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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矿女汉子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闫复平    阅读次数:5647    发布时间:2014-04-11

乌优乡一国有煤矿职工女澡堂发现一具女尸。

徐舍县公安局得到消息后,一路警笛鸣叫着很快赶到了事发现场。

澡堂里,暗淡的灯光下热水雾气缭绕,让案件置身于一种神秘氛围里。靠墙侧卧着一具皮肤洁白光滑、身材均匀、面部清秀的女人,一动不动地任由莲蓬淋下的水浇在身上。一头乌黑的头发顺水而泻,让人联想到本矿井下产的上等煤质。

她,就是本矿43岁的办公室副主任孟颖。

随即,公安局展开了对孟颖死因的调查。调查对象包括最后离开澡堂的洗澡女工和最先发现尸体的后勤保洁工。还有死者的亲戚、朋友、同事、闺蜜。

是他杀?自杀?还是疾病而死?大家都在猜测。

都不是。

因为我没死。

刚才这些情景是我在洗澡时,澡堂里最后一个女工洗完出去,我独自一人在即将晚上八点关澡堂门的时候。窗外南方夏天即将进入黑暗,加上更衣室大约七八十平米的澡堂里只有一个昏暗的灯光下,我幻想的片段。

连续几天心情不好,更年期到了?不可能。比我大七、八岁的财务徐大姐都还每月正常来那玩意了嘛。但我无论怎样调整,心情还是很糟糕。就想找个时间、地点、理由,好好地和人吵一架。甚至用我曾经学过的跆拳道那点雕虫小技收拾一下人。或者见义勇为,在关键时刻用我的“花拳绣腿”收拾了一个身体稍微羸弱点的犯罪分子。于是我一举成名,家人和同事、好友在赞赏我的同时为我带来些许自得和快慰。

抛开虚无的幻想,普通、正常、忙碌的生活和工作还在继续。

女儿开学就要上高中了。所有上高中的学生都有家长陪读,而我们却不能。

在总公司干技术工作的丈夫也是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总公司九个矿,他每天都有要去的地方。远点的,或者要驻矿进行技术监管或指导的,一去就是两三天,甚至一个星期。孩子基本都是姥姥姥爷管,也只能管个吃喝拉撒,关键是思想教育方面的问题难以解决。

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这几天正在苦恼她满脸的青春痘,总是打电话哼唧,问如何才能找到解决办法。我也很想守候在她身旁,从饮食上给以调理,或许能解决。问题是我实在从工作上脱不开身。再说那也不是一个短期内能解决的问题,即使请假回去尽一两天母亲的义务,也不能从根本上完全祛除。于是,我只有鼓励她勇敢面对,要用智慧想办法去“战痘”。

其实,我心里装的事情就像女儿脸上的“痘”,一样多的让我心烦。心情越是糟糕,或者事情越多就越想洗澡,好像洗澡能去掉一身的烦躁。

就这样没东没西地想着心事,洗澡,穿衣服,拿出手机一看,我的妈呀,六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是女儿打来的,其他五个都是我们主任打来的。

首先要解决的是工作上的事,拨主任的电话。这个时候了,他会有啥事情呢?通了,《我在贵州等你》的音乐响着。这个比我大一轮,初中尚未毕业就从乡下来煤矿顶替父亲工作,没有特殊工种,在国有企业混的光面堂皇,还有五年退休的老主任,处事相当精明。除了没有文笔,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他不懂的。想我堂堂一个老牌中专文秘专业毕业的,却任凭他摆布,心里有点不公平。

“喂——”他接电话了。

“良主任您好!”我赶紧带着他看不见的微笑问候。“对不起,刚才洗澡去了,没及时接您的电话”

“哦,小孟啊,没啥事,就是问你今天下午的会议纪要出来了吗?”拖着浓浓的湖北口音,嘴里像含着一包肥肉。

“没啥事你打那么多电话催命呀?”我心里嘀咕道。可嘴巴上却说“哦,主任,会议纪要已经出来了。”

“这样吧,你按照部门打印出份数,放在我桌子上,明天早调会上我好发。”电话那边有喝酒猜拳声音。

“他妈的,不就是叫老子加班吗?老娘饭都没吃你让我去干活。”我心里恶狠狠地嘀咕,可嘴上还是说“好吧,主任”。

“哦,对了,你还没吃饭吧?食堂这会儿可能没吃的了,有也是冷的了。要不你来外面和我们一起吃吧?”

