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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老兵,我们来了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高原    阅读次数:8588    发布时间:2014-04-08

 饥寒交迫赴疆场,挺起民族硬脊梁。

倭寇东洋缩瑟瑟,英雄故地转惶惶。

不闻易水慷歌劲,难晓江山暴雨狂。

余日无多得慰语,平生无憾战东洋。

这是写的《慰问抗战老兵》。2014年3月1日,春雨如油,滋润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棵小草,烂漫的春天就要姗姗而来。我们遵义的关注黔籍抗战老兵慰问团的志愿者兴奋而激动,丝毫没有对一路泥泞发出半句怨言,因为我们今天要慰问的抗战老兵有五位,全是苟江镇的。一个镇内有五位幸存的老英雄,令人震撼,仿佛这是上帝专门安排他们等待我们迟到的敬意!

我是第一次参加活动,与其他志愿者都是网友,看到他们,却感觉神交已久,倍觉亲切。特别是邹大哥,从仁怀那么远赶来,真的很令人感动。还有赵老师,他都退休多年了,已经是别人看望他了,可是听说看望抗战老兵,二话不说就和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首先走进红山村回龙寺王举云老人的家。他家是小平房,我们九人一进去就把他的屋子塞满了。屋里陈设简单,老人靠着炉壁向火。

因为年代久远,我们好一番引导,老人的思绪才拾起一些断续的历史残片,若干似曾相识的姓名、地名慢慢浮现,逐渐拼出了他在那个战火硝烟下的人生图景:

老人在1944年正月14日被拉兵到遵义师管区,集训后编入汤恩伯部队71军87师,军长陈明仁。进驻贵州省麻江,参加独山战役的善后清剿工作。后随部队开到柳州集训数月,更换美式装备。1945年日本投降时,随部进入上海受降。1945年底,部队开赴南京。他厌战思亲,开小差脱离了部队。

日寇的侵略,让我们的先辈措手不及,甚至还没有吃一顿饱饭,没有备好一双耐磨的草鞋,就跌跌撞撞的走上了那条看得见死神张牙舞爪的阴森小路。鬼子跑了,我们的英雄回来了,光荣的历史被他年复一年地种进他的地里,渴望着开出一朵灿烂的鲜花。今天,已年届九十、不能行走的老人终于等到了,看到抗战的锦旗,戴上“民族脊梁”的纪念章,捧着慰问礼金,老人泪眼婆娑,声音发哽,连声说:“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罗!”

老人为国家、为民族打了鬼子就回家,没有跟着国民党反动军官打内战,更值得我们崇敬!这本来是他早就应该得到的,迟到了几十年,他还感谢我们!看着他的泪,我的泪也快出来了,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回家以后,那一幕还是久久不能忘怀,情不能已,写下五律一首:

壮丁年少际,九死一生还。

厌战逃烽火,思亲入乡关。

艰辛随水去,恶梦伴身残。

鲐背得安慰,旗下热泪涟。

我们第二个慰问的是余华山老人。老人的小屋左右都是新楼房,使他的两间旧屋显得特别猥琐寒怆,一如他凄清、贫穷的人生。屋里,破旧的用具凌乱地占据着各自的位置,似乎都在冷冷地看着炎凉的世态。我的心禁不住往下沉。

他15岁被拉去当兵。1943年,在湖北宜昌遭遇日军重兵,部队被打散了,于是在武昌、南昌等地打游击。1944年,他被日军俘虏去做苦力,为日军养马。1945年日本投降后,与同样被俘的二哥余树臣意外相逢,一起回芶江。宜昌一战,国军一直以为他们已经阵亡了,给家里下了阵亡通知书,并叫领抚恤金。家人听到消息,魂都散了,抚恤金也没有去领,没想到他们竟然劫后余生,成了活着的“烈士”。可是,他人虽然活着,“俘虏”、“劳工”的帽子却沉得像铁,冷冷地、持久地压在他的头上,使他抬不起头,挺不起腰。现在,我们告诉他,他是民族的脊梁时,94岁的老人已经迟钝得想不出脊梁的原始形态了。

