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老师走了。
噩耗传来,我的心头一阵眩晕,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手指触摸着手机银屏,整个身心像是被冰窟吞灭,眼前一片模糊......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潸然泪下。
妻子起身捧来茶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张心平老师过逝了......”
我抹去眼角泪水,悲痛万分:“还有他两岁左右的小外孙,一起走了,火,房屋里面着火了......”
妻子没有再问,用手在我的胸口上不停的抚摸。
触碰妻子关切的目光,我将妻子拥揽于怀,用纸巾轻轻擦拭妻子脸上滚烫热泪:“心平老师,是个好人.....”
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自驱车赶往州府送送心平老师,因为年迈的父亲正在龙山中医院治疗眼睛,手续之后需要照看。
也许,这就是命运注定我与心平老师今生的相遇相知,相珍相惜,相敬相爱,知遇之恩,就此别过。注定我今生只能遥寄大灵山山上的松涛,带去学生对老师的愧疚;注定我只能凭借澧水滚滚江水,带去学生对老师的祈祷,祝福;注定我今生路漫漫,而心痛不止:“心平老师,请您一路走好......”
与文字结缘,缘于心平老师,与文学相识,缘于心平老师,与文学相守,更加缘于心平老师。
心平老师是我今生对文字痴迷的启蒙老师,是我对文学追求产生不死信仰的引路人,心平老师的一生,就是我对文学创作永不止步的动力,永不放弃的榜样,更是我文学创作永不干枯的源泉......
小学时代,因为一篇名为《第一次跳水》的作文,被班主任王明镜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朗诵出来之后,我在幼小的心灵中根植了一个伟大的梦想:我长大了要一个作家。
王老师浑厚,圆润,附有磁性的男中音,就像家门口田坎上那个广播里面的播音员声音一样,轻轻地敲打着我梦想的鼓点,在我斑斓多姿的童年生活中,飘洒着星空繁星般的奇思妙想,我第一次享受到文字给我带来的快乐。
心平老师是龙山人,与我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儿子,都是吃龙山大红薯,喝果梨河水长大的地地道道的龙山人。同饮一河水,同踩一方土,山同脉,水同源。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人生苦短的历程中结下不解之缘。
王老师发现我的作文天赋之后,就经常给我开“小灶”。特意要求我父亲给我买了很多本子。“生字本”“词语本”“成语本”“优美句子本”“优秀作文本”“作家成名作”“作家励志小故事”等摘抄本。并叮嘱我的父亲为定了“小学生”“初中生”“中学生”,还给我借阅“四大名著”“聊斋”等文学经典,每天除了完成其它功课外,课外业余时间就做这一件事情:多看,多写,多想,看不进去就用笔写,写不出来就用笔摘抄书本上不认识的字,词,成语,反复背诵优美的句子,段落。王老师在课堂上,“小灶”时,讲了龙山很多本土作家发狠写作的故事:蔡测海,柳从猛,张登赤.......
讲得最多的就是张心平老师。心平老师当时在龙山文化馆工作,具王老师讲,心平老师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行走极为不方便,走起路来非常吃力。心平老师身残志不残,也是自由酷爱文学,龙山当时四十三个乡(镇场),土家山寨,苗岭坡后,田间地头,都留下了张心平老师深一脚,浅一脚,密密麻麻的足迹。虽然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张老师曾今留下的足迹已经被无情的时光消踪无迹。但是,张心平这个名字,心平老师和蔼可亲的笑容,温文尔雅的语气,儒雅风范,却深深地烙印在龙山人民内心深处。就像乌龙山山脊上蓬勃而出的朝阳,夜晚星空中灿烂的繁星,温暖着这一方山水,慰藉着这一方男女老少。特别是喜欢文学的少男少女,青春少年靓女,都将在《发现里耶》《草民》等文学作品中,走进张心平老师清泉般纯洁,春风般温暖的内心世界。
感动着心平老师的生平事迹,奋发着心平老师艰辛的文学之旅,海绵般营养着心平老师呕心沥血,海纳百川,积沙成厦的著作,我从一个胸怀文学之梦,年少轻狂,向往远方振翅高飞,神游天涯海角的闲云野鹤,逐渐成为两鬓白发绽露,目光凌厉,脸上沟壑将至的中年男人,对人生有着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感叹,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结果。
对文学从不认识,到认识,到熟悉,从创作基础知识,创作手法,技巧,从成长到成熟,而这个蜕变的过程,心平老师永远像一位慈父一样,用厚重,温润,磁性的语言鼓励着我不断前进,用孜孜不倦的耐心,点燃远方,航引着我在文学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昨天,珍惜今天,向往未来......
