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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深处的生活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梁晓沛    阅读次数:8846    发布时间:2014-04-15

“热玉米……”

“谁要热玉米……”

入夏,不论在家,还是在办公室,抑或走在路上,总能听到叫卖热玉米的声音。这一声声吆喝,常使我忆起从前和母亲在小镇街道卖玉米的往事。

一年夏天,地里玉米长得极好,母亲遂决定去镇街卖热玉米贴补家用。去镇街的前一天下午,母亲在玉米地精心挑选,掰回两笼嫩玉米棒。第二天天未亮,母亲就起床烧水煮玉米了。待我起床,她已将一大锅玉米棒煮熟。并迅速装入事先备好的两个铁桶中,再用毛巾分别捂严两个桶口。做完这些,我们就从家里出发前往镇街了。

父亲将两桶热玉米挑到离村五里远的镇街上,在街道入口桥头处寻到放桶的位置后,走了。他走后,母亲和我站在热玉米桶后面,左右张望,期待买主上门。我家玉米桶,挨着一家凉皮摊摆着。过一会,卖凉皮的女摊主热情地与母亲攀谈起来。这位女摊主指点母亲,在街道卖东西,傻站着可不行,得吆喝。一吆喝,过来过去的人才知道你卖啥哩。母亲面薄,得了人家指点,却不好意思出声叫卖。我也害羞,大庭广众面前,不愿意,也没胆吆喝。女摊主见母亲和我都不张口,又指点道,把桶里毛巾盖着的热玉米取出两个,摆在外面。母亲依言而做,果然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过来问价。实心买玉米的人,觉得价钱合适,即刻蹲在玉米桶前,掀开捂着的毛巾,挑拣起来。大多数人,都会和母亲搞价,说一个玉米棒卖八毛钱,太贵了!便宜点卖不卖?母亲告诉人家,我们卖的玉米棒是自家地里出的,八毛已经很便宜了。别人都卖一块(钱)一个呢。再说了,挑两桶热玉米走五里路到镇上,可不容易呢!母亲感叹的时候,跟她搞价的人,似乎被母亲的话打动了,不再继续讨价还价,挑好玉米,付过钱就走;也有人,听了只当没听见,非要母亲便宜一两毛卖给他。也有一些人,围拢在桶边,伸头看看,旋即又走开了。

这天,母亲与我早早卖完两桶热玉米,到家一算帐,赚了三十多块钱。母亲受到鼓舞,决定再去一趟。两天后,母亲挑着两桶沉甸甸的热玉米走向镇街。我劝她路上多歇几次,母亲总是不肯,怕去迟了,在街上找不到放桶的位置。另外还想赶在工人八点上班前多卖几个热玉米。

尽管母亲挑着两桶热玉米紧赶慢赶,我们还是去迟了。到达镇街时,桥头已然找不到放桶的地方。母亲只得挑着两桶热玉米,在街上边走边卖。幸运的是,后来我们总算在街道中间的陶瓷厂门口,找到一个放桶的位置。这一次,母亲有了上回卖玉米的经验,看到路人远远瞟来的目光,她便张口叫卖起来:“热玉米,热玉米,卖热玉米喽!”还试探着跟人家打招呼:“热玉米,嫩得很,捎一个吧?”那人向我们的玉米桶走来,母亲殷勤地帮他挑玉米,装玉米。我站在桶边,负责收钱,找钱。

或许因为天实在太热,这天街上人很少。从清早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我们桶里的玉米还没卖完。尽管头上有草帽遮挡阳光,我的脸还是被太阳烤得发烫。母亲怕在太阳底下晒出病来,拉我躲在陶瓷厂门口的阴凉处歇着。大半天过去了,虽然只吃了两口自带的馒头,我仍不觉得饿,只感到口渴。一渴,心里就烦躁,一遍一遍催问母亲何时能回家。母亲估摸我是饿了,让我先吃点馒头垫垫肚子。我不吃。母亲又揣测我是渴了,让我拿卖玉米的钱买冰棍吃。我们卖到的钱并不多,回家时还要用这些钱采买日常用品,并没有多余的钱供我花费!我对母亲说我不渴。母女两人一时无话。呆坐半晌,母亲突然向我们身边卖面的女人请求道:“卖面的,把你的面汤让娃喝上一碗吧?!咱俩用玉米棒换一下,咋样?”  

母亲的话使我很难为情,再三向她申明我不渴。母亲问我,“不渴咋老是舔嘴唇呢?!”我不吭声。

卖面女人爽快地答应了母亲用玉米和她交换面汤的请求,拿起面摊上的长柄勺,从面锅里舀出一勺面汤,倒进矮桌上的一个小小的浅口碗里。并且感慨道:“农村人挣俩钱真不容易,这大热天的,娃也跟着晒。”说得我越发地感到难为情。

这一小碗面汤在矮桌上晾了许久。母亲让我先喝。我让母亲先喝。两个人让来让去,终是我拗不过母亲,先坐到桌边,俯下身,嘴凑到碗沿喝起来。碗里的面汤清极了,黄得发亮,里面放了盐,味道特别鲜。若是在家,我肯定端起碗将它一饮而尽了。可这是在街道,面汤是母亲给别人要来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喝呀。喝了两三口,我将面汤碗端给坐在一边的母亲。她喝了几口后,面汤碗就见底了。卖面女人当即又给我们再舀了一碗。面汤在桌上晾着时,母亲邀和我们挨着卖豆子的一位熟人也过来喝点。熟人不肯喝母亲要来的面汤。母亲劝她:“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天,好人(正常人)都能给晒晕喽,都渴,少喝点吧!等咱卖完了,就能回家吃喝了。”后来,我,母亲,熟人,每人几小口,分喝了第二碗面汤。卖面女人见我们喝光了第二碗面汤,赶紧说:“我这水也是用桶子从家拉来的,不容易呢。”母亲赶忙跟她说再不要了,两碗面汤都喝饱了。还拿出我们的玉米棒送给她,算作交换。

母亲和我挨到下午五点多,桶里的玉米还剩下一些。母亲急着回家,挨个问我们旁边卖菜的妇女,是否愿意拿我家的玉米棒换她们的蔬菜。有人同意了。母亲从她那换回一点西红柿和茄子。就在母亲和我打算回家时,一个年轻女人来到我们桶前,想要买几个玉米。母亲急着卖完剩下的玉米回家做饭,将每个玉米的价钱降到五毛,年轻女人仍然觉得贵。一会嫌玉米凉了,一会又嫌玉米老,在桶里挑来拣去就是不买。母亲见她不买又不走,生气地叫她不买别在桶里乱翻。年轻女人悻悻地站起身,离开了。我们卖掉最后几个玉米棒的希望又落空了!

那天,母亲和我从镇街回到塬上的家,天已经黑透了。我们是否卖掉了桶里剩下的玉米棒,时隔多年,我已不记得了。如今,每年夏天,小城周边的许多农民,都会骑着载有热玉米的电动车,穿街走巷地沿路叫卖。那一声声叫卖热玉米的吆喝,常使我恍然走入多年前那个和母亲在镇街卖热玉米的夏天,那街,那人,那情,那段岁月深处的艰难时光,宛然如在目前。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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