“去你妈的吧,假惺惺的。外面去吃饭要到两公里以外的乌优乡街上才有几个小饭馆,没车我怎么去呀。再说你也没告诉我你在哪个饭馆呀。”心里想的到嘴上的还是不一样“谢谢了,良主任,我吃点泡面得了。”

“你们这些女孩子呀,就是喜欢保持身材。那好吧,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主任。您慢慢吃好,放心,我保证完成好任务。”我呸。挂了电话,我自己都想抽自己耳光。

挂了主任电话,赶紧给女儿回电,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这个祖宗,否则青春懵懂的她,给你来个大叛逆,后悔都来不及。

女儿告诉我,她们今天已经报名明天开始军训了。我故作特别关心她:有时间去买支防晒霜,否则那一脸的痘就要留下黑斑。又啰嗦了几句:好好休息,多喝水;军训时出汗了脚不要冲凉水,爱感冒;累了换下来的衣服堆放在那里我回来给你洗。

“没话说了吗?”女儿说。

“暂时没了。”我回答。

“没有我挂了。”她有点不耐烦。

“好吧,拜拜。”从小就对她说惯了再见这个代名词。

通话时间五十九秒。感慨我们母女的话越来越少了。

回到寝室,先泡上一盒方便面。然后把毛巾晾了,把换下来的内衣泡在盆里,只吃了几口我原本就很讨厌,现在又不得不经常吃的方便面就没胃口了。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排版、打印。正在打印会议纪要,电话又响了。又是主任的。

“喂,良主任”我已经没有心情说那么多客气话了。

“小孟呀,你今天会议纪要上面那个通风系统整改日期写的是多少?”

“陈经理不是说十天之内整改完毕吗?我从明天算起到十八号。”我以为他只是了解一下就算了。

“你修改一下,改成十七号。”原来是让修改。我想象他打电话时又是抹着已经秃到头顶的几根枯黄的,像是没有上粪的稻草似的头发在说话。

“可是下班前我已经把初稿拿给陈总看过了,他没……。”

“从今天算到十七号也是十天嘛,你就这样改吧。”他打断我说。

平时他抹头发的时候爱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很多的。

“我已经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何要申辩我已经开始打印了。

“陈总知道的这个事情。你就重新打印吧”他已经受领导指示了,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领导决定什么事情都爱选日期,大概十八他们认为代表“第十八层地狱”吧,所以不想要这个日期。

重新打印就重新打印,反正又不是浪费我家的纸张。

我把打印机开关关掉,把电脑里剩余未打印的内容清除,把日期修改了重新打印。再把已经打印出来的,带有字头的十多张纸一张一张放在破碎机里毁掉。

每次抹完头发,他都自嘲地说“随着年龄增长,我的头发却成反比了,哈哈”。听到他说这些,我就拍着马屁,打趣地说“您这是经验积累的结果,是智慧的象征”。因为他最爱自夸工作经验丰富。

破碎纸张的声音像破碎心情。


丈夫埋怨我对孩子的关心不够,特别是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母亲,我没尽到责任。别的人家女孩子读高中都是母亲陪读,而我却没办法给予她照顾。我据理力争,说真正影响孩子一生的还是父亲,作为父亲,他应该教会孩子自立自强的正确人生观。


和丈夫见面的机会很少,真正沟通时间就更少了。有时候他们部门来我们矿例行检查指导技术工作,也是和他的领导或者别的部门的同事,一队人来就匆匆换工作服下井。上井后又要开会讨论检查情况,提出整改意见。然后吃了饭又跟随“队伍”匆匆走人。有机会还能说上两句话,没机会连话都不能说上一句。

我公司管安全的邢副经理有一次看见我们夫妻俩在办公室是以工作形式对话的时候,说我俩是矿山牛郎织女,是现代化矿井的代表。

现代化矿井,不仅是用现代化的采煤方法开采煤炭,还是远离城区,把家人生生分离开来,教人学会独立,打造坚强性格的地方。这是我的认为。

年产设计能量120万吨的现代化综合采煤矿井,七百余员工,百分之九十五夫妻两地分居,女职工只有百分之十。

心情好的时候我在想,女人在煤矿,就像是万绿从中一点红,装点着矿山的景象。而我,也荣幸是这其中的“一点红”。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又想:这些女人,为煤矿付出了自己的青春、智慧和力量。她们又收获了什么?除了用来养家糊口的工资,父母的孝道、子女的责任、夫妻感情她们又做了多少?有时候真的觉得很无奈。就像我一样,不能尽到家庭责任,就只有用微薄的收入来弥补自己的心理安慰。

