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非
莫非感到无比的纠结。
他在苦苦思考一个问题:倘若有这样的刀片,能把时间切割成一片一片的,他一定会选择过去而不是现在。
莫非开始厌倦自己的工作了,每天都一成不变地与公文打交道,把自己搞得昏头昏脑,制造出来的都是垃圾,比道具或木乃伊还不如。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人生能有几次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老婆的话又一次在莫非的耳边回响。这好像是年轻时候的豪言壮语,老婆的记性真好。今年是莫非的本命年,四十而不惑。这次局里人事调整,莫非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就算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也该为老婆孩子想想了,换个有油水的位置,总比数几个破工资强,人还是现实一点划算。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上一趟局长门试试运气。
临行前,老婆说:壮士出征,马到成功。等你回来,好好犒劳陪你!说完这话,老婆的脸上掠过一阵羞涩的红晕,这是莫非多年来不曾见到的,于是心里有了莫名的冲动,身体顿时有了反应。
楼梯道里灯光有些暗,莫非生怕看错了门牌号。他手里提着袋子,袋子里装着两条烟,万一进错了门,那是很尴尬的。仔细辨认清楚后,他站直了身子,按响了门铃。许久,里面的木门开了一条缝,是局长夫人。他还没回,有事吗?语气有些生硬。进还是不进?那一瞬间,莫非有些犹豫。既来之则安之,莫非点了点头。局长夫人打开防盗门,莫非便侧身而入。未及坐定,身后的门铃骤然又响起,局长夫人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无论客人进或不进,她都很淡定从容,似乎有条不紊,训练有素。莫非在这一瞬间有些走神,如同孙悟空的定身法,真神已经飘忽而去,留下的是一具躯壳。记不清局长夫人开了多少次门,铃声响了多少遍,客人一拨一拨地来,有的坐下,有的走了。令莫非庆幸的是,还没有碰见一个熟人,这从侧面应证了他的微不足道。坚持,坚持,再坚持!他这样告诫自己。10:30,局长终于回来了。九等十不虚!莫非默念着老婆的话,大喜过望。局长冲莫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忽然包里的手机响了。从局长的表情看,这个电话肯定是市里重要人物打来的。电话很长很长,在莫非看来如同一个世纪之久。在局长如释重负的那一刻,莫非的思维有些紊乱了,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忽然门铃又响了,居然还有客人上门!看着局长一脸的疲惫和苦笑,莫非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站起身,几乎是和进门的客人擦身而过……不想在下楼梯处,他还是被局长喊了转来。只见局长塞给他一提礼品,显然是对他的礼品的回赠,那意思很明显,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莫非感到一丝悲愤,甚或还有些屈辱。他打开那提礼品一看,原来是两瓶保健品。忽然,他的脚下一个趔趄,连人带瓶重重摔在楼梯下,那些保健品散落了一地……
回到家里,莫非一言不语。老婆情知不妙,于是百般安慰。她甚至挑逗莫非说:挺住,雄起!见莫非依然不理不睬,老婆使出杀手锏,一把捉住他的宝贝抚弄起来……这要是在往常,莫非早就按耐不住了,可是这次它依然萎靡不正,软绵不举,这让老婆大吃一惊。她悲愤地诘问: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说罢,呜呜地抽泣起来。
老婆说莫非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坚持要带他去看中医,却看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买了许多补品悉心调理。老婆后悔那晚没有陪莫非一起去,肯定是在黑夜里受了什么惊吓,于是替他向单位请了假,关了他的手机,叮嘱他在家安静休养几天。莫非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先是看了许多恐怖影碟和小说,后来是发疯地写个不停。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冒出那么多奇怪的念头,不写出来很难受。站在阳台上,莫非想,我若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象鸟一样飞起来呢?莫非把这个想法说给老婆听,老婆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说,你干什么?你神经病啊你。莫非说,我没有神经病,我想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莫非终于体验到在黑夜里飞翔的感觉。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十字路口,忽地就凑上来一个中年妇女,说:先生请跟我来。巷道里很黑很长,和局长的楼梯差不多。女人把莫非领到一间小屋,小屋收拾得很干净,但是有一种苏打水的味道。跟我上去吧,三楼。忽地一个穿着短裙的姑娘出现在莫非面前,她走路的姿势溢出一种诱惑的气息。莫非向她走过去说你是谁,姑娘说我是燕子。女人说你是谁,干嘛来这里,莫非想了想说,我是莫非,我要找飞翔的感觉。燕子拉上窗帘,动作敏捷,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和局长夫人开门的动作如出一辙。莫非说,干嘛要拉窗帘,有人进来吗。燕子说,我有男朋友,我和他私奔出来的,他在工地做废了,我得挣钱养活他。你知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莫非没有哭,但泪水哗哗在心里流了。燕子说,我们开始吧。莫非说,我要看看窗外的世界。燕子说,等会再看。燕子脱下裙子,她的肌肤光洁而富有弹性,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外面的光线漏了进来,在光线的投射下,看上去柔软缠绵。忽然从楼梯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只见一个拄拐的青年歇斯底里地在叫骂,他把拐杖敲得楼梯轰轰作响,他说臭婊子叫你卖叫你卖,小心我杀了你。燕子紧紧依偎在莫非怀里,瑟瑟发抖。莫非说,我该走了。燕子说,你下次再来找我好不好。莫非说好,他看见燕子的睫毛湿了。
