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学》（网刊•月刊）第8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396394    发布时间：2014-05-11

□散文天地

爸爸回来了

◎杨旭 徐杨轩

一

那年那月，人们把梦扔进烈火，铸造在利刃上，用愚昧的思想试探利刃的锋芒。

于是，斧子、大刀、利锯，像发疯的猛兽，阔步走向深山，目测了每棵树死亡的方向。

山冈那一片片茂密哟，没来得及预料，锐利冰冷的利器就吻上树身，像流浪了许久的饿狗扑在热腾腾的面包上，任其发狂。

树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斧的脸上在洋洋欢笑。

一声声催促在林间激荡：“用点力，再用点力，这一棵树马上就要倒地”——“快一些，再快一些，天黑前还得砍伐另一批”——“加马力，再加马力”。汽车在树林里冒着浓烟洋洋得意。

美丽村庄的梦，在一辆辆载满树木的汽车上消失，利益驱动着欲望。身后光秃秃的树桩，留给村庄的一道道沉痛的伤痕。

二

雨，淅淅沥沥滂沱了几夜。一股股山水汇聚成洪流，冲垮了田埂，掩埋了庄稼。于是，禾苗偃旗息鼓，瘫软在淤泥里，用半寐的眼光窥探农人拮据的艰难。于是青山绿水变成了爸爸遥远的梦想。

为了生活，爸爸挎上背包，怀揣着梦想，涌动在南下江浙的人潮。爸爸在想：那里应该有梦想的出路。哪知道，现代科技武装的都市，爸爸只能成为梦想的迷鹿，成为繁华都市的蚁族。

哪里有出路？爸爸面带愁容，看看脚底，望望天空，满街的洋文和机控，一窍不通。

那里没有犁铧，只有现代的程控机床。那里用不上锄头，只有一排排智能计算机。那里也没有镰刀，只有一个个如龟的鼠标。于是，都市把爸爸遗弃的建筑工地上，遗弃在搬运车间里，遗弃在简陋的工棚。于是，爸爸有了另外一个崭新的名字——农民工。

而村庄只剩下一些佝偻的身影，在夕阳里行走，在朝阳里叹息。留守，成了村庄第二个代名词。

村庄那些曾经战功赫赫的农具，在湿润的墙角长满厚厚的铁锈，在发黄的墙上发出忧郁的叹息；那些泛黄的楼房，成了蜜蜂角逐的赛场，成了蚂蚁肆意的战场。它们，成了村庄的感叹号，成了村庄的诗行。

三

村庄在夜里流泪，是谁在忧伤哭泣？是孩子吗？可是，孩子在爷爷奶奶的怀里。是爷爷奶奶吗？他们怎么会在孩子面前流泪呢？

村庄的每个夜晚都有人低泣，心酸凄惶。有人编织着美丽的谎言：爸爸在外挣钱，挣大钱，等他们回来给你买一切你梦想的礼物。

可是，有谁知道，孩子最想要的礼物呢？

昏暗的灯光下，一双双粗糙的手在一张张皱褶的脸上抹擦，有谁知道，他们擦拭的是什么？

不知道那些为梦想在异乡成了蚁族的人们，能否在夜里听见孩子可怜的哭声？也许，孩子的梦不在多么漂亮的礼物，仅仅是需要一份从爸爸妈妈怀里自然流露的真爱，一份从爸爸妈妈眼眸里给予的关怀。

因为爸爸远走的那天，又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留守儿童。

四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神州大地，十八大的航船举起巨大的红帆，唱着全面小康的“中国梦”调子，驶向阳光的彼岸——于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吹响了嘹亮的号角——

山又变绿了，水又变清了。一条条水泥路犹如银灰色的缎带游进村庄。红红的瓦，白白的墙，琉璃闪亮。

孩子的梦在成长，他拉着爷爷的手，矫情地问道：村庄已经变好，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爷爷用长满老茧的手指着远方告诉孩子，爸爸可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孩子撒开爷爷的手，跑到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蹲着身子一直盯着进村的那条路。每一个身影走过，都会不由地站起来，一天、两天、三天……

五

那是在傍晚，响着声声炮竹的傍晚。一个迈着沉重步伐、挎着沉重包裹的人带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出现在孩子的视线里，孩子欣喜地站起来，飞奔在怀里，高声叫喊：“爸爸回来了！”。

许久许久，孩子带着哭腔：我们在等您吃年夜饭。

那夜，孩子睡在爸爸的怀里，爸爸望着孩子黝黑的脸庞，双眼湿润了很久。孩子醒来，看着爸爸蜡黄的面孔，上面写着孩子的许多疑问。

新年的阳光下，父子俩手拉着手走在恬静的连户路上，一双眼睛显得稚嫩，带着祈盼；另一双眼睛显得深情，带着愧疚。

孩子问道：爸爸，你还去浙江吗？

爸爸这次不离开你们了，你看，我们的家乡已经变得美好了，现在我要在家乡发展产业，一边种植天麻，一边看着你长大。

孩子笑了，笑声飞扬在村庄的天空，萦绕在每个角落。

【责任编辑：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