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农历10月9日,和爱人踏上去往贵州的路,火车在次日中午11点多到达铜仁,出站了,冷空气四处袭来,我抓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习惯了广东温热的气候,突然的寒冷,很刺骨。他问:“很冷吗?”我抓着他的手,没事,能忍受。转坐汽车去他的家乡。一上车,他就笑着对我说:“我家是瓦房,还漏雨的,你还要跟我回去结婚吗?”我愣愣,这个问题我从没想过,关于贵州,我的听闻是有点贫穷。但这跟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把家庭条件作为对婚姻的要求:“去。”
汽车一路颠簸着,极少坐长途汽车的我,在路途开始了一个小时的时候开始反胃,加上那时怀着大儿子三个多月,什么东西都没敢吃,肚子还是不舒服,恶心,苦涩的感觉搜刮着肚子,让我吐了又吐。甚至把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山路十八弯?但我没了欣赏的心情。迷糊中把头趴在他大腿上,让肚子不适的感觉再迂回去,这样总算舒服点,至少能缓解呕吐的次数。我偶尔还是好奇地仰起头,看向窗外,看到弯的路,绿的山。我还想好好看看,他提醒着,晕车,呕吐就不能看窗外。我只有安静地趴着,我看看他疲惫中略带喜悦的脸,他握紧我的手,我想,我从此就嫁给了这个男人,并和他共度一生。一路,我满脑子空白,未来是无知的,我对他的家庭条件可谓是一无所知,他说不好,但我也知道,不会很差。我没太多的要求,我也不敢细想,我怕会变成过多的要求。我们彼此相爱,就够了,不是吗?所以,就算有着他的家庭条件很差的可能,我也不怕。我不在乎。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沉下去,我问,还有多久到?他说快了,6点前能到。嗯,胃大概吐空了,也不再难受了。我直身坐起来,看着窗外,这陌生的地方,我看到穿很厚衣服的人们,他们搓着手,哈着气。有些人背上背着背篼。还有些妇嬬用背带背着小孩,那是种我未曾见过的贵州背带,似一张大的披风,覆盖在孩子身上,然后把小孩牢牢地包裹在自己背上,背带上有两根绳子,勒一根在孩子屁股上,另一根在大腿上,以此固定,就像系鞋带,最后在妇人的肚子上捆紧,系了个蝴蝶结。我很讶异,这样子捆紧,孩子活动不自由,他的屁股和大腿,不痛吗?我看向他,他也看着窗外,脸色凝重。我便没有去问他,这是为什么,也许,不久的以后,我也是这般背着自己的孩子?突然,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仿佛瞬间有了沧桑的感知。但我想,我亲爱的他不会舍得让我一结婚就变平凡而劳累的村妇的。那我又多想干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想到这,用力甩甩头,把这担忧的思绪一并给甩脱吧。
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汽车终于抵达他的乡镇。大巴停靠在小镇街道的路边,我们仓促着赶下车,刚落地,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冷的我差点站不稳。饥饿感也猛地窜上心头,又冷又饿?是的,饥寒交加。来不及细看这小镇。我只想温饱。可是,他说得等人来接我们回去,妈妈给我们做饭了呢,好吧,只有等了,跟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家烧烤店,他的某一亲戚家,打了招呼,他叫我坐下,我注意到桌子下面有个用木框架住的四角大铁盆,中间凹进去一个圆,里面燃烧着的,是碳吧?来之前有听朋友说过贵州很冷,都会烤炉,烤炉的燃料是碳。询问他,他说那就是火盆,是用来驱除寒冷的。听到这,我就把僵硬的手摊开在火盆上方,很快,传来一股热气,我学着他把脚踩在木架两旁,热气也从脚底窜上来,总算有点温热了。但饥饿感又袭来,我看向他,这两天路途,我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之前因为晕车,没法吃东西,也不想吃,现在精神状态好了,空腹带来的乏力感就很明显了。他的眼神马上歉疚起来,但还是得再等等,现在已过6点,寒冷的街上无几人,车辆就更少了。他焦急地打着电话。我也不再表态,静静地等候吧。他不比我轻松,坐两天车了,脸上早就泛着油光,神色疲倦,黑眼圈把他的脸色衬托的枯黄,额头突起了几粒痘痘,那是睡眠不好的结果。
