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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开(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姜恩伟    阅读次数:4602    发布时间:2014-05-07

“师傅,慢点开。”车快开到一处转弯时,一乘客提醒驾驶员。

“咋了?”

“你不知道呀?有个老太婆整天在这儿转悠,专等着被车撞呢。早上过的时候我听这里的人说的。”

“怕是有病吧?”

“她身体好得很,什么病也没有,无非是想用她的命给后人换点钱而已。”

“啊——”

“真是,为了钱,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啊!”车上的人像炸了锅似的议论开来。

这个老太婆叫陈二婶,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她家就在路边。以前,陈二婶在人们心中可是个喜乐神,对人热心又各气,整天都嘻嘻哈哈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她,愿意和她亲近。可自从前她孙女前不久出车祸死后,陈二婶就变了,变得不愿意说话了,每天吃了饭就到她孙女出事的那段路上去转悠。

陈二婶孙女出事时,她正在地里摘菜。等她听到喊声跌跌撞撞赶到,孙女早没有了进的气。陈二婶看着血肉模糊的孙女,当场昏死了过去。醒后,陈二婶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的流泪。

陈二婶孙女出事的地方就是那个转弯处。那天孙女准备穿过马路到对面山上去玩,当孙女走到路中间时,一辆车转过弯快速冲了过来。等司机看见她时,由于车速太快、距离太近,尽管紧急刹车,还是没能避免惨剧的发生。

有人说,陈二婶大脑受了刺激,到在路上来找自己的孙女。也有人说,出了这次事后,陈二婶见儿子得了一大笔赔偿,她也想用这种方法给儿子挣笔钱。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相信最后一种说法的占多数。

这天,陈二婶吃完饭又像往常一样开始来到马路上转悠,眼睛死死盯着来入的车辆看,像是随时准备扑向车子一样。车子看见她,远远地就把速度减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开过。

一辆轿车从陈二婶身边开过时,车里的人伸出头来对着陈二婶骂了一句:神经病,不耐烦了是不是?陈二婶不搭理,自顾自地在路边来回转悠。

邻居李大姐看见了,赶紧上前来劝她回去,陈二婶像没听见似的,依然自顾自地转悠。李大姐看没办法,只好去叫陈二婶的儿子建设:

“大兄弟,大兄弟,快去劝劝吧,二婶又去马路上转悠了。”

“妈,你这是干嘛呢?快,快回去。”建设边说边上前来拉陈二婶。

陈二婶推开建设的手,瞪了他一眼后转而又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看。

“妈,你跟我回去吧,你看,这儿来来往往的车这么多,我可不想你跟妞妞一样。”建设说着眼睛红红的。

“你咒老娘是不是?老娘的事不要你管!”陈二婶终于开了口,不过一开口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建设还没见妈这样骂过自已,忙说:“妈,您这是怎么啦,您知道大家在背后是怎样说您的吗?他们都说您……都说您是故意找车撞,想……想再骗点钱……妈,这昧心的钱我可不要,我不能把……”

“啪!”没等建设说完,陈二婶就狠狠的给了建设一巴掌,“滚回去!老娘不要你管。”

建设木木地立在那里,看着曾经爱他、呵护他的母亲如今变成了这样,他的心里就像有无数把刀插一样的难受。可建设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母亲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像人们说的那样,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转悠累了,陈二婶就坐在路边随地坐下,只要一见有车不减速就开过来,她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开车的人一看到陈二婶在,立马就把速度减了下来。

建设见劝不住母亲,也就随她去转悠,没农活干时也会来路上陪陪母亲。渐渐地,他发现母亲的背比以前弓了,走起路来也比以前更蹒跚了。建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母亲就这倔脾气,只要是她决定了要的事,就是九头牛也甭想拉回来。建设搬来石头在路边给母亲搭了一条石凳,又找人做了个布垫放在上面,让母亲走累了站累了能好好休息一下。

久而久之,从这儿开车过的人都知道了陈二婶,车经过这一段,不管看没看见陈二婶,他们都会开得很小心、很慢,怕陈二婶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撞上她。慢慢地,陈二婶也来得少了,有时连一个周都没见过。

又有人在背后开始议论了,说陈二婶没找到撞的机会,觉得没多大希望,所以来的时间就少了。

一晃三四年过去了,陈二婶眼看就要翻八十的坎了。陈二婶尽管走起路来很吃力,但天气好时她也会来到石凳上坐一阵,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