一九九八年,缘于粮食体制改革,我从一名粮食系统职工下岗为一名无业游民。对文学创作正值兴致勃发的时候,下岗,无疑就是一根木棒,狠狠地敲打着我发热的头脑。我一把火烧掉了过去多年整理成册的发稿“剪贴本”,整天借着酒精,过着浑天黑暗的日子。我在心中曾今天天咀咒过参与龙山县粮食系统改制的每一个人,我还在酒后骂过这些人的娘,并且非常极端的酒后“噼噼啪啪”“嘣嘣咚咚”将原单位的门窗,办公桌,电话等设施,几大脚逮得个稀乱,以此来发泄心中极为不平衡,不满意的扭曲想法。
岳父,父亲的不理解:“可能是在工作上卵里卵谈,才逮下岗的”。
“那个卵人,一天只晓得写作,写个鸡巴,写文章有个卵的搞头”家人的不理解,社会上匪夷所思的流言蜚语,就像南极千年的冰窖,在这红尘中被低俗的思想消融,铺天盖地般将我吞灭。没有了生活来源,曾今向往飞翔的翅膀被这一场改制无情折断,行尸走肉般昏看日落日出。
并且,经济建设为主,人人一门子心事下海经商,捞钱的主流思想推动下,曾今一起谈文学的朋友,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枪”,换上时髦,洋气的西装革履,忙碌的身影掩盖在人来人往的“买卖”中。
心平老师从朋友交谈中得知我的情况后,主动打电话来询问我的工作情况,创作情况,生活情况,我竟然在老师温暖的话语中泪流满面,无声哭泣。
这泪水,是委屈?是羞愧?是愤怒?是激动?是感动......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心平老师的良苦用心。
“谭有为,你什么也不必要说,下岗不是说明你无能,并不是说明你无才,这也许对你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心平老师在电话里面第一次用发火的语气与我讲话:“我知道你现在委屈,天无绝人之路,有手脚,有头脑,有思想,金子在那里都会闪光”,“我知道你现在羞愧,你也不要羞愧,酒后明白了就好,文学即人学,行文先做人,人做好了,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更何况是文学这么简单的事情呢?今后,酒还是要少喝,有身体才有一切的”“我知道你愤怒,你愤怒么子?你要感谢那些将你下岗的人,因为下岗,你才会体验都别人无法体验到的人生经历,经历就是财富,经历对一个文学追求者,是多么的重要啊”......
心平老师的话,如雷贯耳,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老师不在面前,我能够感受到老师内心深处燃烧起来的殷切希望,从那一刻起,已经熄灭的文学之梦瞬间燃烧起来,我的全身重新泛发出激情,我要沿着心平老师走过的路,走下去......
2000年,在妻子的鼓励下,心平老师殷切希望感召下,我从新面对生活,就在妻子的诊所前面做起了面食生意。白天做生意,晚上伏案写作,先后创作了《卖牛肉粉的摄影师》《梨花吟》《美德永存》《桂花姐》《良师益友彭南金》等文学作品,先后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发表,并且,多次获国家级文学大赛奖项。从此,我的文学创作在心平老师的引导下,才慢慢进入佳期。
2013年,是我今生文学追求的丰收年,随着酒鬼酒公司举办的“我是酒鬼”全国文学大赛拉开序幕,我先后参加了全国各地不同文学体裁的征文,并百分之八十的中奖率。本来是想在“我是酒鬼”征文大赛颁奖大会上拜见心平老师,遗憾的是,心平老师前往长沙,获奖的喜悦,我只能在电话里与心平老师分享。心平老师在电话里面语重心长:“有为啊,获一次奖并不代表什么,不要骄傲,今后的路还很漫长,学会淡定,你只有在淡定的心境下,才会找准方向......”。我能够从老师的话中感觉到老师为我高兴的心情,更加领悟到老师由衷的希望,所以,一直想一睹老师风采的我,那一次颁奖会上,我无缘。而在颁奖会议期间,我有幸面会了以往铭刻在内心深处的那些文学大家:凌宇,聂鑫森,梁瑞郴,王跃文,田瑛,蔡测海等省内外前来颁奖嘉宾。与他们相处的时候,话题中时而出现心平老师的名字,我的内心更加滋长了想见心平老师的夙愿......
2013年金秋时节,桂花飘香,深受湘西自治州州文联,州作家协会协领导的厚爱,我被推荐到毛泽东文学院参加第十二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深造学习。心平老师在我即将去毛院报到之前,又在电话中千叮万嘱,鼓励我好好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放下电话后,想见心平老师的愿望,更加强烈,缘于多年在外打拼,一直错过见面时机,这种愿望,久而久之,就成了内心深处的一种痛......
2013年10月11日,也就是到毛院学习报道后的第二天,孙健忠老师《魔幻湘西》研讨会就在毛院报告大厅举行。州作协主席向启军老师来电告知,这次参会人员就有张心平老师。第二天清早,其它同学还没有起床,我就早早的守候在报告大厅门前,席地而作,在毛院清新优雅,阳光明媚,花香树绿的环境中回归那些珍藏在内心深处的美好记忆,在记忆的胶片上反复搜寻心平老师磁性声音,想象着心平老师的身高,肥胖,眼睛,嘴唇,胡子,他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的裤子。又反复思考着第一句话怎么说,说什么?
当前来参加《魔幻湘西》研讨会的嘉宾一一走来的时候,我的内心狂热不已,梁瑞郴院长结伴而行的人群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本本熟悉的书籍,一句句包涵人生哲理的文字,一颗颗为文学跳动着的红心,如缕缕拂面而来的桂花香,玉兰香,康乃馨,馥郁酒鬼酒一样慢慢启开我灵魂的闸门。
我的血液在滚动,我的眉睫在舒展,我的声音在内心颤抖,我的脚步在移动,我的手指在捏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我在闪烁的泪花中触碰着一幅拐杖的时候,我已经慌乱起来,身心不停使唤的飞奔而去:“心平老师吧,您好,我是有为......感谢,感谢,感谢老师,今天能见到老师,太好了,高兴......”.我清楚的感到,这一句问候语虽然在内心深处反复念叨了N遍,我还是......
漫漫人生求知路,桃李芬芳弥征途;金秋当记春光暖,音消隔世华章留。如今,心平老师已经不在人世,在老师离开的这段日子,我选择了在文字中与老师对话,选择了在孤寂中寻找老师的足迹,在过往的岁月记忆中,反复搜寻老师曾今在电话中,化为漫天星语的哲思中,我猛然醒悟:“文学即人学,行文先做人......”。
心平老师的话,如一盏永不熄灭的灯,高悬文学苦旅,为我点燃远方......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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