等待却有点漫长,寒冷的感觉又回来,我低头看,火盆里只剩微弱的火星,一闪一灭的。我用干燥的双手遮住脸,真累。就这么睡睡吧?不知过了多久,他叫醒我,“走了。”犹如死水,突然被石头激起浪花,更如清晨最后的黑暗,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射来,马上豁然开朗。我笑笑,终于结束等待了。
坐上他朋友的车,透过车窗,我这才看到,夜幕降临了。窗外偶尔有闪烁的星光。这里的夜,清冷而静谧。车子沿着直线开去,我感觉到路越来越不平,窗外的黑也越来越纯了。我索性不看了,他说妈妈恐怕早就在等我们了,她也熬了你们广东人爱吃的排骨汤。我想起,这一路,她是打了不少电话来,老人家也很担心吧?但我只能答应一声,能说什么呢?我祈求车子快点把我们送到家,好让大家都不再焦急。
到了村庄,眼里是模糊的瓦房,一间,两间,三间……正数着,他转过头,快到了。说完他盯着我看,眼神有点复杂,是在看我的反应吗?怕我嫌弃吗?我也看着他,决定了来,我就没担心过这问题。我也握紧他的手,说,快到了就好,我等着马上到家呢。
终于,车子在路边转了个弯,进去,停下来了。透着灯光,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和一位站在门口提着喂猪桶的中年妇女,有点胖——是妈妈了?他下车,带着我和他朋友走进屋子,这是奶奶,我看到一位慈善的老人,她嘴角裂开了笑,露出牙齿稀缺了几颗。我也朝她笑笑,喊声“奶奶”,然后是“妈妈”,那位有点肥胖的,笑容却有点憨厚的,甚至有些拘谨的,她笑着答应,放下了手中的桶,叫我们都进去坐。我们都在炉桌四周坐下,我看看室内的环境,墙壁有点陈旧,一张大电视柜,上面杂乱地放了很多东西。屋里不大,东西并不多。我收回目光,听到炉火烧得正旺,高压锅架在上面。我仔细端详这这可以烤火,又可以做饭的炉桌。觉得真神奇。以前从未见过这些呢。他朋友坐坐就客气地告别,我朝他点点头,嘴里答应着他,以后有空去做客。然后,邻居们都来了,笑着打量我,跟我打招呼,我有点不适,尴尬地对她们笑着,任其她们肆意的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厚着脸皮端坐着。他送客回来,逐一地喊着这些长辈,我听着“五伯妈”“四伯妈”……觉得好奇特,这些称呼,在广东是没有的。她们又笑呵呵地用目光锁住我。我抵挡不住,低着头,心里有点慌张,不知所措。他马上笑起来,拉着我,“喊外婆”,我抬起脸,喊了一声,却吓了一跳,那张脸有点凶煞!看着真害怕。我看过去的目光马上如触电般缩回,低头也不是,只好把目光放在高压锅,听着下面传来“滋滋”的燃烧声。却不想妈妈注意到了,恍然大悟般:“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饿坏了。我们开饭吧。”我的脸羞涩地红着,耳根热热的,却没能言语。他笑看着我,张罗着,起身去拿碗筷。妈妈把高压锅打开,排骨萝卜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听到肚子咕噜的响动,妈妈给我盛了碗,再去厨房端来小篮子装的切好的米粉,稍微带点绿的,这就是绿豆粉吧?一路他都在说,说家乡的绿豆粉让他有多想念。妈妈笑笑:“家乡的绿豆粉,好吃呢。”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吃。他也在夸奖,很好吃的呢,让妈妈给你煮点。妈妈端开了高压锅,放上了炒菜的铁锅,倒点排骨汤:“煮煮就能吃了,很快的。”我看着那粉倒下去,在冒腾的高汤里,妈妈用筷子把粉散开,不到一分钟,就夹起来,放在我碗里。我有点吃惊,这么快?能吃吗?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这么快,煮好了吗?”他说,可以了,这粉本来就是用油炸过,不能煮太久,烂了不好吃。我半信半疑,看到大家的碗里都准备好了,想着是不是也该叫那些邻居吃饭?刚看向他们,竟然全都笑着:“你吃,我们全吃过了。”我不自然地回应,喊奶奶们吃饭,然后咬下一根绿豆粉,呃!有点硬!可是看着他大口地吞噬,很美味的样子。他们都喜欢吃硬的东西吧。