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明的艺术个性
艺术个性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没有自己艺术品格和独特风致的诗人是不能让时代记住的,更不可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印迹。丁芒的诗具有鲜明的风格和个性特征。在其笔下主要表现出刚健、沉郁、豪壮、婉约的不同审美品格,是古典和现代的融合,是标准的浪漫主义诗风。
一是刚健清新。代表作如《请他再来播种》。在作品中他呼吁:要收集“失落了几十年的呐喊”,要寻觅“洒在菜地上的血”,要重新组合“被愤怒震碎的眼镜”,要庄严地捧起“掷向敌人的头颅”,要把英雄扶起,要把英灵的血和声音铸成信念,将生者的泪水拌热祖国的泥,请英雄再来播种!诗人以劲健有力的笔调和清奇新颖的构象激发人们沉思,让英雄之光照耀人们前行,让精神之花永开不败。如《三饮诗》、《我是一片绿叶》、《黄山松》等不少作品都笔力遒健,融清、新、雅为一体,颇有特色,颇为感人。
二是沉郁豪壮。代表作如《北固山的悲歌》。其开头:“北固山上依然满眼风光/水随天去,看不尽烟波浩荡/长江,像一声雄壮的慨叹/撞响着我们民族的胸膛。”其结尾:“斜阳草树,北固山风物依旧/登临送目,指不尽千古兴亡/你催人泪下的悲歌像萧萧西风/至今仍拂动志士们似雪的衣冠。”通过辛弃疾的有关事迹,将“悲歌”这个中心意象展开,通过阔大深远的境界,作沉重的抒情和慨叹,表现的是当代人的英雄情结。这种沉郁之风同杜甫是一脉相承的。其深沉悲壮的另一代表作如《扬州吟》:“扬州十日,这历史上的一摊血/竟没有染红桃花坞的落照/十里杨柳,十里的舞袖/依然年年向风流帝王献娇……呵,平堂山上莫凭栏/空叫六代青山都到/淮扬一部兴衰史,费沉吟/偏我无酒,怎去酹滔滔江潮!”作者在此诗中提到扬州的一些风云史迹,有隋炀帝的风流,完颜亮的洗劫,有清兵的屠戮,有盐商富豪的胁肩谄笑,这扬州历史上的一路悲歌凝成的血泪,竟没有让人们警醒,如今“又听到了那彻夜的笙歌/和曾叫封建帝王激赏的谄笑”,作者以异常愤懑的悲郁之思警示未来,最后发出了急切的感慨,让人欲恸!象这类沉雄风格的代表作,如《咏漱玉泉》、《沈园怀陆游》、《海天遗踪》等,极具深度和厚度,充分展示出丁芒的艺术表现力和艺术才华。
三是雄放大气。代表作如《火与雷的战歌》。在此作中,把“火与雷”寓祖国,寓中国人之精神,这精神能“跃上天去”,能“点燃云朵”,能使万水千山为之应和,这精神象“狂飙一样奔驰”,作者以激荡之笔法奏出了一曲积极向上的雄壮战歌,让人振奋。在《訇然喷射的一簇火星》中,他以雄逸放荡之笔表达出对女排精神的颂扬:那矫健的身影“永远象大旗在心头耀明”;那亮炯炯的眼眸“蓬然燃着了遍地的柴薪”;那霹雳般的扣杀“擂响的是猛进的鼓音”;那激烈的呐喊“冲起烈火一般的热情”;那精神就是“震撼大地的电闪雷鸣”,是“振兴中华的造山运动”中“訇然喷射的一簇火星”。
四是婉转多姿。在其主体风格外,还展现出其别样的风姿。他的一些写景抒情作品写得婉约多姿,清雅自然,含蓄细腻,空逸多情,极具特色。“浓绿里一星桔黄闪烁/象映着流霞的一颗水珠/象成熟的果实藏在深树”,“哦,这就是黄鹂的歌声/象滴进我梦中的晓露/驮着我的思念飞向远处”,这是《黄鹂鸣深树》一诗中对黄鹂的刻画,比拟恰当,形象生动,境界清远,让人动情。“云象罗/把雨粉儿向江上筛/浪涛睡着了/一层雾被悄悄盖”,这是《江上细雨》这首小诗开头一段对“细雨”的描写,亲切的词儿,清爽的感觉,柔婉的姿态,空灵的味道,全都表现出来了。“只怪这雨/何事偏向别时洒/凝在眉睫上/滴在心怀” ,在此作的结尾对雨的另一番感慨,把雨自自然然地化作了淡淡的愁,仿佛离情别意缓缓流淌在心头。这类婉转颇具情致的代表性作品如《漓江四题》、《湘西拾花》(组诗)、《水乡三月》、《春曲》等,均是丁芒诗歌多样性的精巧体现,也是其别样艺术情感的充分展露。
传统与现代的熔铸
丁芒的创作,既不走新诗的传统老路,也不走新诗的所谓“现代”之路,他从不模仿三四十年代出现的诗歌流派,也不追逐八十年代的朦胧派和九十年代所谓的先锋派,而走着一条将传统精神与现代意识相融合的创新之路。他笔下的传统不是新诗出现以来的哪一个旧流派,而是古典的诗词艺术,是中华三千年的诗歌传统以及诗学理论;他笔下的现代,是西方诗歌的现代意识、创作理念和结构手法。他吸收传统诗歌的丰富营养,并注入现代精神,采用多变的手法,创作出了独具风神的诗歌作品。