这天一大早,陈二婶拄着拐杖准备到路边看看,结果还没走到马路上,脚下一滑人就倒了下去,这一倒,她就再也能站起来。

临终的时候,她对儿子说:“我死后……你要替我……”

建设握住母亲的手,跪在床边,他看着母亲,流着泪,对母亲的话他不懂,只是摇了摇头。

尽管后面的话母亲没能说出来,但建设明白母亲想说什么,他跪在床边,流着泪不住地点头,母亲安详地合上了眼睛走了。

之后,过路的司机没再看见老太婆,却总看见一个男人在公路边晃悠。

 

怀四修路

 

“要修路了……要修路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村,大家都很高兴,怀四却闹上了。

进村的路,一直没修成。现在好了,政府拨了修路专款,只要村里协调好地。

大家一商量,都认为,可以用分摊的方式,没有占到的拿一点土地出来,补偿给被占的。每家每户都出相等的地。

怀四心里盘算,村里的连户路,基本上都能修到家门口,唯独他家隔得远,修不到家门口。这不是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不行,怀四想,得找忠叔问个明白。

怀四从缸里舀了一杯酒,扬起脖子,一口气下到肚里,似乎找到些感觉,径直朝忠叔家走去。

怀四推开门,还没等忠叔反应过来。

“忠叔,修路的事,你一定要给我整清楚!”

忠叔家正在吃晚饭,见怀四走进来,马上让座,怀四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忠叔拿出一瓶酒,拧开盖子给怀四倒上,怀四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慢慢喝,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忠叔不慌不忙地说。

“我发脾气?谁遇到这种事不急,你说说,别人出了地都能把路修到家门口,可我呢?离大路那么远,还得出地,让我吃亏,你们以为老实人好欺负不是?今天你总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我就……”怀四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忠叔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说,“怀四,你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这事你怎么看不透呢?这是为了大家好,不是只为了哪一家,虽然你家隔得远了点,但主路是这样的呀,我们修的是主路,又不修支路,不可能单独再给你修条大路进去吧?”

“这家家都到家门口了,凭什么就不给我修,太欺负人了吧!还要我出地。”怀四又恨恨地喝了一口。

“怀四,你不要不知好歹,人人都同意了,你也没反对,现在这门儿哪门儿的?我们村不是有几家和你一样吗?都修不到家门口。”忠叔有点生气说。

“他…他们都…当…好人,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的…”怀四很不快地说。

“我不跟你争,这路不可能因为你就不修了,这是好事,怀四啦,你要以大局为重哟,全村都看着呢。”忠叔语重心长地说。

“这明摆着就是让我吃亏,反正…不给我修到门口我就不出地。”

“你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

“我怀四怕过谁呀,反正今天你要给我个说法……”

一直吵到了深夜,不欢而散。

修路的时候,怀四背着手,吹着口哨到处转悠,村民看见他这个样子就不舒服,当面数落他。

“怀四,视察工作来了?”

“好好的办公室不待,来这儿做什么?这儿可不是你这种大人物来的地方。”

“怀四,不把地补出来,看以后接儿媳妇的小轿车开得进来,开出不去哟!”

怀四也不恼,也不理,一步三摇地到处转,好像是在看这路没有他就不能修了一样。

等怀四走后,倔三说:“给脸不要,有他好看的!”

路修好了,村里整了个简单的通车仪式,却不见怀四的影儿。

第二天,怀四就用车拉着牛粪给果树施肥。

倔三想,该收拾收拾怀四了。他开起三轮车拦在了路中间。

怀四拉着车正朝前起,三轮车“唧”的一声刹住了,横在怀四的前面。怀四放下拉粪的车,走到了车前,倔三正在车上装睡觉。气不打一处来:“你个龟儿子,要挺尸,回家去,你在大路上挺起做什么?”

倔三假装没听见,怀四看见倔三不理他,知道是故意和自己作对。怀四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然后站在车旁,面对着倔三,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倔三就开骂:“你个龟儿子,你存心和老子过不去不是?你再不让,老子把你鸡巴破车砸了!”

倔三还是不理,怀四气得快冒烟了,转身就到粪车上抓起锄头,往地上一砸。

“让不?再不让,老子砸了。”

倔三跳下车,“你有种!往老子这儿砸。”倔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老子就不让,路不修,玩干铲皮是不是?”