我继续咀嚼,并不觉得这粉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面筋挺好。我慢慢地吃着,毕竟不是很习惯。以前吃米粉这些,都煮得比较烂。妈妈看着我的碗,说不喜欢吃就多吃点排骨。可能是怀孕的省里反应,对油腻的食物很反胃。顿然没了吃的欲望,立刻就像饱了一样。皱着眉咬一口排骨,肚子却抗拒地不接受,我忍着吞下去。然后喝口汤,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妈妈说,不好吃吗?吃这么少!我解释不是不好吃,是真的吃饱了。他看看我,真不吃了?然后跟妈妈说,说我就是这样,吃不了多少。他们都砸砸嘴:吃这么少啊,还是怀孕三个月的人!我挤出点笑容,说自己真的吃饱了……大家吃过之后,妈妈把碗筷收拾了,大家边看电视边和我说话,说现在怀孕了要多吃点,对自己,对宝宝才好。我一一答应着。突然是谁在问,你来到这里觉得这里好吗?我有点愣住,啊?他们却继续说,虽然这里比城市里差点,但在农村来说还是好的。大马路,去镇上也不远。还都通路通车的。我又怔怔,呵呵,这些淳朴的村里人,我说是呢是呢。他们像得到满意的答复,笑呵呵:就是说嘛。时针走到了8点半,他起身说得去看看二娘。我听着他口中的二娘,暗自思忖,说成普通话,那是什么称谓?出去了,跟在他身后,他手上的电筒照射着前方,问我看的到吗?小心点。沿着大路走去,我看出来是我们来的方向。停了在一间瓦房,电筒的橘黄色照在瓦房上,温暖而陈旧,像电影的画面。进去了,有个挺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微黄灯光下一屋子的茶叶藤,二娘戴着老花眼镜,手上拿着大剪刀,剪着茶叶藤。二姑爷也低着头在剪。跟他喊了声:“二姑爷,二娘。”两老这才抬眼看向我们,笑笑。噢,你们来了嘛。来坐。
我们坐下来,老人家打开了一个亮点的灯,小屋子很温暖。炉火很旺。二娘问喝茶吗?我们摆摆手说不喝。二娘过来桌边坐着,看着我们笑。想必她们也早知道我们的事,没多问什么。二姑爷没停下手中的活,一边剪,一边和我们说话。他嘘寒问暖,问候两老身体可好,二姑爷的腰疼好点没?二娘说近来都好,没什么事。我则在一旁听者他们说话,我插不上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告别,又想起来,问二娘这有多余的毛巾吗?我们来的匆忙,没带。二娘忙说有,然后给我们去拿。接过毛巾,我们道谢后离开。说改日再来。
出了屋子,寒风吹来,他拉着我的手加大力度,我们相视而笑。我有点劳累,但心里的感觉很充实。觉着这里的人们还是实在而淳朴的吧?
夜,来临了。抬头看看天,夜幕黑得发紫。这是我来到这地方的第一天晚上。以后,深远的未知。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让我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不祈求世外桃源般的美好,只盼能安然地度过一生。
回到他家,邻居还没散去。坐下来,三姑六婆地又开腔了,问题一个个地抛来了。我应接不暇,又产生逃避的念头,借口冲凉去了。耸耸肩,感觉邻里还真热情,热情得我受不来。
冲完凉,她们还在。我进房间去,这是老式的两层楼房,现在大家都在一楼居住,没上去二楼,一楼只有三个房间,大门进去就是厅,往左边直走过去有个门,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房间了。右边过去还有个门,进去是奶奶的房间。他说新房子在过去几十米的地方修建中,在装修,就差那么一点,决定在我们结婚之前弄好,我们结婚那天也就是搬迁入住新房之喜。所以,在这间房里住是暂时的。只是有点不方便,其他的,我倒没什么挑剔的,这一刻,能好好睡个觉就行了。妈妈进来,指着床上的被单说,床单这些都是新的,你们回来之前才给铺上的。我感激地温暖。妈妈笑笑,委屈你们在这住几天了。新房一弄好,你们就可以先入住啦。我忙说这有什么,在这里也挺好啊。
