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盛毒蛇的专用竹篮!没错,这个最大,是盛毒王眼镜蛇的篮子。
篮子倒下了,盖子打开了,眼镜蛇就要爬出来了!
这一刹那,张晋芳各种感觉都有了,惊恐、怕死、后悔……完了,彻底地完了,这回死定了!张晋芳尖叫着,不、不!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还小呢。张晋芳拼命摇头,精心烫贴的秀发,转眼成了一团乱麻。
这是老公捉奸设下的圈套!
他冒充“他”把自己诱骗到无人之地,利用他饲养的毒蛇,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呀!
张晋芳此刻万般后悔,要是有一种后悔药,不管有多苦,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去,让日历再退回到情人节前。
2014年的情人节和传统的元宵节恰在一天,而且那天还是双休日。张晋芳两口子破例都在家中。
一大早,夫妻俩还没起床呢,有人敲门。烦,好烦。张晋芳用枕头蒙住脑袋。
敲门声没停。张晋芳踢踢老公。老公呢,翻个身,鼾声反而响起来了。
敲门声越来越大了。
谁呀?一大早的,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张晋芳坐起来,睡眼朦胧地问,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对不起,这么早就来打扰您。
张晋芳听出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又躺了下去。
有位先生订了一束玫瑰,麻烦您签收一下好吗?
什——什么?
张晋芳捂住嘴,瞌睡虫顿时化作一只小鸟,嗖地飞走了。
张晋芳吓坏了,老公还在床上耶!心说这家伙怎么搞得,事先也不告知一声。
张晋芳披着真丝睡衣去开门,她这款和“他”那款是限量的情侣版,一人一件。张晋芳在心里埋怨,冤家呀,你咋老是这么冒失呀,也不看看今天是不是礼拜日,老公在家啊。
张晋芳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脑海里迅速地勾画对策,事情已经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绝不能在老公面前露陷!
也就片刻的功夫,张晋芳有主意了。她一边开门,一边揉着眼睛柔声问道:谁呀,这一大早的?
门外站着一个送快递小姐,胖胖的,身着邮政制服。女孩用专业的口吻说:打扰您了,有位先生让我们给您送来一束玫瑰花!说完,小姑娘讨好地奉承道:他可帅呢!
这种场合要是老公不在,张晋芳肯定会表现出万分得意,让同性羡慕,是很得意的事喔。可现在不是炫耀的场合,张晋芳必须表现出另外一种表情,她用眼角扫了一眼玫瑰花,快速取下纸条捏在手心里,然后推女孩说,你走吧,你送错地方了!
张晋芳一眼就看见“他”写的那行字——爱你一万年!但她此时此刻不能认账,老公在呢。
张晋芳稳住情绪,又朝屋里笑道:“一大早就有人犯神经病了。
张晋芳对快递小姐挤眉弄眼,意思是快走啊你。她就差跺脚了。
送快递的小姑娘认死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居然要张晋芳签收,说公司有规定,客户必须的签字,这地址就是你们家的,没错。
老公发话了:谁呀?一大早闹什么。
是你情人给你送玫瑰花来啦!
张晋芳决定倒打一耙!如果此时再装糊涂或者死不认帐,谁都会想到欲盖弥彰,何况老公是个极顶聪明之人哪。
最好的防御,那就是进攻!
对于这点,张晋芳运用得恰到好处。既然老公已经搭上话了,那就干脆把问题推给老公去处理,反正那张纸条已经在自己的手里了,不怕他。
老公不起床,说肯定是送错了,把破花扔垃圾箱里。关门,回来睡觉。
张晋芳胜利地笑了。她关好门,真真假假抖着单薄的睡衣,撒着娇哎呀,哎呀我的妈呀,可冻死我了。
张晋芳捣捣老公,假装填怪道:吓着你了吧,以后让你情人把玫瑰花送到单位,别再让我逮着。
张晋芳刚钻进被窝,老公就挤了过来,一脸的坏笑说,有人送咱可不能不要。说完把女人压在身下,翻滚起来。最后张晋芳笑骂了句,你越来越懒了,出力的活儿总要我来干。
张晋芳喜欢浪漫、刺激,刚才胆颤心惊那一幕,引发了她极大的兴致。
老公完事后吸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张晋芳在床上想开了心思,以往“他”送玫瑰花,就是要去“玫瑰园”约会了。那儿是郊区的野地,有清澈的小河,滑滑的卵石;有茂密的森林,轻柔的草地,当然,树林深处,可以“天当被子地当床”,在鲜花盛开的地方做爱,有哪个女人不陶醉呢!