怀四举起锄头,对着倔三:“你让不让?让不让……”

“有种你就砸。”倔三抬起脑袋,眼瞪着怀四。

怀四看倔三不怕,也不敢真砸,掏出手机:“忠叔,你来不来,出了人命不要说我没给你打招呼哦!”

“找谁来也甭想从这过……你以为你是谁呀……地不出……想过……门都没有……”

正扯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忠叔走过来,他把倔三拉到一边,交待了几句,倔三点了应着,回来准备开车。

怀四看着三轮车嘀咕:“不让,我还以为你鸡巴倔三有啥能耐呢,跟我耍横,还嫩了点!”

“行了,行了,还得瑟了你,爱过不过?”忠叔不耐烦地催怀四。

“走着瞧!”倔三从三轮车里摔出一句话,加大油门,消失在村口。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怀四拉着粪车,一边哼着。

“又要修路了!”倔三高兴地向大家宣布。

原来政府补贴了水泥和沙石,让村民们自己修串户路。

怀四可高兴了,逢人便说,“看看政府为我们想得多周到,别以为没你们,我的路就修不成了。还想让我吃亏,门都没有。”怀四整天都乐呵呵的,就等着沙石和水泥了。

各家都为修路忙得不亦乐乎,怀四家却没这杆烟烧,一点动静都得。这也难怪,村里人向来是你帮我,我帮你,换工修路,人多力量大,一两天就能完成一家。

怀四家有三个人,儿子又在外地上学,就怀四和他婆娘两个人咋修呀?路又长,村里的人都让他给得罪光了,到外村又没找到人。

怀四有点急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别人家的都修完了,而自己却动都没动,再过段时间这水泥都快失效了。

没办法,怀四提着一瓶酒去找忠叔。

“你得把地拿出来”,忠叔说。

“以前,为修路,你把大家都得罪了,你再不拿出点诚意,大家是不会帮你的。还有,这事我得和大家商量商量,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这酒你拿回去。”

过了两天,怀四又去了忠叔家。忠叔叫怀四坐,怀四不好意思,说站着就行,忠叔也不劝。直截了当对怀四说:“怀四呀,你说的事不太好办呀,即使你补了该补的地,他们都还是不情愿来帮你。”

“那为什么呀?”怀四不知说什么好,“到底要怎么样他们才帮?”

忠叔瞅了瞅怀四:“当初你说吃亏了,现在好啦,不吃亏了,可人家都不愿意帮你了,他们说了,除非你……”忠叔故意停了一下。

“除非什么?”怀四有了点盼头。

“除非你给工资,工资按天算,每天三顿饭,每顿饭要有酒有肉,不然他们就不来。”怀四想了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忠叔就带了七八个人来,倔三也在内,怀四看到倔三也来了,心里就来气,但又不好撵他。

五天过后,怀四家的路总算修完了。这几天,可把怀四气坏了,但又只能忍着。原来倔三来的这几天,他故意带着这几个人慢慢做,本来三天就能修完的,拖了五天,对吃的饭菜更是挑三拣四。

怀四给大伙结了工钱,无力地躺在竹椅上咕嘟:这下可真亏大了!

“轰…轰轰…轰……”

怀四还没起床,就听到有车向他家开来。

“怀四…怀四,快起来,快起来。”是忠叔在喊。

怀四穿起衣裤走到门口,看到忠叔站在一辆崭新的小型耕地机前,忠叔拍拍车头,对怀四说:“看,咋样?”

“咋样?又来忽悠人是哦。”

“你小子,还在为修路的事闹别扭。”忠叔指着怀四笑着说:“这是你的。”

“我的?”怀四瞪大了眼睛。

“当然啦,你家的牛不是摔断了腿卖了吗?现在喂头牛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合计着给你买了个铁牛。”

“这个我可使不了,何况没钱呢?”怀四说。

“这是你的钱买的。”

“我的钱?”怀四抓了抓脑袋。

忠叔叔走到怀四跟前,拍了拍怀四的肩说:“你上次修路不是给大伙工资了吗?大伙可没有要你的呀!这车的钱就是你给大伙的工资买的。”

“我……”怀四低着头。

“怀四啊!大伙不是存心和你过不去,只是想让你知道,生活在一起,不能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个铁牛,光靠你那点钱是不够的,大伙儿商量,把村里的农机补助名额给你,另外还凑了点钱。”

“忠叔,我……”

怀四羞愧得无地自容。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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