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学》（网刊）总第10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作家网    阅读次数：283365    发布时间：2021-02-12

□散文天地

覆尘的年画和皇历

李艳霞

岁月载不动所有的记忆，代表时间的尘土渐渐地把往事覆盖。丢在遥远老宅墙壁上的旧年画和皇历没有延续下来，就象童年小街深处的故事不可能重演全集。

然而，那些曾经带给我激动和快乐的年画与皇历，总会在每一个春节来临的时候，带上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个遥远、难忘的年代——每当春节临近，我和二哥就抢先到妈妈那里，领取采购皇历和新年画的任务。妈妈总是通通快快地掏出几块钱，嘱咐我们，挑吉祥点的，花鸟草虫或者胖小子抱鲤鱼的都行。我们顾及不得妈妈的叮咛，蹬蹬跑出家门……

小镇的新华书店离我家三里多地，尽管挺远，我们却不辞辛苦，兴致勃勃地朝小路出发。只听见军绿色的棉胶鞋踩得厚厚的雪地咔嚓、咔嚓直响，好像跳跳糖在嘴里跳跃的感觉。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裹着一身的寒气挤进长长的队伍当中。年画和皇历不在书店的同一节柜台出售，我和二哥只好分工协作，一个负责买皇历、一个负责买年画。我当然愿意买年画，那一幅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就是不能全部买回家，欣赏一番也觉得心旷神怡，收获不浅。

买皇历历和皇历牌，没有更多的比较和选择，皇黄365天老调重弹，皇历牌除了小常宝、洪常青、李铁梅、江姐、李玉和等老一套外，没有新版本。二哥说买年画的人太多，你挤不过人家，还是排皇历去吧！这回选择权在我的手中，我看哪个顺眼、好看就买哪个，于是“小常宝”、“李铁梅”成了我的首选。

这会儿，二哥在对面柜台前挑来挑去，不厌其烦的营业员还帮助他推荐。我在一边喊，买张嫦娥奔月的！最后他把鲤鱼跳龙门、天女撒花、嫦娥奔月还有《沙家浜》和《闪闪红星》潘冬子找到革命队伍时的四张连环画选中，然后抱着它们回家！

回到家，并不急于把画贴上墙，而是把它们在炕上铺陈开，全家人围在一起欣赏一番，评选哪幅好看，那幅便张贴在最醒目靠炕头的北墙上。接着研究东墙、西墙、炕厨上应该贴哪幅、不应该贴哪幅。评比后，把它们卷起来，等待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再让它们闪亮登场。

不过，皇帝历不用留着，可以即时挂起来。也不必为它费心思挑选位置，它有固定的位置，年年都挂在房门楣的右侧，离地一米五高，就是最矮的小妹也能够到。挂皇历是爸爸的差事。他先从皇历的365页中找出全家人所有成员的生日，并折叠起来，作为记号，然后再记录在皇历牌的背面。记录方法是按照时间的顺序，记录全家人的名字（到了谁的生日，爸爸就提前买鸡蛋并准备几道丰盛的菜肴，为我们庆祝生日）。之后把皇历别在黄历牌上，准备让它们去接班。旧皇历和皇历牌只好乖乖让位，把时光的接力捧交给后来者。

新皇历上任始，我总是特别爱戴它、珍惜它、精心保护它。监督大哥、二哥别损坏了它们。主要是皇历牌上微笑的小常宝、李铁梅可不能让他们脏兮兮的手沾污了。旧皇历和皇历牌虽然被我们淘汰了，但它们仍然能够发挥作用。我们可以用皇历牌做成本夹子，用皇历作演算本。不仅这些，其他的用途也不少。

可是时间久了，新鲜感一过，监督力度就差了，皇历牌就会被大家当成针线板，用来别针或者别头夹，扎得它满身是孔儿。坏习惯改变了对它的爱惜和重视。

当年画到了出台的时候，腊月二十三大清早，先把房子的天棚和墙面打扫干干净净，再分别把年画一一上墙。按照预计方案，让它们各就个位，我们便挑选自己喜欢的去贴。

嫦娥奔月与天女撒花在我的摆布下占领了火炕北墙醒目的位置。而二哥最喜欢的《闪闪红星》则占据东墙的半壁墙面。妈妈总喜欢把鲤鱼跳龙门贴在门框上方，喻示一个吉祥的兆头。

我们都竖立了自己心中的偶像，肯定会在玩扑克的时候靠坐在自己偶像的方向，并且一边玩着扑克、嗑着瓜子，一边听厨房传来蟋蟀的啧啧声，于是静谧的夜晚，它的声音愈加悦耳，心情愈加惬意，就像有一架风琴在一边伴我们歌唱，就像天女撒落在我的心中朵朵鲜花，就像嫦娥将月宫里的玉兔放回我们旁……   

每每这时，我就会感到日子是那么甜美、精神是那么充裕、亲人是那么可爱。因为我知道，有激情、有追求的日子是生活；有亲人围坐在年画下打发时光的生活是福气！

岁岁年年，无数的英雄年画在二哥守护的墙面上作着英雄的宣言；无数的童话与天使年画在我的记忆中更替；无数吉祥与喜庆的年画在妈妈的祝福中前仆后继……然而记不得是哪一年，年画与皇历从我们的生活中落幕了？

纵然我们仍沉浸在爆竹声声的欢愉当中，但是总觉得物质繁荣、现代版的年的滋味淡漠了，仿佛缺少什么细节？我渴望着，不管是童话还是英雄与天使年画，都能够在新世纪的繁荣中，抖落满身的尘埃，激发人们的热情和对理想的美好憧憬。

因为，时代不能缺少童话，更不能缺少对英雄和天使的神往！

(编辑：郭志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