奎说。
  “叫他一起来暖和暖和,小伙子别冻坏了!”善良的英子妈说。
  “洋子!快来!咱们烤会儿火了再走!”
  嗨!好一个烂点子田奎。
  英子的母亲和洋子的母亲都是张家的姑娘,洋子一进屋,依着这拐弯抹角的关系亲热地叫上了姨。英子见到洋子的时候,先是一愣,再是明白了什么,然后脸红了,害羞地说:“噢!原来是洋子老同学,帮人家做起盐巴生意了!妈!这是我的同学,老师的弟弟。”
  “晓得!是个好孩子,人家那天还帮了你的大忙呢!”老姨高兴地说,“英子!还不感谢人家,让人家吃了饭再走!”
  真是好意难却,洋子和田奎在那里烤了一天的火,还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由英子亲手做的饭,饭桌上当然少不了那鲜嫩的青杠蘑菇。
  英子心里明白:代销什么盐巴哟!来玩就来玩呗!其实英子何尝不想见到洋子。
  
  五


  初三的最后一学期真复杂,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为了让毕业班的中考成绩在县里有响当当的荣誉,学校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毕业班工作领导小组,组织学生们复习,考试,复习,考试,弄得洋子喘不过气来。可洋子忙里偷闲,费尽心思花了整整两个钟头的时间给英子写了一封信。写信可好了!什么话都可以说,就不象面对面那么害羞了,并且这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写得可有水平了,整个一封信没有动笔写。他先找来一本《庞中华钢笔字帖》,把要写的字从字帖里的楷书栏上找出来,再用小刀把字一个个割下来,然后找来糨糊,把切下来的字一个一个、一句一句粘贴在信纸上:
  “英子:
  我喜欢你心直口快、豪情大方而不缺乏温柔;我喜欢你善解人意而富有活力。我将用全部的心力来爱你!
  想你的洋”
  十天以后,英子的回信简单明了且那么果断:“洋:
  爱就爱呗!我等着你爱!
  英子”
  一来二去,洋子和英子这对山里青年竟相互恋爱了,他们觉得这样的爱情才真有意思,完全由自己种植的爱的种子将会生根、发芽——洋子看着远处起伏的群山,那深幽的绿意显得那么雅致,他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感受也莫过于此了。
  