刚准备睡下,肚子却饿了。晚饭没吃什么,怀孕以来,肚子都这样,少吃多餐。我不好意思地看看他,小声说我饿了。他问,那你想吃什么?我说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吃的?他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大声喊妈妈,你媳妇饿啦,她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又红了脸,差点捂住他的嘴巴,外面有好几个人呢,明知道我不好意思,还这么叫嚣啊!他坏笑,这有什么啊,你是饿了嘛!我刚要说话,妈妈在外面大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怀着宝宝本来就要多吃点。要吃什么呢?给你煎几个荷包蛋?”我扭头看看他,恨恨地瞪他,也大点声回答妈妈:“好的。”弄好了,磨蹭着走出房间,到桌边坐下,大家看着我,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怀着宝宝就要多吃,对身体才好,不好意思什么啊,饿了就跟你妈妈说。”“就是,难怪你怀孕三个多月了肚子还没见突起,一天就吃这么少怎么行!”“是啊,是啊,饿了就要吃,拘束什么呢?”妈妈问煎三个够吗?我说够了够了,能吃完就不错了。然后在她们注视下,端起碗,低头吃起来。在别人的目光下吃饭,很不舒服,我吃点就抬起头,接触到她们视线,太露骨了。我马上又低头吃起来,心中暗暗叫苦,她们啥时候回去啊,好让我放松点啊……
无奈我怎么努力都吃不完,肚子一吃点就饱了。感觉到她们还在看我,我只好慢里斯条地接着吃,肚子好涨!实在没法吃下去,我硬着头皮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果然,又开始唏嘘了:“吃这么少就不要啦!”“多吃点啊,不要饿坏宝宝了。”“吃这么少怎么行啊,怎能怀个胖宝宝。”说得我又羞又愧,支吾着:“真吃饱了,吃不下了。”他在旁解围:“才怀上孩子,胃口不好呢。吃不下就不要了。”我感激地看看他,突然就温暖了心房——我更需要一丝理解。和妈妈道晚安,奶奶也进里屋的房间睡觉去了,和他送奶奶进去房间,他搀扶着奶奶,我跟在后面,看他给奶奶插上了电热毯,他说插着睡不安全,先插着,等它热捂了床单,就把它抽了?奶奶笑笑,要的。他弯腰去检查床上,翻开被子,拿起枕头抖抖,却看到枕头底下的一把剪刀,他有点惊吓,我也有点疑问,这放在枕头底下干嘛呢?奶奶回答说没怎么啊,就习惯放在枕头底下,剪剪手指甲什么的。也辟邪啊?我有点失笑,剪指甲?我看看她得指甲,真有点硬厚的感觉。辟邪?老人家有点迷信哦。他却不悦了,说剪刀不该放在枕头底下,大意不得。奶奶憨笑着,没说话,神情像做错事的孩子,无辜。他把剪刀放在角落里的柜子上,那是一种大的木箱子,上面堆放了几件老人家冬天的衣服,箱子里面也放满了衣服。我环视着屋子,黄色灯光下,就一张老式有栏架的床,一个大柜子,没了。他也看看屋子,跟奶奶拉起家常。我还不大听得懂的贵州方言,新鲜而好奇地,我也插不上嘴,就努力听着,大致都能听得懂。这个男人,很疼惜他奶奶,我想,以前跟奶奶一起的时光,他也得到奶奶的很多疼爱吧?我的心,在他跟奶奶对话的温馨画面中感动,安全感被满满包裹着。
过了半个多小时,摸摸床上,很温热了。奶奶说热了就行了,你们去睡吧。他小心的扶着奶奶睡下,给奶奶拉了拉被,说晚安。然后出来,带上门。
把我们房间的门给关上,我深深地松了口气,终于只剩我们俩人了,世界瞬间安静不少。我躺在床上,看这房间,一个长的电视柜,一个6门的的衣柜,还有个小店摆放的饮料冰箱,他解释说那是以前在佛山,妈妈们开小店用的冰箱,没开店了,就带着回来了,早时这冰箱还很少见。我耸耸肩,透明的冰箱里每层都放满了衣服呢。他也换衣服了上床,耳朵附在我肚子边听听,对宝宝说着话,呵呵,被我影响,他也在相信胎教啦。然后他坐直,宝宝没声响哦。他握紧我的手,开心的笑笑,你终于到我家来了,感觉怎样?是不是很不习惯?我的愁绪突然就被激起了,差点要哭,是呢,真有点不习惯。而且是我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他说傻瓜,不还有我吗?哪里是你一个人来。他摸摸我的脸,别怕,我在呢。我破涕为笑,虽然还没哭出来,不过眼眶早就湿润了,我点点头,嗯,不怕。他说:“爸爸过几天要从江西回来。妈妈们在给我们定结婚日期。你,确定要跟我结婚了?”我怔怔,结婚,如果不是孩子,我们要这么着急的结婚吗?才相恋四个多月。我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可有什么办法,选择了,早点结婚也有好处吧?这样想着,我点头,确定了。他有点欣慰,有点激动:我会对你好的。我也抓紧握着他的手,依偎在他肩上,我说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我相信。