   我打算最近几年家里尽量不把钱用在其他方面,全力供女儿读书,她需要的,我都尽可能满足。对于她脸上的“青春美丽疙瘩豆”,我一边给以心灵上的安慰,说“这是青春的象征,看妈妈这个年龄,想长还长不出来呢”,一边让她到药房,买最好的保健、祛痘药;读高中了,换个好点的手机,在同学面前不能掉价;衣服,到她最喜欢的“阿依莲”、“以纯”买;喜欢“普拉达”双肩包,正品的上万咱买不起,仿制品几百买一个也很好看的。“宝贝,乖。只要你听话,学习好,要啥妈妈给你买啥”。没办法,只能用此方法来弥补,希望避免和挽回今后在子女教育方面更多更大的缺憾。

就在我快打印完会议纪要的时候,本矿我的好友,比我小三岁的高博超给我打来电话,“孟姐,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

“忙吗?”短短的男式头,说话嘎嘣脆。

“还有一点活就干完了。”

“我想去喝酒,咱俩去大门外那个烙锅店去喝点酒吧?”像个野小子,说话就是直爽。

“好的,正好我也没吃饭,十分钟以后我们在门口见。”

这个小巧、时髦、漂亮的女人,性格和名字一样男性。我俩之所以能够合得来,是因为我俩性格都是直来直去的。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工作有成就的丈夫和一个像女儿一样乖巧的儿子。别看她性格粗放,对工作和家庭方面实则细心的很。运气好,找个有家庭责任心的老公,加上她的温情经营,婚姻很完美。现在她唯一操心的就是儿子由老婆婆带,上学能否有成绩?

我俩共同的爱好就是都对酒“情有独钟”。她的酒量和我有一拼,我不喜欢扭捏作态的女人,我俩想喝就喝,高兴了喝,郁闷了还喝。她叫我,不用问为什么,就是想喝酒,半醉半醒,什么都不去想的状态最好。

烙锅店里,我俩点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她喜欢吃辣的,辣椒面要了满满一碟。为此,我常常叫她“辣妹子”。她从私家车里拿了大半瓶金质习酒,说是在六枝和朋友聚会打开后没喝完的。

“好酒”,这对于我们连几元钱一斤散酒都喝的人来说的确是“琼浆玉液”了。

大概一人四两酒下肚,我俩的喉咙顺畅了,也不知是谁提议再来两瓶啤酒。再来就再来,每人两瓶,马上打开。这时,另有一帮十来个本矿区队男同事,许是吃饭时喝了白酒还不过瘾,也来吃烙锅,大家凑到一起,让老板上了一箱啤酒,加了菜,都趁着酒兴,推杯换盏、你说我笑,很是热闹。

掘进一班班长宋六妹,名字一听就是小时候家里为了好养活给起的女孩名。他带领的班组多次被评为安全生产优秀班组。谈到妻子时很兴奋:“我老婆做饭可好吃呢,哪天请你们去我家尝尝”。大家一起吆喝:“好的,说话算话,来干一个。”

“先说好了,我家是农村的,到时候你们去了可别嫌弃呀。”宋四妹边吞酒边声明。

“现在都讲究吃农家菜,那是纯天然,绿色产品。能吃到都不错了。再说都是煤矿工人,谁嫌弃谁呀?”我狡辩。

“就是。”大家异口同声符合。

“六妹是不是想反悔,故意找理由呀?”人群里有人说。

“不是想反悔。我是怕你们去的人多,累着我们家‘贱内’。”六妹故意说笑着。

“哈哈哈,你小子,挖煤的大老粗,还挺细心呢。知道心疼老婆。”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

谁说煤矿人傻、大、粗,这是形容曾经只会挥舞大锹、粗镐挖煤的炮采时代。但那时煤矿人的感情也是细腻的,更何况现在的机械化煤矿。

他们谈到妻子和孩子都很兴奋,话语里透着能为家人解决生活来源,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

煤矿工人自己有句话“抡起大锹挖煤,端起大碗喝酒”,和煤矿工人一起,豪饮大吃,爽快之至。无论什么时候,矿山造就煤矿工人粗犷、直率、脚踏实地的性格是不会变的。煤矿女人也是如此。

直到后来喝了多少瓶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我俩每人不止两瓶了。

回到寝室,已经是十一点了。平时习惯十点左右就睡觉了,因为喜欢起来早锻炼。上班工作性质决定的,忙起来经常一坐就是半天,所以早锻炼也是保养自己的一种方法。

室友小雅没在,大概是上中班还没回来。我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寝室有个伴,回来好唠唠嗑。她比我小两岁,儿子才一岁多。不是二胎,是因为种种原因,四十来岁才要孩子。男人工作的地方远,很少回来。孩子就放在娘家带。每天电话里“宝贝”个没完,那个想呀。公司规定一个月只有五天假,回去见儿子是她最开心的事。