   六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岁月在悄然逝去。洋子不觉已十九岁了,中学毕业后,由于大哥的学校里紧缺教师,洋子就来帮他的忙,挑起了学校五、六年级的教学重担。由于年轻,洋子干起工作来总有那么一股子使不完的劲,在大哥的指导下,备课、家访、改作业、考试、和学生一道游戏,日子长了,在学生的心目中,洋子却成了年轻的好教师。第一年六年级升初中考试中,洋子所任的毕业班在全乡取得了升学率、语数均分都是第一名的好成绩。在七村八寨学生家长的眼里,洋子的教学也得到了高度的评价。这之前,英子已小学毕业辍学在家了。冬三个月,英子的任务就是牵着她家的那头牛到村子旁边的龙洞山去放。龙洞山的下面不远处就是红星生产队,洋子就住在这个村子里。每天早饭过后,洋子也去放牛,其实她把牛追到龙洞山与英子一起谈论着人生,时间到了赶到学校上课,下午又去赶牛,这时英子已把两家的牛放得饱饱的,英子就会撒娇似的说:“人家已经提前帮你家服务了,你拿什么感谢人家?”这时候,洋子会从裤兜里掏出口琴,把他最喜欢的《康定情歌》献给心爱的英子。
  这天,英子靠在洋子的肩上,完全陶醉在“跑马溜溜的山上——”那一种境界里,。突然她对洋子说:“洋子,我们都不小了,总不能这样偷偷摸摸到老吧?是不是应该请媒提提亲?”
  洋子回到家里,六十岁的老爸正在整理他的烟袋。其实说起洋子的婚事,老爸比他更着急。他时常在暗暗捣鼓: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找着国家的铁饭碗而结婚成家了,就是洋子,一只白眼,挡住了他升学的道路,在婚姻问题上肯定又是一难题,哎!当洋子把想娶英子的事告诉老爸时,老爸却犹豫了,他早就听旁人挂过耳风“那丫头不得了,泼辣得很。”犹豫再三,老爸还民主,说:“反正我们也老了,你要觉得中,你就看着办吧!”
  大嫂能说会道,洋子当然就请大嫂给他做媒了。这天,嫂子梳妆完毕,提上一礼包,就到英子家去了。其实英子的母亲已年迈不管事,英子的事是由她的大哥大嫂来定夺。一方面是由于洋子象模象样是个代课教师,另一方面是因为英子家也不算富有,属于穷人家的底蕴,所以英子的哥嫂一合计,也就不择取洋子的眼睛。但是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想法:要是能治好眼睛就更不错了。于是向媒人提出了两个实在的问题:
  “英子已与张家娃由母亲定了亲,人家张家父子时不时忙里偷闲帮助打理过许多农活,要退亲,很为难呀!”
  “大妹子,你才别为难呀!现在世道不比得我们那时候封建,那个时候的包办婚姻跟不上形势了,现在就连轿子打上门了都有泡汤的。再说英子根本就不喜欢那张家娃,你就别再犹豫了!”嫂子一席话直让英子哥嫂无言以对。
  “洋子是到是个好小伙,要是能把眼睛治好就更好了!”英子嫂从心底里说了这么一句,其实也是她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那倒是呀!可就是那年头,家庭经济跟不上,没有来得及及时治疗。我到他家来的时候,洋子的眼睛就这么着,具体晓是咋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哎!误了洋子呀!”洋子嫂就这样支应着。其实洋子的眼睛是一周岁就无缘无故长起了白点,这个白点越长越大,最后把整只眼睛都遮住了。那时候,当地的县城医院都还弄不清这是什么眼病,洋子两岁的时候去思南医院看时,院里的医生还当着是稀罕呢!现在尚才有了白内障的技术克星,但他的眼睛已经由于时间太长而老化了。洋子十七岁那年到省医去,人家眼科专家都说不行了只有换只假眼睛。洋子才不换呢,假眼睛又看不见,那不真成了瞎子戴眼镜了?
  “你就这么着吧,大姐,洋子和英子都还小,他们的事就让我们再考虑考虑吧!”英子嫂就这样打发了洋子嫂。
  洋子嫂在回来的路上,大概是因为英子嫂们的态度不太果断而使她不高兴,走着走着,遇上了本家亲戚的一个姑,姑问她干啥事,她就把给洋子提亲的事抖了出来,还说了一句解气的话:
  “洋子要不是那只眼睛,早就榜上有名了,还会稀求他家英子。真是!穷得叮当响,还那么抠门!”
  真没想到,这个嚼舌根的姑竟把这话带给了英子嫂。
  “真气人,这桩婚事不用考虑了!我们高攀不上人家。英子!以后再与那小子来往,打断你的腿!”英子嫂暴跳如雷。
  洋子和英子都感到特别意外,一桩纯洁的爱情咋会变成这样糟糕的结果。他们在心底里几乎是同时叫出这样的一句话:“老天!为什么这样捉弄我们的爱情?”
  