那个夜晚,我们都很激动,他跟我诉说着他在家乡的一切,他敬爱的奶奶。他说他小时候奶奶对他很好,四个孙子,最爱的就是他了。他说虽然奶奶年轻的时候很厉害,对妈妈可能比较苛刻,但对他,从来都是那么地喜爱。他的童年,大半是跟奶奶一起度过的,爸妈们在外地奔波,养家糊口,没能在身边带他。他说以后我们的宝宝,我一定要把她打扮成漂亮的小公主。我大笑,又不一定是女孩啊,是男孩呢?他脱口而出:我想要女孩,好给她全部的宠爱。不过,男女都好,都喜欢哈。我怔住,心底又升起一股暖意——“好给她全部的宠爱”。
然后我想到了外婆。我没有告诉她我要结婚的消息,我不知道怎么说?她会同意吗?我嫁这么远?我想起了7岁那次,从外婆家回来的那次,我一路哭到家,到家了大哭。曾经的放不开,现如今也要放下了?不过对外婆好的人,关心她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算什么?我不要太钻牛角尖,外婆有她的生活,我也一样,有自己的生活,只要那份爱不变。相隔再远,心都很近。
虽然这般想着,心里还是微微泛酸,毕竟独爱了外婆那么多年,一度也把她当成全部看待。悄然泪下,我也不想去擦拭它,就让它直面感情吧。外婆,从此您也不必再担心我了,我找到了依靠,我会好好过。他会给我爱。
最终还是偷偷擦拭了眼泪,在他没发现之前。他是开心的,我也不想让他跟着我忧愁。
他问我:“跟我来到这乡下,你后悔吗?”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不去深想它,我相信爱情会比其他的物质要求更重要,在我心里,虽然不是有情饮水饱,但对生活并没太多的要求,只想平凡却安然的度过,一如歌词说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动情地说:“选择了你,选择了这生活,我不后悔,只要你永远爱着我,生活再苦也值得。我也会不离不弃。”他摸摸我的头,把我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我……
彼此都不再说话,就这么睡去……
结婚的时间订好了,10月18日。妈妈说那天也是迁居之喜,就和我们结婚定在一天,不再重摆酒,因为贵州的风俗摆酒是要收礼金的。
妈妈说:“现在怀孕了,结婚的事也就不能耽误。你家人不同意,听你们说态度也很坚硬,你们也不让我们去说什么,一时我们也不能劝解成功,毕竟相隔太远了。我们呢,你也放心,会好好对你的。至于你家人,就只好等结婚了,再慢慢去劝说了?”我沉默良久,还能怎样?只好先这样了。
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我也都无暇顾及初来乍到的不适。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就做做小家务,洗洗碗什么的,妈妈们则一天忙着装修事宜。
终于到了15日晚上了,他挨家挨户地去打招呼,请他们晚上来家里玩。我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大家都来玩,都是我不认识的,我该怎么面对?他安抚道:没事的,都是村里人,大家也都很和蔼的。
然后看着他们忙碌着,端火盆,各家各户抬来的桌子,凳子,麻将桌。竟然晚上大家来玩的主题之一,就是打牌!我很想去看看,看看这别样的场面,但他们说我不能去,小媳妇得乖乖在家呢。我只好忍着好奇心,在家乖乖呆着。
晚上10点多钟,他在新房子那忙完了,回来。我马上问他,大家都散去了吗?他笑:“还早呢,来聊天凑热闹的吃宵夜了倒都散去了,打麻将的,才开始入夜呢,有些要打到明儿一早。”啊?是这样啊?要管吃宵夜的呢?还要打牌到天亮?我突然不懂了,到底是我们结婚之喜呢,还是他们打麻将的节日啊?他说,这边的风俗就这样啊,结婚摆酒,就是大家吃吃喝喝,玩乐。没有你们广东的结婚那么正式。很累了,睡觉吧?明晚还得继续陪陪他们呢。
我只好带着无限的遐想入睡。
16日早上10点多,大家都起来了,妈妈说晚点要到新房子那去吃饭了。我很惊奇,才10点多啊?他们说那是吃早饭,按风俗,从今天起至18日,村里人每天都要在那吃两餐饭,早上10点多和下午4点多开始。我说这是为什么啊?他说没为什么,传承下来的风俗啊?
