潸然泪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宏宣    阅读次数：187792    发布时间：2015-06-25

三

那晚，他们没有谈的太久，从言萧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林娜发现他们带去的东西已被他的妻子高寒全部拿到房间里去了。

当晚，郝健和林娜夫妇兴奋得一夜没合眼，他们庆幸认识了言萧这个伯乐，恨自己对言萧相见恨晚，虽然这次花了七千多，但只要能够调到县城来，离开那个让梦破碎的鬼地方，多花点钱又算什么呢？

一个学期快要结束了，正当郝健和林娜在做着上调美梦的时候，郝健第一次接到了言萧亲自打来的电话，请他们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并叫郝健把个人的所有材料再精心准备三份。这小俩口以为有好消息了，心花怒放，他们满怀着内心无限的喜悦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欣喜若狂地一路冲进超市，又买了四瓶五粮液和二条高档香烟，在二条香烟的中间还夹了三千元人民币，兴致勃勃地来到言萧家。

和上次不同的是，言萧的爱人不仅客气地给他们倒茶递烟，还意外地为他们三人准备了特制的冰镇夜宵，让他们这对涉世不深的年轻夫妇越发感动得忘乎所以。

“郝老师呀！有好消息了！”言萧依然笑容可拘。

“哦？有希望了？那太好了！”年轻的郝健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有点迫不及待。

“为了您的事呀，只可怜我的两条小腿，都快跑细了，县里和我们学校内部的几道关都过了。前天晚上，人事局和财政局那边我也去为您请了客，送了礼，他们总算勉勉强强答应了，只有教育局这边暂时还没答应，局长非要顾全大局，太难讲话，还硬批评我自私，把我好顿臭骂，说我只想到自己，和下面学校抢人才。不过，我相信：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呦！”

“是吗？那太感谢了。”郝健和林娜兴奋得快要从沙发上抛起来，眼前的希望让他们有些沾沾自喜。

“明天晚上，我要为您这事请局里的几个头头脑脑吃饭，主要是马局长，对于您，我是贤才欲求，可是现在的官僚您也知道，难呀？”言萧满脸的愁纹下露出太多的无奈和伤感。“什么都需要去打点，哪一个菩萨不要烧香拜佛呢？现在办事真难呀，我要是教育局的马局长，还说什么？什么也不说，立马把您调过来。好多的事情我都是力不从心，真是官大一品压死人。”为了郝健，言萧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更加激起了他们对眼前这位知遇之恩的无限感激之情。

“言校长，我们真的无法用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感激您，为了我们的事，您多操心了！”说着，郝健一个劲地从皮夹里往外掏钱。“我这里只有八百元，先给您明天请客用，以后我们一定再加倍给您补上。”言萧半推半就，笑容可拘地送走了郝健。

郝健和林娜夫妇出门以后，言萧来到了他的专门储藏室，看着里面成堆的好东西，心满意足地哼起了小曲《智取威虎山》。他的爱人高寒在一旁疑惑地问：“老言，你真为他们花了那么多钱？明天晚上要请局里哪几位吃饭？咱们不是说好要去城里看儿子吗？下午他的班主任还打来电话呢！说要给儿子提为班长。我已经说过明晚请他们吃饭了？”

“吃饭？谁说我请的是局里人了？我知道明晚请的是儿子的班主任。”洋洋得意的言萧轻蔑地用眼瞟着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老伴，“你呀！怎么也学不会，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呀，永远都是女人！没看过赵本山、范伟和高秀敏演的小品《卖拐》呀！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也！”嘲笑完妻子之后，言萧又摇头晃脑地哼起了京剧小曲《智取威虎山》。

四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对于郝健和林娜来说，简直就像噩梦一般，言萧每学期快要结束时就打电话给郝健，每次都说有了新的希望，每次又都是遇到了新的难题，不是这个局长不同意，就是那个书记不点头，总之，碰到的是比攀登珠穆朗玛峰还要困难的困难，可怜的郝健和林娜夫妇前前后后共去了言家九次，每次都是至少花了三、五千才能打发。慢慢地，郝健和林娜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这样无休止地送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呢？工作办好了，倒是无所谓，万一被他耍了！岂不是……