   七


  不觉又是一年芳草绿,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英子无法入眠,脑海中总是乱七八糟的,与洋子相识到相知的情节象放映一样从脑海中掠过,心里不停地叨咕:“不行!不能这样就了解了,我应该走我自己的路。”她披衣下床,悄悄走到院子,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阳春三月的夜晚冷飕飕的,一阵凉风袭来,英子打了个颤,脑子似乎让这一颤给震醒了,可就在这儿,一个可怕的计划在英子稚嫩的心灵深处酝酿。从小就在农村实践生活中混大的英子心细胆大,她回房了,把耳朵贴在哥嫂房间的门上听了一下,屋里很静,大哥还打着鼾。英子悄悄推开门,看到柜子下面那个淡红的古色古香的匣子——这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梳妆盒,英子知道那里面放着小哥从贵阳工地上寄回来的一千五百元人民币。英子蹑手蹑脚,心提到了嗓子眼,憋着气,取出了里面的钱,一口气跑到了房屋对面的森林里,把偷来的钱塞进一棵老树的洞里,然后又悄悄地回家睡了。闭上眼睛,心里咚咚跳过不停:“洋子!你的眼睛这些钱能治好吗?”——啊!可怜的英子!
  第二天中午,英子一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家务,一边暗中注意着家人的情况,知道家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梳妆盒里的事。午饭过后,她又牵着牛来到对面的山上。洋子已接到“老地方见”的字条,早已在那儿等候。见了面,两人啥也没说。英子把洋子领到一棵老树下,指着树上的一个洞,说:“洋子,树洞里有一千五百元人民币,你取了它,抽周末假日到省医院去看看医生,看能否治好你的眼睛。但你不要瞎想,我不是嫌你这个,我是想尽量解除哥嫂的顾虑!”
  “哪来的钱?”洋子吃惊了。
  “偷来的!大不了领教家法,你就别担心了。”英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绝对不行!英子!我给你说,你会吃苦的!再说,我的眼睛我自己清楚,是无法治愈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吧!”洋子说完转身跑下了山。
  英子心头又是一阵迷茫,这可怎么收场呀?这一两年的亲密接触,她也知道洋子的脾气,这钱他是肯定不会要的。于是只好又揣上那些钱,牵着牛往家走。刚走到院子旁边,就听到屋里闹哄哄的。“坏了!东窗事发了!”英子心里明白。
  “前天早上我都看见还在盒子里面,这就怪了!”这是英子娘的声音。
  “前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好象有人推门,我以为是妈去茅房。呀!莫不是遭小偷了?”英子嫂在猜疑。
  “不可能!黑虎那么凶,见到生人咋不出声?”大哥在分析。老娘却说:“不对呀!难道是英子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拿钱去干什么呢?”
  英子关好牛,魂都吓散了,这怎么办呀?看来这个家法是免不了了。她战战兢兢地走进屋里,靠在一根柱子上,等待着家人的审讯。
  “老天呀!出报应了,出妖精了,背时死丫头,你咋对得住你死去的爹呀?我问你,英子,盒子里的钱哪里去了?你拿钱去干什么?你不给老娘说清楚,打断你的狗腿!”英子娘先是号啕大哭,然后问英子是怎么回事。
  英子连头都没动一下,木纳地站着,她在沉默。
  大哥顺手操起火钳,朝英子的背上狠狠就是几火钳,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争气的死丫头,对你不恶点,你怕要飞天了,你说,钱到底哪儿去了?”
  英子还是沉默,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出怪事了,哪家有这样的小姑子,做起家贼来了,哎!造孽呀!”嫂子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没拿钱,我不知道!”英子被大哥打得疼痛难忍,就这样高声吼了一句,然后就调头钻进了夜幕中的树林,只有山上那棵老树在聆听英子的哭泣——
  
   八


  就在那天晚上,洋子做了一个悔恨终生的抉择。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洋子在学校看校,庙堂里只有洋子孤零零一个人。他批改完学生的作业,正准备就寝,忽然,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英子顶着一头的雾气走了进来,看到洋子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洋子心里明白:英子为了他肯定受了家法、委屈。他伸手搂住了柔弱的英子,想安慰安慰她。英子却反手撩起背上的衣服,转过身,说:“洋子,你看!”啊!那是一道一道血红的钳印,英子哥也太狠了!洋子的心不由得颤动起来。
  “洋子!今儿我就不回去了,咱们明天到民政股去把结婚证办了,咱们过自己的生活,行吗?”英子含着泪说。
  “啊!你是说私奔?”洋子感到很意外。他随即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现今虽已改革开放十多年了,但陈旧的世俗观念在农村还那么根深蒂固。私奔,那是对不住八辈子祖宗,要被家族用牛屎粪糊香火的呀!甚至还会引出男女双方家族扯皮打架。这事临到了自己身上,该怎么对付呀?不行!这是祸呀!
  “怎么了?怕了?”英子在追问。
  洋子没有回答,但他那犹豫不决的神情已告诉了英子:他不敢!
  英子失望了,她推门走了出去,一头扎进雾茫茫的夜幕中。洋子失声喊道:“英子——”
  
   九


  十年以后,英子就在那晚离家出走广东,至今音信杳无。洋子木纳地教着书,至今单身一人,愁白了头,他时常在发泄似的叨咕“狗屁陈旧的世俗观念——”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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