这时,张晋芳的苹果手机震了一下,她滑了屏:想你!
张晋芳的心在叫,该死的,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呀。张晋芳刚要回复,忽然看见号码不是“他”的。“他”的号码早被自己命名成“淘宝网”了。这个号码是一串阿拉伯数字。
老公咳了一声,冲马桶声音飘出了卫生间,他要出来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记住这个神州行号码,仅在今天使用。爱你一万年。
果然是他!这家伙就是浪漫,总给她带来别样的惊喜。张晋芳拍拍那对儿急着蹦出来的“小兔子”,说你等会儿吧,不急。
张晋芳忍不住幸福地笑了。
去年的情人节,老公曾去打印过她的话费清单,想抓住点什么证据吧。他从头查到底,只有“淘宝网”的号码多,老公什么也没发现。
张晋芳想,要不要把这个号命名成“京东商城”呢,又够老公查半年的。
苹果手机又震了:今天短信联系啊。
死鬼。真狡猾。张晋芳回复道,行啊,一切听你的。张晋芳开始盘算,今天怎么去过她的情人节了。
张晋芳想,接下来老公该出去喝酒了吧,那样她就脱身了。没想到老公破天荒地要献殷勤,说今天是情人节,要陪张晋芳去逛商场。
这要放在在平日,张晋芳肯定会蛮高兴,有几个结了婚的男人还肯陪太太去逛街呢。问题是今天她想和心中的“他”去过情人节。
看老公已经收拾停当,张晋芳没法抽身,只好跟随前往。没有理由就拒绝老公一起过情人节,那会引起怀疑的。张晋芳拉着老公的手走在商贸街上,专挑品牌店进,她想让老公知难而退。对于结了婚的人来说,花那么多钱买奢侈品,谁家的老公也会觉得心疼,不划算。
只要老公一心疼钱,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撤退了。张晋芳自己还会落个贤妻良母形象,她可是个持家过日子的好女人呢。
张晋芳在一件水貂皮外套前停下脚步,这款价格可不菲,老鼻子钱了。老公肯定舍不得。
可万一老公舍得呢?
那也好呢,天气预报说有小雪,现在还不是在野外肆意浪漫的季节,老公假如买了貂皮外套,正好为自己御寒。张晋芳知道买完这件貂皮大衣,老公的钱包就瘪了,逛街肯定结束了。
老公掏钱买下了那件纯白色的水貂皮外套。
张晋芳靠着老公的肩膀,搂着老公的腰,迈着迷人的一字步走在大街上。家里有个出钱的,外边有个好看的!张晋芳非常满足也非常得意。她甚至想,要是一妻多夫制多好,自己左顾右盼地走在两个老公中间,那才叫个美呐。
回到家已是中午,张晋芳冲了两碗康师傅方便面,老公吃完了把碗一推,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了。
张晋芳打开衣柜,一件又一件地试,不是颜色不搭就是款式不配,张晋芳说你睡会吧,我去买条裤子,再买件高领子毛衣,免得别人看见你老婆的白肉。
醋坛子老公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哈吹,拉上了毛毯。张晋芳关门,说你好好睡一觉吧,最好睡到晚上,晚上我给你做好饭吃。
张晋芳一跨出房门,就给“他”发信息:速去玫瑰园!