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新房子,庭院里,有六张桌子,放了四张长凳子,每张凳子可以坐两人,一张桌子坐吧个人。到的时候,几乎坐满了,打开的大门,里面有几个火盆,围着的凳子也坐满了人。有几个邻里跟我们打招呼,叫我们坐下。我们逐一坐下,他说这是第2轮了。啊?他说每轮只能坐满六张桌子,余下的,就等下一轮了。一般要坐三轮吧。我咂咂嘴巴,有那么多人吗?他扬起嘴角,你以为呢?
满坐后,开饭了。端上了第一个菜,是凉拌海带丝,我看看那碟子,觉得好小,以往在家吃喜酒,都是大碟子。他后来说那样才不浪费,哪像你们广东,每样菜都很多,又吃不完。第二个是辣椒炒肉,接着是肥肠……菜上到第八盘,边上坐着的老人在数,八盘,还有个汤菜。是九盘呢。我看看,都是些猪肉什么的家常菜。汤菜也来了,是白菜猪血汤。我有点不适应,这模式也太家常了。边上那老人在喊我:“妹子,管夹菜哦,多吃点肉啊。”他帮我回应:“不喊,不客气,你们也吃菜。”来来回回几乎大家都客气一番了,然后开始吃饭。我试了试那盘海带,嗯,味道不错,就是辣了点。大家问我能不能吃辣椒,吃这些吃不吃得惯。我说能吃一点点,菜都习惯啊。那老人又笑,吃得惯就好,多吃点。他帮我夹了块扣肉,说这是没辣椒的。我放到嘴边,咬一口,很松软,极少吃扣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其他菜都不错,很有特色,就是辣了点。
吃过饭,大家又散去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跟他在新房子里看看,一夜下来,大厅里到处是葵花籽壳,烟灰,还有些扑克牌和橘子皮,昨晚他们就是吃葵花籽,橘子,男人抽烟打牌。有几张麻将桌,麻将牌乱放着。妈妈说等下要打扫了,今晚他们还要来玩。
回到老房子,看看电视,睡午觉,妈妈们都在新房子那边忙着,家里就我和奶奶在。奶奶不大说话,偶尔说了,我又听不大懂。
晚上,也呆在老房子,没去新房。家里又只剩我和奶奶,迷糊中我又睡去了。
次日下午,他们拉家具来了,是叫邻村人订做的。床,沙发,梳妆台,桌子,长凳子……我奇怪为什么要订做,样式也很传统的。妈妈说订做的质量要好些,别看街上那些家具店的款式新颖,质量却不怎么样。
傍晚妈妈问,要不要去盘头发?我问,今晚就得盘?妈妈说是啊,照这边的习俗,明天很早就开始结婚仪式呢。可是盘了怎么睡觉啊?他说去盘啊,结婚肯定要盘个头发了,虽然在老家结婚没有穿婚纱,也没有城里人的那些仪式,可头发还是得盘,好看点嘛?至于睡觉,睡的时候小心点吗?我只有点点头,走吧。
到了街上,洗了头,吹干,发型师问盘头发是为什么?我说结婚呢。他笑笑,那好呀,盘好后给你插朵大红花。我失笑,那不是很土呀?发型师说,插你头上绝对不土呢。我说那好吧,你看着办。
盘好后,看着镜子,呀,还真是不一样了。他也赞叹,真好看呢。我笑笑,那是,结婚嘛,再怎么样也得美美吧?