莫非已经记不清是如何逃离那个巷道的,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挨揍了,胸口至今还隐隐作痛。他恨恨地说,我一定要找到燕子,带她回家。他把他的想法和若根说了,若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苕货,和莫非同了一年学,在黑道里杀出一条血里,仗义插刀,嗜血成性。真正的夜晚来临,莫非请若根吃了一顿酒,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摸进那条巷道。这似乎是个即将要拆迁的棚区,杂乱无章,浑浑噩噩。两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正犹豫不决之际,一辆没有牌照的黑面的停在他们面前。哥们,上车,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司机探出头来,招呼着。黑面的在一处没有门牌号的小屋前戛然而止,果真是前次来的小屋,莫非大喜。莫非和若根被一个纹身的小青年领了进去,里面黑漆漆地看不见人。忽然整个地面急速提升起来,再停下来时便出现一间大房子,里面有不少人,莫非凭直觉便知道是舞厅。音乐响起,忽明忽暗的灯光开始旋转起来,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扑向男人,宛如饿虎扑食。莫非和若根怀里也各自拥有一个,香气扑鼻,熏得人醉。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曲终了,灯光全开,如同白昼。服务生端上西瓜、啤酒和茶水,众人喜笑颜开,尽情品尝一番。“啪、啪、啪”,随着三声有节奏的掌声响起,一个白面书生出场了,书生笑语盈盈问候众人,但声音里透着威严,他身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纹身汉子。他命令大家把口袋和包里所有的钱卡统统掏出来放到茶座上,零钱可以拿回去做路费。然后开始给每个人算账,小姐若干,啤酒若干,茶水若干,西瓜若干……若根的脸色铁青,他拉住莫非的手开始向门口移动。一个纹身发觉了他的动机,立马一拳挥过来,若根也不搭话,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这边一乱,那边人群便开始躁动。莫非跟着撞上去,他撞翻了许多女人,这些女人开始尖叫,不要命地奔跑。莫非感受到一种宣泄的快感,他有点喜欢这样的运动了。莫非说,千万里我追寻着你,燕子,你跑到哪里我也要带你回家。场面一时混乱起来,若根在前面猛打猛冲,莫非在后面紧跟着。忽然,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莫非张大了嘴但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倒了下去,听到了零乱的脚步,有人从他身上踩过,耳边隐约传来若根的呐喊。终于,他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警车在外面鸣叫,警察冲了进来……
到第五天的时候,莫非对老婆说,小说写好了,我要去省城一趟,亲自交给XX刊物的编辑。老婆说,是男编还是女编?莫非说,女编。老婆说,不可以。莫非说,我武功废了。老婆说,废了也不行,有药。莫非说,是药三分毒,远离毒品,珍爱生命。老婆说,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不管男编女编,能让你雄起就是好编。莫非看着老婆,眼睛里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老婆看着莫非,身体晃动的姿势充满着诱惑。
莫非见到女编辑梅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00了。梅婷对莫非有些印象,因为她在一年前用过他的几个短篇小说。梅婷说,你干嘛要写这么灰色的小说呢?有点离谱,审查肯定过不了关,即使过了我这一关。莫非说,过不过得了关我都要找你,你怕不怕?梅婷说,你又不吃人,我能怕你?莫非说,我能吃你。时间有些凝固,两人相互望着不说一句话。梅婷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莫非感觉到梅婷的气息和体温。许久,梅婷说了一句让莫非心动不已的话,你很想?莫非猛然抱住了梅婷,感觉到她的身体的颤栗。她侧身过来把脸贴在莫非的脸颊上,微烫的肌肤传达着渴望的信息。梅婷的动作有些夸张,甚至还有些粗野,她轻轻的叫声让莫非激动万分。莫非说,医生呢?你和医生这样有过吗?梅婷笑出了声说,没有,和自己的老公是不可以在外面这样的,只有和别人才可以在外面这样。
莫非小说的发表终于发表了,而他的落选几乎是铁板钉钉的。莫非说,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最要紧的事,是小说的发表让莫非恢复了生机,老婆得到滋润后也是生机勃勃。莫非想,看来人是离不开滋润的,如果离开了,人就会变得无精打采,生不如死。莫非甚至为局长感到悲哀,整天的时间被别人占据了,会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吗?倘若在要紧关头,猛然被电话或门铃惊吓,是否会一蹶不振呢?莫非认为自己的想法虽然有些恶毒的,但莫非没有酸葡萄心理,他是真心为局长排忧解难。这个feel 倍儿爽, feel feel倍儿爽。莫非窃窃自喜,难以自已。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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