很快来了短信:不见不散。
一想到那块玫瑰园芳草地,张晋芳身体某些部位就不由自主地“犯贱”了。张晋芳心想,哎,咋和老公就没这种感觉呢?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红杏出墙,还专门有个情人节呐。
一临近“玫瑰园”,看到那块他们经常做爱的“芳草地”,张晋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这通电的感觉,无论如何在老公身上找不到,或许,这就是“偷人”的滋味吧。张晋芳想。
“他”还没到达。
张晋芳看了看手机,她来的是早了点,一路打的狂奔到达。
张晋芳打开手提袋取出零食,往嘴里扔她爱吃着怪味胡豆。在动物研究所上班的老公说她是美女蛇,蛇也喜欢那种气味。
“他”也喜欢胡豆那种味道,常在她嘴里抢吃,说经过她嘴里的胡豆,不但有胡豆的特殊味道,还添了法国咖啡豆的浓香。这个时候张晋芳就会吃吃地笑,有一天我死了,就是被你这张甜嘴给哄死的。
半包美滋零食下去,“他”还没有现身。
再过五分钟不来,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了。张晋芳发了一条短信。自言自语地说,不会堵车了吧?没人往这个地方挤呀。
亲,我比你先到,到大青石后面看看。
张晋芳看完娇叱一声:敢耍我,看我不打死你!
张晋芳大步扑向大青石,一不留神,大力踢翻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古铜色的竹篮子。
这竹篮非常漂亮,手工编织得相当精巧,有点像古代的花瓶,肚子大瓶颈小,当然,看上去也像苗家的药篮花鼓什么的。
问题是,张晋芳对这种竹篮相当了解,老公的单位专门用它来装毒蛇!
张晋芳与老公恋爱的时候,经常去他单位玩,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篮子,也见过篮子里的各种各样毒蛇,老公曾半真半假地说过,如果张晋芳有一天出轨,他就会送一只这样的篮子给她。
这刹那,张晋芳各种感觉都来了,惊恐、怕死、后悔……这回彻底完蛋了!张晋芳拼命地尖叫,一路后退,“不、不要!张晋芳不由自主地说,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老公太太有心计了,这家伙精心设下了杀人的圈套,而他决胜千里之外,在家里躺着就算计了别人!
是他冒充“他”,把自己诱骗到这里的,然后用毒蛇杀死自己!张晋芳想到了。
张晋芳甚至还想到,绝顶聪明的老公,他说不定事后会竖上一块牌子,警示行人此地有毒蛇出没!
老公把一场蓄意的谋杀,变成了一起事件!
不用说,那条毒蛇不会等警察出现,它会很快消失在草丛之中。警察事后破案也许会想到查手机,而那张今天才办的、无需身份证办理的临时卡,说不定已被老公狞笑着扔进抽水马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张晋芳好后悔呀,自己为了贪图浪漫刺激,居然送掉了性命,想想,真不值得啊,那个所谓的情人有什么好?他的情又在哪里,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罢了。可自己偏偏就喜欢被男人哄,一天没有男人哄就觉得不开心,日子过得索然无味。现在好了,浪漫了刺激了惊险了,也完蛋了。
老公这般天衣无缝,看来这回自己是逃不脱了,说不定他早知道自己红杏出墙了,只是拿不到证据而已。现在老公连证据也不要了,干脆就判自己死刑了。
他这是谋杀!百分之百的谋杀。
可,自己死了,老公顶罪不顶罪,反正她张晋芳今天是先死去了。
张晋芳的大眼睛绝望地闭上了,她的身体还没被蛇咬到,已经晃晃悠悠站不稳了。
好在年轻漂亮的张晋芳没有变成一具女尸。因为那个所谓的能够致人死命的篮子,压根就没有一条毒蛇爬出来,那里边盛着的,只有鲜花,两朵红玫瑰和一束紫色的勿忘我。
张晋芳的老公从草丛中走过来,他拿着手机摇晃的大声喊,喂,晋芳,你感到浪漫了吗?