看看泡着的内衣,懒得洗,但又违背我的习惯。硬着头皮用了二十分钟给洗了。上床睡觉的时候都还觉得飘飘然,因为酒没到位,想吐,吐不出来。这个时候啥都不想,也不能去想了,头往枕头上一挨就睡着了。

一阵酣畅淋漓的激动,我从梦中醒来,摸出枕边的手机一看,还是平时醒来的时间——五点过一刻。听见室内有轻微的、均匀的鼾声,知道昨晚室友已经回来了。离八点上班时间还早,反正今天我们主任在矿上,我不用起早去开七点半的早调会。继续睡是睡不着了,又开始每天如此阶段的胡思乱想。

刚才梦见什么来着?“淫梦”,怎么会梦见和那个又老又丑的光头,看见就让我反胃的老主任做那个事情?

现在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每天都是梦,梦的乱七八糟,最多的时候是梦见自己找房间,总是走错。要么就是梦见恐怖片一样的画面,再就是梦见做爱,不是和老公就是和陌生人,或者身边的,甚至是从来都看不上眼的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这些我发誓,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每次做这样的梦,我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名字“孟颖”,反过来就是“淫梦”。真叫我恶心。幸好只是个梦。

矿区路灯透过窗帘,投到墙上斑斑驳驳的树叶影子,我又对着这些时而晃动,时而静止的影子产生幻想:那个投影像一对相拥着的恋人,深情对望着;那边的又像是正在奶婴儿的母亲。似乎母亲温柔的眼睛都能看得见;那里的又像是在地里劳动的农民。不,像井下戴着矿帽,举镐挖煤的矿工。

窗外鸟儿开始鸣叫了,这是大自然六点的报时,看着窗外逐渐明亮,心情也随之开始明朗了。

起来晨练。再没睡好也要强迫自己起来锻炼,因为有个好的身体也是对家庭的负责。都说最佳锻炼时间为上午十点左右,可那时候我上班,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锻炼的时间,只有早上利用自己的时间加紧运动。

昨晚酒稍微喝的多了点,起来头有点痛,活动活动脖子。身子也有点发软。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喝了一杯凉白开,轻轻把门关上。同室的下夜班,她是要继续睡的。在操场上跑了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微微让自己出了点汗,大概是把昨晚喝的酒通过毛孔排泄了部分,通身就舒服多了。

朦胧的晨雾中,一个不知是下夜班还是上早班的女工,和肯定是她熟悉的一个矿工大声地开着粗鲁的玩笑,笑声随即驱散了雾气。

七点回到寝室洗漱,室友已经在看电视了。我把被子叠了,同时和她讨论了一下新闻内容。她很有思想见解,不是那种傻傻地,只会干粗活的女人。和她谈话可以开阔我的思路。

用凉水洗脸是我锁住水分、保持美容的一个理由。实则是图省事懒得倒热水。对着水龙头随便洑了几下水,就算完成洗脸任务了。这也是忙碌时养成节省时间的习惯。去美容院保养,我是一没钱二没闲。也没有什么高档护肤品,但白白嫩嫩的皮肤还是羡煞了好多同龄人。其实是遗传的骄傲。

哼着网络流行歌曲“我是女汉子,我骄傲”在往脸上抹大宝,《嗨歌》手机音乐响起。拿起手机之前我在想,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要么是家人,要么是单位,这是肯定的了。拿起电话一看,我随口说了一句“老良”,马上接通“喂,良主任,早上好”。

“小孟,你好!”听口气他的心情不错。“你能不能早点去办公室,把上次揭煤和最近瓦斯治理相关的一些资料准备好?今天省安监局和县煤监局的要来安全检查,现在他们已经出发在来的路上了。”只要是业余时间安排我的工作,他的口气听起来心情都非常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干工作,我历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挂了电话,身旁小雅好像憋了很久的的笑声随即响起:“你刚才没接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句‘老良’,被我听成‘老娘’了,我还以为是你妈打来的呢,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吗?工作又来了,我可没心情笑。管档案的刘能芬休假了,这些事只有我来做了。刚才轻松的心情又荡然无存了。

《嗨歌》又响起了,现在一听来电我心里就“忐忑”。干脆把来电铃声换成《忐忑》算了。

“喂,啥事?”和孩子他爹说话没啥可客气的。除非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发一下嗲。