到家后,大家看都说好看,然后都到新房子那忙去了。我就顶着满头的小别夹睡觉了。明天,会是什么场景?我突然没太多的憧憬,只觉得一天了有点累,管他呢?反正这段时间在这里,我是看出来了,结婚仪式虽然不知到底是怎样,却也不会多浪漫。毕竟农村嘛?人生的大事,也不过是两个人心中最重要的事而已。相爱,就行了,仪式,也不重要吧?胡思乱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什么都不想,好好睡,明天就知道了!
自己却也没那么淡定,半夜醒来好几次,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结婚了,心里还是不平静。似乎有些担忧的情绪,可又不知道担忧什么?他不好吗?没有。他的家庭条件不好吗?无所谓。那是不想呆在贵州吗?他说过结婚了就出去佛山啊。那是什么?又想不出理由,看看他熟睡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做梦?梦里可有我存在的影子?
最后醒来,终于天亮了。妈妈进来,说起来准备了?我说仪式现在就要开始了吗?妈妈却说她也不清楚了,现在与她那时结婚又不同了,等下听三伯妈的安排。
起来,换上红皮衣,化妆,擦擦高跟长靴。他也穿上了黑西装,问我好看不?我笑笑,很好看。他又摸摸我的头,紧张吗?我摇摇头,不紧张,这不是在酒店或是教堂。但我没说出来,只是说不紧张。他嗯一声,不紧张就好,没事,过完今天就好了。
已经是8点多了,妈妈又进来,说待会他们要吃早饭,但你们不能在那里吃。本来是在仪式结束前是不能吃东西的,但你是孕妇,不吃怕是行,等下我端点饭来,你在房间吃?我点点头,怎么都行,反正我也吃得不多,一两顿不吃也没事的。
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很漫长,他也被妈妈喊去帮忙去了。我自个坐在床头,也不知道该干么?我看看这屋子,今晚我就不睡这房间啦,可我也没多少喜悦感。
妈妈端着饭来了。我说放着吧,也没很饿。妈妈说现在不吃,要到下午三四点才能吃啊,你能挨饿嘛?多少吃点,吃完就要开始了。我只好接过碗筷,往嘴里扒饭。真想快点开始啊。
终于,终于,开始了。外面响起鞭炮声,我的心还是腾地跳了下。赶紧整理下衣服和容装。妈妈进来说:“按理本来男方该到女方家里去接的,可你们相隔太远了,所以我们就省略了这细节,就让他从新房子那过来这里接你去。你手上拿着这把红伞,等下他来了,牵到你手,你把伞给他,他打开,和你撑着走到新房子去。”我嗯嗯的答应着。在几个伯妈的簇拥中,他进来了,笑着,伸出他的手,妈妈也笑:“把手给他,然后把伞给他。”我照做了,把手给他,他拉紧了,再给他伞。我们一同走出大门,外面又响起鞭炮,我们只能站在原地,待鞭炮打完了,他打开伞,我们在大家的嘻笑中走过去,走向新房子。只有几十米之隔的新房子。我们从后面走进新房子的大门,快要进去的时候,伯妈在一旁拦住我们,等等,要放鞭炮。然后我们又等鞭炮声过去后,进去。一张大的四方桌子,上面铺了红的桌布,放着几碟喜糖,卤肉,麻花,瓜子。桌子两旁各放一张凳子,上面坐了四个中年男人,我看到他们面前放着几个红本子,黑笔伏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大厅中央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大的红纸,上面写着的是搬迁的恭贺词。下方两旁还贴了祝贺新人的致辞。伯妈示意我们对着墙壁鞠躬,再下跪。然后带领我们上二楼,也就是我们的新房,进去,看到门口点燃了香火,她端着放在穿上,叫我们磕头。床上放了好几床被子,到处撒了些花生,还放了几个柚子。然后我们下来,回到原来位置,就那样站着,屋里的人们都对我们笑笑,也没说什么。接下来呢?伯妈开讲了:“你们今天呢,主要就是站这里,有客人来送礼金,你们都打声招呼,是长辈的,你们下跪,磕头,然后他们会给你们拿‘拜钱’(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就是磕头钱)。”啊?!就这样?结婚仪式?我愤愤地想,这哪是结婚,根本就是磕头日,那么多客人,我们要磕多少头,而且要一直站着!虽是这么想,但也不敢作声。我闷闷地不吭声。他察觉到了,小心地问:“怎么啦?”顿顿又说:“哎,这里是这样的风俗呢,我也没办法。”我看着他,是,之前也参加了他堂妹的送行,也看到了她结婚的场景,但我没仔细看,你也没跟我说这些细节啊?我咋知道呢。当然,我也没问你。可我那不是因为别人结婚我没在意才没去注意看吗?可想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老实地站着,等着磕头吧!所以,我又收回目光,不言语。
