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土与青春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彭顺国    阅读次数：19885    发布时间：2024-05-28

临近毕业的那年，改革开放春风吹遍了中华大地，南下广东务工是我的目标，我常常打开收音机听广东电台学粤语，提前适应广东的生活。而在广东当模具学徒工时学来的粤语，一直到现在还刻在脑子里。

第一次南下

第一次南下充满新奇和期盼，落脚点在广东东莞长安镇一纸品印刷厂，我和湘润等同行几人安排在分厂，流水线车间QC或组长类的小干部讲白话、会生产管理，雄赳赳、气昂昂。车间主管和分厂长那更了不得。

分厂那位车间主管个不高，上头器重他，工友们却反感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叫喊、训斥，骂人声音大、跳得高。

一日，我壮起胆子向他提建议，他回答干脆，小伙子吃你的饭吧。那年，我十八岁未满确实是小伙子，帅气十足，车间工友们都喊我“靓仔--”。

“靓仔--靓仔--”，挂蓝厂牌的QC姐姐（普通员工的是绿厂牌）老喊我帮忙干活。

“靓仔--”快过来帮忙啊。

“嗯--”，嘴里应着，心里不是很情愿，这里工作强度超出想象，时刻想着逃离。   

分厂负责巡检的女QA，年轻漂亮、有文化，每次巡检看我的眼神不一般，在这美好青春时期，有点自作多情，也有对美好事物和未来的幻想！

心有不甘在流水线上干普工4个月，想想自己好歹是中专毕业，再不济学门手艺也成，那时就萌生了学门好手艺的想法。

第二次南下

第二年的7月，又揣着梦想只身南下，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我，装扮得洋气十足（洋气十足，是中专学校老师给的评价）。

年轻总处处在学习中，第一次买火车票还闹笑话，火车票的时间是24小时制（不是12小时制），我认为的下午1点其实是次日凌晨。

售票员说，“你还不会看火车时刻表啊！”

腼腆着脸，我有点不好意思。

找到当地职业介绍所，女职员告诉我说，去当学徒工得先交200元介绍费。

当时流行个说法，“湖南一车猪换广东一车水”，老家喂一头猪半年出栏也就能换来400元，非常心疼这200元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颤颤地从袋里拿出200元，交给了职业介绍所的女职员。

女职员的脸笑开了花，不停的说，港资厂伙食好，当学徒是1元1小时，但加班还有1.5倍加班费，在咱们这算很好的工厂，小伙你走运了啦！

初来乍到的我将信将疑，当学徒工先求一处安身，找到工作进了工厂如进士中榜，厂里、厂外有着天壤之别，厂里包吃包住，厂外无依无靠，只好到处逗留蹭住。

有时蹭住在工友宿舍那里，有一次在同事的病房里呆上一晚，第二天早上赶去工厂报到。

有人说过，三十岁之前吃的苦都不是苦。

是的，人生哪有不经历磨炼，不经历风雨。

报 到

那天的清晨，虽到冬天但阳光明媚，走进宏大气派的模具工厂区，两边的厂房成一字对排开，工友们三三两两从一个不锈钢厂区大拱门前经过，他们穿着绿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工作服，去各自的车间上班了，看得人眼花缭乱，让人心情愉悦。想象接下来的我，穿着工作服，兴致勃勃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穿着粉色和黄色工作服的女工友们，一个个洋溢幸福的脸蛋，冲着站在门口的我们几位新来的学徒工笑了笑。

学徒工顾名思义当学徒，首先是学铣床，年轻的我们上手快，用锉刀夹好铍铜模切削加工，不到半天就学会了。

一位湖南来的年轻女孩教我学铣床，工友们老笑话我，阿国，你倒好，有年轻女师傅手把手教你。

阿国，是我的笔名，在广东那片制造业的热土上，被工友同事们叫阿国，是多么自然和亲切。

模具厂的制度是学徒工可以晋升员工，员工可以晋升技工，技工可以再晋升高级技工。3个月模具厂工作生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被调去另一个科技厂，首要任务是学徒工出师，学徒工晋升要一年半载，开好铣床是个基本功，得到组长的赏识推荐，车、铣、刨、磨、锉得样样精通，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模具技工。