鬼子的暴行在南京令人发指,我沉痛地想象着老人当年在鬼子眼皮下深藏的屈辱和忧伤,是以如何顽强的形态穿刺着老人的内心。同伴们也似乎跟我一样,都默默地走向另一段幸存的历史。

这位老英雄身材高大,身体还算可以,只是耳朵失聪了。他是天明村凤凰组的龚光前老人,生于1929年。他18岁当班长,19岁当中尉副连长。老人参加了独山阻击战。他读了两年书,通过笔谈,他说:“当时打起不得了,摆(说)起都害怕。飞机象燕那样一钻就下来了。我们先用手留弹甩出去,炸了才开始吹冲锋号冲锋。狗日的日本人,胖胖的、矮嘟嘟的,遭炸了一大遍,数都数不清,要讲千数。我的右耳就是那时被炮弹震聋的。那时随时都在打仗,一天打几回,有时从天亮5点开始打到12点过,打饿了才停。人呀,真是说不清楚,刚才都在端起饭吃,一会儿就被打死了。那种82炮打起来威力大得很,所以谈起打仗就伤惨。”

老人兴致很高,但我们来晚了,那些“伤惨”的故事都只剩下一鳞半爪了,久远的史诗般的场面在他那里再也不可能还原出来。

下午,我们看到了精神健旺的王寿光老人,心情自然振奋起来。他是退休教师,待遇不错,家里悬着字画,很有艺术气氛。虽然93岁高龄了,讲起话来手舞指划,激情满怀。

他说,冯玉祥将军初到遵义时,看到县政府盛宴招待,怒不可揭,骂他们奢侈浪费,相当于破坏抗战,拒绝就餐,一时传为美谈。他在红花岗广场,听过冯玉祥、陈立夫抗日演讲,当年的慷慨激昂至今还余音不绝,日本鬼子在中国把孩子挑在刺刀上游戏,青年的热血开始奔涌。就这样,他考入了设在昆明昆华师范学校的西南运输处(为抗战前线运送物资)。但学校饭里掺沙子,菜里有虫子,校方说就是要训练学生吃这样的苦,以后才能适应艰苦的环境。与他同去的王寿松吃不惯,鼓动他逃离,回来在遵义酒精厂为抗战前线生产代替汽油开车的酒精。抗战也需要后方!当年,我们的汽油要穿越喜马拉雅山的“驮峰航线”从美国空运而来,许多美国飞行员在那里机毁人亡,要耗费一加仑汽油才能运来一加仑汽油,还不算人员和飞机的损失,所以我们自己生产的替代汽油那也是非常珍贵呀。王老师后来走上讲台,抗战胜利后编出一个三幕剧《抗战胜利后的芶江》,和着激昂奋进的抗日歌曲,把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怒火化作精神的种子,一粒粒细心地播入一代代孩子的心田。

还有一位老兵,他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他叫陈跃文,出生于1928年12月8日,1944年顶二伯伯的名额被拉兵,送到遵义师管区后分到24军70师200团,参加了独山阻击战。我们去的时候,他有所好转,给他锦旗,他清晰地读出了“抗日英雄,民族脊梁,功昭日月,国人共仰”。

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苍老形象,听到他好像从地底抽出的弱弱的声音,我们再一次感觉到肩上的沉重。我们的日子以年过,老兵的日子按天过!还有多少没有被我们发现的老兵,他们正在那些被历史遗忘的角落里、山野间、病床上,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从心底里发出最后的呐喊:“我打过日本鬼子!”

想到这声呐喊,我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决定加快步伐,加大宣传,让历史多一段感叹,人间多一点温情,世界少一丝遗憾!

 

(同行的志愿者,何飞、李俊、邹安涛、游伟、徐强、周石元、赵成智、王险峰和我。)

 

高原,汉族,生于1969年3月,1992年7月从贵州省南白师范学校毕业,分配任教遵义县西坪镇中学。1998年开始参加自学考试,2002年获得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证书。2003年初受聘小学高级语文教师。现供职于遵义县西坪镇政府,从事地方志编辑工作。因居住地古时为遵义县南乡平水里,故网号平水闲云。

 

【编辑:席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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