老公扮着鬼脸,调皮地向张晋芳挥着手。
此时此刻的张晋芳,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出轨了,今后也不刻意去过什么情人节了。老公啊,就让我们的时光定格在冬日暖阳之下吧,我,我长大了。
张晋芳扑向前去,脸上是又羞又愧又惊喜。女人顾不上理顺乱麻一样的头绪,也不管究竟是老公在做恶作剧呢,还是老公真心给她过情人节。有惊无险的张晋芳像一头找到家的小兽,嗷地跳起来,不管初春的雪地已经消融,不管稀软的草地上有泥,张晋芳一把将老公扑倒在芳草地上,那件白色的水貂皮外套,远远地看上去,像一片绽开的荷花覆盖在春天里。
老公的小米手机起初被抛到半空,在天空划了一个弧线后,悄无声息落在青青河边草上,屏幕闪烁着一道道亮光,不知是捂着眼睛害羞呢,还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红梅之宅
那是一个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夏天。窗外的蝉没完没了鸣叫着求偶,搞得红梅坐立不安,她把遥控板调到最大,电视机的声音惊不飞那些不顾一切的虫儿。
这个年轻的女子身边没男人,她一个人寡居。老公入狱已经五年了,她不敢提出离婚更不敢再嫁,连找个男友也不敢,她怕老公出监后杀了她。
人的心理可以调节,大不了去看心理医生。生理上的煎熬,谁也帮不了她,偷看一眼火车里的男人,是红梅最大的安慰。
女人住在一栋毗邻铁路的小楼里,掀开窗帘一角,可以看到过路的绿皮客车。女人那种压在心底的东西,时不时会悸动、蔓延。既然身边不能有男友,看一眼男人总是可以的吧。只要有火车的鸣笛,年轻的红梅就会身不由己走到窗前,掀起纱窗看看那些不会带给她麻烦,也不会给人家带去麻烦的男人们。
如在白天,视线好,红梅会在窗前站一会儿,扫一眼男人们的肌肉疙瘩。
小县每天只过三趟客车,现在不是个钟点。红梅没去窗前,也没开窗驱赶走那些寻求性福的异类,她开始对着机顶盒找频道。
红梅在找相亲节目,她不是喜欢江苏卫视那俩秃瓢,她恨秃瓢,尤其是被政府剃光的秃瓢。她有点恨屋及乌。红梅喜欢24个女嘉宾一字儿排开,一齐对男人们指指戳戳,一盏盏灯说灭就灭,啪啪的,解气。
转了一圈频道,今天不是周末,秃瓢孟非没出来。窗外的蝉儿呢,大概求偶成功了,更起劲地撒着欢鸣叫,“唔嘤唔嘤——嚓”……搞得红梅心烦意乱,她碰地关住门,走了出来。
去干什么呢?
落日映红了乌云,超市要打烊了,红梅想,不如去看一场电影吧,自从有了电视,自己就再也没进过电影院。
当姑娘那会儿她可爱看电影了,有票房的大片她准看。她还记得那天看电影《非诚勿扰》,邻座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冒出两撇刚出唇的小胡子,那个坏小子电影一开就手脚不老实,暗中时不时蹭蹭她的脚,有意无意碰碰她的臂。红梅不理他,眼珠只盯着银幕看,哼,小屁孩一个。
那知道人小胆大,小屁孩见红梅没反抗,居然把一只手,坚决地伸向了她的大腿,吓得红梅“妈呀”一声,起身逃了。
多少年了有?红梅一想到这里,都会掩口而笑,那个小屁孩如今长成啥样了?走在电影院的台阶上,红梅想,他现在结婚了吧?有老婆的大腿可以摸了。红梅叹口气,还不如当年跟了他呢。
红梅长得细皮白肉,举手投足之间酒有倾倒男人的魅力。要不然也不会被黑社会看中,弄得小县里的男人们谁也不敢追求她。
身后卷来一阵凉爽的晚风,从红梅的脸颊、脖颈环绕而过,真爽。要是长发还在,会被风儿吹起来,那种飘逸的样子,又会引来几多男人追逐的目光。自从嫁给了那个畜生,红梅就把长发绞了,搞成个中性人的样子,从发型到着装,一点都不显眼。
红梅把米黄色挎包拽过来,拉开拉锁拿钱买票,一个男中音说:您好,我恰好有一张富余票,一起看好吗?
这带磁性的男声有点儿带电,刹那间让红梅又有了姑娘时那种感觉,害羞、兴奋,还有点脸红。她不敢抬头,怕男人认出她,自己是黑社会的老婆呢。
这人有多大呢,该不是又是一个小屁孩吧?
红梅跟着男人进了电影院,找到座位坐下,接住了男人塞过来的朱古力。
电影演的是什么,谁是主演?红梅不敢抬头,她怕这场电影没法看完。
红梅余光瞄过去,嗯,这男人不是本地人,长得很面熟,像谁呢?