又经过一段时间下来，开铣床装、夹、铣、削一套流程下来犹如杂技般行云流水，车间组长看着我点头笑，开铣床技术过得硬的我，在科技厂的新车间里又接着开铣床。

铣床站着开、打磨坐着学（打磨又称Fit模），因铍铜模铸造性能好，适用做模具的公仔内模，小人物铁线公仔、车仔等，一批又一批的公仔人物--米老鼠、唐老鸭。数不清打磨了多少件模具，在我和我的工友们手里成型交货，进入下一个组装车间。

打磨机--是我人生第一件用来获得劳动报酬的生产工具，它如写字笔杆大小，外形精巧十分，风力驱动，风力越大打磨时转速越快越省力。

从铸造车间分型出来的两个铍铜模工件，初加工后，用压模机压实到位，淬火达到一定硬度，送来打磨组进行打磨加工。我和我的工友们又用魔术般的手法将两铍铜模工件打磨得严丝合缝，经过几次几十次上百次打磨后，并由组长验货，检测符合要求，便可以交货。

学徒工上夜班是常有的事，夜班转班实在难熬，转班第二天白天干活没精神。在夜班里担任小队长主要负责安全，实在累了就想打个盹，休息一会，这样一个夜班就挺过去了。

受伤、偷学、重任三部曲

夜班都不算苦啦，让我最印象深刻的是受伤、偷学、重任三部曲。

受伤

铍铜模大部分都是小模，偶尔也有大模，大模需要两人合作，工友阿李负责抡大锤敲击，我当打磨手，阿李抡起大锤，不料锤子落在垫铁边上，垫铁飞出落下，刚好砸我脚趾上了，瞬间鲜血直流，大脚趾的指甲打破了。

车间的组长和副组长见状赶紧过来，他们搀扶着我，还惊动人事部主管，立即派车送我去镇人民医院检查和医治。镇医院外科大夫确有两把刷子，我问大夫，缝针会不会痛，他回答“哦--哦--”两句分散我注意力，一下子就缝合好了。

之后在东莞大朗看牙科大夫，牙齿一拔一补牙科大夫干净利落，看来经济发达的地方医师也高手云集，这是题外话不在此处多说。

偷学

模具车间的车床师傅技术好，让我羡慕不已，我总不甘心只当一个打磨学徒或技工，也想学开车床，将来岂不是更好。但车床不比铣床，车床是躺着的，进刀切削方式完全不同。

想学车床还得找机会。这天逮着个机会，我和同事阿松商量一起去，先拿了块圆料，到对面二楼热处理车间的旧车床去试试，可到了二楼，阿松就不见人影，只好我一人来操作。“初生牛犊不怕虎”，装上工件夹头、启动开关，车床高速旋转着，一边进刀、一边手不听使唤，眼看刀具和夹具就要相撞，此刻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时才想起拉杆，车床停下了，心里反复念叨着，“再不学车床……真不是那块料……”，学车床也就此作罢。

重任

压力类机器危险系数高，众所周知这是一项高危工作。厂里香港主管看我安全意识强，放心交给我来负责，压模机压力就有50t，把模压紧压实要胆大心细，按压时用双手去按开关，完成后用双手取工件。副组长经常过来盯着，提醒我要注意安全。工友们把铍铜模拿过来多压压，减少打磨工作量，这样我成了专业压模操作员干了3个月。

我也一路顺利过关，从学徒工晋升为正式员工。

回想起来，学徒工岁月很多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很怀念啊，那毕竟是青葱岁月！

作者简介：

彭顺国，80后青年作家，热爱文学、文风朴实，喜看新时代乡村巨变，对乡土爱得深沉，擅长小人物抒写大情怀。笔名阿国，男，湖南双峰人，土木工程本科学历，工程师、高级经济师，湖南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西南作家网签约作家。著有新闻特写、散文、调研文章等十多万字散见各报刊网络，代表作有《农家书屋的“管理经”》《“水官”老宋守水记》《山冲往事》等。于2009年参加汉语言文学学习，利用业余时间写作，开始写“豆腐块”文章在报刊等媒体发表，后进行文学创作。如《“水官”老宋守水记》在《娄底晚报》刊发，有《农家书屋的“管理经”》在《中国乡村发现》红旗出版社第17期刊发。如《山冲往事》等散文在中国金长城传媒奖、湖南最佳新锐自媒体“土著民”微信公众号发布。现从事文字综合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