丁芒曾说:“克服危机以疗救新诗的方法是新诗的民族化道路。”又说:“我国古典诗歌美学传统对我一生的诗行为,一直起着奠基作用和主导作用。”他对传统诗词艺术吸收,第一表现在韵律方面,第二表现在用事用典方面,第三表现在意象方面。
一般来讲,新诗是不讲平仄的,可以不要韵律,但我以为有韵律比没有韵律要好,特别在韵脚上,有韵比没有韵要好,因为这样增加了诗句内结构和诗句之间上下起伏的音调变化,使作品更富于音乐之美。丁的作品,几乎都是有韵律的,诗大部分四句一段,仿佛旧体诗的结构,每段之间也基本上结构对称,诗句内部有音调的起伏,大部分隔句押韵,至少在各段末尾是押韵的。那种靠句与句之间,段与段之间的有意错位来增添形式美和现代感的做法只出现在他四十年代的一些诗中,以后就很少出现过,因为这样无法从根本上增添诗味。
“没有萧萧易水也衣冠似雪/没有吴钩好看也拍遍栏杆”,“那剑,经了几十年的消磨/锻去锈依然光芒如许/那箫,经了岁月的泥污/音未渺依然摄人肺腑”(《夕舂》),象这样对称之句在他的作品中常有出现,显然是借鉴了古典诗词中对句的结构形式。因两句语义或并列或相容或对比,采用这种方式集中排列诗句,与那种散漫的方式相比,更能增强诗句的表现力。
一般新诗是不用古典诗词语汇和典故的,但若能把古典通过新诗的手法表现,将传统诗词意味用现代的手法表现,并将以上二者融入,能使作品更富有历史感,同时可以增添新诗的力度和厚度。他在这一方面做得成功,不露痕迹,起到了深化诗意的作用。如“王献之的喊声埋在秦淮/长成了他爱妾的袅娜身影/使青青桃叶穿透了千古/唤多少人来回望东晋” (《桃叶渡》),一读就知其来源于典故。又如“早霜凋伤了青山绿树”,一读就知其来源于古典诗句。再如“黄色的花瓣象巨大的泪点”(《起点》),“这春的代言者竟未叩问/我檐头朽了的风旗”(《孤坐听鸟语》),这两句让人不得不想起“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古典意象,这也是吸取传统诗词精髓的结果。
一般在诗的意象方面,传统诗词更凝练含蓄密集一些,相比而言新诗则要显得繁杂直率分散一些, 若新诗也能像古典诗词那样精练,一定更有韵味和魅力。丁的诗就是这样,其新诗的用语和意象在高度凝练方面做得很好,仿佛若旧体诗,如“恍惚一个不断头的梦/沉沉地汪在心胸”,“象一片淡悠悠的哑雾/缭绕这发愣的黄昏”,“然而,捂在心中的火星/总窥伺要向外喷吐”(《帘雨潺潺》);“枝叶淡没在白雪里”,“侧着头,你在倾听什么/是雪枝外骚动着的早春”(《春雪》);藤蔓从崖顶纷纷泻下/象悬着枯瘦的瀑布”,“象突然陷入昨天的梦里/壮阔的风沙旋耀着落日”(《驼铃》)。这些诗句中,“ 汪”、 “发愣”、“ 捂”、“ 窥伺”、“ 喷吐”、“ 淡没”、“ 骚动”、“ 泻下”、“ 枯瘦”、“ 壮阔”、“ 旋耀”等语词都用得十分准确和形象,字的精炼导致了意象和诗句的精炼,从而提升了诗意。
他注入的“现代”,是意象主义和象征主义的精神实质,是在高度意象化或象征化基础上的抒情,是在抒情的基础上体现艺术境界和象征意味。他不象某些现代诗歌流派那样不顾“抒情”这一诗歌的主要艺术手法,片面将象征和意象取代抒情;不象某些象征派那样只顾描写个人的内心感受和幻象,而不关注广阔的社会;不象某些象征派诗歌作家那样,只重视采用象征、暗示、隐喻、烘托、对比、联想的方法来创作,在艺术方法上却忽视常用修辞艺术和创作手法的运用。他既重视作品音乐性和韵律美,也重视有质感形象的创造,也注重作品空灵美和气势美及风格美。
他象不少中国现代主义诗歌那样,既重视借鉴西方诗歌的技巧,又不片面模仿西方诗歌,剔除了某些西方诗歌情调的虚无与内涵的异化和荒诞;重视象征思维和意象洞达以及情感的艺术再现,避免了意象构成缺少浑然的和谐和意境的支离破碎;重视中国古典诗歌精神的继承,重视古典传统的现代熔化,具备古典诗特有的忧患意识,凝炼而富有境界和意味,又不拘泥古于古典,而能摆脱了传统韵律的呆板,感情自然流露,他以极具现代风韵的艺术技巧来传达现实感受,是中国真正的现代主义诗歌。
在丁芒的诗中全然找不到朦胧派和各种形形色色的所谓现代流派的弊病,但却拥有这些当代诗派的优点,高度含蓄,富有象征意味,朦胧而不晦涩,张扬而不霸捍,雄奇而内敛,深郁而不哀怨,沉厚而不死板,空阔而不虚幻,笔法跳跃而不突兀,诗语独特而不怪异,豪放而不粗疏,鲜明的时代感和深刻的思想和丰富的境界结合,现代而不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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