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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脚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赤水 赵中良    阅读次数:21692    发布时间:2024-06-17

——写在2024年父亲节之际致敬我年迈的父亲

脚对每一个人而言,皆有,皆一样是行走,实无赞美之处。可我父亲的脚,于我而言,却充满着无限的真情。

我一九七五年出生在赤水的茫茫大山,那里偏僻、闭塞,到长沙赶场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被人们冠以白云山之名,也许取名者住在山下,常看山顶白云缭绕有感而发。生活在云巅看是令人向往,实则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我的祖上选择山上定居,也是躲避战乱不得已而为之。从我记事起,家的微薄收入就全靠我父亲肩挑背磨辗转奔波去换取。

听说我刚满六个月,村两委就要求我母亲去“安环”,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长在高山没见过世面的妇女来说,对当时“安环”这个新玩艺是做什么不曾听闻,手术后会导致什么后果更无从得知,我母亲自然心生畏惧死活不从。我父亲在村两委的紧逼之下堵气做了结育手术,从此我便成了父亲的“独丁丁”,当然也承载着父亲所有的希望。

父亲给我的爱是从我呱呱坠地就开始的,母亲说父亲特别喜欢小时候的我,不管走哪里都背着我,视我为他的“掌上明珠”。儿时的我最喜欢骑“马马肩”,骑在父亲的肩上,双手抱着父亲的头,眼里看见父亲舞步般前行的脚,我的脸犹如春风吹开的花,乐得合不拢嘴。我非常调皮,经常犯事,气得母亲拿竹丫当黄金棍追,每当这种情况,心痛我挨打的父亲一把把我抱起,跨着灵敏的脚步跑到田中央,让我免受皮肉之苦。

七岁那年,我上学途中被狗追摔跤伤了左手的肘关节,焦急的父亲背着我四处求医,可命运却与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找两次医生做手术都没结好,乡里第一个给我医后肿着不消,合江榕山骨科医院做手术后手的肿消了却发现手的筋开始萎缩。医生已梧鼠技穷,要给父亲带我去泸州医院把手锯掉,说怕长此萎缩下去影响整个身体,出了断臂求生之主意。那时的我不知道缺手的严重性,可我父亲一听顿时就心焦了,脸上愁云满布地背着我走出了医院,向车站方向走去。他一步一步蹒跚而行,好似脚上镀了铅似的,迟迟都迈不出一步,眼泪一滴一滴往脚上掉,如一颗颗钉子钉住脚不让前行,当时他的绝望无法想像的,当然也因此误了车。车站的一位好心大爷得知情况后,也为我这么小就要失去左手感到婉惜,他真诚建议我父亲死马当作活马医,带我去甘雨镇找张玉医师试试,他说这个医生水平高,在合江地区也非常出名,说张医生喜欢吃糥米并叮嘱我父亲带点去,可能会打动老师帮助医治。我父亲对老大爷万分感激,连连道谢,就好像危急时刻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像黑暗中看到了一束曙光,又迈出了希望的脚步。当时张医生已经八十多岁了,还得了帕金森病,已经不治病救人了,但听说我的遭遇后,看到我父亲祈求的眼神,最终还是答应给我做手术,虽手接上后有点弯,但慢慢恢复了血色,终究还是保住了。

父亲非常聪明也非常精明,一心想走出大山,他修过湘黔铁路,岔角煤矿招人他去应过试,为此做过很多探索和尝试,但由于他读“望天书”,学习成绩一直不行,读了十年才到三年级,整本书的文章都能倒背如流,但就字是不会写,终究没有逃脱奔波大山的苦命。于是他把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尤其是我手受伤后更为强烈。

父亲为培养我读书可以说煞费苦心,小学时为了给我营造读书的氛围,他每天干活时看到我在身边就背他读的书,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好似在宣誓他对自己命运的不甘,更是引导我不能走他的老路,整得他说的文章我都能背涌,甚至感觉自已的耳朵都起了老茧。他常常教导我,“成龙上天,成蛇钻草”,只要我争气,只要他的脚还走得动,都会不顾一切找钱供我上学。他甚至说他给我算过命,能吃上笔墨饭,不知是算命先生为多赚银两的阿臾奉承,还是父亲激励我学习的美丽谎言,但在他一次次的鼓励下也让我暗暗下了决心。他说只要我们父子齐心就没有跨不出的山,就没有走不出的路。每次我领回去的奖状,父亲都要亲自帮我贴在墙上,好似向来我家的客人宣誓:“老赵家的老坟也要冒青烟了”!

“找钱让我读书”自然成了我父亲快乐工作的理由,他整天不是扛竹木去卖,就是背竹筷去销售,经常下着苦力哼着小曲,俨然一个“乐天派”,他说我的成绩好就是他快乐的源泉。为了让我坚定学习的信心,他有时也要我跟他一起去下苦力,感受风餐露宿的滋味。当时运输竹木管得严,在一些重要路段父亲会敦促我快点跑,避免被执法人员逮着,看着前面的他脚步翻飞,我流着汗苦追也追不上,才知父亲送我读书之不易。但由于我当时平滩职中读书,教学条件较差,虽然我斩获了学校初三年级应届生第一名的成绩,但还是没能考上高中。我父亲当时很生气,有一天晚上因我犯了事惹了他,他像一头咆哮的狮子般拿着棍子追我老远,这是我父亲对我最严苛的一次,让我极为害怕,躲在山上草丛中打哆嗦,半夜也不敢回家,看着深夜我都没有回去,父亲又担心起我来,于是向大山大喊我的名字,说知道我躲在山上的,求我回去并承诺绝对不再打我,他的声音久久在山谷中回荡,好像我不回去他就不会停,我才惶惶不安地返回了家。于是我父亲又送我到长沙九中去补习,终于考上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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