“我要去河拉矿驻勤了,大概要一个星期才回来,你啥时候回来?秦秦我不放心。”我们历来说话都是直奔主题。

“她这个星期不是要军训吗?你去住你的勤,她住她的校,你有啥不放心的?”其实是我回答不出他的问题,还强词夺理。

“我怕她要用的东西没带全,万一需要啥了咱俩都不能给她送。”他对女儿还是非常关心的。

“没事,让她锻炼锻炼吧。要真需要啥了就辛苦老妈给她送去。”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的问题。

“好吧,那我就不管了。”他有点无奈。

“废话,你倒是管得着呀。”他从来没感受过我的温柔,也没怨言过我对家务的大大咧咧。


中午十二点检查的还没上井。不能回寝室午休,我得先到食堂吃点东西。刚到食堂门口,一个粗鲁的矿工随地吐痰的动作让我恶心的没把昨晚喝的酒给吐出来,饥饿的胃口霎时给填的饱饱的。

饭还是不能不吃。拿起餐盘,上面沾的一丁点辣椒皮皮看上去那么刺眼。又是一阵反胃,今天即使是山珍海味,我也没有胃口了。但饭还是得吃,那怕少吃点。于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往嘴里塞了些食物。


今天检查出的安全隐患又是不少,包括上个星期县煤监局检查出的隐患都没整改完毕,所以这次被省安监局勒令停产整顿。没办法,现在全国大大小小的煤矿安全事故多了去了,必须严格按《煤矿安全规程》严格要求。

安监局的一走,公司领导马上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布置整改方案。会上气氛有点紧张。公司领导不免要对出现问题较多的部门和区队进行“严厉的指教”。

管安全的邢副经理人高马大,平时说话声音“赛如洪钟”,这个时候更是“振聋发聩”。他一再强调“不安全宁可不生产”。“造成这种局面,不是某个人的过错,而是全部乌优矿人的过错”。“停产造成的一切损失由所有乌优矿人承担”。

一屋子二十多个男人,只有两个男人加上我和财务徐大姐不抽烟。满屋子的烟熏火燎,我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眼睛一睁不开,困意就一阵阵袭来。经常在这种环境里吸二手烟,我怀疑我的肺部都已经黑了。我估计,在煤矿工作,我损失的不仅是亲情,还有健康。

看那个通风工区的邱区长,他们队的安全隐患最多。他那脸黑的我怀疑在井下都和煤炭分不清,仰着巴掌大的瘦脸,吞云吐雾,时不时地扣扣鼻孔,再咳嗽几声,对领导的讲话似听非听。

还有那个安监部刘部长,硕大的嘴巴从会议开始就没离开过和香烟的“亲吻”,眯缝着被满脸横肉挤兑小的眼睛,桌子底下的二郎腿一摇一晃地,把个椅子摇晃的痛苦地小声“呻吟”。

分管生产、安全、机电、运输、通风、土建、经营的七个副总经理,以及正副党委书记都发表了严肃而认真的讲话。同时安排了自己分管部门的工作和隐患整改日期及方法。

最后陈大经理总结讲话。大经理对此次查出的隐患导致停产的事情更是气急败坏:“最简单的炸药和雷管不能放在一起的错误都犯。”“还有你那通风工区的风门,怎么会建成那个水平?”“平时怎么嘱咐,那个瓦斯闭锁问题还是不能解决;还有1025的反掘地质图、技术措施,这些在过断层之前就要准备好的,可是你们……”摇摇头“我真不知怎么说你们了”。之后又是一番训斥。“我早就想换掉一批无能的中层干部,不要在这个时候挑战我的忍耐底线”。

我的会议纪要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记起。

“停产期间全矿培训《煤矿安全操作规程》。培训期间只发放最低生活费。这次所有整改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星期,否则我将按照规章制度加倍处罚到各部门和分管领导个人头上”。前面分管领导安排的时间全部否定了。

会议终于结束了,不管心情好坏,别人都可以去吃饭了,我也可以去吃,但是今天的会议纪要还得加班整出来。

不管再忙,我也得抽时间给第一天参加军训的女儿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父母好几天没打电话问候,也顾不上了;老公还得假吧一二地关心一下,那毕竟是孩子她亲爹。

如果回寝室晚了,我从家拿来几天,好不容易想做一回面膜的黄瓜已经蔫吧的不成样子了,看来又做不成了。明天只有扔了。

有句话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我不懒,可用在美容保养上面的时间真的很难挤出来。加上工作和家务缠绕,我也没心情保养,看来注定我是个丑女人了。

我确定,我的更年期肯定会提前到来。

还确定,我会浴火重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强硬的煤矿女汉子。那样我才能轻松地活着。


【编辑:卓礼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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