一向心细的林娜借故跑到教育局、人事局等单位一打听，人家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恶意地把林娜奚落了一顿，说她的智商像河马，还不如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撕心裂肺的林娜夫妇一个要喝农药，一个要上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黑心的死家伙，收了人家好几万，却一点点没办事。转而变为愤怒的林娜夫妇恨不能一手把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捏得粉碎。事到如今，冷静的林娜经过再三思考，决定得把这笔冤枉钱要回来，两人再三协商，她给言萧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并用挂号邮寄给了他。

接到林娜的信，言萧一下吓傻了，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言校长：

你好！

我是郝健的爱人，叫林娜。

言校长，我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给你写这样的信，真不知道如何来向你表达我心中的痛苦和怒火，三年来，为了我丈夫调动的事情，我们天天东奔西跑，谁知最后的希望却是零。我不想说，其实，你也很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这几天，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多方打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言校长，为了调动工作，我们把好几年的积蓄不吃不喝地全部押在你身上，而且还借了许多债。说句良心话，如果你真的为我们费了力，帮了忙，即使调动不成功，我们非但不怪你，对你依然是一辈子都会心存感激的，真的如此！！因为我林娜是一个知恩必图报的人，同时我更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但是你没有，对于这点，你我都心中有数，我也不必说的太多，事到如今，说多了也实在没有意思，反而……尊敬的校长先生，我只想问你：你收了我们那么多的钱却连一句好话也没有帮我们说，你真的感到心安理得吗？睡觉的时候难道连我们的梦也不做一个？

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万不该光收礼、不办事。我是一个医生，平时也见过无数人，我对病人的原则是“不收礼，只看病！”哪有像你这样的？哪怕你就是做些表面文章，我们的心态也可能会好接受一些。好了，既然你不愿帮忙，我们也不求你，再求你也没用！但是你拿我的铜板请你一个都不少地退还给我。

每一次我们去给你送礼，回来都作了详细的记录，而且有人可以证明，总共有以下一些：①五粮液酒二十瓶，价值九千元；② 高档香烟十八条，价值四千六百元；③ 茶叶八斤，价值二千四百元；④ 现今二万九千四百元；⑤ 其他的如水果、糕点、工艺品等，价值三千多元。

言校长，你我的家都住在县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虽然极度的愤怒，但我也不想在法庭上或者纪委和你尴尬地见面，相互撕破脸皮，对簿公堂，把你搞的怎么、怎么样难看；更不想因为这几万块钱找个社会小混混去修理你，让你和我都从此去过另外一种生活，我真的不想这么做，这又是何苦呢？这绝对不是我林娜做人的原则，不是的！！再说了，第一次也是我主动送到你家去的，这里面我也有错。可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股香。”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耍我们？钱还是请你如数奉还！我说了，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往后就当这件事情犹如昨日天空中飘过的朵朵云彩，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说呢？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封信，我将用挂号寄给你；还有，钱，请你亲自送到我的办公室，否则……

林娜  亲笔

看了林娜的信后，言萧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从心理上感到对郝健愧疚起来，渐渐地良心发现了不安。是呀！自己拿了别人那么多的钱，却没有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再说了，郝健也的确是个人才，学校的长远发展很需要这样的人才，自己也太不应该了，眼下要我还钱，又舍不得那好几万。其实我也不想要，自己当这个校长，也希望是永远清清白白的，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那多好！但是自己要消费、要应酬，那点微薄的工资只能是九牛一毛。再说了，我不要？局长、县长、书记等等等等……这些大老爷、太太们，一个个对我嘴张的就像花果山的水帘洞一样！他们的心简直比煤炭还要黑、还要硬，我恨不能用印钞机印钞票供他们花才好。自己虽然是县里最高学府的校长，还不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当官？当官又怎么样？在老百姓面前，我还有点人模人样，可在他们这些鬼家伙面前，我还不是一条任凭他们如何摆布的小哈巴狗？还不如哈巴狗！想到这儿，言萧的心反倒觉得平静起来……

窗外的雨大了些，雨点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路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积水，细流顺着高低不平的马路荡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在车上，言萧关掉了手机，目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头脑里始终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梦幻萨克斯音乐《回家》，可是，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敬老院，每次，只要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去敬老院干活。在那里，他能够真正找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