伯妈说现在还早,客人们还没来送礼金。然后嘱咐妈妈去找来一床被子,放在地上,到我大腿的位置,说是这样我穿着高跟鞋磕头不用弯腰跪在地上,只需轻轻一鞠,没那么累。我嗯了声,觉着这种结婚仪式有啥意思?就是累人。
第一个客人来送礼金了,送来的时候告知自己的名字。坐在桌边的人就给记在本子上。然后伯妈叫我们喊那人一声,是什么称呼我忘了,总之是长辈。人家答应了,我们就跪下磕个头,他再给拜钱,坐桌子左边的人也给记上。之后伯妈递过茶水,端着的装瓜子的盘子伸到人家面前,叫他抓一把,再招呼他入座。
慢慢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些送礼金,还有一床毛毯或是被子什么的。大都送完礼金后,在屋内或者庭院里找个位置坐下,和熟悉的人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对送礼金的人点头,是长辈的喊声,磕头。也没谁和我们攀谈。但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了。
鞭炮声响起,我正好奇着。待鞭炮声停止了,才看到是二娘们来了。他们提着一床被子,一挑谷子,还有两团红毛线,送礼金后,她给我俩戴在脖子上,据说是好运的意思。不久后鞭炮哦声又响起,是外婆们来了,一样是被子,谷子,还有两团红毛线,给我们戴上,我说得一直戴着啊?外婆笑笑说,给你们戴上后,你们再下掉呗。是啊,戴着两团也挺重的,还不方便!我们马上弄下来。
随着客人的增多,我穿高跟鞋站着的脚这么一跪一起来的,开始有点酸痛了。伯妈说没客人的时候你们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吧,有客人来了你们就马上起身。我说这样也行?他说累就坐坐吧。
坐下来,边上外婆和二娘也在坐着。跟我们瞎聊了一下。我听着他们聊,一边看着门口的方向,一有客人来就得起身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啥时候结束?然后是谁在二楼喊了一声,接着我听到很多欢呼的声音。扭头看出去,原来按照习俗,他们在二楼往下扔“粑粑”(也就是馒头吧)下来,用小的透明的红袋子装的,一袋子装两个。大家在抢呢。一阵喧闹欢呼后,二楼又是谁喊声:抢柚子咯!大家又一窝蜂地挤进来,跑上去。又是一片欢呼声,大家都被感染了,都开心地笑着。
渐渐地我才明白,是至亲的人来,都得放鞭炮迎接。
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有些跟我们打招呼,热切地恭喜我们。客人大都是些长辈,妇孺。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多了。厨房那边的人来喊,说要开席吃饭了。大家客气一番,都去入座了。我松口气,总算可以消停一下。伯妈问我饿不饿?我摇摇头,没饿,我倒是有点累。伯妈说过了今天下午就好了,晚上应该也不会来闹洞房,现在都没怎么兴了。我答应,嗯嗯,快点结束吧,这种婚礼好累人。
我们坐在堂屋,此时这里没几个人了。负责记账的那几个叔叔也去吃饭了。我看向外面,还有些人坐边上聊天,等着第二轮开席吃饭。我突然不知道这样的婚礼是为了什么?除了礼金,还有什么吗?
天慢慢暗下来,到尾声了吧?坦白说,这婚礼还是热闹的,很多人。而且大家也都很开心。
四点多了,妈妈说应该客人们都来齐了,没缺谁了。大家吃过饭打招呼后也都散去了。我们,终于,也可以休息了!
婚礼,就这么结束了。晚上他们没来闹洞房。虽然不是预想的浪漫场景,但可喜的是:我们结婚啦!
晚上在房间里,他很高兴,很激动。我的心情也一样,比白天结婚时要激动多了,结婚了,我们就可以永久在一起了。他抱紧我,在我耳边说:“我们终于结婚了,我爱你,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的,你呢?”“我当然也爱你,只要你不离,我就不弃。祝愿我们能天长地久!”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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