红梅一把捂住嘴,不会吧?怎么可能是濮存昕!
年轻貌美的红梅是濮存昕的粉丝。她觉得濮存昕才叫男人,英俊潇洒不说,还当公安局长,专抓黑社会。
在黑社会混的老公简直就是个畜生,他在外边和他的“弟兄们”一起轮奸女孩。回到家让自己炒菜端酒庆贺,这帮畜生酒醉了,就将她压住,四肢上各坐一个人,撩起她的衣裳,在女人光洁的肚皮上斗地主,谁赢了谁上。畜生都不如啊。
红梅的老公被判十年。红梅恨政府恨法院,咋就只判了十年?要是判个无期,自己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每次去探监,红梅都按照狱警的交代,得说几句好好改造,早日出狱的话,可她的内心,又多么怕魔头被释放出来。红梅每每去山上拜佛烧香,求菩萨保佑她老公身体好,原委不是担心男人的健康,而是是怕老公万一有了病,搞不好就会保外出来了。红梅多次想去求法官,求求枪毙掉自己的老公,可她又不能这样做,世上没有这样的犯人家属啊。
身旁的男人身材挺拔,一套黑灰色的西装,系一条暗红的斜螺纹领带。真像电影里的公安局长濮存昕。
红梅的心儿咚咚跳起来。可她马上又平静下去,自己是在白日做梦呢,人家濮存昕咋会到这地方来。
身旁的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她贵姓大名,很绅士。见女人低头不说话,以为害羞不好意思,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红梅问,你不是濮存昕?
男人笑笑说,我叫普村喜,普通的普,村庄的村,喜欢的喜。
红梅自言自语说,如果是该多好……但你不是……可惜……
男人没听明白,笑了笑,把西服脱下,平展展放在双腿上。
红梅瞟了一眼,这动作咋像个日本人?
日本鬼子最爱强奸女人。红梅一想到这些,大腿一发软,小便就失禁了,一股热热的东西浸湿了她的内裤。
这场电影又没法看了。
普村喜不知道这些,说你热吧,要不要脱了外套?
红梅支吾着站起身,红着脸。快步逃掉了。
电影没看完也好,老公的弟兄们还有在外边的,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和这个男人看电影,普村喜就惨了。
红梅心里好委屈,连一场电影也没法看,只得躲在窗台一角偷看那些一闪而过的男人们,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红梅抹着眼泪,一路磕磕绊绊回到家,洗完澡换上睡衣,把自己埋在沙发角,抱膝缩团,一夜无眠。
当第一束光线射进窗户后,红梅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去看门上的猫眼,那场电影是没看完,故事也不会……也结束了吧?
她想门外应该等着一个人,就是那个长得像濮存昕,却叫普村喜的家伙。
没准他昨夜尾随了自己,没准他现在就在门外等候。
门外无人。
红梅合上瞭望孔,恨恨地拽了拽自己的紫花睡衣。
一切都是幻觉。
红梅去卫生间刷牙,没有故事就没有故事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门铃响了。
红梅刷着呀想,又有人去找对门的狐狸精了。狐狸精的老公是海员,只要老公不在,她家总有把帽子压得很低的男人来。
门铃还在响,是红梅自己家的。
红梅想,是谁呢?狐狸精来借东西的吧?这个只进不出的小财迷,总想沾光,沾不到男人的光,就来沾邻居的光。
红梅一把拉开门说,今天你要借什么东西?
妈呀。
红梅一把捂住嘴,门外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普村喜!
红梅嘴里吐着泡沫,人傻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是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红梅又惊叫起来,自己穿的是薄如蝉衣的连裤丝袜哎。
红梅乒的一声关住门,说你等会儿。
红梅跳上床,在被子里迅速完成了穿衣套裤的动作。
门铃又按响了。
门口的男人在等。
红梅十指拢拢头发,拉开门缝问,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男人说你忘记我了吧?我们两场电影都没有看完啊。
红梅仔细看了看,怎么这么巧,两场电影身边都是这个男人。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昔日的小屁孩长成男子汉了,可惜名字取的太土,要是叫濮存昕就好了。
你让我进去说话吧。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
红梅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时光如梭,这个男人背后拿着什么呢,玫瑰花吗?
接下来,这个叫普村喜的男人会把自己一推,像主人一样走进屋来,把西服脱下挂在衣钩上,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去吧?红梅心想。
对门开了,那个头上别着花花绿绿发卡的狐狸精走了出来,吆,红梅家来客人啦?
“狐狸精”胸前裸着一大块诱人的肥肉,斜靠在门框上。红梅过去推她,你回去吧,他不是我家的客人。
瞧你,能出什么事呀?天杀的还得好几年才能放出来呢,看你的脸白的!邻家女人抱起了双臂。
你听我说,红梅叫道,不是这事,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去我家看看,他根本就没进我的家门。
邻家女人不动身,说我又不是男人,我去你家干什么。
红梅跺脚,拜托你去我家看看好不好,看看我家有没有男人去过!
红梅你什么意思?损人不带你这样的,要不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我跟你急!
邻居女人急了。
红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是说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上门来的。
哎呀,你既然不认识人家,人家怎会站在你家门口呢?你故事也不会编。邻家女人怪模怪样地看着红梅。
请你相信,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只是看了一场倒霉的电影……然后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主儿。红梅强调说昨夜电影我都没看完,是独自回来的。
狐狸精用异样的表情看着红梅,仿佛在说,装,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红梅委屈地哭了,她大声嚎啕起来,头装南墙咚咚响,有点歇斯底里,有点疯了,咋看上去,和癫痫病患者发作起来一模一样。
吓得狐狸精赶紧过来安慰,红梅你别哭,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那种人,我去你家看,一切都由我来作证好了。
红梅只管哭,嚎声越来越大。
邻家女人见没效果,骂开自己:好红梅别哭了,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怀疑你。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如果你家也有个男人来就好了,大家就扯平了,谁也不要说谁,你也不会小看我了。
狐狸精长得一点也不漂亮,她又黑又胖,连胸前那块肉都不白。红梅之所以管她叫狐狸精,是因为她身边男人多,她会勾引人呐。红梅从来不邀请狐狸精去她家玩,怕别人说自己和狐狸精在一起,是一对儿骚货。
而邻家女人看来,红梅是嫌弃她,看不起她,内心鄙视她,所以也不请红梅去她家玩,再说她家也没空。两人即便出门碰见,最多各自在自家门前寒暄几句。
见邻家女人现在说出这话,红梅破涕为笑,两人拉着手在楼道抹眼泪。邻家女人没敢再说别的,一股劲儿点头,红梅这才才回到了自己的家。
红梅感觉刚才像宇航员在太空行走一般,一点儿重心都没有,一会儿飘过来,一会儿又飘过去。
衣帽架旁,没有男人的外套。
浴室,没有男人在沐浴。
红梅家没有任何男人潜入。那个普村喜在她撞南墙的时候逃之夭夭了。
床前,没有男人的鞋子横着,更没有电影里的镜头那般,一只硕大的黑皮鞋,压着一只倒下的散开了带儿的粉红色高跟鞋。
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连窗台上的迎春花儿,都没摇一摇,就连风儿好像都不曾来过。
一切又都过去了,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窗外响起了雷,从闷闷到一声炸响,谁都在盼望来场痛快的雨,最好是瓢泼大雨,从淅沥沥到哗啦啦,下它个三天三夜,毕竟,田地旱得太久太久了。
一声火车的汽笛从远方传来,地皮在震动,好像在配合倾盆大雨的到来,不但远处的铁轨在动,就连红梅家的楼房都在颤动。
红梅爬在床上不理会这些,她没有再走到窗前,她心说雨下大了,客车会关闭窗户,她还要告诉自己,天已经黑了,什么也不会看到。
这是一个多么热辣、骚动的夏季啊,可那场明明该下的雨,就是没有来。窗外只是一阵空空的雷声,干响了几下就没影了。几只草绿色的田鸡,绝望地望了望没了云朵的天空,不甘心地吐吐舌头,屁股朝上,钻进了潮湿的地层下。
没多久,天空与田野都恢复到了原来的静寂无声。
李津,山西省作协会员、高平市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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